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芒芒恐惧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老的灰暗的面孔,是一个灰发老太婆。她的衣裳破旧,头发也是邋遢,瘦瘦巴巴的脸上,刻薄的倒三角眼显得凶悍。
沈芒芒吓得更想哭了,但又不敢,憋着哭声打起了嗝儿。
突然老太婆脚下传来“嘤嘤”声,一只雪白的萨摩耶挠着她的裤管撒娇。
“小白,是你把这小孩带来的吗?”老太婆低头问地上的小狗。
小狗嗷嗷两声,欢快地摇尾巴,还眯起眼睛开心地躺在地上,四脚朝天,露出肚皮,想要主人爱的摸摸。
沈芒芒不禁忘记了害怕,好奇问:“老奶奶,这是您养的小狗狗吗?”
“小狗?呵呵。”老太婆扯起嘴角,露出渗人的微笑,“跟我来吧。”说着转身走向不远处的一座木头屋子。
沈芒芒冷地缩了缩脖子,小短腿快步跟上。
在茂密的树林里有一座木头屋子,房屋和主人的气质一样都十分阴暗。因为茂盛的枝叶遮挡常年见不到阳光,房屋四周的温度偏低,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
前院的围栏破了一个大洞,看样子是中小型野兽攻击所致。院子里种着一些绿叶菜 ,还有几只母鸡在地里溜达。
老太婆把沈芒芒领到屋子里。屋内光线十分昏暗,有一股檀香的陈旧气味,墙壁上挂着房屋主人的黑色肖像。沈芒芒更害怕了,她颤抖的小手拉住老太婆的袖子,“奶奶,这太黑了,我害怕。”
老太婆顿了一下,转身从肖像下的柜子里取出一只蜡烛,双手颤巍巍地划开火柴点上蜡烛,屋内总算能看得清全貌。
墙上挂着老太婆年轻时候的样貌和一位成年男性的黑白肖像,画面中的两人表情严肃不苟言笑注视镜头。屋内中间是一张破旧的木桌和板凳,桌子上凝固着黑色的污渍。
窗边覆盖着枯萎的爬藤植物,靠近门口有一张躺椅,上面有薄薄的坐垫和一条毯子,显然主人平时躺卧在长椅上看着院子打发时间。
屋内屋外都特别安静,只有院子里的母鸡来回走动的声音。
咕噜咕噜,沈芒芒的肚子开始唱歌。她低下头摸着扁扁的肚子,“奶奶,我饿了。”
老太婆身体僵住,又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隔壁房间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布包,里面还包了一层塑料袋。
再解开塑料袋,拿出几块自己晒的红薯枣,放在沈芒芒的手心,用粗哑低沉的嗓音说:“吃。”
沈芒芒看着手里暗红色的黏黏的不明物体,迟疑了一下,但抵不住肚子饿得咕咕叫,还是把红薯枣放进嘴里。
甜甜香香的糯糯的滋味在口中扩散,沈芒芒顿时眼睛发亮:“好吃哒。”
老太婆努力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但笑容并不明显,反而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得凶神恶煞。
吃着红薯枣的沈芒芒也不害怕了,在老太婆旁边跑来跑去,新奇地摸摸家具,又看看窗外。
“奶奶,这是什么?”
“奶奶,您家好黑呀!”
“奶奶,您可以让小白和我一起玩吗?”
老太婆不多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把沈芒芒领到院子里。
一只雪白的小狗正追着大母鸡玩闹呢。
很快沈芒芒也忍不住加入追逐的行列,银铃般的笑声回响在整座小木屋。
老太婆坐在屋内的躺椅上,静静看着院子里的小女孩,脸上看不出表情,目光中却透露着眷恋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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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周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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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的沈芒芒玩得不亦乐乎,这头的大人们发现孩子不见了。一开始以为是沈芒芒玩捉迷藏躲起来了,夏阿姨还抱怨自家的小女儿怎么这么顽皮。
等大人们怎么喊都没听见沈芒芒的声音,这才慌了神,在山上附近一遍又一遍的寻找,连中饭都顾不上吃。
白守一和沈天真也在山坡的另一侧搜索踪迹。
沈天真表情凝重:“芒芒不会无缘无故的跑掉,很可能是遇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比如山里的小动物。最严重的可能情况是有人把她抱走了。”
“我想起来了。”白守一突然拍了拍脑袋,“这座山里住着一位老奶奶,她对附近的地形比较清楚,我们去问问她吧,说不定她见过沈芒芒。”
白守一快步走着回忆:“老奶奶看起来很凶,但是人可好了。小时候我也不小心走丢了,是老奶奶送我回村口,还送给我一袋子红薯枣,她做的红薯枣可甜啦。”
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来到半山腰处的一座破旧木屋前。老奶奶正蹲在前院修补围栏上的破洞。
白守一上前有礼貌的问:“周奶奶,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女孩,她七岁。大概这么高,扎着两个马尾辫,身穿白色羽绒服。”
白守一用手比划着身高,“她在山里走丢了,家长们都很焦急。”
周奶奶站起来,也不说话,领着他们进入木屋,来到旁边的卧室。
一个小女孩盖着棉被在床上呼呼大睡,脸蛋红扑扑的,不是大家都快找疯了的沈芒芒是谁?
沈天真立即拿出手机联系家长,大人们很快赶到周奶奶的木屋。沈芒芒被姐姐摇醒,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懵圈放空。
两眼红肿的夏阿姨飞快跑进屋子,一把紧紧抱住小女孩,又朝她的背部使劲拍了两下,带着哭腔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皮?那么多人都在找你,你去哪里了!”
沈芒芒不知所措抬头,看见妈妈一直掉眼泪,也跟着嘤嘤哭起来。
夏阿姨平复激动的情绪,给孩子擦了擦脸,使劲亲了她两口。领着沈芒芒走到前院,周奶奶还蹲在那个位置修补围栏的破洞。
“大娘,太感谢您了!”夏阿姨感激道:“多亏您照顾我家的孩子,我……”
周奶奶阴沉着脸站起来,低声说:“你们走吧。”直接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夏阿姨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白妈妈走过来抱住闺蜜的肩膀,叹气说:“唉,我们先走吧。”
沈芒芒被妈妈紧紧牵着手,走到木屋围栏外。她回过头,发现雪白的小狗狗又出现了。她开心地跑到小狗面前,蹲下来依依不舍说:“小狗狗,我好舍不得你呀!”
小狗也嗷呜两声。
沈芒芒扭头向姐姐介绍自己认识的新伙伴,“这是我的好朋友小白,它是一只很可爱的萨摩耶。”
沈天真低下头认真观察,眼前的小动物体型娇小,腿短,耳朵略呈圆形,全身浓密的绒毛为雪白色,尾毛特别蓬松,看起来像一只炸毛的雪球儿。眼睛鼻尖为纯黑色,两只眼睛眯起来像桃花形状。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只狐狸。”
“哎?”所有人都愣住了,再看看地上翻滚撒娇露出肚皮的小狐狸,可见之前喂养它的是多么温柔的人,让野生小动物也放下戒备愿意亲近人类。
回家的路上,大家才知道了周奶奶的悲惨经历。
周奶奶年轻时是山里猎户的妻子,家庭美满,育有一对龙凤胎。山中资源丰富,勤劳的丈夫打猎采药,赚的钱足够一家人和乐融融生活,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后来先天不足的小儿子生病高热不退,夫妻俩带着孩子们去城里医院看病。在人流拥挤混乱的车站,大女儿被两个人贩子使计偷偷抱走。
高烧的小儿子陷入惊厥后在急救室去世了,周阿姨悲痛之下精神失常,浑浑噩噩卧病在床。照顾她的丈夫在山中采药,不幸跌落山崖坠亡。
等周阿姨慢慢清醒过来,这个家已经支离破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从此后她沉默寡言,不再和别人说话,彻底封闭自己,隐入深山。
一年中有一两回人们看到她蹲在集市的角落卖攒齐的鸡蛋和红薯枣。
听到白妈妈的讲述,所有人唏嘘不已,心情沉重。
沈芒芒难过地说:“奶奶一个人好可怜哦。”
作为感受最深的夏阿姨,今天仅仅是小女儿离开几个小时就觉得心慌绝望,想到老太太因为人贩子的恶行,和女儿失散几十年落得家破人亡,夏阿姨不由得气愤填膺破口大骂:“罪该万死的人贩子!都该下地狱!”
白妈妈在旁边安慰:“人在做,天在看。人贩子一定会有报应的。”
白爸爸说:“前些年村委会带着警察上门给老太太采集了血液和指纹。现在科技越来越发达,说不定有一天老太太和她失散的女儿就能相认团圆。”
虽然这么说,但是大家也知道,事情时间间隔这么久,其中的希望非常渺茫。
上山时大家有说有笑热热闹闹,下山时所有人心里压抑沉默着回家了。
回到农家乐接近傍晚五点钟,一楼大厅已经坐着几桌客人,厨房两个徒弟掌勺炒菜,前段时间招的服务员正在上菜。
白爸爸两个贴心的徒弟已经在二楼包厢为他们准备一桌丰盛的晚餐。
中午因为找人没吃饭,大家都饿了大半天。坐在餐桌前,面对热腾腾的美味佳肴,大家伙儿都顾不上说话,飞快地拿起筷子,默默加快自己的进食速度。一时之间餐桌上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
夏阿姨今晚简直要把失而复得的小女儿疼进肉里,不停的给她碗里夹各种菜。
沈芒芒幸福地眯着眼睛,大口扒饭吃肉,脸颊鼓鼓,像一只快乐的小青蛙。
晚饭后,大人们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开始复盘议论今天发生的事情。从人贩子聊到国家政策,从DNA聊到死刑,各人畅所欲言,慷慨激昂,屋子里非常热闹。
沈天真走到屋外的阳台,双手靠在栏杆上,远眺村庄的夜景。
夜晚的群山沉默,人间却依然熙攘。远远近近明亮彩色的灯牌霓虹,照亮整个街道。来来往往的游客行人欢声笑语,烧烤摊的重音响播放着劲歌热舞,原本偏僻的小村庄热闹的好像集市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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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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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守一也来到屋外的阳台,表情悠闲实则紧张地接近沈天真。他的两只手靠在栏杆上,身体向前倾,看一会儿楼下的风景,然后装作随意地扭头看向沈天真,开始找话题:“今天好像是有点刺激哦。”
“本来想邀请你们感受一下浪漫的田园风光,没想到这几天都过得鸡飞狗跳的。”说到这里,白守一窘迫地站直身体,抓了抓头发。
沈天真显然也是回想起令人印象深刻的“骑猪侠”,眼底浮现轻松的笑意 ,“自从某人的出现,我的生活就开始发生各种意外,原本简单的事都变得复杂。”
白守一没听出某人指的是自己,疑惑歪头:“哈?”
“不过复杂的生活也是蛮有趣的。”沈天真看向远方黑暗的山峰,眼眸深沉幽暗,带着不清不明的情绪,轻声说:“我是说,你很有趣。”
白守一不好意思地笑:“虽然听不太懂,但我就当你在夸我啦。”
两人抬头静静望着天空。
静谧的夜空不是单纯的黑色,而是夹杂着灰色,银色,蓝色,紫色,还有一点落日的余晖金粉色。
在无边无际的夜空中,闪烁的星光如同璀璨的钻石,它们在数万亿光年外,或大爆炸,或化为尘埃,发射自身的能量留下轨迹。沈天真想起一位诗人写的诗:浩瀚宇宙中的一颗星子,在你我的眼睛中流动。
“乡村的夜空很美吧?城里现在可是看不到星星了。”白守一感叹。
沈天真:“群星闪烁的夜空,的确有很美的意境。”
白守一点头,“是啊,如果没有星星,天空就没那么美丽。就像烧饼上没有芝麻点,就没有那么香了。”
沈天真瞥一眼旁边破坏气氛的家伙,“你的语文是生活厨艺老师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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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沈家人买了很多补品礼物,还去王大爷家买了两只活鸡,放在木屋周阿婆家的围栏外。直到他们离开,木屋的大门都是紧闭状态,屋内的人沉默不出声。
以后每逢过年过节,夏阿姨都请白妈妈帮自己带礼物给周阿婆。
沈家人的轿车远去,白守一依依不舍在后面挥手,回到农家乐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白守一心想难道这就是异地恋综合症吗,听专家说异地恋得抑郁症的比例会高1%以上。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王多浮的电话来了。
“喂,你这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兄弟们找你玩还得三催四请。就问你一句话,战狼网吧来不来?”
“来!”白守一利索地跑下楼梯和父母打过招呼,出门坐公交车一小时后和男生们会合,大家摩拳擦掌走进网吧,还是熟悉的VIP包厢。
“辅助上啊!你辅助不上,攻击再高也没用!”
“血太厚了根本打不动,必须拖字诀。”
“卧靠,死啦,你看我说的对吧。”
白守一坐在电竞椅上懊恼抱头,围观的男生惋惜呜呼,一个个都是事后诸葛屁。
“你起开,轮到我了。”王多浮抢过鼠标,把白守一挤下座位。
“章丘铁呢?”白守一抬头发现闹哄哄的包厢里少了一个人。
宋书紧紧盯着王多浮的操作手速,舍不得眨眼睛,随口答:“他说游戏太无聊不想玩,出去看电视剧去了。”
白守一走出包厢透透气,果然在一楼大厅网吧的角落里看到章丘铁红着眼眶,抽出纸巾摁鼻涕。
白守一悄悄走到他身后不远处,一看电脑屏幕――
“四郎,你害的我好苦啊!”一位宫装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决绝地撞墙自尽。
座位上的高中男生更是泣不成声。
白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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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们从网吧里出来已经下午4点,王多浮大方请客,要带大家去全聚鸭搓一顿。
男生们快乐欢呼。
白守一为难说:“我还要回家干活,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王多浮眉毛一挑想要发火,有男生说:“白守一你也太扫兴了,好不容易出来玩。”
“是不是不给王哥面子?”
“白守一是妈妈的好孩子,和我们不一样啦。”
白手一懒得听他们的冷嘲热讽和激将法,抬腿就走。突然他看见前面的小巷子里有熟悉的身影,被一群小混混围住。
白守一连忙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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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一班的班长陈晓峰最近很倒霉。寒假里报了高考补习班――没错,就是这么勤奋的孩子,长的也是非常老实的样子。也许就是这副无害的黑眼圈书呆子外貌,被一群社会小混混盯上了,推搡到无人的小巷子里勒索。
一开始是五十块,一百块。后来他们见这小子是真听话呀,说多少就给多少,也不砍价。于是小混混的胃口变得越来越大。
“什么?两千块!”班长气得憋红了脸,“你们前天不是才刚要了五百块钱吗?还说是最后一次我才给的……”
“人渣的话你都信。”领头的小混混一副杀马特的造型,紫色的头发竖直老高,一双流里流气的吊角眼,嘴里叼着棒棒糖,不耐烦地说:“五百块哪够我们兄弟耍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