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江玉朔反手便握住面前这双匀称修长的手,笑意融融:“朕手暖,朕替先生暖暖。”
第15章
皇宫六部已经开始安排宫宴之事,而上朝的时候,江玉朔只需要只出哪些需要加强,哪些需要摒弃。
除了裴衡和北晗,据说她那驻守边关的妹妹江晨宁也要回来了。
甚至还有她那游历四海的二哥靖城王江深。
江玉朔揉了揉眉心,此次宴会可以说是相当重要了。若是放在之前,商界大佬的聚会,明面上其乐融融,实则暗潮涌动,江玉朔只喜欢做个万花丛中片叶不沾身的那个人。说白了,就是看热闹。
而如今星火燎原烧到了自己的头上,她可没办法再看热闹了。
温允白带着江玉朔的朝服回到帝师府,萧成言紧随其后。
“帮我把屋子里的窗全部打开。”温允白说道。
萧成言虽不知温允白要做什么,但是主人的命令,是不好多问的。
萧成言依言将屋子里的窗户全都打开了,冬日里的寒风霎时侵占整个屋子,温允白裹紧了身上的狐裘,纵使屋内有炭火取暖,但是还是无济于事。
温允白身型单薄,长得又高,身上的伤还没好透,本就有些昏沉,此时寒风一吹,反倒叫他精神了不少。
他唤来了陈叔去帮他取一些解毒的草药,制成熏香。陈叔是府上的老奴,自他进宫之后,就一直照顾他。
温允白吸了熏香之后,又对萧成言道:“你背过身去。”
萧成言很听话地背过了身。
温允白取下了脸上的面具。
而后取出白纱,掩住口鼻,绑到了脸上。
做好一切之后,温允白将搁置在一旁的朝服腾开,架在了杆子上,用炭火烘着。
忽而闻见屋外踏雪声,温允白一惊,闪身躲进了山水屏风后。江玉朔抬腿就进。
江玉朔依稀见着一抹白色的人影像一阵风一样迅速地窜到了屏风后面。
屋内显露在外的只有自己前日穿的朝服。
江玉朔看了,“先生真是好狠的心,朕还没死呢,这就给朕烧上衣服了。”
屏风后传来温允白的声音:“陛下,桌上有解毒的熏香,您闻上,再戴上面纱。”
江玉朔虽然不知道此举的含义,但想着对方应当是有自己的含义,于是二话没说,照办。
只是她去拿草药的时候,看到了温允白同样放在桌上的银色面具。
江玉朔下意识地张开了嘴,手指不听使唤地抚上了那狰狞的银质面具。
也就是说,现在的温允白没有戴着面具。
江玉朔拿起面纱,掏出随身带的小铜镜,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这面纱虽然掩去一半的容貌,但若是走近了些看,面容丑陋与否,还是能瞧得出来的。
江玉朔倏地计上心来。
她取下面纱,闻了熏香之后,又将面纱套了上去。
“先生,朕好了。”
屏风后的身影像是动作一顿,只听温允白又道:“陛下现在房中可有闻到与之前相同的熏香吗?”
江玉朔站在窗边,答道:“并无相同的味道。”
温允白:“陛下,请凑近了闻。”
江玉朔佯装恼怒:“先生在命令朕吗?”
温允白稍一屏息,“是臣失言。”
“先生先前说会调查此案,为何不亲力亲为呢?”
温允白不说话了。
江玉朔一步一步逼近屏风,余光瞥见温允曳地白袍向后缩了缩。她便脚步停驻,不再上前。
“还是说,先生心中另有惧怕之事?”
“是。陛下请回吧,臣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先前要朕闻解毒熏香的是先生,朕闻了;先生要朕戴面纱,朕也戴了。”江玉朔步步紧逼:“现在先生又要撵朕走……先生可知君王一怒,后果应当如何?”
说罢似是看到屏风后的身形一震,过了一会,温允白修长的手指探到了屏风外,江玉朔抬手一拉,温允白猝不及防,跌撞似的被拉了出来。
江玉朔是个画师,她创作过许多的人物。通常来说,人物的五官上需要下很多的功夫。
此时温允白戴着面纱,半遮着面容,只余一双清亮的眸子显露在外。
上面并没有可怖的疤痕,有的只是一双深邃漂亮的眸子,看着江玉朔的时候,仿佛能探进江玉朔的心底。
她晃了神。
上半张三分之一的脸江玉朔见到了,如果说江玉朔那日在狩猎场没看花眼,温允白不可能面目狰狞。
他在骗她!
这到底是为什么?
直到温允白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江玉朔这才回过了神。
她发现,温允白戴的面纱和她的不同,她只戴了一层,然而这温允白细看之下,至少戴了四五层。
江玉朔:……
行。
迟早扒了你。
温允白走到朝服面前,在碳火的作用下,寒冷的衣物已经变得温暖,温允白凑近闻了闻,已经能够闻到香味了。
“陛下,这是否就是您当时闻到的味道?”
江玉朔闻言靠近,看了一眼身侧的温允白,也低头闻了闻。
是一阵熟悉的,先前差点害她精神错乱的香味。
“没错。”江玉朔承认。
“那日陛下穿上朝服后才闻到,想必就是因为陛下体热,这才使毒物显现。”
“居然这么神奇?”江玉朔对古代的毒物并没有研究,又问道:“那么朕该如何着手?”
温允白想了想说:“陛下先将朝服暂时放在臣这儿吧,证据一日不销毁,凶手便一日都寝食难安。”
“那先生有危险怎么办?”
“臣有阿言,陛下不必担忧。”温允白长睫卷翘,神色淡淡,仿佛将什么都不看在眼里。
“不行。”江玉朔拒绝。
“朕的朝服,要放也是要放在朕的寝殿。”
“可是臣不能让陛下身处险境。”
“皇宫守卫森严,加上朕也有暗卫,崔宝儿、高钱钱更是身怀武功。”
“陛下别忘了祈福遇刺一案。”温允白出声提醒。
“你威胁朕?”
温允白眸中有了起色,看向江玉朔的一瞬间,担忧之意收也收不住。
江玉朔心中咯噔一下。
良久,只觉自己喉中干涩,江玉朔看着温允白,低声道:“如此,那就让朕先试试先生的身子。”
言罢朝着温允白倾身袭去,直探对方半遮着面容的白纱。
温允白内心震颤。
江玉朔竟然会武!
第16章
江玉朔小的时候,江母为了让江玉朔赢在起跑线上,逢人就问你家孩子报了什么班,江母就安排江玉朔去学,根本不会问江玉朔喜不喜欢。
这一次江玉朔还是挺庆幸自己没有违背母亲的命令。
见着江玉朔掌风袭来,温允白向后退去,由于屋内地方狭隘,二人一个追一个跑,都出了屋外。
萧成言听到动静赶来,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的时候,陈叔抓住了他的手,并摇了摇头。
他一脸懵地看着院内一红一白的两抹身影,陈叔且在一旁叹了口气,高深莫测道:“这世道要变喽。”
萧成言:“什么世道?”
陈叔嘿嘿一笑,“小孩子果然不懂,这里没你的事了,练武去吧。”
二人站在栏杆前望了会,就都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江玉朔见着温允白并不出手,只是一味地躲避,便问:“先生一直躲躲藏藏,朕怎么放心把朝服交给先生保管呢?”
温允白闻言略微岔开了神,身形一滞。
然后就在这一瞬间,江玉朔抓准了时机,玉手朝着那纤纤白纱袭去。在就要勾到温允白面纱的时候,对方忽而倾身而上,江玉朔被他抱进了怀里。
江玉朔怔住了。
温允白乌黑的长发扫到了江玉朔的面颊,惹得她心慌意乱。
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同时夹杂着血腥味和药味。
她皱了皱眉,“伤口裂开了?”
温允白轻轻地点了点头。
江玉朔从他怀里挣脱,轻车熟路地解开他身上的狐裘,确实能看到里面若隐若现的血痕。
“怎么不告诉朕?”
“陛下没有给臣开口的机会。”
江玉朔皱眉,“朕都没碰着先生,先生反倒还先告起状?”
温允白皱了皱眉,似是疼极了,清冷的双眸盯着江玉朔,若有似无地还含着几分委屈。
江玉朔感觉自己体温在上升,心道:他在勾引我?
上辈子的温允白只知道江玉朔荒诞且蛮不讲理,但是这辈子接触下来,他竟发现了江玉朔的一个秘密,那就是她容易心软。
江玉朔也没敢真的动手,她知道温允白的身子还没好透,本想试试能不能抓住时机,这下好了,反倒牵动了对方身上的伤。
二人一道进了屋。
温允白唤来了陈叔,陈叔帮忙换好白纱布之后,江玉朔这才回了屋子。
朝服已经被收纳好,江玉朔明白这是对方铁了心要将朝服放在自己府上了。自己好像拿温允白一点办法也没有。
但是吃亏的事情,她不会做。
江玉朔见到茶水案上的糕点从红豆糕换成了红枣糕,便拿起来了一块,咬了一小口,对温允白道:“先生应当知道裴衡和北晗要来云臻的消息。”
温允白坐在江玉朔的对面,见她吃完了一整块的糕点,抬手就把江玉朔面前的茶水给斟满了:“知道。”
“朕可应允先生不上朝,但此次宴会盛大,除了裴衡和北晗,众亲王都会返程。”江玉朔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
“臣会参与,陛下放心。”温允白知道江玉朔想说什么,点头答应。
“先生真会讨朕的欢喜。”江玉朔微微一笑,“先前先生说要朕和北晗交好,只是出于她重情重义么?”
温允白此时想喝口茶搪塞过去,却发现自己戴着面纱,只露出了眼睛,并不方便喝茶。
他当然知道北晗公主重情义。彼时身陨,魂魄却久久都未离去,直到整个王朝覆灭,这一世的他才能醒过来。
所以他当然也能瞧见,江玉朔在杀了他之后,裴衡秘密与北晗联手,精心谋划着一切。
正是因为见过裴衡的野心,他才提议要江玉朔试着去交好北晗。
但这些,他都不能告诉她。
“自然不是。”温允白否认,“若是与炎国交好,对云臻来说是一件幸事。而裴衡在炎国只是为了拉拢炎国成为自己的盟友,但是双方目前暂未谈妥。”温允白看向窗外的枯木,修长的手指拖着下巴,像是有些疲乏了:“既然裴衡选择对北晗公主下手,我们又为何不行?”
“先生真是好谋划。”江玉朔接着问道:“那么朕该怎么做,才能让北晗公主变成朕的盟友呢?”
温允白静默了一会,微微闭上了双眼。
良久,像是做了一个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他低声道:“臣会助陛下一臂之力。”
“好。”江玉朔莫名觉得自己猜到了温允白要做什么。
可是为何,她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快呢?
他明明在帮自己。
但是眼下,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还要紧的事情。
她还不想死,任何有威胁的人靠近她,她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糕点吃了,目的也达到了,该起身回宫了。
“这几日朕会派暗卫守着先生,先生照顾好自己。”江玉朔一起身,温允白也跟着起身作揖。
眸光隐隐瞥见了温允白腰间的那枚色泽极佳的和田玉配。
竟然一直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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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朔回了皇宫,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崔宝儿兴冲冲赶来的脚步声。她不知为何有些心烦意乱,没忍住对着崔宝儿抱怨:“发生了何事?毛毛躁躁的。”
崔宝儿捋了捋额前因疾跑弄乱的碎发,“陛下莫怪,奴婢带人秘密彻查了尚服局女史的住处,却在秦长月秦司衣的住处发现了这个。”
崔宝儿将手中用白布包裹着的东西拆开,呈到了江玉朔的面前。
是一些看起来有点像中药的东西。
江玉朔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凑近闻了闻,没什么味道。
“秦司衣?”
“是的。”
江玉朔眸中晦暗不明,忽而想起温允白对他说过的话。
她吩咐道:“宝儿,把他们捣碎。”
崔宝儿照做,捣碎并不需要花多少功夫,对她来说。
江玉朔拿出从温允白那儿顺来的一些熏香,凑近闻了闻,然后戴上了面纱。
“你先出去。”江玉朔命令。
“是。”崔宝儿掩上了殿门。
江玉朔将捣好的粉末放进了自己的暖手炉中,一股熟悉的淡香扑鼻而来。
这虽然是一个发现,但江玉朔并不高兴。
这下毒之人,为何不第一时间将证据毁掉呢?
第17章
江玉朔将殿中的窗全部打开散味,而后又唤崔宝儿进来。
“交代下去,就说帝师已经知道真正的下毒之人是谁,只要他自己承认全部的罪行,朕可应允不会杀他。”
“可是这样帝师会不会有危险?”崔宝儿问道。
“你照办就是。”江玉朔回道。
“是。”
果然消息一经放出,没过几日,帝师府就传来了动静。
这几日江玉朔一直忍着没去帝师府,目的就是为了让下毒之人自投罗网。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下毒之人竟然真的就是秦司衣本人。
这让江玉朔觉得这件事情更加蹊跷了起来。
为了探寻真相,江玉朔起身去了帝师府。
帝师府内院的窗户开着,温允白站在窗边,手中摩挲着那块和田玉佩,若有所思。而那面银质面具,在月色下泛着银色冷淡的光芒。
“先生在想什么?”江玉朔看着温允白停滞的模样,靠近问道。
她没有进屋,而是趴在差窗框上,抬眉望着温允白。
月色下,是女帝前所未有的纯真。
至少,上辈子的温允白没有见过这样的江玉朔。
温允白抿了抿唇,“臣在想,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先生有什么见解吗?”
“如果臣没猜错,秦司衣应当只是一个替罪羊,且是被逼无奈才出来顶罪的。”温允白又道:“他们这些人,极有可能已经遍布皇宫,乃至整个云臻。”
江玉朔闻言心中微滞。
“但是不打紧,只要抓出幕后之人,这些人一样能瓦解。”温允白看向江玉朔,宽慰道:“陛下莫怕,现在这个人已经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