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堪堪跑出了几步,只听“轰隆”的一声突然炸响,这声音不是从天上来,而更像是大地怒吼的轰鸣,一阵战栗顿时传达到每一个神经细胞中,傅晚宁只觉头皮发麻,太阳穴突突跳动了起来。
一瞬间脚下的大地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她心跳如鼓,飞快地接过妈妈手中抱着的衣服大喊道:“快跑!”
她自己一步踏出去,明明是平坦光滑铺着地毯的室内,却好似突然踩了个空一般,让她差点扑倒在地,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下一秒,天空中突然迸裂开了一道耀眼的白色光带,将整个世界照耀地宛如青天白日一般。
挂在墙上的时钟啪嗒地一声停止了摆动。
傅晚宁大骇,越是反常的行为,就代表着这大地震的等级越发恐怖。
屋内的各种家具都剧烈地晃动了起来,“砰”的一声,头顶有一盏早就和墙壁冻在一起的吊灯突然落了下来,险险砸到傅晚宁的头。
身后的陆域一个箭步上前将它一掌拍开,那吊灯猛地飞出去好远,碎了一地,映着这道离奇恐怖的白色光带,散发出莹莹的闪光。
这栋别墅是傅展书亲自监工指导的装修,他作为专业人士,在知道会有大地震的前提下,对这栋房子的设计那都是格外上了心的。
但此时,地震强度之猛,别墅内的墙壁都开始不断有细细密密的裂痕崩开,一大块一大块的墙皮簌簌地往下脱落,窗框咣当作响,“哗啦”的一声声巨响猛然炸开,那是屋内所有的加厚特制防爆玻璃瞬间炸裂开来。
这些特制的防爆玻璃,扛过了3年70度的高温和3年多零下150度的极寒,一直都坚若磐石,谁曾想,在大地震开始不到30秒的时间里,就土崩瓦解爆裂开了。
幸好大家都穿着厚厚的衣服,玻璃渣崩裂四射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下意识地缩着脖子低下了头,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来。
但极寒之下,地毯上都有一层层的冰晶,再加上大地剧烈的晃动以及满地的玻璃渣子,苏雨秋一个大跨步跨出去,却落了个空,跌在地板上。
傅展书像拽小鸡仔一般一把拉起她,下一秒他自己跨出步伐的时候,那该死的踩空感袭来,换成他差点摔倒。
“小心点,都小心点。”
白色光带慢慢淡了下去,四周又慢慢暗了下来,幸好他们这一路狂跑,也很快跑出了别墅区范围。
就在他们跑出大门几秒后,庭院上加盖的那一层罩子也猛地碎裂坍塌了下来。
侵骨的冷空气在他们踏出室外的那一刻劈头盖脸地袭来,饶是他们四人刚一路快跑出来,也瞬间觉得鼻腔喉间如吞了一大把冰雪一般。
他们一边朝着空旷的地方奔跑,都顾不得将厚厚的外套披身上,只一脸仓惶地看到,大地好像裂开了无数的口子般,一道道白色金色的地光闪闪,宛如末世前的都市霓虹,将这无垠的雪地照亮。
而后是地声隆隆,随着又一阵剧烈的大地震动,远处废弃已久的锦山园小区高楼一瞬间痉挛般疯狂嘎嘎作响,再下一秒便宛如巨浪崩泻一般轰然倒塌,瓦解崩溃。
顿时四处震风解瓦,无数雪沫翻飞,视野所及一片灰蒙蒙的尘土与雪沫。
人们一砖一瓦搭建起来,加了钢筋,倒入混凝土,自以为那便是最坚固的建筑了。但这样的工程,在地震面前面前却犹如豆腐渣一般,简直不堪一击。
傅晚宁几人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一片眩晕,四个人紧紧拉着手害怕走丢,但在剧烈的失重里却根本无法保持站立,一个趔趄,皆齐齐跌倒在地,在不断晃动的大地上颠来倒去。
西西与山山汪汪汪地大叫了起来,一边朝着身后不停吠叫,一边猛地叼着傅晚宁与苏雨秋身上的衣服往前拖,又慌又急,吠声里满是浓浓的恐惧。
傅晚宁用力地晃了晃头,双手用力按在雪地上,回头一看,身后一片山崩地裂,原本西山所在的区域竟然瞬间塌了下去,雪沫纷飞,无数凄厉的雪兽哀嚎声在传荡。
一道巨大的裂缝出现在西山脚下,朝着他们的方向正在飞快地蔓延过来。
随着那裂缝口子越来越大,两侧的树木积雪以及一切杂物都纷纷往那裂缝里掉,黑黝黝的巨大裂缝,谁都不知道有多深,无情地吞噬着沿路的一切。
傅晚宁双眼瞳孔顿时一缩,她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却又被那剧烈的抖动带得往前一扑。
在高度的战栗下,她浑身都如同不是自己的,喉间格外酸涩,着急地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急得眼泪瞬间飙了出来。
傅晚宁用力咬了下自己的舌尖,腥甜沁出,她艰难地压下了恐惧,大喊道:“快起来,快跑,地缝来了!”
一手去拉苏雨秋,一手将身侧的西西推了出去,“跑!好宝儿自己跑!”
你们自己跑的话,一定能安然地逃出去的,快跑。
西西与山山此时却哪里听她的话,只紧紧撑着她的腿防止她再度摔倒,傅晚宁无法,顾不得驱逐它们,忙半蹲着身体一手撑着地,艰难地保持着平衡去拉苏雨秋。
傅展书与陆域也一直在尝试着站起来,但同样每次都是一站起来,又因为失重一阵阵往前扑。
此时听到傅晚宁的喊声,扭头一看也看到了那不断逼近的裂缝,本能的求生欲之下,终于艰难地站了起来,四人再度搀扶着一步深一步浅往前跑。
仅在短短的一分钟内,末世之前残存的那些高楼大厦便宛如一块块嫩豆腐,突然被漫天倾撒的巨大岩石砸中般,碎裂成土砾一堆。
原本低矮的洼地轰隆隆地往上不断抬升,高耸的山脉却宛如电梯失重般急速下坠,成为一个个巨大无比的深坑。
不知道从多深的地底下突然冒出了一股股水花出来,因为高压射出的原因,形成了无数白色泡沫组成的水花,在露出地面的一瞬间,被零下90的极寒空气瞬间冻成了白得发光的浪花,而后又在嗡嗡嗡轰隆隆的大地震中碎裂开,好像天地之间再度下起了雪一般。
壮观而绚丽,比傅晚宁见过的所有电影特效都要更炸裂。
苏雨秋与陆域手中的那些大衣在一次次跌倒中已经不知道丢哪里去了,眼下他们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冷死,一个劲地就是往前方那些空旷的地方跑。
平时平稳不动的土地,此时却好像是暴风雨之下的海面一般,不断地剧烈晃动着,或向左向右,或向上向下,人类奔跑在上面显得如此渺小,一如惊涛骇浪的海面上的那一叶叶扁舟。
傅晚宁明明瞧准了眼前的陆地是平坦着的,但一脚刚抬起还尚未踩下去,那陆地却硬生生下沉了2米有余。
她只能硬生生收回了脚步,换个方向继续跑。
她看到前方也有人,那是西山基地中跑出来的人,他们上一秒跌倒了,下一秒爬起来继续跑,再下一秒,地下突然出现了巨大的裂缝,那些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仍惯性地往前冲着,就这么直直冲撞进了裂缝中。
或者明明脚下是一大块的平地,仓惶跑出来的人还以为暂时安全了,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大喘气,下一秒整块陆地突然下沉,他们跟着急剧下跌,顿时失了踪影。
又或者是随着大地猛然的颤动,那些倒塌了的废墟被瞬间被抛起又飞溅着落下,宛如张着嘴的巨兽一般一口将从旁边跑过的人吞噬。
饶是她重活了一世,见过的灾难世面比别人都多,也未曾见过如此惨烈的画面。
在这般无差别倾塌的灾难下,她本能地浑身战栗。
陆域紧紧拉着她的手,傅展书拉着苏雨秋跟在身后,西西山山与将军也亦步亦趋,大白二白和另外两只豹猫兽不知道在哪里,但此时顾不上了。
“快,这边太危险了,小心注意脚下的裂缝!”
傅晚宁大声喊着,四周满是惊慌失措的尖叫哭喊声,都快淹没过她的声音。
天色阴沉沉的,无数细细密密的裂缝在他们身后绽放开,宛如延时摄影下暴涨伸长的植物根茎一般,对他们穷追不舍。
傅晚宁一家仓惶地朝着前方雪地跑去,这是他们早早就勘测好的道路,再往前一片都是平原,顶多有点小丘陵,空旷没有建筑物,不用害怕被倒塌的建筑与树木压到。
只要后面的地裂不追赶上他们,挨过这一波大地震就好了,再稳一点,没事的,能撑过去的,她呼吸急促,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打着气。
下一秒,“轰”的一声猛然在他们身前炸响。
正回望着身后裂缝的傅晚宁只觉得浑身寒毛顿起,她转过头来,被她别在腰间的能源聚光灯扫过,傅晚宁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
前方平坦的大陆突然齐齐塌陷了下去,一个巨大的断崖悬在他们眼前。
“汪汪汪――”
西西与山山紧急顿脚,惊惶地大叫了起来。
“爸爸妈妈小心――”
第116章
就差了2步!
但凡这块陆地再晚半秒钟塌陷,她这两步路踏出去,现在掉入这巨大深崖中的就是她了!
傅晚宁脸色异常惨白,猛地回过头,看爸爸妈妈也都没事才放下了心,刚刚那一瞬间,她浑身鸡皮疙瘩全起来了,后背是淋漓的冷汗。
惊天地动仍在持续中,那突然塌陷的断崖边缘处,雪块仍在簌簌下落,大有往他们这个方向逼近的趋势。
脚下的陆地如波涛汹涌起伏晃动个不停,四人本来就头晕目眩站不稳身子了,被这突然的一吓更是双腿发软,都快站不稳身体,紧紧搀在一起才勉强没有再摔倒。
但他们不能停下来,谁也不知道脚下的土地什么时候会崩塌,谁也不知道那无数的裂缝什么时候会蔓延过来,他们只能不断地躲避着跑动,像是一群被猫戏耍追逐着的耗子,仓皇失措,步伐急促而慌乱。
哪怕脚下的土地暂时没有塌陷的迹象,他们也不敢停歇。
户外的深夜太冷了,平时白天的温度还有零下90度,深夜至少还会低个五六度,他们又怕又累,但也知道,不能停,这样的深夜中,一旦停下来,一旦脚下的土地崩裂,那怕是根本没有站起来、跑起来的力量了。
傅晚宁趁着暂停喘气的时候,从身上胡乱背着的地震紧急逃生包中掏出了一块巧克力,巧克力包装早就特殊处理过了,哪怕带着厚厚的手套,也很轻松地就撕开了,她重重呼出一口气,将巧克力往嘴里塞去。
苏雨秋等人也同样如此,这样身体高强度运转的环境下,他们必须要不停补充能量,才能坚持下去。
为了应对可能到来的天灾,傅晚宁从高温开始,就针对每个天灾都做了应急的急救包,不管是什么时候,一家人身上都整整齐齐背着急救包。
地震急救包里,放入了可以快速补充能量的压缩饼干、巧克力、肉干等吃食以及足量的水,还有铝箔毯、麻绳、瑞士军刀、信号弹与哨子、止血胶布消炎药等常备药品。
一人一个军用背包装得鼓鼓囊囊的,足足有十几斤。不过他们现在的力气大,背着这个大背包跑就跟玩儿一样,毫无压力。
其他的生活小用品自是不提,最关键的便是那些信号弹。
傅晚宁非常害怕一家人在地震中逃难的时候走失散,就好比今日这地裂,若是那么不巧,偏偏是自己和父母之间的土地裂开了,又来不及跳过去,那定然只能各自朝着反方向逃跑,非常容易失散。
信号弹与哨子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如果真的不幸各跑一方,那等大地震停下来之后,大家还能以此来互相定位。
还好,还好,这个最坏的结局没有出现。
他们四人两狗一豹猫还是顺顺利利地在一起,眼下也就另外两只豹猫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然一家人仍整整齐齐着。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时间在他们的一路奔逃中很快过去,傅晚宁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
大地一阵一阵的震动仍在继续着,往往是一波剧烈的大地震之后,开始小的余震。而后再来一波的大地震,如此循环往复。
地光闪闪,霹雳有声,伴随着高山隆起、低谷坠落以及各类建筑被破坏瓦解发出的噪音,四周环境嘈杂,一片涂炭。
他们好像反反复复被塌陷与地裂逼着绕来绕去,最后也不知道自己绕到了哪里。
最开始的时候还远远地看到前方如巨大圆炉般的西山基地,但再后来,再绕到西山基地所在地方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堆巨大的废墟,再后来,连废墟都没有了。
一个巨大无比的深谷取代了原本安然矗立的西山基地。
傅晚宁看到有许许多多或脸熟或陌生的面孔,他们匍匐着跪倒在不断震动的大地上,对着原本西山基地所在的区域失声痛哭。
他们一句一句哭喊着呼唤着家人的名字,歇斯底里地要往那巨大的深谷中爬去。
而后大地又是一阵猛烈的大震动,又有几条巨大的裂缝撕开,几个躲避不及的人瞬间被卷入,边缘处有人半个身子掉了下去,顿时惊怖地尖叫起来,双手紧紧攀着撕裂开的裂缝冰壁。
他们身旁的人刚想伸出手去拉,下一秒,不堪重负的断壁残冰断裂开,伴随着绝望的尖叫,那人已经掉入了裂缝当中。
余下的人见状,都连滚带爬地连忙躲避开……
傅晚宁一家自顾不暇,哪里又顾得了别人。
她不知道这一场恐怖的大地震要持续多久,站在这样不稳失重的大地上,反反复复地向前跑、再折返、再转弯,便是她这么强的身体素质,也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晕,胸口越来越难受,一股股强烈的呕吐感不断涌了上来。
她强忍着这股难受,好不容易等一波震动停止了,才艰难地站直了身体,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望远镜,环顾四周。
这是在哪里?
眼下身旁只有零星几个身影,四周的环境一片陌生,和她之前勘测时记下的环境都不一样,他们是跑得太远,跑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了吗?
不,也不像是。
他们一直在不断奔跑着,虽然不知道跑出了多远,但印象中一直在前进、掉头、转弯,就算是偏离了西山基地,应该也不会离得太远才是。
再说了,眼下四周虽然地形看着没有半分熟悉的样子,但细节处还是有点印象的。
比如那儿那颗倒塌了的歪脖子雪松,比如那边那块巨大的落满了雪的石头。
只是原本的平地已经不再是平地,原本的山已经不再是山,谷也不再是谷。
天已经微微透亮了,傅晚宁咕噜噜地喝了一大口热水,喘着大气,看着眼前陌生又带着点熟悉的一切,心底浮现出了一个词汇来――“沧海桑田,山河改观”。
这是超大地震带来的巨变。
他们此时站在一块平坦的雪林当中,趁着眼下难得的平静,都从包中取出了食物,大口大口地进食着。
傅晚宁从包里一连掏出了好几个大罐头来,开给西西山山它们吃,这一路奔逃,它们也累得够呛,疯狂地吐着舌头大喘气,傅晚宁都怕它们舌头被冻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