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狗皇帝什么时候,脑子这么好使了?
江玉朔也不指望楼蔚然能有什么高深莫测的箭术,据她这几日搜集到的朝中主要官员的信息来看,楼蔚然顶多就是个草包。
“凡事总有方法与过程。”江玉朔拿过其中一名将士的弓箭,翻身上马,“射箭并不只是靠眼睛看,更需要的是去听。”
就在众人疑惑皇帝陛下要做什么的时候,江玉朔拉开弓弦,只听得嗖嗖之声响起,三支钢箭一齐飞出,瞬间钉在了靶心上。
众人屏息凝神,风吹过山林,发出簌簌的声响,伴随着雪块落下。
楼蔚然更是没缓过神。直到江玉朔下马,来到他的面前,他才缓过劲来。
“练兵除了要凭方法之外,”江玉朔将手中的弓箭递给楼蔚然:“还须得让众将士信服。”
楼蔚然盯着面前赫然出现的弓箭。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冷汗连连。
一道道期冀的目光看向楼蔚然,他的心中瞬间犹如千斤石压在心上一般,喘不过气。
楼蔚然喘着粗重的气息,低着头道:“末将怎么能同陛下相比呢?”
“啧。”江玉朔回道:“这战场上,自然还是楼将军技高一筹。将军莫要谦虚。”
“陛下,末将不会。”
江玉朔无言了一刻,然后勾了勾嘴角,“原来如此,将军早说就行了,朕教你。”说罢,还真就认真教了起来,然后又叫一众将士站在身旁,围城一个大圈,旁听。
楼蔚然的肤色并不白,但此时铜色的面上,已经肉眼能够看出迥然。
他将钢箭握在手中,握紧了拳头,像是要将它折断。
此时霍时勤包扎完回到校场,江玉朔瞥见不远处那个正在犹豫是否要上前的少年副将,招了招手,“霍副将,过来。”
霍时勤依言上前,在距离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对江玉朔行礼:“陛下。”
“到朕身边来。”
霍时勤便向前走了几步,江玉朔拿过一旁的弓箭,递给面前的少年:“霍副将,楼将军说他不会三箭齐发,朕教了他好一会了,朕也累了,你替朕教教他吧。”
霍时勤愣了会神,而后反应过来,应声道了句:“好。”
江玉朔走之前,顺带又拍了拍楼蔚然的肩,用着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语气,说道:
“将军莫要再给朕丢脸,否则的话,你的位置,朕随时都能换个人来坐。”
江玉朔打算回宫的时候,崔宝儿和高钱钱一个拿着暖炉,一个拿着披风,上前来迎皇帝。
崔宝儿替江玉朔穿好披风,熟悉地做着汇报:“陛下,今日承安殿并无大事发生,倒是……”
“怎么了?”
“倒是武成王府上多个美眷,据说还是抢的京城里别家公子的亲。”
“………”
“哦对了,还有一事。”崔宝儿又道:“帝师自昨日回府后,发了高烧,太医说是染了风寒,如今帝师虽已清醒,但神色依然欠佳。”
崔宝儿稍稍偏头观察着江玉朔的反应,“陛下要去看望帝师么?”
江玉朔察觉到崔宝儿是个有着七窍玲珑心的人,这虽然是好事,但她不太喜欢被人轻易洞察心思。
她取下簪子,将自己束着的乌发放了下来,而后简单地挽了个髻,冷眼道:“既然先生已经醒了,说明已无大碍。朕去帝师府,无关其他,是另有要紧的事。”
崔宝儿和高钱钱面面相觑,低声应了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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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府。
温允白躺了快一天一夜,屋子里的暖炉虽然烧着,但依然能感受到丝丝的凉意。
此时屋内只他一人,府中的老奴去煎药了,而萧成言也已经被他派去保护魏灵儿了。
墓地,他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并不似府上下人惯常走路的频率。温允白记得这脚步声,光凭声音的节奏,他就能知道,此人是谁。尽管对方已经极为小心。
温允白摸了摸被他放置在一旁的面具,穿上狐裘,起身相迎。
屋外的江玉朔正打算敲门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她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温允白,敲门的手僵在半空中。
空气静默了片刻,只听得庭院中冬泉的叮咚声。
“陛下怎么总爱爬墙。”
江玉朔嘴硬,“朕不过是为了彰显自己灵活的身姿。”
外面严寒,温允白微微侧了身,江玉朔趁机而入。
屋内暖烘烘的,江玉朔熟悉地脱下披风,递给了温允白。
她瞧见温允白唇色苍白,关切地问道:“先生风寒可有好些?”
“好多了。”
江玉朔微笑着点了点头,“对了先生,今日我已经让楼蔚然颜面扫地,想必不日他就会露出马脚。”
温允白唇角微微上扬,几不可闻,出口却是久违地夸赞:“陛下做得不错。”
江玉朔难得听见温允白夸她,平日里温允白虽然对她也算客气,但总有一种冷冷的淡漠疏离之感,故而此刻的江玉朔觉得,好像温允白也并不似她想象的那般客气疏离。
温允白继续为她斟上茶,江玉朔发现,面前的点心从红豆糕换成了另一种瞧不出口味的糕点。
江玉朔替自己拿了一块,放入口中,一股香甜的味道瞬间弥漫。
是枣泥糕。
但味道不太对,因此江玉朔咬了一口就放进了碟子里。
“怎么了?”温允白问道。
“这好像不是先生做的。”江玉朔皱眉。
“这是府中下人做的。”
“怪不得,手艺没有先生的好。”
“陛下想吃的话,只需知会臣一声就好。”温允白坐在一旁,翻阅着书籍,虽是如此,还是能够分出心来和江玉朔搭腔。
“薛莲给先生看病的时候,先生也是这样戴着面具的么?”
温允白翻阅书籍的手指一顿。
“薛太医只把了脉。”
“哦?那就是薛太医的失职了。毕竟医者医人,讲究的是望闻问切,先生觉得朕说的对么?”
“只是风寒而已,薛太医医术高明,这些小毛病对他来说并不为奇。”
“那么,对于先前先生所说的,一觉醒来身子不好的原因,朕认为应当算是疑难杂症了,薛太医有对先生望闻问切么?”
她察觉到温允白没再继续翻阅书籍了。
事实上,温允白没再想怎么应对江玉朔的逼问。
只是觉得江玉朔失忆了一遭,反而变得聪明了。
温允白合上了书籍,慢慢走到了江玉朔的跟前,长身玉立。
江玉朔抬眸看去,只见温允白忽然俯下了身子,对着江玉朔道:“陛下想要看的话,就得遵循先帝的遗言。”
“什么遗言?”江玉朔闻着温允白身上的药香,心虚。
“自剜双目。”
江玉朔撇了撇嘴,果然最毒男人心。
第7章
江玉朔并不恼,反而还挺意外。
她原以为温允白应当是个刻板严厉又老气横秋的人,没想到他居然一样都不沾边。
这让她颇有种意外之喜的感觉。
“先生真爱开玩笑,”江玉朔勾了勾唇:“不看就不看嘛,何必拿母皇来压朕呢。”
温允白病还未完全好透,此时喉咙痒了起来,他稍稍向后退了一步,偏头咳嗽了起来。
江玉朔见状起身,扶住他:“先生还好么?”
温允白说:“陛下离从臣远一些。”
“先生不要再说这种见外的话,朕的身子比先生强多了,先生多担心担心自己吧。”她不给温允白辩白的机会,抓住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肩上,这样他就能靠着自己,而另一只手则是揽住了他的腰,只是轻轻地捏了捏,几乎没有任何的力道,温允白的身子就敏感地颤了颤。
江玉朔不敢有更大的动作,她怕温允白会认为自己是在借机吃他豆腐,后以此为由,借口不再帮她。
但温允白的身姿,以她一个现代人的角度来说,绝对是属于令她较为心水的那一款。
只可惜这人就像是个小野猫,并不听话,得哄着才行。
无所谓,反正,在这里,她江玉朔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温允白瞧着腰上莫名多出的爪子,本想挣扎脱身,但发觉自己高烧过后没有多余的力气,也就作罢。
“朕扶先生上床休息吧?”江玉朔说罢,要替温允白脱衣。
温允白连忙抓住江玉朔的手腕,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猫,“陛下,这不妥。”
“有何不妥?”
“您是皇帝,臣担不起,臣自己来。”
见他这么说,江玉朔也不强求。
只是温允白想要脱掉外袍的时候,江玉朔依然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陛下不回避一下么?”
“难不成,”江玉朔一脸疑惑,后又如梦初醒一般:“原来先生还有裸睡的习惯,朕明白,朕这就走。”
说罢离去,温允白僵立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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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灵儿自大理寺出来后,日暮已经西沉,今日并未下雪,但天色依旧严寒。她似乎不怕冷一般,也没有套披风,拿着江玉朔御赐的出城令牌,出了皇城。
她来到一家名叫“云生”的客栈,低头和小二对了句暗号,直奔二楼最里处的单间。
待魏灵儿开门后,刀锋从身后直直架在了她的脖颈处。
魏灵儿不敢有所动作。
“臭娘们,怎么来的这么迟?”
魏灵儿长得秀丽柔美,原本在家中好好准备殿试的她,如今因为自己的爹爹魏青的事情,不得不身处险境。
刀剑就在自己细腻的咽喉处,魏灵儿不敢有所动作,她感受后方的男人正在向她靠近,才出声回道:“这么着急找我来,总要给我点时间准备。”
“东西呢?”
魏灵儿将一张小小的折地四四方方的纸条从身后递给了他。
“这么爽快,不怕我杀了你吗?”
魏灵儿轻笑一声:“杀了我,明日大理寺就没有魏灵儿。我来的路上有禁卫军统领和守城的将士,如若我不能按时回去,那么通过这些人,就足够查得到我和谁见过面。”
“即便如此,楼将军也没有关系吗?”
楼蔚然听后暴怒到了极点,但又拿面前的女人没办法,如果魏灵儿有什么闪失,是定会被人瞧出端倪的。
“那个女人变得我越来越看不懂了,你要是能找个机会与我里应外合杀了她就好了。”
魏灵儿无声闷笑,“我现在天天被关在大理寺,哪有这个闲工夫。”她状似不经意地将脖子上前送了送,面前的刀立刻就收了回去。
“你试探我?”
魏灵儿否认:“谁敢拿自己的性命做猜测。”
这屋里并未点灯,魏灵儿也不愿在这里久留:“东西你也拿到了,我要的呢?”
楼蔚然的笑声在黑暗中显得尤为阴森,“过来拿,我亲自给你。”
魏灵儿心中咯噔一下,两鬓生出冷汗,但是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她只能转身迎了上去。
“这是你要的证词。”楼蔚然将它拿在手中,目露贪婪得邪恶之欲:“自己今晚好好服侍我,我就给你。”
魏灵儿的双眸在黑暗中睁得透亮,见着楼蔚然坐在床上,当即扯出一个笑容迎了上去:“好啊。”
楼蔚然被激的也兴奋了起来。
魏灵儿一手攀上楼蔚然的脖颈,一手小心而又温柔地贴上他拿着证词的手腕,挑了挑眉:“想要吗?”
“快点,别啰嗦。”楼蔚然将自己唇覆了上去。
魏灵儿将楼蔚然的火勾了起来,对方心迷神往之际,魏灵儿袖中突然划出一道匕首,狠狠刺进了楼蔚然的后背。
楼蔚然吃痛,想要毁掉证词的时候,魏灵儿又将刀拔了出来,因为剧痛,楼蔚然的手再也没有力气,证词就这样缓缓掉在了地上。
“放心,没击中要害。你若敢宣扬,多得是人想要除掉你,毕竟你的将军之位,还是很抢手的。”魏灵儿淡淡地捡起证词,而后破窗而出。
冬日的夜晚愈发寒冷,魏灵儿身形单薄,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袄子,没有套披风,此时正一个人走在街上,仿佛一点都感受不到寒意一般。
眼前突然一阵黑影闪过,一个少年出现在了魏灵儿的面前。
“你一直跟着我。”
“是。”萧成言说道。
“为什么不帮我?”
“这样就会坏了计划。”
“你很聪明,不愧是帝师府的人。”
“你……”萧成言开口道,声音与这深冬一样冰凉。
面前一身玄色与夜幕融为一体的少年,此时眼里流露出了一丝丝的关切。
“什么?”
“你的手破了。”
“……”魏灵儿低头一瞧,左手还真破了一道口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划伤的,所幸伤口也不深,只是鲜血一直向外溢着,故而看起来有些狰狞。
魏灵儿的视线里募地出现了一条白白净净的手帕。
少年偏了头,看着街道两旁的灯火,没有看向她。
魏灵儿抿了抿唇,接过了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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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灵儿将证词偷摸着呈交给了江玉朔,江玉朔又兴冲冲地赶去将证词交给温允白。
此时温允白刚沐浴完,乌发还未干,就见着江玉朔已经站在了屋子里,等着他来。
饶是温允白内敛,也着实被江玉朔吓了一跳。
幸亏他已经习惯了戴面具,否则一个疏漏真的会被江玉朔抓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问:“陛下怎么来了都不让人通报一声,臣好做准备。”
此时已经是深夜,熬夜对江玉朔来说更是家常便饭。
她之所以每次都不走寻常路,是想打得温允白措手不及,盼着有一天能撞破他没戴面具时候的样子。
但很显然,她又失败了。
“朕忘记了。”江玉朔随口扯了一句话,然后踱到了温允白的背后,用布巾仔细地帮他擦着头发。
温允白想要拒绝,江玉朔已然预判到了温允白想说什么,开口道:“尊师重道本就是皇帝的本分,先生就不要拒绝了吧。”
江玉朔一边想方设法想将温允白面上的面具取下来,一边又仔细地帮他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
温允白的身子一直紧绷着,提防着江玉朔突然做出稀奇古怪的举动。
“先生,魏灵儿已将证词呈过来了,接下来就靠先生和朕配合了。”
“臣知道。”
“嗯。”江玉朔一直在想,该怎么样才能不经意间地去碰面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