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人盯住魏国!待收拾了胡人,朕亲自去取他魏泉的项上人头!”
话音刚落,冯哲走了进来,“陛下!雾岭红果已全部拔除!藏身于雾岭中的山匪已全部抓到!只是未留下活口。”
赵时安正要开口,便见一个小将跑进来,嘴里高喊:“陛下!胡人攻城了!”
外头果然传来百姓四处奔走的喧闹声和城墙处传来的厮杀声。
赵时安起身,被冯哲拦住,“陛下万万不可以身犯险!”
穆浮生突然开口:“让他去吧。”
冯哲神色复杂地看了穆浮生一眼,二人的事情这么多天他也有所耳闻,没想到穆将军竟如此受皇帝喜爱,竟然可以帮皇帝做主。
赵时安对冯哲正色道:“你先去,朕随后就到!”
“是!”
外面的事情不容耽搁,冯哲抬手抱拳便下去了。
赵时安和穆浮生二人换了盔甲,也纵马提剑去了城门口。
边关百姓早已习惯了时不时就有战乱,刚才的喧闹过后,此时静得仿佛一座空城,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尔有胆子大的人透过窗户向外看。
二人爬上城墙,举起剑就杀,胡人顺着云梯往上攀爬,却讨不到半点好处。
赵时安正利落提剑砍下一个刚爬上来的胡人的头颅,冯苍挤到他跟前,道:“陛下!胡人约有五万人马!”
赵时安看着城楼下的军队,迅速下了旨意:“进攻!”
城门打开,赵时安跟冯苍首当其冲,两军交汇,不一会儿便厮杀在一起。
许久没有这样奋力厮杀过了,死在他剑下的胡人温热的血溅上他到他的脸上,叫他有些恍神。
“小心!”
身后传来刀剑刺破皮肉的声音,一声惨叫,赵时安循声望去,发现一个胡人在他身后缓缓倒下,露出穿着银甲的穆浮生。
“别走神!”穆浮生呵斥他一声,又是一剑将一个胡人刺穿!
赵时安连忙回过神,连忙用剑抵住了一旁袭来的刀!
后面赵时安便无暇顾及其他,只能举着剑拼命厮杀,胡人身材高大,要费些力气才能将他们挑落马下。
这一战结束已是下午,胡人仓皇退兵,消失在远处。
“陛下!可要乘胜追击?”冯哲喘着粗气,他的衣袍和盔甲上也都沾了不少血。
“不急。”赵时安摇了下头,“先回去吧。”
此番胡人只带了五万兵马,许只是来试探,若他们真的追过去,才是真的中了他们的圈套。
冯哲留了人清扫战场,几人纵马回了城里。
百姓听到外面刀剑声渐歇,知道是这一仗结束了,松了口气,陆陆续续又有人打开家门出来,朝城门的方向张望。
赵时安跟冯哲,穆浮生骑着马走在最前面。
路过包子铺的时候,胆子大的大娘已经从站在二楼窗口看了。
她用胳膊碰了碰自家那口子,“你看!穆姑娘和他夫君!”
老伴儿看她一眼,“就你胆子大,敢叫人家姑娘!”
大娘斜他一眼,得意道:“叫姑娘怎么了?穆姑娘就喜欢吃咱家的包子,还叫我大娘呢!”
二人斗着嘴,看到府衙门口,知府大人闻然跑出来,“陛下!臣恭迎陛下回府!”
随后穆姑娘那位夫君先下了马,随后几个人也下了马跟上,一行人进了府。
大娘嘴里的瓜子掉了出来,拍着胸口道:“哎哟!穆姑娘那夫君!竟是!竟是!”
那称呼她没敢说出口,只见自家老伴儿也瞪大了眼睛,过了会儿也反应了过来,对她道:“还叫人家穆姑娘呢?”
老伴儿放低了声音,凑近她,“人家指不定就是皇后娘娘了!”
晋州城里逐渐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包子铺也重新开了张。
入夜时分,赵时安叫人在后院摆了几桌宴席,参宴的人有他和穆浮生,卫云风,冯哲,闻然和大病初愈的陈文策,孙蒙,还有十几个个小将。
赵时安跟几人坐在凉亭中,其余小将摆了几桌在院中,大军中灶上今日也煮了羊汤,算作是今日打了胜仗的嘉奖和鼓励。
开宴之后,赵时安照例说了几句场面话就示意开宴,军中人不拘小节,不多时便划起了拳,院中热闹非凡。凉亭中却有些沉默,几人从没跟皇帝同桌吃饭过,自然拘谨。
赵时安动一筷子,他们才敢动一筷子,赵时安举杯他们才敢举杯,只有穆浮生神态自若地在吃。
无奈之下,赵时安只好叫下人来另给几人搭了一桌。
穆浮生原本也该坐过去,但被赵时安拉住了。
其余不太明白二人关系的将军,惊得差点把筷子掉到地上。
穆浮生瞪他一眼,没说什么。
赵时安却道:“穆姐姐,你说过要跟我一起回京城的。”
“知道了,放心吧。”穆浮生舀了一勺莲子羹,慢吞吞道。
回去也没什么不好的,她现在也有家了。
战事未歇,将士们不敢喝太多酒,虽说也有其他弟兄在守夜值勤,但大敌当前,须得处处小心。
赵时安跟冯苍孙蒙他们推杯换盏,便借口醉了离席,其余人见皇帝逗离开了,也不敢多待,也散了宴席回去了。虽说酒没喝多少,饭菜却吃了个饱!
二人白日里劳累了一天,夜里相拥着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赵时安是被外头的喧闹声吵醒的,他几乎是跟穆浮生同时睁开眼的,二人相视一笑,十分默契地吻到了一起。
床帐轻微晃动,一阵凉意吹进来。
赵时安松开穆浮书,瞧见外头模糊的一片白。
“穆姐姐!下雪了!”
二人连忙起身,洗漱完后推开了房门,一阵寒风吹进脖子里。
小雪还在扑簌簌下,昨夜应是下了大雪,院中花草树木皆被大雪覆盖。
穆浮书开心地说:“原来边关真的会这么早下雪啊!”
二人在屋中用早饭,穆浮书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时安,你快过生辰了。”
赵时安将热乎乎的粥灌进喉咙里,总算没有那么冷了,“今年怕是过不成的。”
吃完饭,二人围炉煮茶,今日穆浮生是下午值勤。
“下雪了,仗不好打啊……”赵时安轻声道,伴随着茶壶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寂静的小雪里格外突兀。
对面伸过来一只手,“我会陪着你的。”
赵时安抬头,看到穆浮生对他笑了笑。
“陛下!卫太尉的信。”一名暗卫站在门口,拱手道。
“拿来吧。”
赵时安看完信,提笔给卫云律回了一封,交给那暗卫带下去,才给穆浮生解释:“卫叔打了胜仗,穆宗已被取下首级!莫国国主胆子小,跟平昌王一样,决定归顺,日后也做个闲散王爷。我叫卫叔把消息传回京城,袁相拟旨,不久之后便公布于天下,然后顺道去一趟魏国,再回京城。”
“这下唯一的威胁只有胡人了。”穆浮生道。
“是。但愿顺利吧!”
大雪接连几日未停,府衙内,晋州府主街,每日都有人不住扫雪。
赵时安在府里待不住,上了城墙,此时下着小雪,风未停。
身后传来脚步声,“参见陛下!”
“冯哲,这雪再不停,不仅有可能回发生雪灾,若这个时候胡人打进来,恐怕不好应付啊!”赵时安皱眉道。
“陛下!臣已问过当地百姓,往年冬天一直是这么大的雪,只是……往年都是十一月才会下这么大,今年太早了些。”冯哲没有打伞,头顶和身上,都是细碎的雪花,须臾才化。
“大军冬日的棉衣,都发下去了吗?”早在来时,赵时安便带上了充足的粮草和给大军的新棉衣。
说起这事,冯哲也不怎么愁了,笑着说:“前几日便发下去了,将士们都说陛下仁慈!每日操练都更卖力了!”
“嗯,那便好。”赵时安颔首,“一定多注意胡人的情况!”
“臣遵旨!”
边关下的雪与京城不同,这边下了雪也是干燥的,天色阴沉,只有大地是一片雪白。
正巧穆浮生下值,赵时安便打算跟她一起回府,冯苍跟在二人身后。
赵时安刚想让冯哲不必再送,他们自己回去就行,却见一个小将跌跌撞撞往城墙上跑,看到皇帝一行三人正往下走,差点撞上一旁的石墙。
他稳住身形,一边慌张行礼,一边大喊:“陛下!五十里外发现胡人大军!有!有!十万人马啊!”
赵时安脚步一顿,脑中细思,立马下令,“冯哲!留两万大军守城!其余十二万人马!随朕出战!”
“是!”
白雪皑皑的平原上,远远看去,黑压压的一大片人马正往晋州府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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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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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苍茫间,原本一片被大雪覆盖的平原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远处霞光漫天,残阳如血,新燕的大旗高高立于战场之上,短兵相接已然进入尾声。
赵时安正同胡人首领战在一处,胡人首领是个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力大无穷,与赵时安不相上下。
胡人见大势已去,有几个小将纵马过来想要掩护着首领撤退,却被赵时安奋力拦住,酣战之间,他竟被一刀划破了手臂!
他下意识闪躲的空隙,那首领竟被一小队人马簇拥着逃走了!
身边一个小将立马问:“陛下!要不要追上去?”
错过这一次,不知何时才能将那首领抓出来,赵时安咬咬牙,“追!”
赵时安带着一队人马追着胡人往丛林深处追去,刚把剑从一个胡人身体里抽出来的穆浮生看到赵时安的身影,立马骑着马跟了上去。
“陛下!”冯哲跟孙蒙也看到了赵时安追着人跑远,正要追上去,却被侧面冲进来的一队人马拦住,待他们收拾了这一批人,赵时安早已不见了踪影。
孙蒙年纪不大,遇到这种事情有些慌神,他下意识向冯哲看去,“冯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冯哲毕竟有经验,当机立断:“你留下守城,我去追!”
“驾!”冯哲领着一队人马,往赵时安离开的方向追去。
幸而下过雪后的路泥泞,循着地上残留的马蹄印,应当可以方便找到皇帝的去处。
天气无常,不知什么时候又会有大雪,到时再在深山中周旋,怕是危险了!
赵时安带着人追上那首领的时候,四周已是陌生的树林和山壁,天空纷纷扬扬飘下鹅毛大雪,他举起剑,纵马冲了上去。
双方人都不算太多,打到最后,赵时安受了不少伤,躺了一地的尸体,只剩下他跟首领两个人。
“时安!小心!”不远处突然传来穆浮书的喊声,他下意识闪躲,却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支箭射中了他的胸膛!
赵时安在坠马的瞬间用力将自己的剑投了出去,一剑刺穿了那首领的喉咙!
赵时安喘着粗气,鲜血从口中溢出,视线逐渐模糊,远远看到一个身影下了马朝他跑来。
天地一片苍茫,静的仿佛可以听到鹅毛大雪落下的声音。
“嗖――”又是冷箭破空的声音!
穆浮生身后的树枝微动,赵时安看清了那个隐藏在树上的人。
他好像用尽了此生最大的力气,不顾身上流血的伤口,起身将穆浮书扑到护在怀里。
耳边传来一声忍痛闷哼,穆浮生眼睁睁看着赵时安胸前的箭被斩断,背后不断有血冒出,那箭射中了他。
穆浮生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将赵时安挪开,声音破碎在风雪中,“……等我!”
她回身,一掌拍在一旁粗壮的树上,借力而起,枝头的雪扑簌簌落下,洒了她满头身。
眨眼之间,穆浮生便来到了那身于树上的胡人面前!
那胡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剑划破了喉咙,身体向后仰去,轰然倒塌,溅起一地碎雪。
穆浮生收起剑奔至赵时安面前,扶着他靠在一棵大树下。
她眼前一片模糊,眼泪滴落下来,砸到赵时安的手背上,晕开了手上的血污。
她想要捂住他胸前和背后汨汨流血的伤口,却无从下手。
赵时安半阖着眼,他费力抬起手,想帮她擦去眼泪,让她不要哭,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几匹马已经在打斗中死去了,穆浮生把他扶起来,“时安,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我带你回去!”
这山林一望无际,雪源源不断地下,赵时安几乎已经昏迷不醒。
正当穆浮生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穆浮生看到一个小小的山洞,她连忙在山洞处停下,将赵时安扶了进去。
山洞很小,里面却是干燥的,好歹可以躲避一些风雪。穆浮生伸手在怀里摸出来几个火折子,可是外面干枯的树木也都被大雪覆盖,沾着雪水,非常潮湿,她折腾了许久才找到了干枯的树枝,将火堆升起。
赵时安已经靠着山壁昏过去了,穆浮生想起赵时安时常带着一个治外伤的药瓶,连忙从他怀中摸出来,洒在伤口上,说不定能起些作用。
洒药粉的时候赵时安被伤口传来的刺痛惊醒,看到穆浮生的侧脸,费力笑了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穆……姐姐。”
穆浮生将要上好,才看到他醒了,连忙握住他的手,一双哭红了眼睛望着他,“一定要坚持下去好不好?”
赵时安很慢地点了下头,“我……不睡。”
说完,又慢慢侧着头靠着山壁闭着眼,他累极了。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雪却没停,穆浮生在山洞外用手捧着雪化了些雪水给赵时安喝下。
她坐到赵时安身边,避开了他的伤处,紧紧抱着他,不停同他说话,“时安,不要睡,好不好?冯将军和孙将军他们一定回来找我们的。”
“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
“我有个秘密一直没告诉你,等你好了,我才告诉你。”
“时安,我已经没有家了,只剩下你了,你要好好活下去,好不好?”
说到最后,她已是泣不成声。
一只手慢慢覆上她的侧脸,穆浮生一把握住他冰冷的手,紧紧握住,“坚持下去,时安。”
不知是不是王太医的伤药有了效果,赵时安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他有了些力气,“穆姐姐……我……我半生坎坷,唯有……你在我身边才……才算是圆满。眼下除了脚下的巍巍江山……我能给你的,还有……这一颗真心,你要……不要?”
穆浮生拼命点头,哭着说:“要!时安!我要的。”
“穆姐姐……我不想……再叫你姐姐了。”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苍白的嘴唇弯起,“浮生……我好多次,好多次……都想这么叫你,可是……有些不好意思。”
穆浮生将他冰冷的手抱在怀中,“你以后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