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不呢?”魏觉问。
谢如钰带着压迫感的声音说:“那我自然将你交给陛下处置,毕竟他现在还能拟圣旨,到时你是死是活,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你好狠!”魏觉艰难地说。
谢如钰眼角微红,摇了摇头:“比起你们,我不算什么,因为你们,多少人白白地被折磨至死,如今你们也该为此付出代价。”
魏觉犹豫一会后突然说:“我没有!我本是民间的一位普通的毒医,只想救人,是陛下将我抓入宫中逼我的,若我不这么做,他就会杀了我的家人!”
谢如钰接着说:“可如今你替他卖命,他不也还是狠心将你的家人灭口吗?连你也断了一只腿。”
就这样,魏觉心里琢磨着,一会后他抬起头说:“我会尽力的。”
谢如钰看着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
就这样,足足花了两个月,才将解药制出,魏觉像是老了十岁一般,头发上生出了很多白发。
大部分将士们服下解药后,纷纷恢复。也有的士兵没等到解药被折磨至死。
盛国终于迎来了一片干净的土地,子民纷纷称赞熠王的无上功绩。
这一晚,谢如钰正在军营与众将士举杯欢庆,却迎来了一件消息。
“殿下,陛下驾崩了。”媚骨说。
军营里的士兵听了,纷纷跪下磕头,接着传来一阵短暂的哭丧声。
谢如钰手里的酒杯也掉在地上,他似乎有些缓不过来劲。
这样不称职的父亲死了,他按理说应该觉得轻松,终于不用被他折磨,可他的心却有一丝丝痛。
谢如钰驾马回宫,刚到宫里,就看到满朝的文武官员齐齐站在陛下宫殿哀悼。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近屋里,床上的盛王手里紧紧攥着圣旨,闭着眼睛。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
“月姝夫人,不,是皇后娘娘,您这么着急召见我做什么?”
沈念锦穿着淡黄色衣袍,戴着白色斗笠,跪在地上说。
月姝轻轻招了招手:“沈姑娘,你过来。”
沈念锦起身走到床前蹲下,握着月姝的手,眼里有些担忧。
“娘娘,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去传太医。”
月姝摇了摇头说:“不必,我有话想对你说。”
沈念锦乖巧地点了点头,耐心地听着。
“陛下之崩,是我做的。”
短短几个字极大地冲击着沈念锦的大脑。
“什么…怎么会。”沈念锦难以置信地说。
月姝接着说:“沈姑娘,我也撑不了多久了。”
说着她的嘴角流出鲜血,沈念锦见到吓坏了,准备喊人,却被月姝拦下。
“不,别喊,让我说完。”
月姝咳嗽几声说:“姑娘,我骗了你,我不是什么夫人,我是盛国的皇后,盛钰是我的孩子,现在叫谢如钰,你可听清楚了?”
沈念锦点了点头。
“我的孩子,他恨了我一辈子,可我真的不是不爱他,而是我护不住他。”
“当年,我十月怀胎生下了皇子,却被叫做灾星,至此他被抱到宫外去养,我再也没见过过他,到他六岁时回宫,他浑身都是伤,可怜极了。”
“我求陛下,求他让我的孩子回到我身边,可他却不答应,甚至还听信了那巫师的话,用我的孩子试毒以解国之灾运,那一刻我慌极了。”
“我日日跪在陛下面前求情,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可这些都没用,到最后他烦了,拿我的母族月族威胁于我。”
“我只好忍气吞声,没有护住我的孩子,他恨我是应该的,如今我不奢求他能原谅我,我只想让他坐上这至高的位置,这样他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了。”
沈念锦听着这话心痛不已,月姝默默为自己的孩子做了那么多,可谢如钰什么都不知道,一直恨着他的母亲。
“我此番召你来,是想求你别离开他,他自从回到盛国,嘴里念叨的都是你,他真的很爱你,求你陪着他。”
沈念锦听了十分不知所措,突然月姝吐的血越来越多,她急忙回应:“我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他,您放心。”
沈念锦不知所措地看着四周,这时月姝没了呼吸,渐渐平静下来。
月姝的贴身丫鬟这时推门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娘娘!”
沈念锦悲痛地流下眼泪,说:“去传,皇后娘娘薨了。”
“是!”丫鬟捂着嘴跑出去。
沈念锦起身走出房间,默默地在角落里藏起来,观察着一切。
不一会,她便看到谢如钰发疯般地跑进来,接着屋子里传来一阵嘶吼声。
床前的谢如钰眼睛肿着,看着月姝说:“你连死都要跟他一起吗?”
丫鬟听了说:“娘娘的寒疾很早就有了,只是她一直忍着,不让我告诉殿下。”
谢如钰看着满嘴鲜血的母亲,手指不由得颤抖起来。
沈念锦隔着窗户看着这一切,眼泪不受控制地流着。
“我回来后,你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如今再见,就是阴阳两隔,你这是在惩罚我吗!”谢如钰气的有些激动。
丫鬟止住哭声说:“殿下,不是你想的那样,娘娘心里一直有你,从前她每每看到您受苦,日日在房中以泪洗面,她也每日跪在殿前替你求情,因此还留下了腿疾,一到下雨天,就疼得厉害。”
知道真相的谢如钰崩溃到了极点,震惊地看着丫鬟,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月姝。
“你…你是爱我的?”
第65章 沈念锦回到谢如钰身边
可床上的月姝只是静静地躺着,再也无法回应他。
谢如钰只觉得浑身都痛,比以往的毒发还要痛,他宁愿母亲从未爱过他,也不愿饱受懊悔的折磨。
他跪在床前,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孩,紧紧抱着母亲的胳膊。
痛到眼泪也无法流下,像极了内心的情绪无法释放。
紧随而来的是殿前钟声响起,此乃国钟,一响即国丧。
沈念锦默默看着他,却还是没有勇气面对他,但也从未离开,一直守在宫中。
后来她只见谢如钰抱着月姝出来,月姝身穿洁白干净的素衣,头上一个钗环都没有。
后面跟着一群侍卫和奴婢,身穿丧服,一边走一边小声啜泣。
谢如钰面色冷淡,嘴唇泛白,直直地走着。
这一整日,宫里都死气沉沉,阴霾笼罩着每个人。
夜里,沈念锦跟着谢如钰偷偷来到一间墓室,她躲在外面静静看着他。
谢如钰走到一尊冰棺前,俯身看着里面的人,手里拿着一个包袱。
一开始,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人。
过了一会,他从包袱里掏出一堆小孩的衣服,放在冰棺上面。
“你真傻,为了杀他,自己居然也跟着服毒,若不是我下令,那朝中大臣早就要验尸。”
“一旦验尸,你耗尽心血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还会被世人谩骂,你对自己也真够狠心的。”
说着他抽噎一下,语气顿了顿。
“你骗的了别人,骗不了我,你忘了吗?没有人比我更熟悉毒了。”
说罢,他揉了揉手上的衣服,上面绣着“安康”二字,他的手指划过去,针线缝的极密。
“我收拾你的遗物,结果却发现,你留下的居然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留着这些有什么用。”
说着他回想着丫鬟说的话。
“殿下,娘娘真的很爱您,她虽贵为皇后,可身上从来不留银子,她怕您受苦,隔几日就让我去牢狱给小厮塞些,就是希望他们能善待你,可没想到他们拿了钱不办事。”
“除了这些,娘娘每年都给你备了生辰礼物,这些衣服都是娘娘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一直没有拿出来过。”
“每逢你试毒之日,娘娘都会在陛下殿前跪着,一跪就是一夜。”
想着这些话,他捏着衣服的手指越来越用力,眼泪掉在衣服上,浸湿了绣好的字。
“为什么你从来不说,任由我恨着你,如今你都死了,却也拉着我,让我一辈子生不如死。”谢如钰颤抖的声音越来越剧烈。
“从前,我渴望你的怜爱,现在我不需要了,你又告诉我其实你一直心里有我,你知道吗,这让我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是个笑话,让我觉得恨你是我做的最蠢的事。”谢如钰用力捶打了一下冰棺。
沈念锦看着他的样子,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内心压抑的情感,不为别的,她只是爱他。
沈念锦缓缓从门口走进来,这时谢如钰突然开口。
“你终于肯见我了。”谢如钰小声说。
沈念锦突然觉得吃惊,仔细想想后也不足为怪,毕竟有人看见过自己在月姝的寝宫里。
“你一直都知道我在,为什么不见我。”沈念锦问。
谢如钰顿了好久,在心里组织过无数次话语,最后只说:“不想扰了你的清净,你不想见我,我不敢奢求。”
沈念锦缓缓走近谢如钰,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她轻轻地抚摸着谢如钰的下颌线,说:“如今我想回到你身边,你可还愿意?”
谢如钰极度克制内心的欣喜,极度冷静地问:“是可怜我吗?”
沈念锦摇了摇头,谢如钰一把拽过沈念锦紧紧地抱着她。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一直都在找你,不敢声张,只能偷偷地找,别再离开我了,算我求你了。”
沈念锦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离开这些日子,我想了特别多,我想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可再见到你,我还是忍不住,我不想忘记你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这一次,没有欺瞒,只有坦诚。”
谢如钰抱的力度愈发用力,白净的手上的青筋暴起,说:“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了。”
一会后,沈念锦和谢如钰双双跪在月姝的冰棺前,紧紧拉着手。
“娘娘,成亲时我给您写过信,可您没有回,没想到是生病了,您今日大义,不仅救了谢如钰,更是救了盛国的子民。”
说罢二人磕了三个头,谢如钰淡淡地说:“母亲,好久没这么叫过您了,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一定给盛国的子民一片安宁祥和的土地。”
之后二人拉着手一起走出墓室。
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
……
书阁中,一个男子窝在里面拼命翻找着书。
“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我究竟是谁。”男子心想。
慕容期自从那日后每日备受煎熬,夜里一闭上眼就看到谢如钰冲他喊,他不知所措,在梦里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慕容期开始对柳晏给自己的说法产生质疑,因为他脑海里的记忆就像碎掉的铜镜,残缺不全,唯有一些片段。
他翻找着各种医书,却什么结果都没发现。
他瘫坐在原地,心里痛苦而挣扎不休。
“我一定要找到真相。”慕容期暗自发誓。
这些年来,柳晏一直研制各种各样的毒,不过关于毒的方子从来都自己放着,有一次慕容期不小心碰到,就被罚跪了三日。
慕容期突然想起什么,于是便匆匆从书阁里跑出去。
他刚走到柳晏寝殿门口,无意听到里面人的对话。
“我们的计划,是时候开始了。”
这是柳晏的声音,这一次他又要作妖。
慕容期有些奇怪,究竟是什么计划连他都要瞒着。
他躲起来后,看着一位蒙面人走出来,四周看了一眼,便匆匆离宫去了,慕容期悄悄跟上。
出了宫门,蒙面人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慕容期急忙隐藏起来。
就这样慕容期一直跟着,不知道来到了什么地方。
刚走到一条街,蒙面人突然再次停下脚步,拔出刀扭头就刺过去。
慕容期侥幸躲过去,一把抓住那人的手用力掰着,之后将它手中的刀打掉。
蒙面人看到慕容期后眼里有些惊恐,撒腿便要逃,慕容期紧追不舍,最后抓住了他。
“你是谁!”慕容期问。
蒙面人缓缓扯下布,面容逐渐显露出来。
“聂远声。”慕容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这时他想起了前不久柳晏便召聂远声入京,只是他一直不知道柳晏的目的。
原来聂远声才是他最后一步棋。
“说,殿下口中的计划是什么!”慕容期逼问道,用刀尖指着聂远声的喉咙,仅有咫尺距离。
“慕容期,殿下那么看重你,你背着他做这种事,也难怪他不信任你,你就是活该!”聂远声苦笑一声说。
慕容期被人戳中痛处说:“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若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聂远声丝毫不慌,反而一脸挑衅地看着慕容期:“不过,你也真够可怜的,你就是个悲剧,你做的所有都是徒劳。”
“你什么意思!”
聂远声一脸坏笑地看着慕容期,淡淡地说:“放了我,我送你一份大礼。”
慕容期听了犹豫一会,随后收回刀刃,跟着聂远声走了。
……
他们来到城外的一个庄子,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实则里面便是他们的制毒所。
聂远声转悠了一圈,拿了一个红色的瓶子,递给慕容期。
“说起来,这药跟你颇有渊源,喝了它,你就什么都知道了。”聂远声冷冷地说。
慕容期接过来打量一番后,他拿着刀便离开,不再追问那件事,因为他知道,聂远声最是怕死,他不会说出来的。
走在街上,慕容期闻了闻那瓶药,纠结一番后倒进肚子里。
随后一阵猛烈的眩晕感袭来,他摇了摇头,努力睁开眼,身体也摇摇晃晃的。
“阿期,快醒醒。”
慕容期眼前站着柳晏,他拿着一瓶药递给慕容期,轻呢地说:“你很累吧,吃了它睡一觉就好了。”
慕容期摇了摇头,心里想:“别吃!别吃!”
随后一幕幕画面像电影一般缓缓播放。
“盛钰,多谢你。”
“不必,以后我们一起相依为命,我们都要活着走出去。”
“好。”
“这是谢如钰?怎么会,为什么我不记得有这段记忆?”慕容期心想。
接着继续……
“盛王,我发现了一个绝佳之材,便是一直跟着熠王身边的那个小孩,可否借我一用。”柳晏一脸奸相地说。
“你自便。”
……
“别伤害他!冲我来!”谢如钰被人拉到一边,怒吼着想阻止这一切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