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嗅到血腥味儿的瞬间,意识到危机的他立刻调头向回走去,然而在转过头的刹那他的心脏几乎停住了――不知何时他背后站着一名黑衣男人,在他回头后向他冷冷一笑。
“快跑!”
身后有一个焦急的女声传来,但是已经晚了,黑衣男人的手搭在了他的脖颈上,只需稍稍用力就能让他身首异处。
死亡的恐惧袭来,让少年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然而不知为何那个男人却迟迟并未动手。
他将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发现那个黑衣男人在看他的身后,脸上流露了一个带着些许痛苦和困惑的表情。
似乎是发现了少年在偷看,那男人冷哼了一声。他的眼中亮起一个法阵,少年在看见那个法阵后心神一荡,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沌,什么念头都消散了。
他如同一个手脚不协调的傀儡一般,僵硬原路从山洞跳回了树枝上,身影消失在山崖之中。
山洞内,玄劫捂住自己的心脏,激烈的喘息着,他眉宇间布满了阴霾,问道:“你刚刚为什么不直接捏碎它?”
季容初松开捏着魔丹的手,仍在微微发着抖,“玄劫,你跑吧。趁着那个弟子还没带人来,你一个人能离开的。”
“他中了瞳术,不会带人来。”玄劫沉声道。
“我认识刚刚那个人,他是九天扶摇宗的弟子,在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第一时间折断玉牌传灵讯给宗门。”季容初说道,“你不是仙门的人,所以不清楚。”
玄劫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在判断她话的真假。
“我知道你很强,但是同时对上两拨人,你没有胜算的。”季容初镇定的说道,“从这里到未央天,还有很长的一段路程,方便你下手的时机要多的多......咱们或许可以打个赌,如果在这段时间里我被你抓走,我便不再想开天门的事儿了。”
“你是在骗我的。”玄劫站在原地,如同一个固执的石像,不愿离开。
就在这时,季容初一手揪住了玄劫的领子,抬头吻上了他的双唇。玄劫愣了一下,随即不甘示弱的回吻,他的吻极具侵略性,像是要将她的唇舌吮出血来。他感到牙关被顶开,唇齿之间一颗魔丹被渡了回来。
随即季容初一把推开了他,她红着眼睛说道:“没骗你,走吧。”
玄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再说什么,转身从洞口离开。
季容初仍在留在原地平复情绪,然而玄劫刚刚离开,一声巨响自洞口处传来,整个山洞都因巨大的爆炸而不停颤抖。
季容初瞬间明白过来:有人在外面埋伏!
她想从洞中离开,洞口却好似被人施以了一个结界,让她无法出去,也看不见洞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容初指尖发凉,然而几息之后,一声极度愤怒的狼嗥声响彻整个山谷!
第101章 蛰伏
当季容初从洞口出去的时候,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了脸上。她愣了一下,随后伸出手,鹤羽般的雪花落在她的手掌之上,很快就化为雪水。
“天劫将至,气候变的不同寻常了。”
山崖边,容貌i丽的男人坐在一个石块上,他也在抬头望着天空,说道:“时间不多,我们需得尽快上路。”
季容初:“......繁楼?”
“嗯,”繁楼应了一声,俯身向她伸出手来,“季仙子,我带你上去。”
季容初并没有搭上他的手,而是问道:“玄劫呢?”
“跑了,咳咳。”繁楼咳了几声,擦了擦唇边的血,道,“放心,这里没人敢杀他。之前说了,只要您愿意跟我们回到未央天,他做的孽债一笔勾销。”
说着,繁楼握着季容初的手腕将她带到他站着的石块上。两人站稳之后繁楼便松开了她,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脚下石块瞬间节节拔高,一直升到断崖之上。
崖边此时围了许多人,无论是未央天还是九天扶摇宗的人,见到两人上来都一同望向季容初。她在人群中见到了许多熟悉的脸庞,李寒灯,长夏,月秋水......表情各异,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十分沉重。
繁楼跟身边几个迎上来的人交代了几句,又分出百余人去追查玄劫下落。他并不忌讳着季容初,吩咐完对季容初说道:“见谅,虽然往事不究,但是还有半根金钗在他身上,需要追回。”
季容初心想:你就算不派人他估计自己也要自投罗网呢。
她说道:“你派这些人,怕是不够。”
“尽力而为,”繁楼道,“并不指望他们能真的将金钗带回来,只需能找到玄劫踪迹,提防着他偷袭即可。至于金钗,先知另有安排。”
至于另有什么安排,季容初明白那就不是自己该知道的了。她感觉好像有人一直在看她,一转头就看到李寒灯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季容初朝他笑笑,随口道:“怎么这样看着我,怕我跑了不成?”
她只是随口一说,李寒灯闻言神色却变了,落下的眉目间满是黯淡之色,不过那仅是一瞬,又恢复成了平时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走上前来,对着季容初展开手掌,一根金红色的羽毛浮于掌上。
李寒灯道:“这是岚纯留给你的。”
季容初一愣,接过那根羽毛。那羽毛如同被烈火淬炼过,发出让人神迷目眩的金光。上面一点金红色的花纹,十分浓艳。
季容初茫然道:“她人呢,还活着吗?”
李寒灯迟疑了一下,说道:“她......原本已经现出了天生灵体爆体而亡的征兆,但是在最后一刻,她不知为何恢复了片刻神智,留下了这片凤凰羽毛后消失了,现在还没有人找到她,生死不明。”
季容初握着那片羽毛发了会儿呆,将它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去未央天的时候,会路过南海吗?”
李寒灯微微颔首。
季容初点点头,四处张望道:“那就好。哎,说起来严云鹤哪儿去了,不来送送我?”
李寒灯道:“他不服宗门内的决定,和几位长老动手,刚被打晕羁押走了。”
季容初有点惊讶,随后明白应当是九天扶摇宗和未央天已经达成了合作,默许了将她带去未央天开天门的决定。而严云鹤却和长老层起了争执,被强行扣押了。
她摇头无奈一笑,“我这二师兄啊......好不容易混了个堂主当当,要是因为这事儿被降职了可不太值当。若日后你回了宗门,劳烦你这个大师兄说下情吧。”
季容初觉得李寒灯应当不会拒绝她这个请求,李寒灯却凝视着她,说道:“我此生......不会离开未央天了。”
季容初闻言一怔,李寒灯却已经转身离去,漫无目的纷飞的白雪模糊了他清瘦的身影,连同一身孤寂都掩埋在了深深雪中。
从这里到未央天需先从山中离开到附近的城镇,再由城镇的转送阵去往大都城,几经辗转乘坐云舟,到达南海处再有专人来接他们,这一路大约要花去月余的时间。
繁楼将从未央天带来的人分了几队,同一时间至少有两小队死守在季容初身边,昼夜不离,他们警觉着一切动静,谨防有意外和偷袭的发生,人人均是枕戈待旦。
然而一连几日过去,队伍并未遭遇任何突袭,让众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季容初却知道玄劫一定正在蛰伏在暗处――她时常感到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自己身上,那一定是玄劫的目光。那种被狼用幽暗目光所注视的感觉,她并不陌生。
玄劫比她想象中有耐性,他应该在等一个合适的出手时机。在登上未央天派来的云舟之前,她随时有可能会被劫走。
几日行程过后,众人终于抵达了一个有云舟停靠的大城镇,然而天色已晚,即将入夜,又碰上了大雾天气,云舟需要明日清晨才可以出行。
繁楼去镇中包下了一整间客栈,做暂时休整用。
季容初对此没什么意见,她有些心不在焉,身旁跟着她的一位少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用动作示意自己去整理行李,让她在此地稍等片刻。
季容初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听不懂未央天人说的语言,能勉强与她沟通的只有寥寥几人而已,其中还包括了李寒灯,繁楼和那个大块头苍山。
“苍山身上有巨人血脉,小时候曾在未央天之外的地方生活过,所以会说你们的语言,只不过许久不说已经忘了不少。”
停队休整的时候,繁楼似乎是看出她无聊,主动来找她聊天。
自从季容初同意去未央天后,繁楼对她态度转变,变得十分和善,言语之中还有些恭敬,路上无论她提了什么要求,他都会想办法满足。
季容初好奇的问:“巨人族的血脉为什么会在未央天?”
繁楼道:“到了苍山这一代,他身上的巨人血脉已经很淡了,却依然在外界受人排挤,无处可去,被先知收留入未央天。除他之外,未央天还有一些与他境遇相似的远古血脉,我的妻子池芸就是后土娘娘的后裔......”
季容初一手扶额,思索着该怎么打断他的话。这些天繁楼跟她说了不少未央天的事,她也对这个自己父亲长大的地方了解愈多。只不过繁楼这人无论聊什么,话题总能奇异的拐到他留在未央天中的妻子和尚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去,每次交谈都会以他要迫不及待回乡见妻子孩子作为结束。
然而季容初还没开腔,从不远处急匆匆走来一名女子,和繁楼说了些什么,繁楼听后面色平静,向她吩咐了几句,那女子又风一样飞速的离开了。
季容初对那女子有印象,她在繁楼派出侦查玄劫的小队之中,似乎还是个队长的角色。
季容初问道:“怎么了?”
繁楼淡淡道:“我派出的一百个人,已经基本被你道侣杀干净了。我让她将还活着的人召回,再派出一队人将那些死去的姑娘和小伙子的灵魂收殓,带回未央天去。”
季容初默然。
“不必自责,”繁楼反倒看的很开,“先知已经料到会如此了,离开未央天的每一个人都是有觉悟去赴死的。而且说到底,他是从未央天出去的,这身血债也和往事脱不了干系。”
季容初问道:“你认识前世的玄劫吗?”
繁楼冷笑道:“何止是认识?多年前他杀死一族内精英,顶替他身份脱逃,所杀那人是我的至亲兄弟。”
季容初:“......”这问题问的好像撞刀口上了。
“不过说到底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繁楼的忿恨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儿,他叹了口气,说道:“我那兄弟名为华宿,性格比较极端,自从知道了先知预言后便常带着人欺辱劫,一度还曾差点下了杀手,后来被池芸知道后暴打了他一顿,人才算老实了点儿,却不想最后反而死在了劫的手里......我曾想若没有池芸在身侧常劝慰着我,我应当也是跟在华宿身后欺凌劫的人之一吧,死的是我也说不定。”
季容初心想:又开始了。
她清了清嗓子,把话题拐走,道:“劫就没有朋友么?”
“嗯?”繁楼还沉浸在回忆之中,想了会儿才道,“不夜生和孟擎宵那伙儿人有一阵儿倒是跟他走的挺近的,不过后来都被他们家里人禁止跟他接触了。朋友我觉得说不上,他当时年纪比不夜生他们至少大个十岁,顶多算一群跟在他后面的小跟班儿。”
一想到自己威风凛凛的剑圣爹可能是玄劫前世的小跟班,季容初不禁觉得十分奇妙。
繁楼又跟她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这期间不停有人找他,好像是遇见了什么麻烦需要他出面去解决。
季容初横竖也听不明白,等到保护她的一行人都整顿好后,便一同进了客栈之中,连续多日赶路已经让她十分疲惫,当下摸到客栈的枕头就倒头睡了过去。
夜半,她在睡梦中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季容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问道:“谁?”
外面无人应答。
黑夜沉沉,夜色深重,窗外亦是弥漫着大雾,没有一丝月光透进窗中。季容初瞬间清醒了大半,她走下床,发现守在屋内的人已经全都不见了。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极为浓重的血腥气,夜静的不同寻常,她可以清晰听见利刃破开血肉的声音,还有尸体摔在地板上的闷响。
玄劫动手了。
季容初刚反应过来,又听门被轻轻敲了两声。门外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他语调轻快,声音中带着熟悉的笑意,在黑夜中却莫名让人心惊胆寒。
“小姐,开门,我来接你了。”
第102章 开门
开,还是不开?
一门之隔,季容初将手放在窗棂纸上,她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惊诧还是恐惧。
玄劫是用了什么办法来到这里?未央天数百人守在此处竟是无一人发觉吗,亦或是......被他杀完了?
思索间,她感觉到指尖一暖,门外的那人亦将手掌放了上来,白纸瞬间透出一片血色,门外那人手的阴影将她的手笼罩其中。
可能是见她迟迟没有动作,门外那人又问道:“小姐不给我开门么?”
季容初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已经到了此处,大可以自己推门进来。”
“不一样,”玄劫固执道,“既然我已经按照约定来到此处,这扇门,我要小姐亲自为我开。”
季容初略一沉吟,门外又传来那人声音,他的声音骤然放的很轻,在一片夜色中仿若呓语。
“还是......小姐,其实不想见我?”
季容初深呼吸一口气,决定先将门打开查看外面是何种情况。
然而变故突生,一股极强的寒气倏然在门外炸开,随着一声刀剑穿透血肉的闷响,飞溅的血珠纷纷溅射在门上,如同红梅绽开。门外那人影晃了晃,覆在纸上那只手虚虚的抓了一下,便无力的滑了下去。
“玄劫!”
季容初睁大双眼,她想要将门推开,却发现门上似乎被施以了某种术法,根本无法打开!
“别出来!”门外传来李寒灯的低喝声。
季容初充耳不闻,她用身体撞向门,那门却纹丝不动。
门外,玄劫竟在断断续续的笑着,那笑声隐隐含着疯狂的味道,他被喉间涌出的血沫呛地边笑边咳,像个失魂落魄的疯子,“小姐啊,你真的如此绝情,不愿见我一面么......”
他的声音消散沉沉夜色之中,最终只留一丝悠长的叹息。
随着‘砰’的一声,季容初强行用灵力撞开了门锁。门外,李寒灯提剑与她四目相对,除此之外走廊上空无一人,不见玄劫的影子。
原本围绕在客栈中的雾刹那间消散了,一盏盏灯先后亮起来,随后匆忙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不少人从幻术中清醒,一齐涌到了走廊上来。
季容初回头看了一眼本该染血的门框,却发现它洁净如新,:“......人呢?”
李寒灯眉目间带着一丝冷意,他收剑入鞘,言简意赅道:“替身,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