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勾起蛊惑的笑意，眼底却藏着浓浓的忧伤，郁修哑着嗓子，认真地询问：“许木木，要为了我这个‘假货’，毁掉修仙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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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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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木木没有正面回答郁修的问题，她转头看了眼热闹得像是集市的一众修仙界大能们，踮起脚尖朝郁修耳边凑了过去。
郁修却早一步俯身过来，侧脸将耳朵贴近。
许木木一愣，原本踮起的脚跟安稳落了地，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似乎也找到着落，她抿着唇藏住笑意，压着嗓子在郁修耳边轻声道：“其实我早就发现了，尊上你来自未来吧？我感觉着，尊上至少比现在的尊上要大个百来岁――不过这件事是可以说出来的吗？”
想当初，许木木回到过去，本欲告诉郁修自己的来历，结果但凡往地上多滚一个关于她真实来处的字，都会变成奇奇怪怪的涂鸦。
怎么到了郁修身上，这种事情就可以轻松说出来了？
好吧，许木木得承认，这或许就是修为的差距。
这下愣住的人成了郁修，他低头打量起眼前的少女，久违地意识到自己真的猜不透她的小脑瓜子。
郁修后退半步垂眸笑了笑，抬起右手一放――眨眼之间，清禾派练武场其他门派的人全部被清空，原本嘈杂的空间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你好像总是不怕我。”郁修叹了口气，却是带着几分笑意，“我的威胁显得毫无意义。”
许木木眨了眨眼睛，不太懂郁修的意思：“尊上为什么要威胁我？我们不是一伙的吗？”
许木木有什么就问什么，根本藏不住什么情绪秘密，明明比郁修之前接触过的那些口蜜腹剑的人要简单多了，可偏偏，他却觉得许木木才是这些人当中最难应付的。
“你现在或许觉得我们是一伙的。”郁修抬手挥去落在手背上的发，却没控制好力度，削断了发尾。
他静静看着自己的发丝飘然落地。
空旷的练武场突然刮起一阵诡异的风，带着些许警告的意味，摇得远处的林沙沙作响。
郁修笑了起来：“都把我困到此处了，还是不放心吗？”
许木木不明所以，正欲开口询问，却别郁修一把拽至身后。
咚――
一道天雷当空劈落，地上瞬间凝起一方焦土――距离许木木刚刚所在的位置仅一步之遥。
许木木吓了一跳，二话不说直接抓住郁修的衣摆老实站好，顺便补充道：“尊上，这又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
这年头，连雷都成精了吗？还专门对着她劈啊？！许木木自觉自己现在是没可能成为飞升雷青睐的时候。
郁修冷笑一声，对着那道雷的方向道：“算不上什么妖魔鬼怪，也就是老朋友罢了。”
“老朋友？这招呼打得像老仇人……”许木木嘀咕着，就焦土之上，一道熟悉的身影逐渐显现，等看清楚穿着粗布麻衣、顶着光溜溜的秃头、一张沧桑又欠揍的脸后，许木木的下巴差点收不回来，“爹、爹？！”
来人正是许木木那个因为家里饭不够吃决定出家的、不靠谱的爹许三光！
“咳咳。”许三光轻咳两声掩饰尴尬，随后就像是个没事人似的，朝许木木打起招呼，“木木吾儿，还不快到你爹身边来。”
“……”原本还想过去看下的许木木顿时往郁修身后又躲了躲，“哪里来的妖怪，竟然变成我爹的模样！有本事就露出你的真面目！”她爹是绝对说不出什么“木木吾儿”这种文绉绉的字眼的！这一定是个假货！
许三光当即暴露本性：“许木头，你爹来了，还不赶紧给我过来！你都还没嫁出去呢！怎么整个人都往外拐了？！”
这熟悉的语调，十成十的像了。
许木木弹出半颗脑袋，对上许三光满脸的恨铁不成钢，还是选择问尊上：“他是我爹吗？真不是什么山精妖怪变的？”
“许木头，你一定要我把你‘三岁抓泥巴当饭吃’的糗事都说出来才相信我是吗？！”许三光也不急，已经伸出五根手指，准备细数许木木的那些往事。
“爹、我亲爹！”许木木直接从郁修身后跳了出来，一把捏住许三光的手，嘿嘿笑道，“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世界上怎会有比我爹还帅气的光头老男人呢！”
许三光颇为得意地朝郁修挑眉，随后才翻了白眼提起许木木的耳朵就一顿输出：“我有没有说过让你老实待在‘老酒家’好好干活，你给我说说，你怎么就从‘老酒家’一个洗碗的女工变成修仙界赫赫有名的玉宿仙尊了？！啊？我怎么不知道我闺女还偷偷摸摸变成男人了啊！”
“爹啊爹，这件事说来话长！”许木木拉扯着许三光的胳膊，装得一副可怜模样，“你先松手，让我长话短说！”
没等许三光动作，那边郁修已经一把抓住许三光的手腕，目露冷色：“松手。”
许三光脸上打趣的笑容瞬间消散，盯着郁修上下打量，最后却也是一声冷笑回之：“你这小子这么多年都想着怎么灭了我，呵呵，如今成了我，感觉如何？”
郁修冷色瞬间冷了下去，看向许三光的目光带了几分杀意。
许木木却是听着两人的对话满头问号，最后消化了好一阵子，问道：“等等爹？！你的意思是……尊上现在也是我的爹了？！”
许木木自小就知道自己是被许三光捡回来带大的，是以她对“爹”这种生物的概念就是：会陪她、能给她依靠的男人――好巧不巧，尊上完美符合这个条件，并且比她爹更帅、更可靠。
这么一想，许木木就乐了：“难道尊上是爹你失散已久的亲弟弟？！那我是不是得叫尊上二爹了？”
许三光：“胡扯！”
郁修：“不可！”
同时被两人喝止，许木木弱弱地回了句“知道了”，当即缩着脖子决定先当个摆设。
郁修和许三光再度对上，两人目光交锋片刻后，均选择放弃。
下一秒，许三光立马抓住许木木的左手：“走，跟我回人界去，以后不准再来修仙界。”
郁修不置一词却同样伸手抓住许木木的右手，许三光根本拽不动许木木。
作为被拉扯的中心人物，许木木倒没觉得多痛，就是惨了三人周围的摆设，原本喜庆的绸缎顿时被两人身上爆发的灵力撕碎，随着距离越远，灵力的力道就越大，一连三里就连练武场周围的石像都被毁得面目全非。
许木木盯着两人抓着自己的手，感慨着还好这两人都是她的亲人，不然她的下场肯定会比被踩死要糟糕一百倍。
“爹、尊上……”许木木觉得再这样下去，她迟早被波动的灵力误伤，“咱们有啥事，能不能先坐下来说？”
“不能。”
这次两人倒是异口同声得很默契，代价却是整个清禾派都毁了。
“……”
许木木眼看着两人交锋的灵力还有继续扩展的意思，小声问道：“所以其实……爹你是想帮尊上把修仙界毁了吗？”看眼前这架势，毁掉修仙界感觉也就是三四天的事情啊。
再看看这两人……她亲爹，一个平时能躺着绝不站着的懒骨头，虽然长得老，但看起来灵力充沛，整个人丝毫不像以前那般邋遢懒散，比隔壁村五十岁喜得子的村长还回春；再看看尊上好看又气派，那源源不断的灵力就像初升的太阳，还有大把辉煌藏着呢。
别说是毁掉修仙界了，就是说他们要毁掉三界，许木木都信。
然而当她这话一出口，许三光当即收力，顺道把郁修释放的灵力也一并裹挟压制。
郁修挑眉，许三光得意洋洋道：“你个半吊子还嫩了点。”
“确实，多谢前辈指教。”郁修却是倏忽弯了眉眼，趁机打散许三光抓着许木木的手，反手劈开空间，带着许木木跳了进去。
许三光看着眼前空空的一片废地，竟生出几分想杀人的懊恼：“……”
郁修没有带许木木去任何一个地方，两人所到之处是一个黑乎乎的空间，像极了许木木初见天迹的梦境。
“尊上，这里是哪里？”许木木直接提问，说不定还能探究出些天迹的情况。
郁修进来后就松了手，倒是许木木，自觉无比地抓住了他的衣摆，生怕和他走散似的：“是我开辟的一个小天地，除非我点头，没有人能进来，天道也不可。”
“这么厉害。”许木木感慨。
郁修伸手扯开许木木抓着他的手，许木木不解地看过去。
“许木木，我想过要杀了你。”郁修开口，下意识退后几步，也不知道是怕自己接下来的话会吓到对方，还是……单纯地想和许木木保持距离。
许木木却根本不解其意，反倒又往前凑了凑：“可是尊上还是救了我很多次啊。”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尊上好像在推开她？
“可你还是会因为我而死。”郁修笑了笑，伸手在许木木头上揉了揉，顺带把人也推远了去，“许木木，别靠近我，选择我的下场……远不是你想的那样好。”
“不会啊。”许木木连忙道，“说起来尊上你可能不信，我原本来修仙界其实是因为……”她索性把遇到天迹的事情一五一十和郁修说了清楚明白。
“你看尊上，你帮我解决了玉宿仙尊，所以我现在才会一直活着啊！尊上你明明就是我的大福星！”许木木一直觉得遇到郁修是她的幸运，不然早不免被修仙界奇奇怪怪的生物给弄死了，更别说还能从黑化的玉宿仙尊脚下留命。
郁修似乎对许木木的奇遇并不意外，他只是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长得好看还有这样的好处。”
许木木突然脸一红，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得太干净利落了：“就……我没有别的意思，绝对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郁修却突然俯下身来，两指夹着许木木的下巴，整张脸贴了过来，唇瓣将碰欲碰的：“该做的、不该做的，你都已经做了，这会儿倒是想撇干净了？”
许木木咕咚吞了个口水，视线却不自觉地锁死在郁修的唇上，意图过分明显。
“有些事情，还是要告诉你。”郁修却笑着又松开许木木，退回到合适的距离，幽深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落寞，“许木木，我害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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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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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环境瞬息万变，许木木看到了另一个故事。
在那个时空，踏进山洞的郁修彻底死亡，没再出现过。
整个修仙界作为陪葬，被黑化的玉宿仙尊毁得一干二净，唯一和许木木最开始看到的未来不一样的地方，是郁修在进入山洞前，对她施了一个法――玉宿仙尊的任何举动都没能伤到许木木半分，并且……玉宿仙尊的攻击仅限修仙界。
最开始许木木在天迹那里看到的，是玉宿仙尊黑化，捅传三界，人界、修仙界、神界尽数受到损毁，其中修仙界尤为最重，但眼前这个新的未来……只有修仙界彻底被损毁，那些曾经从洗灵阵获得好处的修士双倍奉还灵力后快速衰老，而大部分勤恳修炼、对洗灵阵毫不知情的修士则是被剥夺灵力内丹、打回人界――踏过试炼门时年方几何，这次退回人界便是多大――等于是漂白了在修仙界的所有努力。
所有修士都回到人族，起初还心慌意乱地企图再次从试炼门穿越，重回巅峰――可当他们看到试炼门那边的断壁残垣，却又心生怯懦，几个胆大的还是踏过去了，结果瞬间化作一抹青烟，存在的本身转化成了灵力，被修仙界的大地吸食――洗灵阵大成，只是受益人不再是单独的修士，而是整个修仙界的大地。
至此，在无人敢去修仙界，所有人都选择重新做一个“人”。
唯独还保持修为的许木木，感知着身体里那颗不属于自己的内丹，继续自己漫无目的的旅行……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自己不曾去过修仙界一般。
但看着自己储物戒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金山银山，还是不一样了。
她挑了个四季如春的镇子，买了套自带池塘的大院子，花了大价钱把屋子拾掇一番，不知不觉恍若来到不夜城里的那个大房子。
房子装修完毕的那一天，许木木就离开了镇子，动作快得像是在逃避什么。
随后她再没有动过储物戒里的钱，选择像以前那样，钱没了去打工，攒了积蓄又开始给自己放大假。
几年间，许木木走过山川四季，吃过街边脆力的煎饼果子，喝过酒家珍藏的百年酒酿，小日子过得不算多滋润，却也是温饱富足有余。
一切好像又回归正轨，直到五年后、修仙界毁掉的那个日子。
许木木突然撕开一道口子，从人界踏出、回到不夜城。
不夜城是修仙界唯一一块未曾遭到任何破坏的地方，只是这里已经成了一座空城，原先那些安分守己的妖魔鬼怪也随着那次的动荡重回本元，被丢回修仙界各个角落任其自生自灭。
整座城刮着凋零的风，时不时吹来不知从哪掉落的挂布，空荡荡的街道上，歪七扭八倒着许多家具摆设，一路上的店面只有破败的大门澎湃地自扇耳光，也不知道是在欢迎难得出现的人，还是在赶客。
许木木看着一路的，默然无语。
她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在院子中央布置一堆柴火，把这些年从各地收集来的好吃的、好玩的，都堆积在一块，一把火，连带整座城，包括她自己，都打算烧得干净。
可就在火舌舔舐而来的前一刻，一场倾盆大雨劈头落下。
紧随其后，许木木看到了自己那不靠谱的爹许三光。
许三光缓步走来，不过几年未见，他却像是老了五十岁，原本乌黑的发尽数白了，脸上的皱纹一条叠着一条藏起青春：“小木头，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伸手接住从许木木眼角滑落的一滴泪。
霎时间，掌心的泪迸射出白色的光芒向四周溅射出去。
与此同时，记忆如潮水般向许木木的大脑冲击――她看到了一切。
她看到女娲在补天，看到女娲将多出来的她藏在山清水秀的宝地，看到在自己逐渐懒散最后选择钻进土里安眠，等再被地震抖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和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别无二样。
刚睡醒的她懵懵懂懂地被未来的自己占据了身子，陪着郁修在山洞间休养生息，直到未来的自己再次抽离，她依旧心安理得地拖着裂开的身子躺在郁修的衣襟里睡大觉。
她只是觉得很舒服，待在这个人身边既安全又舒服，睡惯了温暖的衣襟，谁还回泥里啊。
可偏偏被天道抢走了。
天道化身成许三光的模样，大摇大摆地招摇撞骗，骗郁修说可以让她变回原来的样子。
还是小石头的她一直以为那个人早就被沈千杀死了，是不可能再回来的。
她以为这点连石头都骗不过的谎言，决计是骗不到聪明的郁修，可偏偏……郁修信了……他甚至只提出了一个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