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允白:“只是举手之劳,臣也没想到自己救得人是她。”
江玉朔又问:“北晗会武么?”
“会。”
“武力如何?”
温允白皱了皱眉,努力回忆:“尚可。”
“身量如何?”
“……臣忘了。”
“那性格如何?”
“尚可。”
“年岁几何?”
“碧玉年华。”
比我小。江玉朔心道。
“陛下怎么了?”
“那先生喜欢吗?”
“什么?”
江玉朔放开了他,盯着他直勾勾又问道:“先生喜欢吗?”
温允白掩在袖间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江玉朔原本以为等不到温允白的回答,刚想说收拾收拾回宫,就听得对方一阵轻叹,“臣喜不喜欢,又有什么所谓。”
“为何没有呢?”江玉朔看向他别在腰间的玉佩,指了指:“这是先生的心上人送的吗?”
“不是。”温允白否认,“陛下也不记得这个玉佩了吗?”
江玉朔心觉这个玉佩对温允白来说似乎很重要,但是温允白这么一问,似乎这个玉佩还和她有关系?
可她一个穿书之人,又是个女配,哪里记得原书中这么多的细节?
“朕不是说过了,朕忘了。”江玉朔心虚,没再看向温允白。她害怕自己穿书之人的身份被揭穿,引起举国轰动,届时发生什么,后果都是不堪设想。
“也不是什么重要之物。”温允白望着高空的明月,又道:“天色晚了,回宫吧。”
二人一同回了皇宫,就见崔宝儿又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江玉朔知道,又出事了。
“陛下,秦司衣死了。”
江玉朔道:“死因呢?”
“是鸩毒。”
江玉朔莫名心慌了一下,看向温允白的同时,发现温允白的神色也极为不正常。
“谁下的毒?”江玉朔挥了挥手。
“回陛下的话,秦司衣应当是饮鸩自尽的。”
江玉朔眸色一深,她明明记得,自己说过只要承认罪行,便可饶她一命,现在却自尽了。
“知道了,下去吧。”
“是。”
“先生认为,秦司衣真正的死因是因为什么?”二人一同走向酥饼殿前的台基,温允白率先停了下来。
江玉朔走在前边,见着温允白不走了,也停了下来。
寒风萧瑟,温允白的墨发随风而舞,眸中清丽带着一股坚韧:“此人是想公然与陛下对抗,若说先前是在暗处,那么现在就是故意显出身形,想引起陛下的注意。”
“是礼部侍郎虞风良吗?”江玉朔问道。
“是。”温允白只静静地看着江玉朔,不再上前:“此次,是为了让背后之人有更大的动作。”
“为了让朕将精力都放在某一个人的身上,好掩盖真正的幕后之人行动?”
“陛下聪慧。”温允白眸中笑意浅浅。
江玉朔听后,心中阴翳消散了一些,被温允白哄得心猿意马,她下了台阶,提着裙摆,轻快地朝着他奔去。
“先生在夸朕。”她扯着温允白的衣袖,“先生多夸一夸。”
面前的女皇容颜昳丽,朝堂之上不容许别人挑战权威,朝堂之下却极爱扯着他的衣袖。
今天一整晚,温允白被扯了两次衣袖。
温允白怔了神色,控制着心中的波澜,缓缓道:“陛下暂时先不要有动作,免得打草惊蛇,一切等宫宴之时。”
“朕明白。”
事情聊完了,温允白也该回帝师府了。只是江玉朔依然紧紧攥着温允白的衣袖不放。
“陛下还有要事吗?”
“有。”江玉朔义正言辞:“天色太晚了,朕过了入睡的时辰便很难入睡,先生就陪朕吧。”
“如,如何相陪?”温允白气息不稳,险些失态。
江玉朔稍稍凑近,“自然是,以、身、相陪。”
“胡闹。”
她一晚上拽了他两次衣袖,他一晚上说了她两次胡闹。
江玉朔心中愉悦,“先生在想什么?这偌大的寝殿,也不是只有朕的一张床榻,等朕睡着了,先生自行在偏殿歇息即可。”
温允白心知自己被女帝摆了一道,心中热意顿生,暗自咬牙。
然后他听见自己在说:“好。”
等察觉到自己在说什么之后,他恨不得咬舌自尽。
江玉朔躺在床榻之上,温允白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先前也是这张床榻,他们二人曾一起躺过。
江玉朔借着月色看他,心道这人平时做什么都冷冷淡淡的,但只要自己提出要求,一路走来,温允白都尽到了一个帝师该有的职责。
不对不对,他只是为了一年后能顺利辞官而已。
一想到此处,江玉朔便睡意全无,指着温允白的背影开始指手画脚:“先生,朕睡不着。”
温允白行到榻旁,矮下身子,替江玉朔盖好了弄乱的被子。然后坐在床边,右手轻轻地拍着被褥,清冷又温柔。
甚至还哼起了歌谣。
嗓音清润低沉。
真是天赐。
太犯规了。江玉朔心道。
第二日,除却裴衡和北晗,江晨宁和江深也一道进了皇城。
而江玉朔送给裴衡的诗句,被城外的小儿编成了歌谣,口口相传。
第20章
裴衡进京,很多人都在明里暗里思量女帝会做出什么样的荒唐举动。
但是江玉朔非但没有提起裴衡,只是依照往常一样,上朝下朝,无聊了就去狩猎,空了就去帝师府。
就这样平淡无事地度过了几日,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裴衡和北晗一道进宫了。
江玉朔今日起得很早,自从那日温允白在她床前唱了歌谣之后,往后他不在的每日,她都睡不好。
宣他们进宫觐见的时候,她才勉勉强强打起了精神,但依然兴致缺缺。
只见二人行的缓慢,逆光而来。
待走进了些,江玉朔这才瞧见了二人的面容。
男子一身玄衣,眉眼之间凝聚着一股凌厉,见到江玉朔毫不避讳自己的眼神,上下打量,仿佛要从她身上探寻什么答案。
而身旁的女子身量不高,还带着一股稍稍的稚气,一身蓝色花纹短袄,配蓝底白花裙,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看了几眼站在两旁的文武百官,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敛去心神的同时,最后才看向了坐在至高位的女帝。
二人一齐作揖。
“炎国北晗,拜见女皇陛下。”嗓音清甜,如春风般和煦。
江玉朔点了点头,道了句:“免礼吧。”
长得漂亮,声音又甜,会武且家世又好,果然是女主。
江玉朔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裴衡。
对方似乎就在等她,虽然行了礼,但是言辞却无半点恭敬之意:“裴衡。别来无恙,陛下。”
裴衡身形高大却不粗犷,虽是长得俊朗无比,但江玉朔只是浅浅地看了一眼,便撇开了眼。
“坊间总说,北晗公主国色天香,今日一见倒真是个如天仙般的美人。”
北晗年纪本就不大,一听到江玉朔和颜悦色地夸赞,心道这人似乎不像外界传言那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久闻女皇陛下英姿飒爽,今日一见,真令北晗神往。”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来回客套,只有身在一旁的裴衡默不作声。
江玉朔话锋一转,笑着看向裴衡:“太子殿下今日看起来似乎心情不佳?”
裴衡并非是心情不佳,先前见过江玉朔,料定此人是个心性极其简单的人。今日相见,他觉得江玉朔变了。
她此刻的笑容就像是藏着万把刀子,一个不小心,就能随时取他性命。
他已经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在仔细思量的时候,江玉朔已经翩然上前,抬眸凝视着裴衡。
仔细瞧了一番,心道原来这就是原主喜欢的脸。画风虽是不差,但是在她心中,还是缺少了一点味道。
裴衡感觉到了江玉朔的靠近,有些不自在,后知后觉地退了一步,说道:“能与陛下再次相见,裴衡心情甚佳。”
“那便好。明日宫中设宴,为二位接风洗尘。”
先前她被下毒一事,还没查出个所以然就碰上秦长月饮鸩自尽,成了死无对证。偏偏裴衡和北晗一同造访,江玉朔想要一查到底的心思只能暂且搁置。
朝中大臣对异域风光颇为好奇,北晗也毫不介意,热情地讲述着自己这一路走来见到的绮丽景色。
江玉朔稳坐高位,时不时插上几句话,半个眼神都没分给裴衡。
反倒是裴衡,按捺不住心中惊讶,几次眼角余光都在关注着坐在高位上的女帝,却发现对方根本就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模样更是毫不关心。
与先前要死要活非他不可的模样,简直是大相径庭。
有贵客莅临,热闹非凡,江玉朔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才下朝。
一下了朝,便觉饥饿难耐,片刻不做停留,策马直奔帝师府。
文武百官刚从殿内走出,就见皇帝急匆匆策马狂奔。
裴衡忍不住问了声:“她竟然会骑马了?”
新上任的将军霍时勤刚好从旁经过,在裴衡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云臻女子都会策马,且陛下擅长骑术。”
霍时勤说完后,径直从裴衡身边走过。
等到朝中大臣纷纷走完,裴衡和北晗依然停驻不前。
“本公主怎么觉得,这女皇和太子殿下说的一点儿都不像呢?”
“你们才见了一面,她是否和我说的相同,公主这么快就有定论了?”裴衡眼中阴翳一扫而空,在对着北晗的时候,亲切相迎。
北晗却转了头,忽略掉他眼中的笑意,摆了摆手,“那本公主便拭目以待,看看她是否和殿下说的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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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佳节过后,气温逐渐变暖。宫中背阴地的冰雪开始消融,洁净的蓝天上,一抹金色的阳光逐渐破开云层,洒向皇城。
宫宴如期举行,此次宴会,除却亲王大臣,举国上下精英人士也都纷纷受邀前来。有专门卖话本子的龙头卖家,也有周游列国的美食家,更有抠抠搜搜的大商贾。
宴会是在八宝殿举行,江玉朔特地挑了个名字听起来较为正常且地方又大的宫殿。
她今日身着桃红色貂皮皮袄,本就生的肤色白皙,这样一来,更显容颜。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夸赞:“便服甚是美观。”
高钱钱听后,笑道:“是陛下人美。不过今日的便服是虞司衣为陛下挑选的,确实很称陛下。”
“虞司衣?”
“对,就是虞大人的女儿虞醉。”
江玉朔轻轻地皱了皱眉。
高钱钱又道:“是尚服局一众推选的虞司衣。”
江玉朔抿了抿唇,喜怒不显,只说:“甚好。”
待江玉朔亲临,宴会才正式开始。
她这才见到了那个一直游历天下的二哥江深和骁勇善战的妹妹江晨宁。
只是这两位,似乎都不怎么待见她。
倒也无妨,兴许是看不惯原主的作风罢了。
江玉朔又将眸光扫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空着的位置。
温允白似是还没来。
随着舞姬舞毕,文臣吟诗,武臣耍枪,江玉朔也无心观看。
后来温允白确实是来了,只不过是从八宝殿的偏门偷偷进来。他有心躲避,无奈位置太显眼,加之身量本就惹人注目,走偏门和正门,并没什么区别。
江玉朔看着那道身影,两眼一弯,心觉好笑。
这一笑,被一直观察着她的裴衡瞧在了眼里。
就在这时,北晗走到了殿前正中央,对着江玉朔道,“本公主不才,想同云臻的一个人请教武艺,陛下可否应允?”
江玉朔摆正了姿态,心中虽有答案,还是问了句:“谁?”
“他。”
北晗指向不远处的一抹白影。
第21章
江玉朔稍一挑眉,看向一旁的温允白:“先生愿意吗?”
温允白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北晗一听温允白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心中欣喜,便问:“用什么武器?”
温允白不假思索:“公主挑吧。”
“不如就用剑,如何?”
“行。”
每一位进殿参宴的人器械都需上缴,随着江玉朔的授意,崔宝儿取来了两把殿前守卫身上的佩剑。
二人持剑而立,北晗再次试探:“还没请教公子大名?”
“温允白。”
“好,接招。”
北晗持剑而动,瞬息之间来到了温允白的面前。速度之快,在场的宾客都来不及眨眼,众人屏息凝神观看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只见温允白迅速后撤,用长剑去抵挡。
北晗虽是公主,却并不是一个养尊处优养在深宫中的公主,她常年跟着自己的哥哥们训练,身上的野性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所没有的。
而温允白的剑则太过温柔,一昧的抵挡,招架不住北晗这般蛮横的剑。
越往后,温允白越是吃亏。
“为何不攻击?”她觉得温允白似乎有意让着她,顿时心生不满。
就在北晗分神的时刻,温允白巧妙躲过袭来的长剑,轻盈地一个翻身来到了北晗的后背,将冷冷冰冰的长剑架在了北晗的肩上。
一整套招式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众人都还来不及眨眼,只觉眼前银光一闪,温允白依然如初始那般长身玉立。
“公主不应当分心。”
温允白转身,收起长剑,眸中清冷非常,好像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能撼动他分毫。
“分心是本公主不对。”北晗同样收起了长剑,面上笑意反增不减,“但是这场请教,还没有结束。”
江玉朔时刻观察着场上的变化,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左手隐藏在食案下,紧紧捏住了膝盖。
温允白身子本就虚弱,甚至前几日还负了伤。
北晗抽出佩戴在腰间的链鞭,那链鞭不仔细瞧,会让人误会成这只是一个有趣的挂饰。见北晗将它凌厉一抽,众人这才惊觉,原是一种武器。
链鞭扬起自她手中扬起,在半空中发出铁链相撞的玲玲声响,朝着站在不远处的温允白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