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也要离开,昨晚宫中皇后娘娘便传来了消息,命他即刻进宫,可天落暴雨,急信传来之时已至夜半,他便没回。
那时,一场春花雪月刚过,怀中娇媚,温柔乡中徐彦也不会回,倒也不是他身陷情.欲无法自拔,而是,他知皇后唤他进宫为何事,即便他那时就在上京城内,也会找理由回绝。
更何况是在那种时候。
用过早膳后,徐彦正欲离去,却回转身又将长公主揽在怀中,与她亲吻片刻,似是哄慰道:“过几日我便回来。”
庆安长公主平日里虽是稳重成熟,如今在徐彦怀中却似只狸猫般娇软可人,抬起散着香馥气息的食指按在徐彦唇上,身子轻轻从他怀中起开,淡淡道:“回来?”长公主笑了笑:“不如将这几日的事给忘了,此后各不相见的好。”
她似肯定似试探的说出口,徐彦面色暗沉,手臂在她腰间猛地一揽,长公主整个人被他拥在怀中,还未言语,就又被他堵住了,这次,他没那么轻易放开她,而是越吻越深。
大有再将她抱至榻上春宵一度的架势。
直到长公主掐了他一下,嗓音被他吻的沙哑:“既然不愿,那本宫就等着你。”
徐彦这才放开了她,沉沉道:“殿下莫要将我弃了。”
长公主妩媚轻笑,昨晚有人来这里寻他,给他急信,她就知道,顾宴风的事办成了,皇后才会那般着急,她真想回宫去看看皇后的笑话。
“本宫知你要进宫去,你可愿将你与本宫之事讲与你的皇后姨母听?”长公主想看皇后被气死,如今让徐彦说出此事正是最好时机。
徐彦倒是认真想了想:“自然愿意,待我回来与殿下言说此事,到时殿下可要给我赏赐。”
长公主掩唇笑了声,食指轻点在徐彦胸膛处:“少不了你的。”
徐彦与长公主又亲热了会,也坐马车回了上京。
待徐彦离开,长公主慵懒的倚在贵妃榻上,茹儿端着补汤上前,笑声言道:“公主,奴婢觉得您待徐公子与别人不一样呢。”
茹儿跟在长公主身边久了,有些话也敢与她说,从前她跟在公主身边外出游历时,公主也不是没遇见过俊俏郎君,可不过□□.情后第二日就散了,公主她不养面首,最多有的男子能在公主这里多待上几日。
而这位徐二公子,倒是深得公主欢心,看来日后会是芳居里的常客了。
长公主斜倚在软枕上,轻轻抿了口补汤,笑声道:“只他是徐家一脉最看重的儿郎,皇后最器重的外甥,就让本宫不能以平常人的眼光去看他,再说了,”长公主似是想到了夜间之事:“他倒是很会哄本宫开心。”
说到底还是年轻,二十来岁的年纪,正是身强体壮意气风发的时候,只要好生调.教,自是一点就通,只是,他这个人心思是深沉的,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然也不会如此与她欢.好,而至其他于不顾。
哪是不顾,分明是早有打算,运筹帷幄。
——
回到东宫后,顾宴风将褚朝雨送至月清殿内,随后去了万定帝的理政殿,顾宴风到理政殿前时,万定帝身边的徐公公行礼道:“太子殿下,陛下殿内有人在呢。”
顾宴风往殿内看了一眼:“劳烦徐公公进去通传。”
徐公公迟疑了下,如今这朝中局势他跟在万定帝身边,自是一眼就能看的明白,颔首道:“殿下稍等,奴才这就进去通传。”
片刻后,徐公公出了殿,笑声道:“殿下,陛下让您进去。”
顾宴风进了理政殿内,彼时万定帝正倚在一张矮榻上,身边两位女子正起身准备离去,先是给顾宴风行了礼,随后出了内殿。
顾宴风行礼,问:“父皇,这两位是?”
万定帝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你姑姑送进宫里来的,朕已拟好圣旨,封了位份,入住后宫了。”
顾宴风低垂的眼眸漆黑如墨,冷厉至极,嗓音却极为平和:“恭贺父皇得二位佳人相伴。”
万定帝眉目间更是难以掩饰的笑意与满足,这么多年,他唯有皇后一人,如今庆安给他送来的两位女子竟是可以让他尽人事,这么多年的心结终于是让他心中明朗了些。
当年那件事,也唯有庆安与皇后知道了,他抬眸看了眼顾宴风,淡淡问:“你在城外待了两日,寻朕可是有事?”
顾宴风回道:“是四年前的一桩案子,当时任刑部侍郎的石辰受财枉法,将一殴打良家妇女,又致三人死亡的案件大事化了,后经大理寺查判,石辰处死刑,当时这件案子便了了。这段日子,儿臣翻起这桩旧案,发现当年石辰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颗棋子,抢占民妇致其家人死亡的这人是德州府富商李家的公子,当时这件案子闹得极大,告到了顺天府,由刑部派当时任刑部都官司主事的褚赫接手处置,褚赫为人公正,李家三番五次送银子给他,他都未接手,后来李家寻到了吏部右侍郎那里,吏部右侍郎又带他寻到了当时任户部左侍郎的徐清徐大人”顾宴风说到此,万定帝抬眸看了他一眼,顾宴风继续道:“徐大人又寻到了石辰,石辰不过一介寻常人家一路高升为刑部侍郎,不敢得罪当时有皇后做靠山的徐清,就命褚赫将此事简单处置,却没想到后来这件事闹大,徐清就推石辰出来抵了命。”
“儿臣查出,当年徐清收了李家田产五百亩,白银三千两,黄金一千两,还有众多的布帛与首饰。”
万定帝睨着顾宴风,他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徐清背靠着皇后犯了罪,而如今庆安才送来了两位女子,他就来言说此事。
怕是那两位女子就是他命人送来的。
万定帝叹了声。
太子选择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他知晓太子是何意,只是心中感叹,他竟是一刻都不愿多等。
万定帝沉默片刻,回他:“太子既已查明,此事就由你负责,但凡牵扯在其中的官员一律严惩,不必再与朕说。”
顾宴风似是早就猜到万定帝会如此交代,回道:“儿臣这就去做。”
此案牵扯到了户部、刑部、吏部,他若要整治这么多官员万定帝定会成为他的阻碍,而如今万定帝开了口,这些官员也是时候整治了。
他就是连给皇后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留。
此时,坤宁宫。
一地狼藉,梨檀木地板上碎裂的玉器,倒下的花瓶,散落的花枝,首饰、书卷、笔墨、甚至衣服都洒了满地,一众宫人跪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只垂下脑袋低低闷着气,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的贵人更加愤怒。
皇后立在那里,整个人似是没了心气,眼眸无神,神色颓唐,身上的锦绣华服都有些歪扭,两只手臂松松的搭在一侧,整个人摇摇欲坠,似是将要跌倒在地。
昨晚,有人来坤宁宫禀报,说理政殿内入了两位年轻貌美的美人,她只不信,依旧悠悠的在坤宁宫里喝茶,只等着那两位美人被陛下暴怒赶出宫去,到最后,徐公公还是得来坤宁宫里请她过去。
可她等啊等,等啊等,直到夜半,依旧不见徐公公的身影,也未听人来传说理政殿有将人赶出去的迹象,她开始着急了,急忙更衣前去理政殿内,理政殿外守着的徐公公将她拦下:“皇后娘娘请回吧,陛下说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皇后当时心中猛地一跳,都快要跳出嗓子眼来,浑身颤栗不已,直到她听到殿内小贱.人的娇喊声,直接晕倒了过去。
整整一夜,未眠。
今日一早,宫中又有人来传太子从城外回来后径直去了理政殿,她正心中有疑,妹妹秦音来到坤宁宫,一脸焦急慌乱的与她说,太子真的彻查了当年那桩案子,她彻底怒了,将殿内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还打伤了几个宫人,都流着血还跪在那里呢。
起初她只以为太子不过是为了哄那个小贱.人欢心,才会去查一查当年那桩牵扯到褚赫的案子,他怎么可能真的去得罪三部中人,没想到他真的敢,真的这么做了,陛下不过才刚刚有了新的美人,顾宴风竟是一刻都等不得,一大早的就从城外赶来去了理政殿。
徐家要完了。
她现在要做的,是一定得把徐彦从中择出来,徐家须得留下徐彦,这样日后她的堔儿在朝中才有依仗,秦家才落败,徐家又牵扯进了当年的那桩案子,接连失去左膀右臂,日后堔儿在朝中可要如何是好。
顾宴风怎会放过他。
皇后想了很多,想的整个人都快要疯魔了,昨晚她就派人去城外寻了徐彦回来,可徐彦到现在都还未到。
她太着急了。
这时,宫人进来通传:“娘娘,徐二公子在殿外求见。”
第55章 第 55 章
皇后立时道:“让他进来。”
嗓音中满是急切, 如今徐彦身受陛下器重,或许徐家之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徐彦进了内殿,恭敬行礼:“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尽量保持着身为一国之母的体面, 清了清嗓子, 让自己镇静下来,淡声道:“你可听说了?太子彻查了当年那桩贪赃枉法的案件, ”皇后说着, 看了眼徐彦的神色:“若是让他搬出来此事,你父亲必死无疑。”
皇后脑中突然又想起了昨晚在理政殿外听到的娇.喘声,难掩愤怒道:“本宫也保不住你徐家,除非——除非让太子断了彻查此事的念头。”
徐彦神色平和, 未显丝毫急躁, 朗声回:“此事我已在进宫前听母亲提起过了,只是如今太子殿下能在陛下面前提起此事, 定是已查明了所有证据, 有万全把握, 此时,应做取舍。”
皇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徐彦,怔愣片刻:“什么?取舍。”
徐彦淡声答:“证据确凿之事越是过多阻挠, 越会将所有人都拉下水, 既然当年能将石辰推出去抵罪, 如今也依然可以将太子殿下所要之人拉出去。”
皇后彻底哑然。
又一个大义灭亲的。
她身边怎竟是这般狼心狗肺之人。
秦家几十年基业毁在自家人手中,如今徐彦有此一说, 将顾宴风所要之人拉出去,哼, 顾宴风所要之人, 还能是谁, 是他的父亲,徐清。
徐彦又道:“莫非姨母有更好的办法?”
皇后心中更为郁燥,若说从前,陛下只她一人时,她自有的是办法,陛下若不允了她,她可以磨道的他允了,可如今不同了。
皇后沉默许久,眸光暗淡,似是无力再说什么:“彦儿,你要记得,将自己择出来,择的越干净越好。”
说完,皇后深叹了口气,抬手示意徐彦离开。
徐彦却站在那里未动,默了片刻,他淡声道:“有一件事要跟姨母言说。”
他唤的是姨母,说的是家事。
徐彦神色不变,沉声道:“我心中爱慕庆安长公主,这几日在城外未回,正是因她所在,今日来此跟姨母说一声。”
皇后:……
什么?
“?”
皇后哑然了许久,嘴唇翕动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殿内一片沉默,默了又默,徐彦听到皇后的呼吸声越发急促,上前问了一句:“姨母,你没事吧?”
皇后狠狠瞪了他一眼,丝毫不再顾忌所谓的国母礼仪,怒骂道:“你疯了?她是谁,她是顾宴风的姑姑,这些年是她将顾宴风和兰嘉养大的,你——”皇后气的有些发喘:“你跟她好?你不怕那个女人把你给卖了?”
皇后说完,沉沉叹着气,似是发了疯般:“她儿子都快赶上你的年纪了,你大好年华就浪费在她身上,不过是一个被人厌弃的公主,有什么可让你着迷的,真是鬼迷了心窍了。”
皇后只顾开口大骂,却没有注意到,她每提及一句长公主,每侮辱她一句,徐彦的面色就会变沉一分,眸光中逐渐变得冷如坚冰。
皇后继续骂:“同样都是姑姑,她连跟堔儿说几句话都没有,就连她过生辰,堔儿前去祝贺她都假情假意的,本宫是与她不合,可堔儿哪里得罪她了?”
皇后越骂越凶,徐彦不愿再听,施礼转身离去。
殿内只留下皇后怔怔的愣在那里,许久,‘嘭’的一声,皇后晕倒在地,宫人急忙大喊,唤来了太医。
——
宫中的事向来传的极快,一时之间,陛下不再独宠皇后娘娘,后宫又新添了人的事传遍皇宫,皇后娘娘突然病倒之事也传的越发激烈,至于病倒的缘由更是被传的五花八门,甚至匪夷所思。
褚朝雨身边的巧儿是宫中的‘老人’,对于这些事知道的极为迅速,一边给褚朝雨梳洗一边给她讲着,说到激动处,还笑声道:“皇后娘娘可没有心思再为难姑娘了。”
巧儿人如其名,是个心思极为敏捷又灵巧的姑娘,这也是顾宴风让她来侍奉褚朝雨的缘由,她自是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褚朝雨的用心,伺候的极为细致。
褚朝雨听到这些,心中是有些波澜的,皇后曾不止一次为难过她,还欲害她,如今陛下得了新人,褚朝雨心中有预感,定是那颗香珠的缘故。
当时顾宴风将那颗香珠讨要走,定是做了什么事,不然何以这么多年陛下都只有皇后一人,突然就临幸了两位美人呢。
褚朝雨也没多想这些事,昨日她去了东宫最南面的一处偏殿看过爹爹,爹爹在那里吃住都很好,顾宴风还命人送去了很多书籍,还有笔墨。
她让小蜡吩咐厨房里做了些下酒菜,提了壶酒又去了偏殿。
自昨个儿回到东宫后,她虽没再见过顾宴风,可陈公公来与她说了,让她莫要忧心,此事用不了几日便会水落石出,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褚朝雨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酒壶,到了这里时,褚赫正在院中翻阅书卷,听到脚步声,轻笑道:“小药来了。”
褚朝雨兴奋道:“爹爹,看我给您提了什么?”她手中提着的酒壶在褚赫眼前晃了又晃:“是爹爹最爱的清酒。”
褚赫闻言目光突然沉了沉,叹息道:“爹爹的酒早就戒了。”
褚朝雨听着心中涌起几分酸涩,是啊,爹爹在狱中这几年自是已不再饮酒了,她这时才发现,在日光下,爹爹的鬓发间多了些许白发,明明才将将不惑之年,却已生了白发,褚朝雨一边给他添酒一边道:“爹爹若是喜欢,日后也可再饮回来。”
褚赫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在一旁,突然认真的将她打量了一圈,眸光中明显透出怜惜的疼爱,随后似是不愿提起那些旧事,问她:“小药,你自和离后一直住在东宫里?”
早在褚赫听闻秦家出事后,知道褚朝雨已与秦南萧和离,他就想问她现在住在哪里,过的如何了,可这孩子却有意避而不答,如今看来,想是一直住在东宫里。
褚赫心中最大的伤便是没能照顾好妻女,妻子年纪轻轻病重而去,那时小药不过才十四岁的年纪,孤苦的小姑娘一个人在临安生活,不用想也知道,她定是受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只是这孩子都藏在心里,从未与他说过。
有次临近年关,她从临安来上京狱中看他,陪他在上京过年节,他记得清楚,当时小药脸上有一道深重的伤疤,她说是在夜间起夜不小心撞在了木桩上碰的,可褚赫哪里瞧不出来,定是在来上京的路上被人欺负了,她不愿说,褚赫用不可置疑的语气告诉她,日后不可再来上京陪他过年节了,还让她及笄了,邻里乡亲若是能给她相看个踏实待她好的男子便嫁人,这样也好有人照顾她,让他可以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