联想起在教室听到她爸妈出差了。
段浪京今天的大脑格外活跃，思绪格外飞。
她爸妈出个差还得报备一日三餐。
这么黏人。
万一以后异地恋了，还得吃饭前先拍照打个卡？
啧，麻烦。
“要不然，你直接帮我发一下。”一口气连炫了三只蛙蛙的章肆川根本停不下来，“微信，置顶第一个群，亲爱的爸爸妈妈宝贝狗。咻的发过去就行，嘿嘿。”
“爸爸妈妈宝贝狗……”段浪京打开微信，扫了眼群名，嗤地勾了下唇，“你是宝贝狗？”
吃得正欢的章肆川“噗”了一下，差点把嘴里的蛙腿弹到段浪京脸上。
她嚼吧着Q弹的蛙肉，气呼呼且含混不清地说：“我是宝贝。狗是我弟。”
“你还有个弟弟？”
“昂。”章肆川又在锅里捞出下一只心软的蛙。
“多大了。”
章肆川想了下张狗蛋的狗龄，回答道：“三岁。”
“那你们差得有点大。”
“岂止是有点。”物种还不一样呢。
“那你爸妈出差，你弟怎么办？”
“送别人那了。”刚开始章肆川照顾了几天，但因为白天狗蛋一个狗呆的太无聊，萎靡不振的，老章跟秦女士一商量，就送到附近宠物店试试，没想到，一试，它就看上了一个萨摩耶小妹，喊它回家都不愿意。
章肆川去宠物店看它，它还嫌耽误它撩小妹时间，冲她汪汪汪呢！
段浪京收着下眼睑，点开章肆川说的群聊，按下发送照片的图标。
手机最下面显示出相册里最近的七张照片。
最近一张是他刚刚拍的，红油鲜香的美蛙鱼头。
可前面还有两张……
很熟悉。
段浪京手停顿了一下。
“发了没？”
“嗯。”段浪京点了最近那张照片发过去，微抬下颌，把手机搁在她旁边。
递过手机，冷白的手指在茶色大理石桌面上敲了几下，段浪京站起来，在章肆川“咋了”的目光下，嗓音低冷地解释：“去下洗手间。”
红黑色风格的洗手间里，段浪京潦草地靠墙，单腿支地，眉毛微凛。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心里却还回想着刚刚看到的手机屏幕画面。
这人，不声不响地，偷偷存了他多少照片。
七张里面就两张，更别提没显示的相册里了。
一张是他上次发朋友圈里的，小时候主持人的他。
还有一张是高中的照片，可这张明显是偷拍角度的照片，他根本都没见过。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拍的。
藏得这么深。
要不是他聪明。
真看不出来。
原来她对他早就有所图谋。
段浪京嗤了一声。
抬起头。
对上洗手镜里眉眼松快的神情。
瞬间，笑容一收。
喂。
段浪京。
笑那么灿烂干嘛。
快收起你那副不值钱的样子。
-
章肆川手机不要命地响起来，她看了眼来电人，摘下手套接了起来。
“怎么啦？”
电话那头的许见星语气焦急地说：“完了，你上次给我发的那个男生照片，就那个优秀主持人，我顺手一存，被班长发现了，现在他整个人都快要炸了，你赶紧跟他解释一下。”
“啊？怎么解释啊？”章肆川拧眉。
“你就说那是你喜欢的人让我帮你参谋，还逼我存下照片找大师分析一下这个人的面相。”
章肆川无语：“你这么能编你怎么不自己说？”
“他不相信我噻，诶呀我受不了了，怎么之前看着挺高冷的人，还是两幅面孔，成矫情怪了。”
听着许见星语调的崩溃，章肆川安慰：“好了好了，没事，我现在就给他发消息。”
“不用，他就我旁边，我把电话给他。”
“……他在旁边，那你怎么骗人他不都听到了？”
“章肆川，你觉得我是哈皮（傻子）吗？我当然是跑到门口给你打电话了，我现在进去了，你好好表现哦。”
过道上，整理好情绪的段浪京拾起那张高贵冷漠的拽脸，单插着兜，闲适从容往桌位那走。
吃蛙少女已经脱了手套，拿起手机在讲电话。
“是是是，真的是我。”
“是我喜欢。”
淡定的拽哥脚步一滑，站在一株盆栽后面，光明正大地抠花（听墙角）。
“没骗你，绝对没骗。我刚刚还和他一起吃饭……你要看？他去洗手间了……真没骗你，就这么巧……我是暗恋，暗恋好嘛，我怎么能让他跟你说嘞，我等会偷偷给你拍一张照片行吧，实拍实拍，而且……哎呀，怎么可能嘛，她爱你爱得要死好嘛……真嘞真嘞，她亲口跟我说的，她要变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呼。挂了电话，章肆川松了一口气。
恋爱脑的男人太可怕了。
她实在不敢相信电话里的人和她之前认识冷静沉稳的班长是同一个人。
“嘀嘀”两声。
许见星发来微信。
【姐妹，还是得靠你，这人差不多已经哄好了。】
【不过，什么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也太夸张了吧orz】
章肆川：【他就想听这个，你就照这样说，给他哄高兴就行了。而且我说的是她，老天爷知道她是谁，放宽心。】
许见星：【还得是你.jpg】
许见星：【不过……照片，就实拍吃饭那个，你能搞到不。】
章肆川：【可以啊，真的在一起吃饭。】
许见星：【这才几天，就发展到这一步了？上次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不想理他吗？】
章肆川：【人都是会变的，物质是运动的，你还是文科生，这都不懂？】
章肆川回完许见星的微信，刚一抬头，就看到段浪京走过来，随口道：“你才回来啊。”
“嗯，胃不舒服，刚回来。”段浪京垂着眼皮摆弄盘子。
特别强调了那个“刚”字。
生怕她知道他听到她暗恋他，骑驴下坡破罐子破摔当场表白。
段浪京勾起筷子，避开蛙蛙的强健肉/体，捞了两筷子鱼肉，一边吃，一边不露痕迹地留意章肆川。
看她到底什么时候，会偷拍自己。
没让他多等，章肆川就大喇喇地举起手机，正对着他，一副要拍照的架势。
段浪京挑了下眉，偷拍得这么没水平、没技术。
他挺直了肩背，半抬起眼，手举茶杯，微斜下颌，摆好了pose。
万事俱备，只欠偷拍。
“我给你拍个照吧？”章肆川脑袋从手机后面歪出来，笑嘻嘻地说。
？
这么直接？
“你不是胃不舒服，我，我二奶奶能瞧，我照片发给她看看，让她给你推荐个药。”章肆川完美继承了许见星的胡编乱造，信口雌黄。
段浪京扯了下嘴角，由着章肆川拍完了照，才慢悠悠地掀起眼皮说：“原来照片也能看病，冒昧问一句，你二奶奶不会是现代科学医术第一人吧？”
章肆川干笑着，手动滑过了这个话题。
走出鱼头店。
从带暖气的室内走到室外，巨大的温差让人不太适应。
章肆川仰着脑袋，哈了一口白起，笼着袖子说：“好冷。”
两个人本来还约了吃完饭再去天台上练会普通话。
但今天降温，天台上肯定更冷。
段浪京看她这样，摸不准她是想去还是不去：“那……”就算了？
“要不然……去我家吧。很近的。”
很近倒是真的。毕竟上次吃的烤串店就在隔壁的隔壁。
不过……她爸妈不是出差了？弟弟也送到了别人家。
那她家里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
“不好吧。”段浪京冷冷淡淡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这有什么，你不会不好意思吧？”
听听这语气。还反问。
怎么？以退为近，想激他一下？
他可不吃这一套。
——
应该……应该是不吃的。
但被她软软的，带着点小兴奋的眼神一扫。
他怎么就招架不住了。
走到章肆川楼下时，段浪京人性发作，停住脚步。
“还没到呢，怎么了？”章肆川回过头，不解地问段浪京。
月亮落进树梢，照亮了颀长少年，轮廓冷硬的脸。
段浪京抿着唇，不发一言，黑漆漆的眼尾压着，脸上淡漠又没情绪。
她又问：“走吗？”
就这么想带他回家？
孤男。
寡女。
密闭空间。
她想干什么？
她能按捺住吗？
她不会要告白吧。
……
在章肆川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
“啪——”段浪京倏然把手撑在棕木色门板上。
章肆川疑惑地抬头看他。
他微微俯下身，把她压在门板和墙角之间，目光动了一下，像在忍耐什么，又像是做出了很重大的决定，他向她确认——
“你真想好了？”
“啊……”章肆川点了下头，长睫颤动。
但看着段浪京的模样，章肆川不淡定了。
不就是找了个暖和一点的地方练普通话嘛，他有这么不乐意吗？
“行。”过了一会儿，段浪京似是想通了，扯了下嘴角哼了一声，慢慢退开身子，隐在阴影处，抬抬下巴，示意她开门。
章肆川惊疑不定地边看着段浪京，边把钥匙往门里插，他又在发什么病？
光线不好，插了几次钥匙都没怼上。
段浪京眼观眼地把章肆川的一切表现收进眼里。
紧张到门都不会开了？
在餐厅放话，带他回家的时候不是挺勇敢的吗？
“这么慌啊。”
现在害怕和他独处一室了？
段浪京懒懒勾了唇，还想再说点什么。
“咔——”
大门从里面开启。
依次探出了一个、两个脑袋外加一个又白又大的傻乐狗头。
作者有话说：
岛岛：好多人啊.jpg感谢在2023-05-04 18:10:40~2023-05-05 18:4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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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翻车
和蔼的老章同志从里面拉开了门, 看了看段浪京，又看了看另一边的自家姑娘。
几个人的目光来回对视。
不知道出于某种玄学的气场, 愣是没一个人开口。
段浪京悠悠侧过脸, 问了章肆川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
“这你家？”
章肆川很快地点了点头。
第二个问题。
“他你认识吗？”
“他”是指老章同志。
章肆川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被人指着老爸问“你认不认识你爸”。
说不认识当然不可能。
但要说认识，这个头……
还真的很难点下去。
就在她卡了个壳的空当中。
旁边的人似乎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一把把章肆川扯到身后，抬起凌厉的眼眸, 用冷冰冰的语气, 对着老章同志问——
“你们谁？”
……
……
老章搓了搓额头。
小伙子, 你站在我家门口, 问我是谁。
这就有点搞笑了吧。
——
章肆川小跑着到餐厅倒水, 倒好了水，也不敢靠得太近。
从旁边捞了一根加长的笔, 隔着很远的距离，一点一点地把水杯推到了段浪京面前。
对上段浪京冷冷的目光, 她讨好地笑了笑, 柔声说：“喝水喝水。”
段浪京坐在章家沙发一角, 扫了她一眼, 表情从进来到现在，一直很难看。
不过也是, 闹了这么大乌龙，换她的话，早跑了。
章肆川清了下嗓子，弱弱地说：“诶呀，这没什么, 我爸妈他们都不会介意的。”
知道段浪京是来给章肆川培训普通话, 老章他们摆了些零食坚果放在茶几上之后, 就自觉地带着张狗蛋钻回卧室，把客厅的空间留给段浪京，让他好好尴尬，呃不，是授课。
“而且，我保证……”章肆川把手放到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锁的动作，“这件事情，咱们班，不，整个宇宙，不会再多一个人知道了。”
段浪京意味深长地看了章肆川一眼，慢慢启唇：“过来。”
“啊？”章肆川有些犹豫。
段浪京叹了口气：“不是要学发音？站那么远，我得拿个喇叭跟你讲。”
一开始，章肆川边听边打量着段浪京的神情，确认他是不是真的不介意了。
“这个r的发音位置，你感受一下你舌尖的不同位置，靠前靠后发出来的是不一样的……”
可是后来，她只顾着吸收段浪京给她讲的知识都来不及，再没精力去想别的了。
“把后面这五页，慢慢地念一遍，要慢要清晰，注意刚才练到的发音方式。”段浪京又从包里掏出一份资料。
章肆川点点头，慢慢念起来。
段浪京往后一坐，背脊陷进柔软的沙发里，手上盘着从茶几上顺的红色橡胶球，跟盘核桃似的玩。
章肆川轻缓的声音慢慢传进他耳朵里，绵绵的，像桃花瓣落在清溪上的那种好听，偶尔一两个音飘成原来的婉转风味，但比起字正腔圆，也只是多了层撒娇的娇憨可爱。
段浪京一边听着她念，一边分神回忆起刚刚进门时的情节。
尴尬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在章肆川小声地介绍完双方之后，他很流畅地切换成了“叔叔阿姨好”。
回想她当时的反应。
也没看出来有带陌生男同学回家的心虚。
她爸开门那一秒他心跳快得都快上高速了。
她还这么淡定。
反应挺快啊。
心态很强啊。
段浪京身子前倾，仔细听她念书，不再盘球，而是把球放到手心一扬一接，循环往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