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这……”小李还想再帮老村长争取下。
结果纪连明直接将他堵了回去：
“广粮公社治下只有一个下河村最喜欢种黄豆，那么小一个村建什么工厂？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别以为随便打个经济报告就能占我们社会主义的便宜！他们那儿的黄豆有什么加工的必要性？
每次不都是直接发酵做肥料当化肥用吗，就这还想建厂？简直是胡闹。”
第16章 转头就被打脸
小李看出纪连明情绪不佳，识趣地退了下去。
结果几分钟之后，苗伟通知全体领导班子开会，会上，苗伟并没有直接下达指示，而是问了大家今天的午饭好不好吃。
“好吃，虽然还是平时那几道，但似乎加了其他东西，味道更香了。”
“对，尤其那道小炒肉，又香又辣，特别下饭。”
“我看着似乎是加了一种辣椒酱啊。”
众人纷纷表态，唯独纪连明此刻沉默了下来，因为他似乎明白了苗伟的计划，但依旧有些摸不到头脑。
“大家都觉得好吃？”苗伟问。
众人纷纷点头回应。
苗伟得到肯定答案，这才开始讲述辣椒酱的来历，并且拿出刚刚纪连明看都懒得看的广粮公社的建厂申请，申请上面写的建厂地址赫然是在下河村。
纪连明一看，直接坐不住了，脸上开始冒虚汗。
这新上任的市长不会是想拿他开刀吧？
“这份建厂申请我看了，写的很好嘛。辣椒酱大家也吃了，也很好吃，那大家觉得这个项目前景如何？咱们食堂要不要也采购一批？”
苗伟都这样说了，下面的人自然一致同意。况且这辣酱是真的好吃。
这边纪连明担惊受怕地开着会，那边小李已经将建厂被驳回的消息告诉了跟着公社书记一起来市里的老村长刘天河。
这次新市长过来，他们下面的人都赶着来开会，不求市长记住他们，至少要让他们下面的干部记住市长的样子，否则走在路上认不出本市市长，也太丢人了。
刘天河一听领导们竟然还在用老眼光看待他们村的黄豆，也有点急了。
他想解释两句，却被小李拦住。
“要不你把你们建厂计划再写仔细点？之后再过来试试？这次，这次就先算了吧。”
刘天河一听这话直觉里面有问题，但现在也不好多问，看小李干事的样子是绝对不可能告诉他实话的，只能叹了口气。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已经到了深城，正在火车站蹲点等公交的陆乘在叶娇想到他的瞬间，突然打了个喷嚏。但这个人抱着自己的包，依旧一脸的美滋滋。
看的张兆和大牛连连称奇。
“咱大哥真的是变了！”
“可不是么，就结个婚，陆哥跟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一脸妻奴样儿！”
刘大牛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眼巴巴地看向陆乘怀里的包。
“等会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到大嫂做的鸡肉干和辣椒酱……”
闻言，之前愤愤然的张兆也变了个模样，一脸谄媚地凑近陆乘。
“陆哥，你看这儿马上就要到饭点了，我们要不要先去买点馒头回来吃？”
叶娇准备的三十个馒头早就被他们三个壮小伙子吃光了，那瓶辣椒酱也只剩下一个底儿。
张兆和刘大牛都眼巴巴地想着这个底儿呢。
“先干正事，回头再吃。”
陆乘在这三人小队伍里，说话还是非常有分量的，听他这么说，两人再不敢多嘴。
不一会儿，他们等的公交终于来了，三个依次上了车。
张兆和大牛看着外面鳞次栉比的商店和来来往往的行人，都露出了渴望的表情，俨然一副乡下人进村的模样。
张兆感叹道：“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深城了，但是每次来都觉得它在飞速变化，上次过来这条街上可没这么多人。”
“和我们村子完全不一样……”
大牛趴在车窗上，对着外面流口水。好多好吃的呀！
“这是一座成长中的城市，有危险，也有数不及的机遇。”
陆乘和他们完全不同，眼中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冲劲儿。看向窗外穿着裙子和高跟鞋自信洋溢地走在街上的女孩们，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让自家媳妇也过上这样好的日子。
公交车停靠电子城后，三人下了车。
现在已经天黑，电子城却灯火通明，人潮涌动，丝毫没有关门回家的意思。
手表、电视、录音机；磁带、唱片、学习机……
各种见过没见过，听过没听过的电子产品，应有尽有，让人眼花缭乱。
张兆原本去过一次港城，是偷摸过去的，靠的是那边的族叔。他一个人胆子小，只敢跟着族叔的人去拿了人家库存的衣服就立马回来了，什么都没敢多看。
但就是这样，他也靠那些衣服赚了不少钱，本来这次他依旧打算这么干。
陆乘却制止了他。
“阿兆，我们不能当寄生虫，靠族叔赚了一次钱已经足够了，剩下的必须我们自己去闯。人家愿意帮我们是我们的福气，不愿意帮我们也是理所应当。这次，我不打算走你族叔的路子了。”
张兆顿时就傻眼了：“那我们怎么办？”
“我自有打算。”
陆乘扫了眼面前红火的市场，胸腔充满了野心。
“这年代遍地是黄金，只要我们敢拼就不会差。走！现在太晚了，我们先找个旅馆休息一下，明天你们跟着我一起来做调研。彻底了解了市场之后，我们再下决定。”
盲目地冲入一个自己不熟悉的领域，等于是给人送菜。
这可不是陆乘会做的事情。
――
下河村。
刘天河坐在田边的大树下抽烟，望着地里沉甸甸的豆子，有点发愁。
今年他们村的豆子又要丰收了……
“哎！”
之前他跟叶娇说的时候如此信誓旦旦，可如今却……
“村长！村长！”
“啥事儿？”
刘天河不高兴地抬头看向坡上人，没看见他情绪不好么，竟然还敢来打扰他！
坡上的李大柱气喘吁吁地躬身扶着膝盖，好半天才说出下一句话。
“村长！你快回村委会，有人来找你了！”
“谁啊？”刘天河起身，疑惑不已。
“听我妈说是市政府来的！”
李大柱家就在村委会边上，他妈大部分时候还充当一下村委会的守卫，专门拿第一手消息。
闻言，刘天河倒吸一口凉气，立马往坡上跑，这手脚麻利的样子简直看不出来他已经六十多了。
还没进村委会的大门，远远的，刘天河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市政府的办公室主任――纪连明亲自来了。
纪连明笑呵呵地握住老村长的手，一派和蔼可亲的模样。
“哎呀，老刘啊，上次你说的办厂的事情，市里非常重视，这不，已经审批下来了，还派我过来给你搭把手呢。”
“什么？”刘天河一脸震惊。
明明之前还说他们村的黄豆只配当化肥啊，这怎么转头风向就变了。
但是刘天河也不蠢，立马热情地回应。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下河村全体村民终于能有个盼头了。我刚才还在地里看着丰收的黄豆发愁呢。”
第17章 你们整天神神秘秘的做啥呢？
“上次的事情是下面的人没仔细看你们提交的报告！我已经狠狠地批评过他了！
你放心，这次我亲自来监督，绝对能把咱的食品厂办得漂漂亮亮的。”
“对了，还有那个叫叶娇的女娃娃，是你们村的人吧？她可了不得哦。”
随后，纪连明将叶娇一顿夸，老村长这才得知原来叶娇之前去镇上推销的时候，遇到了新上任的北河市市长。
难怪之前还正眼都不看自己的纪连明会亲自上门。
刘天河心里门清，面上却看不出丝毫，依旧是客客气气地和对方说话。
听他提到叶娇，刘天河也顺势邀请。
“纪主任，如果您不急着走，我带您去陆家看看？叶娇他们应该就在家里……”
“好。”
纪连明说了半天，目的就是想见见叶娇，当下立马应了。“听说这辣椒酱的配方就是她提供的？”
“没错，这晒黄豆再发酵的法子也是叶娇想到的……”
两人边走边说，逐渐靠近陆家。
而此刻的陆家却并不平静。
叶娇这几天总和和张翠翠往镇上跑，搞得陆家人对她们两都有了怨言。
这怨言不是说她们两不下地赚工分，本来叶娇就有做辣椒酱的工作，张翠翠年纪大了也不再是主力。
主要是她们俩总不着家，其他人都很好奇，问她们吧，她们还神神秘秘地不愿意说。
这不，压抑得久了，陆家人集体讨伐了！
“妈，你整天和叶娇凑一块，也不带着我一起。你也太偏心了吧！”二嫂袁晓娟酸溜溜地道。
二哥陆健也有些嫉妒，以前他妈明明很心疼自己的，现在突然失宠，他心里可不是滋味了。
“妈，你和三弟妹，你们俩这些天都在忙什么呀？神秘兮兮的！”
张翠翠冲他们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挥手：
“你们是反了天了，竟然敢管到你妈我的头上来？我和娇娇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一想到她们两悄悄办的事，张翠翠又有点心虚，深怕自己说漏嘴，想赶紧把他们给打发了。
“干你们的活去，管那么多干嘛。”
看二哥和二嫂被怼得没法接话，一旁乖乖坐着看书的陆除帮腔了。
“妈，我们就是好奇嘛。你和三嫂整天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忙些啥啊？”
“这……”
这下也把张翠翠给问住了。
私下买卖这件事很严重性，万一谁大嘴巴给捅出去了，那她和叶娇不就完了嘛。
但不回答吧，又显得她和叶娇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就在张翠翠想不出来如何回答时，叶娇恰好回来了。
陆建国喊住了要回房的她：“娇娇，你先过来，我们聊聊天。”
叶娇热得很，本来想先回房洗洗脸，听到公公的话就转了个弯，走到院子的大棚下面。
“怎么了，爸。”
“爸想问问你，这些天你和你妈动不动就往镇上跑，都干什么去了？”
“这不是咱村辣椒酱做好了，我和妈去镇上推销、推销吗？”叶娇笑着回答。
她去镇上推销辣椒酱是村长都同意过的，之前做的几笔小买卖赚到的钱也都交给村长了，账目明晰。
叶娇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自家婆婆，看她眼睛抽搐了一般地朝自己比划，瞬间明白现下的状况。
看来婆婆还是靠谱的，什么消息都没透露。
叶娇心里有数了，知道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情况，她甚至还有闲心拿起芭蕉扇给自己扇风散热。
“娇娇，老三现在不在家。你到处跑，影响不好。”
陆建国一向话不多，但一旦他认真了，陆家人都怕他。他这句话一出口，其他人都不敢大喘气了，一个个缩着脑袋安静剥豆子，陆除干脆用手里的书挡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叶娇上辈子作为顶级大厨，见过的大人物多了去了，陆建国这点威严还吓不住她。
她脸上带着微笑，不卑不亢。
“爸，我不知道您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但是我为人行得正、坐得端，每次出门也都是和婆婆一起，做的都是正经的公对公生意。
去的地方不是国营饭店，就是机关食堂。我虽然来下河村不久，却已经把自己当成下河村人。
为了能让大家多几毛钱收入，我顶着大太阳在外面跑生意，每天晚上双脚都火辣辣的疼。
如果这样的付出还得不到村民们的认同，那我觉得再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等会儿我就去村委会和老村长说一声，这推销的活我不干了！”
陆建国刚说了一句话，叶娇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下意识地退缩了，手里的烟袋子都快掉了。
“爸也不是这个意思……没有批评你什么，就是你总得和家里人都通个气儿吧。”
他的态度软化得也太快了！
陆家其他人佩服地看向叶娇，觉得她可太牛逼了。
叶娇刚想开口说点啥，陆家的院门口就有人到了，她耳朵动了动，转身看过去。
“建国啊！你们都在家呢？哈哈哈，快来见见我们市里的大领导！”
刘天河高兴呀，脚都还没踏进陆家，就没忍住大笑出声，响彻了附近好几个院子。
“村长好！领导，您好。”
陆建国暗自松了口气，赶忙起身迎向刘天河他们。
“这位是咱们北河市的大管家纪连明主任，这次他是专程来协助我们村办食品厂的。这不，听说叶娇是黄豆辣椒酱的发明人，就专门过来看看她。”
陆家人听到这个介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村长，您可别骗我，市里的领导专门来看我们家叶娇？”
二嫂袁晓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时候起，叶娇竟然有这样的影响力了？这还让她怎么在妯娌之间的竞争中获胜？！
纪连明笑呵呵地和叶娇握了个手：
“叶娇同志，你做的辣椒酱现在可是风靡我们整个机关食堂呀，食堂师傅把它当宝贝一样护着呢，谁来都不给碰。”
“哎呀，我就知道我们家娇娇能行！”
张翠翠总算是扬眉吐气了，顿时就骄傲得不行，脖子高高扬起，环顾刚才还想审问自己的老伴，暗自冷哼了一声。
让你刚才怀疑我！
老娘做的可是国家大事！
第18章 我们全要了
“真的吗？纪主任，您可不能忽悠我。”
叶娇看他和蔼可亲，也恰到好处地开起了玩笑。
“我会当真的。”
纪连明哈哈大笑：
“我从来不忽悠人，你这个辣椒酱确实非常受欢迎。不少人都跑来跟我打听是哪个厂子出的新产品呢。
这不，我马不停蹄地就赶过来了。你们的食品厂必须尽快开起来了！
然后，我还想代表市政府给你们下一个采购订单，不知道你们还剩多少存量？”
领导说话就是这么滴水不漏，但是至少这位纪主任对他们下河村来说是个好机会。
叶娇暗自想着，看了眼村长。
村长和她对视一眼，微微点头表示肯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