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修啊郁修，当初我布局陷害你爹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那是一场试炼，不是考验你是否真的能发现真相，而是考验你是否能成为我们的一份子――可惜，你爹通过了考验，他选择站在大道上，将你钉死在耻辱柱上。”
“你若是也能和你爹一样，选择成为我们的一份子，以你的天资，说不定早已飞升，又何必把自己弄出现如今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呵呵呵，你尽管杀了我。”沈千恶毒的眼神洞穿一切，直切郁修的死穴，“等我死了，你的好弟弟、我的好徒儿沈泽，必将为我报仇，我是真的好奇啊，以你现在的修为，会不会被一个失了内丹的‘废人弟弟’杀死？”
沈千枯瘦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你会为了维护你心中的‘正义’，亲手杀死被我诓骗的弟弟、成为一个无情的正义使者，还是毫无反抗地被他反杀、像当年剖丹给他一样做一个好哥哥？”
沈千自然等不到郁修的回答，郁修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但沈千也不恼，反倒是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想会是后者。毕竟你可是一次又一次地体会了被自己的亲人背叛，你爹你娘都做过了，你弟弟又怎么能例外呢？啊――”
沈千话没说完，突然头破血流。
许木木抄起地上的大石头直接往这老头的头上砸去：“手下败将，你现在痛哭流涕跪地求饶，我们尊上还能勉为其难给你选一个体面点的死法，你倒好！不但不认错，还大放厥词，我看你是想试试凌迟的滋味是吧？”
许木木捡起刚刚砸掉的、脑袋一般大的石头又捡了起来：“凌迟的条件咱这暂时不具备，但是石头一下一下砸死的滋味，可以先让你体会一下！”
沈千额头被砸了豁大的一个口子，但也许是修仙人士体质问题，此刻倒是头脑清晰，换做是寻常人早就晕死过去：“何方宵小，胆敢放肆……”
他虽然已是强弩之末，但对付眼前这个毫无修为的家伙还是绰绰有余……然而沈千这个念头一起来，就顿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连舌头都僵直着只能发出“呃呃”的模糊字眼。
于是只能硬生生挨了许木木的大石头攻击、足足十次。
等沈千裂着脑袋躺在地上，他才终于恢复身体的操控权，恶狠狠地朝郁修瞪去――其他……他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敢瞪尊上？！”许木木见状气不打一处来，虽然自己没力气再抬起石头砸人了，但是捡点树叶把这张丑脸遮住的力气还是有的，“尊上咱们不和丑八怪一般见识，这种人一般就是见别人比他帅、实力比他强、天赋比他高，就会得红眼病，到处诅咒别人――但一般啊，这种诅咒都是无效的，而且往往都会在红眼病本人身上生效。”
许木木列举以前遇到的各式各样的坏人讲给郁修听，虽然有些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的故事，但都是为了冲消沈千那些难听的话带来的坏心情。
郁修本就不在意，或者说他就已经预想好属于自己的结局，对此自然是从容不迫地只有接受。
但还是……会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笑话缓解几分郁结。
他抬手覆许木木的头上揉了揉，满眼的温柔，却说着残酷的话：“沈千说的没错，我是该死了。”
轰隆――
又是一道闪电落下，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抹白色的身影――那个消失许久、清禾派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玉宿仙尊沈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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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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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时，玉宿仙尊虽有狼狈，浑身上下却透着钟灵毓秀的翩翩君子姿态，可现在……依旧是一身月白长袍，他却被一团团的紫黑色魔气缠绕，原本盛满星光的双目赤红，眼眸里只剩下撕裂的绝望。
他身上满载煞人的怨念，不断地向四周扩张，无形的压力像一块沉重的幕布，劈头盖来――根本不给人逃窜的机会，就被无死角地覆盖、直至窒息。
许木木一口气快喘不上来的时候，郁修朝她背后一拍，她顿时感觉周围气压骤散、呼吸通畅。
光点悄咪咪地摸到许木木的耳后背，说出了令她震惊的事实：“我知道郁修身上哪不对劲了，他把至今修来的魔气全部渡给这家伙了。”所以他才没感觉到郁修身上被压制了许多年的戾气。
许木木猛地仰头看向郁修。
郁修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抬手竖起食指在唇前比了个“嘘”的动作，毫不避讳道：“说的不错。”
许木木心里仿佛有个鼓在敲似的，她下意识伸手扯住郁修的衣摆：“尊上……”
可刚刚还被紧紧拽着的衣角瞬间消失一般，已经不见踪影：“尊上！”
许木木快步追去。
郁修明明没有在跑，只是一步一步散布似的慢悠悠往山洞走去，可任凭许木木怎么奔跑都追不上他半分，和郁修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远。
原本枯败毫无生机的沈千在看到沈泽的瞬间回光返照似的，竟是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朝他走去：“泽儿，我的好徒儿！你来得正是时候，那个大魔头……”
不等沈千靠近，就被沈泽身上迸射而出的魔气所伤，他再次重重地摔在地上――原本对他千依百顺、敬爱有加的沈泽此时此刻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丢给他。
沈泽的双目锁死在郁修身上，一个闪现拦住他的去路，张开就是质问：“为什么？”
郁修看着满脸痛苦的沈泽，不由回想起初次见到这位天之骄子时的情况――那个时候，玉宿仙尊玉容风骨、身形飘逸，是修仙界头一号的天之骄子，他持剑而来的样子像极了那个男人。
可惜是个不会动脑的傻子，只看得见他运用魔气损毁祭坛，却看不见被丢进祭坛的那些无辜人类。
彼时他未曾隐瞒自己的魔尊身份，却也留下蛛丝马迹引沈泽一步一步认清他的好师尊，却没想到找到真相的沈泽却一蹶不振，甚至想要了结自己的性命，懦弱的模样又像极了那个女人。
真不愧是他们的好儿子，也难怪他们都选择了他。
郁修没想过，自己脑袋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个。他以为至少会先是鄙视一下这些血脉里继承下来的愚蠢。
“我果然没办法和你们做家人。”郁修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沈泽的肩膀，“养育你长大成人、引你入道的尊长是害你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你世间唯一仅存的亲人哥哥我啊，是你之前喊打喊杀的罪恶之源魔尊――而现在，两个你生命中至关紧要的人，一个差不多也残了，还有一个把他毕生的修为都渡给你。”
“听起来我好像是要握着你的手，痛哭流涕地告诉你‘哥哥我啊，终于到你了’，从此两兄弟终于要相亲相爱了吗？”郁修思考了片刻，做了个干呕的表情，耸了耸肩无奈道，“可惜，我实在无法想象那样的画面，所以你不需要有负担。”
“我做这一切只是单纯好奇。”郁修收敛笑容，“当一切回归原点，当所有的真相浮出水面，当你成为第二个我，你的选择会是什么？”
理想的结果是他逼疯玉宿仙尊，继承他所有修为的玉宿仙尊，在这种脆弱敏感的状态下，基本没可能熬过第一次的洗髓，当这个月的月圆之日到来，就是玉宿仙尊彻底疯魔，毁掉修仙界的时刻。
好巧不巧，今晚就是个好日子。
不理想的结果……玉宿仙尊熬过第一次的洗髓，保留了自己的理智，那么……
郁修看向山洞深处，他就只能献祭自己的生命，让洗灵阵吸纳修仙界所有的灵力，来为他陪葬了。
当然，他总归还是比较喜欢前一个结局。
修仙界的天之骄子亲手毁灭修仙界，多么讽刺的现实。
郁修看向远处一直在喊着让沈泽杀了他的沈千，继续开口：“我知道你在纠结沈千对你的养育之恩，即便赤裸裸的真相摆在你面前，你还在纠结这些年的恩惠，所以我会帮你还掉这一切。”
玉宿仙尊突然瞪大眼睛：“你要做什么？”
郁修往后一蹬，整个人径直往山洞中退去，抬起的手从玉宿仙尊的脸颊轻轻拂过，像是一个长辈对小辈最后的一点依恋：“沈千在山洞里布了个阵，只要我进去，它就能剥夺我的生机来弥补沈千的颓败――沈泽，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我只是……活够了。”
玉宿仙尊猛地伸手想要抓住郁修，指尖擦过的地方燃气一簇火苗，一路烧进胸腹，痛入骨髓：“郁修！”
乌云蔽空，星辰陨落，圆满的月亮藏在黑暗身后悄无声息地观察着一切。
玉宿仙尊猛地跪在地上，浑身仿佛撕裂一般痛不欲生。
沈千在看到郁修消失入洞的瞬间，猛地爬起身狂笑，他疯了似的在说些什么，可惜玉宿仙尊却都已经听不见了，他只觉大脑一片混沌，心脏像是被无数鬼爪撕裂，整个人的思绪被切割成一片片，有小时候迷糊的母亲印象，也有沈千道貌岸然的慈爱之举，可更多的却是郁修最后决绝的离开，和不久前被他亲自找到的那些证据……
一具具属于清禾派的弟子尸骨，没有被所谓的魔族杀害，全是死在洗灵阵中――成为维持郁修身体的祭品。
那些被他发现的门派掌门，平时一个个自诩正义，说什么天道酬勤最看不惯旁门左道的魔族，结果却偷学沈千的法子，不惜利用门派弟子的性命培育魔魈，就为了能复刻沈千的成功。
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原来他引以为傲的修仙界，根本就是个藏污纳垢的大染缸！
他们这些弟子，不过就是这些“大人物”利用的棋子罢了。
“啊――”
无数黑色的魔气从玉宿仙尊的身体里迸出，将他团团包裹。
玉宿仙尊猛地抱住头，蹲身倒地――正往山洞赶的许木木把这一幕看得完完整整，等见到那个过分熟悉的黑球后，她当即倒吸一口气。
“这、这这不就是踩死我的那团黑气吗？！”她瞪着堪堪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仙尊，脊背瞬间凉了，“……所以尊上……果然不是玉宿仙尊？”
早在穿越回去的时候，许木木就开始怀疑郁修的身份，但远没有现在亲眼见到未来这么确定。
“很好，虽然不能同年同月生，但我至少是和尊上同年同月同日死了。”许木木二话不说，索性“大字”躺平，然后睁开眼看了眼最后的世界――“黑乎乎一片，丑死了呜呜呜，也不知道尊上死了之后会不会从地府被拖上来干苦力。”
说完直接闭上眼睛等死。
光点直接踩着许木木的脸开始反复横跳：“等什么死啊！郁修把我留下来不就是为了把你这个蠢货送回不夜城的吗？你放心好了，就算修仙界真塌了，不夜城也能护住你。我就说，我怎么突然多了一股灵力，郁修这小子，对你还是挺特别的嘛。”
许木木睁开眼，往山洞的方向看了眼，抓起自己鼻尖上的光点：“你自己走吧，我要留在这里。”不管会不会踩死，她都要留在这里，如果活下来，也至少要给尊上立个碑――她之前答应过尊上的，打工人这点信誉还是要有的。
“你疯了啊，看不出来这地方很不安全吗？！活路不走你偏要走死路啊！”光点已经不是恨铁不成钢了，而是想钻进许木木的脑袋里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稻草。
许木木也不懂为什么，她其实并不想死，但看到郁修消失在山洞口的瞬间，她又觉得好没意思――虽然一开始她是为了自己能活得久一点所以才找上的郁修，可现在……
“我选择了尊上。”
一开始确实有点哄骗尊上的意思，但郁修一次又一次救了她，回到过去，她变成一颗了小石头还能被呵护，许木木非常确定，即便是再重新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尊上――不管他是不是玉宿仙尊。
许木木突然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似的，目光炯炯有神：“虽然是个很蠢的想法，但是我要留下来，我要去找郁修。”
她猛地起身，再次往山洞跑去――
她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危险，她只知道郁修在里面，那么她也该过去。
这是她选定的人，当然要和他步伐一致才对啊！
之前阻挡许木木前进的力量消失，然而她还是被压趴下了――以玉宿仙尊为中心，突然冒出一股极强的灵压。
而不远处同样被压趴下的沈千口吐鲜血，目眦欲裂地看着山洞的位置，不甘心地咆哮：“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明明进去了，阵法明明也启动了，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这幅死样子。”
看着沈千痛不欲生的表情，许木木实在是想笑，奈何灵压过于强大，她连个表情都做不出来，光听光点在她耳边怂恿：“现在想跟我一起回不夜城还来得及。”
也不知道光点做了什么，许木木顿时觉得周遭的灵压缓了许多：“不回去，你赶紧走吧，别到时候也受牵连，你一个光死了说不定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呸呸呸！”光点无语，“郁修现在八成是死了，等我再死了，就能直接继承他的身体去投胎了，从此以后我就能做个正常轮回的人类了，你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想想没了肉身的郁修，死掉之后会变成什么吧！”
许木木一愣，她怎么忘了这茬：“那你把身体还给尊上，你们的交易取消，我拿别的跟你换！”
“呵呵，来不及了。”光点冷笑，“我估摸着他死了就真的消失了，连抹魂都不会剩――许木木，是他自己放弃做人的权力，谁也拦不住一个想死的人。”
许木木本欲辩驳的唇扯了扯，却又闭上，最后只能咬着牙盯着山洞的方向：“也许尊上还没有死呢！我相信一切都还有转机！”
轰隆――
一道蓝色的闪电径直劈到玉宿仙尊身上，无数灵力和魔力像碎片般四周扩散。
“这人果然比不上郁修，他入魔了。”光点的声音冷了下来，“看样子，这修仙界也撑不了多久咯。”
想当初郁修说要毁掉修仙界的时候，光点还笑话他痴人说梦，没想到……那家伙真的凭一己之力掀了修仙界……认识这样的朋友……他们算是朋友吧？切，都是过命的交情，怎么不算――哼哼，这么想想，光点莫名觉得很爽。
只可惜，这样的朋友，有且只会有一个，而且还是个不会再出现的朋友。
咔嚓――
光点的话音刚落，黑色的天空“豁”地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口子那侧瞬间涌出大量魔气，一个身形修长、戴着半颊面具的男人走了出来。
许木木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对方：“尊上！”
然而高兴的情绪没起多久，许木木下一句就满载疑惑：“你怎么老了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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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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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修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许木木，却没曾想过她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会是嫌弃他年纪大？
他下意识抬手，却在碰到脸前反向折了出去，伸出食指朝许木木轻轻一点。
许木木脑袋瞬间往后一倒――隔空被人弹了个脑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