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个子的男人嗫嚅了一会儿,道:“她,她应该不会的,你也别惹她,她不能生气。”
繁楼看他有点结巴,狐疑道:“她让你瞒我什么事儿了?你还是直接说吧,别等着被我骗出来了。”
苍山憋了半天,终于道:“池芸其实已经怀孕半年多了,你要当爸爸了。但她不让我告诉你,怕你担心,总惦记着要回来的事。”
繁楼一愣,久久未能说出话来。
他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好半晌后,才低声呢喃道:“不错,我上次回去已经是半年前的事儿了......此间事了,我不会再离开未央天,在池芸身边做个好丈夫,好父亲。”
“在那之前......”
繁楼褪去了以往看起来有几分精明和算计的表情,漂亮的脸上还有几分恍惚,他将目光放在了正在被围攻之中的玄劫身上,语气坚定道:“我会给她和孩子一个看得见希望的世间和未来。”
他兀自思索了半天,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垂眸望向站在苍山身边的丁叮当。
“丁叮当,是吧?”
繁楼说道,“多年来你也辛苦了,待回到未央天后,我会向先知禀明你的功劳,将你身上的灵印抹去,还你自由。”
丁叮当此时不知为何脸色苍白,全身在不自觉的微微发着抖。
她原本在看着场中的玄劫出神,闻言强笑了两声道:“多谢大人。”
繁楼一点头算作回应。
天空之中,岚纯与月秋水也已战至白热化。
岚纯五指锁在月秋水的脖颈之上,月秋水手中的宝珠亦化作一把小剑抵在岚纯的心口处,两人纠缠着齐齐从从天上坠落,摔在树林之中发出一声巨响。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岚纯咬牙切齿道,她不顾月秋水的小剑已经扎入了自己的胸膛之中,手上不自觉的收紧力道,“什么叫当年以我的本事不足以烧毁整个祝家?!”
月秋水艰难道:“祝岚纯,这么多年了,你的疯病就一点没有好转么?”
“看看你自己手腕上的钉子,祝家人给你打这钉子就是为了扼制你的灵力的。当年你执意回到族中复仇,其实是中了人家的圈套。若非木灵女及时赶到,散去毕身灵力,以一身木灵力助你引燃法器,你真以为你能活着抽身?”
“那时你杀红了眼,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她散去的木灵力本是为了救你,你却一把火下去连人带山全烧了......你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岚纯浑身颤抖,她激烈的喘息着,不知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刚刚的战斗耗去她太多体力。
她原本有些泛红的黑发已经彻底变为赤色,双瞳之中更是有一团火焰燃烧,不仅于此,她全身的皮肤都流淌着火焰,不停有火苗自她指缝中窜出。
空气中四处是飞散的火星,她的身上传来一股焦糊的味道,愈发浓烈。
这是天生灵体爆体而亡的先兆。
就在这时,岚纯突然松开了扼住月秋水脖子的双手。
“你在骗我。”她平静又疯狂的说道,“我现在就跟你证明,就凭我一人,能烧掉这一整座山。”
岚纯腾空而起,凤凰法相张开双翅,伸长脖颈对天长啸。月秋水明白她想要干什么,却已经来不及阻拦,只见那凤凰俯下头颅,对着整片树林喷吐出火焰。
玄劫等的也正是这一刻,他挥出一剑,此剑不为伤人,而是将凤凰所吐的火焰全部引向祭坛之处,铺天盖地火焰落下,众人皆是神色大变,纷纷躲闪。
苍山护住手中盒子,警觉的看向四周。火焰之中,一道剑光挑破火幕,向他刺来。
繁楼架起双臂,双掌一拍,一道土墙拔地而起,却被玄劫一剑劈的粉碎。他冷笑一声,闪身攻向玄劫。
玄劫沉了口气,剑上黑气萦绕,打算速战速决,这时却见苍山身后的丁叮当对着他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玄劫皱眉,还未想通她的意思,却见她不知何时手中握着几根极为纤细的琴弦,那琴弦在身后圣火的映照下竟然泛出一点摄人的火光。
下一秒,这些琴弦被狠狠的勒在苍山的手腕之上,丁叮当咬牙收紧琴弦,那琴弦极为锋利,瞬间被割出的鲜血染的血红。
苍山并未对身边的娇小灵偶设防,手腕传来的钻心之痛让他不住痛嚎,盒子也不受控制的掉落在地上,蓝宝石散落一地。
玄劫眼瞳一缩,冲过去就要将盒子捡起,然而有双白净的手却更快一步。
“说句实话,但凡多一个选择,我都不会选择相信你,玄劫。”
丁叮当抓起一把蓝色宝石,她一使劲全部捏碎,周身形成一个水做的罩子,“可惜我不顶用,所以现在只剩你了。”
玄劫略一怔忡,暂时收起了身上的魔气。
繁楼无暇顾忌玄劫,他望向丁叮当阴沉道:“丁叮当,你要做什么?”
丁叮当嘻笑道:“帮你们取金钗啊。”
繁楼:“你胆敢背叛先知,就不怕魂飞魄散么。”
话音未落,他身形暴涨到丁叮当身边,似要将她毙于掌下。丁叮当不屑的笑了一下,头也不回的跳入圣火之中。
她从跳入圣火那刻起身上就冒出缕缕青烟,护身的水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她艰难的俯身将金钗拿到手中,用尽全力向玄劫的方向一抛。
玄劫眼疾手快的握住金钗,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化作一团雾气遁走。
而丁叮当却并未走出祭坛,她抬起头看向天空,双眸平静,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纯真的笑意。
终于,她身上的水罩彻底消散,烈火瞬间侵蚀了她的身体,灼伤着她的肌肤,火星四散,她于火焰中彻底化为了一团灰烬。
林中,季容初正向祭坛方向拼劲全力的奔跑着,突然不知怎么得心中一痛,她没有注意脚下,被一根藤蔓绊倒在地,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灵鸟见她摔倒在地,急的不停在她身边盘旋鸣叫。
季容初摔的眼冒金星,她缓了两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正要继续向前,脚步却猛然顿住了。
她颤抖着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感受到了灵海内久违的灵气震荡,大量的灵气涌入她的灵海之内,一阵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斥着她的身体。
不知为什么,就在刚刚,严云鹤打在她的那道封印竟然莫名其妙的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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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完结了,是he!应该大部分人都会有个好结局的!
第99章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云雾缭绕的山峰之上,两名男子对坐山头,中间隔着一张棋盘,棋逢对手,厮杀正酣。
这里是未央天,一个遗世独立的大岛。
此岛据说是某次仙魔灭世大战时唯一留下的大陆残片。四周皆被碧海包围,伸手可触洁白的流云,如同仙人居所。
执黑子的白衣男人极为规矩的坐着,他垂着眼睫,眉头微微皱起来,似在思索眼下的棋局。他总是要想很长时间,才终于落下一颗黑子。
对坐他面前执白子的青衣少年就随意了许多,他一条腿屈起来,将胳膊搭在上面,懒洋洋的打量着棋盘。
白衣男人落子后,青衣少年只是打眼一扫,拈起一颗白子就要落下,却突然听见一阵歌声。
“连就连……相恋只盼……奈何……等千年……”
半山腰处,有女子轻声哼唱着小调,曲调婉转优美,引人侧耳倾听。
青衣少年听见这歌曲后略一怔忡,他放眼于一片云海之中,不知在隔着苍茫的天空思虑着什么。
“是池芸在唱歌。”
白衣男子也听见了歌声,微笑道,“应当是丁叮当教她的,她俩关系不错,丁叮当从外面回来学会了很多新曲子,族里大家都觉得好听。”
“唔,听她唱过一两次。”太微说道。
他收回目光,正要往棋盘上落子,手却一顿。他打量了棋盘片刻,将白子随手一扔,说道:“不玩了,输了。”
白衣男子没有说什么,他抬起手掌,棋盘上黑白子自动飞入各自棋盒之中,棋盘上空空荡荡,他重新拿起了一粒白子。
白衣男子说道:“你先。”
太微问:“几比几了。”
白衣男人答道:“你我一共对弈了一百二十七局,我胜一百零六局,你胜二十一。”
“没意思,”太微无聊道,“下不过你,先知。”
被称作‘先知’的白衣男人微微一笑,他说道:“你已经十分了不起,这世间足以做我对手的不过寥寥几人,而你是我见过的人之中天分最高的,说是天纵奇才也不为过。假以时日,成就必然不止于此。”
太微咧嘴道,“那假以时日,我能否赶超过你?”
不知是否因为呼啸的风声太大,那歌声断断续续的,最终渐渐消失在白云之间。
“不会,”先知平静的说道,“你是胜不过我的。”
先知是位容貌极为出众的男人,抬眼与低眸之间都带着一种极为出尘的气质。即使说着这种极为自大的话,也莫名让人信服。
说话间,他的身边出现一圈玉签,其中一根写着‘丁叮当’名字的玉签飞出,落在他手中后化为流光渐渐消散。
先知叹道:“何必如此。”
他一手握住那些即将消散的流光,将它们小心翼翼的装入了一个罐子之中,那些流光被困于其中,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芒。
太微撑着下巴看着,问道:“这是什么?”
“凝聚灵魂的一个小法器,”先知答道,“为了防止灵偶在外被人杀害,我在它们身上施加了护灵的法术。这样即使死了也不会魂飞魄散,在罐中修养数年还能重得生命。”
太微嘲讽道:“然后继续为你卖命?”
先知摇了摇头道:“我是真心想给她自由......你可知她同意离开未央天,将季容初带回来前,与我谈了什么条件?”
太微:“不是要你放她去轮回转世么?”
先知微笑道:“并非如此,她想要我的命。”
太微:“......”
“她很恨我,一直想要杀死我,这对她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先知说道,“我同意了,但她却没有按照约定的那般劝说季容初来到未央天,这也正是我意料之外的地方。”
太微想了想,说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比起要你的命,她更想让季容初活下去。”
先知认真的反驳道:“不,你们为什么要觉得开天门就是让季容初去送死?有五行灵血护身供给她力量,她将比盛年的孟擎宵还要强上很多,如果这样的人还不能飞升,还有谁能呢?丁叮当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也就是说只要她能将季容初请到未央天,无论是对她还是季容初,都是一件好事。”
“是不是好事,你说了不算。”
过了一会儿,太微说道,“还是得她自己决定。”
先知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丁叮当的做这一切,是为了将决定权交在季容初手里?”
“可是这是没什么意义的事,”先知又说道,“季容初一定会来到未央天,未来已经为她注定。你也一定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才来到未央天的。”
太微嘿嘿笑了两声,他拈起一粒黑子落在棋盘上,懒声道:“不知道,下棋。”
先知注视了他半晌,也摇头笑笑,跟着落下一子。
密林之中,季容初头眼昏花的站在一颗大树下,扶着树干喘了两口气。她刚刚跑的太着急,此时浑身上下都已经脱力。
她不知道自己离祭坛还有多远,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却在她心中漫延,这股预感更是在她灵海上的封印莫名其妙解开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就在季容初要继续赶路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阵阵爆炸声,巨大的风波在林中炸开,千树万叶之间无数流火陨落,就要落在她的头顶,已经躲闪不及。
就在这时,她眼前一道冰幕倏然展开,为她挡下一击。
然而那冰幕一击即碎,化作无数碎冰四散。她的腰被人一把揽住,带着她向侧一闪,堪堪躲过那道流火。
季容初惊魂未定,在看见刚救下她那人后却愣住了,“......李寒灯?”
李寒灯脸色苍白,他看了季容初一眼,放开了她,别过脸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他肤色本来就白,此时更像是褪去了所有的颜色,看上去上次受伤颇重,还未痊愈就赶来了此处。
“别向前走了。”他说道,“祭坛全是未央天的人,我现在送你出山。”
李寒灯说完后不容分说的拉住季容初的胳膊,想带着她离开。季容初不明所以,问道:“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去未央天吗,怎么突然改注意了?”
李寒灯露出一种难言的神色,他摇了摇头道:“前几天我见了丁叮当一面,她说......罢了,珠子我会想办法带出未央天,你先离开这里,听我的,走。”
然而话音刚落,林中一道黑影疾掠而来,随即剑光一闪,直取李寒灯咽喉。季容初一惊,抬手撑起一道灵盾,那剑势却硬生生停住了,被那人收了回去。
“放开她。”
来人正是玄劫,他此时满身血污,急促的喘息了几声,剑锋指向李寒灯,“别让我说第二遍。”
李寒灯向前走出半步,手中凝出冰剑,挡在季容初身前。
“小姐,到我这里来。”玄劫沉声道,“他们全是骗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宝珠,都是为了把你骗去未央天的借口!”
季容初一愣,又听李寒灯低喝道:“我并不知道此事!宝珠是真的,我亲眼见到过......”
季容初皱眉道:“到底是什么事,你们到底有没有个人能解释一下?”
玄劫冷眼看着李寒灯,心中的魔气不受控制的开始翻腾,魔纹飞快的在他身上蔓延。他一手捂住脖颈,艰难的制止魔纹蔓延到脸上。
他觉得很不安。
他知道这种不安从何而来――如果他通过瞳术看到的一切是真的,那么说明季容初真的前去开天门了。
季容初为何做出这个决定他不知道,但是他绝对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他决定说谎。
“小姐,”玄劫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眼眸的时候眼眶泛红,“丁叮当死了。”
季容初愣在原地,她像是没听懂似的,问道:“你说什么?”
玄劫从怀中掏出那枚金钗,低声说道:“这是丁叮当拼死取出来的钗子......未央天那些人逼死了她,她临死前告诉我了一些事,未央天的人绝不可信,让我尽快带你离开。”
李寒灯冷声道:“满口胡言!此事的是非曲直岂如你所说这般简单。”
季容初迷茫道:“那你说是如何?”
李寒灯语气稍微缓和,道:“我虽不知祭坛处发生了什么,但先知的所有灵偶皆被施以秘术,其神魂有一部分被留在未央天中,即使法阵被毁也不会彻底死去,而是归于未央天内。知道此事者甚少,包括灵偶本身亦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