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年被调剂到舞剧专业，就知道，这个专业是整个舞蹈类，最差的专业。
国艺舞蹈类专业总共有三大类，细分十几个专业，每个都是舞蹈生梦寐以求，削尖脑袋都想考上的。
除了国艺。
谁都知道，国艺的舞剧专业很鸡肋，还不如一些三流学校。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的优先度居然碾压其它专业，排在第一！
“你们有点出息，别自己泄气！”老师很有气势的说完，悄悄摸出手机，“我先去跟领导确认一下。”
看来，就算她溺爱自己的学生，也觉得这件事情很是离谱。
班里同学半是兴奋，半是忐忑，生怕老师确认之后，告诉他们‘胡璇弄错了’。
纠结的气氛持续三分半，老师重新折回来，笑得像盛开的牡丹，喜气洋洋。
“我问清楚了，这个月21号，正好是圣诞节前的一个周末。”
圣诞节并非法定节假日，公司学校不放假。
但是，考虑到现在年轻人，见到节日就想过。商家和当地机构为了迎合大众，每年都会选择圣诞节前的周末，举办庆典活动。
这次承办活动的主办方，是一家注重文化底蕴的新公司。
想要借助此次庆典，在当地打响品牌的名声。
上次他来学校谈赞助的事，恰好被邀请观看演出，看到舞剧专业带来的节目，立刻被这群年轻的女孩吸引了。
虽然她们的表演，远远比不上专业演员。但是她们身上的专注和可能性，还有舞蹈中展现的文化自信，正是他们品牌所需要的。
尤其是祝萝出场后，将整个节目升上一个高度。
品牌大佬几乎立刻就决定，邀请他们和其它嘉宾一起，共同完成这次面向年轻人的庆典。
“听说，他们公司的大老板，不计成本邀请我们过去，就表演上次那个节目。”老师拍拍手，像哄孩子似的说，“大家最近辛苦一点，把节目排练到最好。这可能是你们第一次走出校园，要给国艺长脸。”
“卧槽，居然是真的！”
“救命我好紧张啊……”
“不准说那么没出息的话！学跳舞的，谁不想登上大舞台？这可是能被社会看到的机会，是通往大舞台的跳板！”
“说得好，从今天开始，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班里的气氛，很快从不安过度到振奋，每个人都对即将到来的舞台，充满期待。
胡璇注意到，祝萝一直抱着腿，坐在那儿，安安静静没有说话。
她过去，拍拍祝萝的背，“祝萝，你是不是觉得紧张？”
“没有。”祝萝摇摇头，认真向胡璇许诺，“我会好好练习的。”
胡璇斟酌措辞，为难地说，“我跟老师不想给你压力，但是，这次舞台对于我们很难得，还是希望你能够克服一下。我们大家都会帮你的，好吗？”
“好。”
祝萝表面答应下来。
其实，依然没有什么信心。
不过她现在状态稳定很多，不会因为惧怕舞台，而变得惶惶忐忑。
临近放学，祝萝和韩素素一起走出教室，在校门口挥手告别，然后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又是那个舞台。”
祝萝黯然地想：去年，她的噩梦，就是在漠城广场开始的。
此后每一个舞台，祝萝都会多多少少失误，逐渐沦为众人的笑柄。
如今，她好不容易调整心态，重新站上舞台，却又要面对自己噩梦的开端。
“我没问题吗？”
祝萝小小声问自己。
她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没有期待任何人回答。
然而，耳边却响起熟悉的声音。
“没问题。”
“啊！”祝萝抬头，发现鹤令Z就靠在斜对面，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
他背后是通往国体的暗巷，狭窄阴暗。
自从那次相遇之后，鹤令Z再也没有走过这条巷子。
“你在这里等我吗？”
“嗯。”鹤令Z回答，“有个人想要见你，所以我提前通知你。”
说完，他立刻补充，“你可以拒绝。”
“谁呀？”
“方凭序。”
祝萝听到这个名字，觉得耳熟，想了一会才记起是韩素素提过。
他好像是崔玉姝的前任，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祝萝问，“他是你的朋友吗？”
“不算。”鹤令Z慢吞吞说，“我欠他一个人情。”
“这样啊，好吧。”祝萝没有过多思考，答应下来。
虽然鹤令Z嘴上说不算朋友，但祝萝直觉认为，他应该不是太坏的人。
“我应该去哪里找他？”
鹤令Z报上一个名字，是学校附近的酒吧。
“你可以不去。”鹤令Z再次强调。
他原本打算直接拒绝方凭序，却被他一句‘你不问问本人，怎么知道她不愿意’而堵回来。
直到现在，鹤令Z也搞不清楚，为什么方凭序执着于约祝萝去酒吧。
瞧祝萝的模样，大概一辈子没喝过酒，更没有去过酒吧。
“好啊。”
祝萝回答。
“？”鹤令Z怀疑自己听错了。
祝小兔那么容易被惊吓，为什么会立刻答应？
“你确定。”
“嗯。”祝萝抬头，懵懵看他，“难道不是正经酒吧吗？”
鹤令Z说，“是正经酒吧。”
如果是不正经酒吧，那么，酒吧和方凭序，今天肯定得没一个。
“我可以的。”祝萝认真地说，“我已经成年了。”
成年人去个酒吧而已，没什么的。
没什么的！
对！
鹤令Z瞄了眼，见她握紧拳头，就猜到祝小兔内心，在偷偷给自己打气。
“祝萝。”鹤令Z怕她误会，解释道，“我没有用你还人情的意思，所以，不要勉强自己。”
“我哪有勉强。”祝萝一口咬定，“我还没有去过酒吧，想去增长自己的见识。”
没必要的见识，其实可以不增长。
鹤令Z没有把吐槽说出口，慢吞吞站起来，迈开长腿走进暗巷。
“来吧，这条路比较近。”
“好。”祝萝攥紧书包带，跟在他背后，穿过长长幽静的巷子。
天还没有黑，暗巷空荡荡的，只能听到他们脚步的回声。
祝萝走了一阵，觉得太安静了，主动挑起话题。
“你，眼睛没问题吗？”
他今天没有戴那副特别的眼镜，祝萝有些担心。
“有问题。”鹤令Z坦白回答，“可是，这里不就一条路？”
“哦。也是。”祝萝缩回伸出的手。
她本来想说：如果你看不到，我可以牵着你走。
但是这条暗巷，笔直通到对面，途中没有任何阻碍。
即使真正的盲人，也不至于遇到危险。
这时候牵着他，好像太刻意了。
鹤令Z看不清楚，没注意到祝萝缩手的动作。
四舍五入，错过一个亿。
“你以前，经常来这里跳舞吗？”
“不经常，只有临近演出，必须增加练习量的时候，才会过来，刚好被你遇到了。”祝萝回想那段经历，语气无奈，“我不想留在家里练，如果在学校，其他同学……”
祝萝没有继续说。
说得太多，搞得自己很矫情。明明学校和家里都可以练习，却偏偏要来这种小地方。
鹤令Z没有思考这么多，他只说，“那可真巧。”
“嗯？”
“我平常也不走这里。”
因为躲猫，偶尔来一次，碰巧就遇到祝萝。
这应该就是通常意义的，缘分吧。
祝萝心下一动，启唇正要说些什么。
突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进巷子里，制造出绕梁三尺的回声。
“鹤大！小神女！你们赶紧出来！”
潘奇蹲在马路边，等得不耐烦，扯着嗓子朝里面喊，“你俩有啥话不能憋到回家说？臭情侣！”
第28章 诱
鹤令Z听见潘奇骂‘臭情侣’, 皱着眉，不耐烦骂，“想死？”
潘奇立刻闭嘴了。
祝萝跟在他身后, 低着头，脸颊隐隐发烫。
虽然她跟鹤令Z，不是躲在暗巷腻腻歪歪的臭情侣。
但是几分钟之前, 她真的想伸手牵住鹤令Z。
祝萝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试图褪去脸颊的温度，内心小小声告诉自己：我这么做，只是担心他看不见，才不是处于私心。
呃。
至少不是完全出于私心。
嗯。
即使被潘奇催促, 鹤令Z依旧维持原本的步伐，不紧不慢走出暗巷。
酒吧位于国体斜对面的商场，地下二层，面积相当广阔。
外面没有明显的招牌, 只有楼梯口一个提示卡, 上面画着笑面小丑。
在此之前, 祝萝只知道附近有个酒吧，却不清楚酒吧具体位置。
更没想到, 平常跟她一起上课的同学们, 放学后生活如此精彩。
天色混混，还没有正式入夜，酒吧里面已经人满为患。
空气中弥漫的酒香，角落里驻唱的摇滚歌手。灯光明暗交错, 年轻人尽情扭动, 共同构成荒唐却肆意的夜晚。
祝萝还穿着日常去学校的衣服，规规矩矩的纯白羽绒服外套。
看起来乖得不得了。好像个未成年, 还被门口保安查了身份证。
相比之下，鹤令Z对于酒吧很熟悉，带着祝萝轻车熟路走进最里面的卡座。
方凭序是这里的vvvip会员，每周至少来个两三次，所以店老板特意为他留了专座。
此刻，方凭序摊开双手，懒懒靠着真皮椅背。穿热裤露腰装的女生，跪在她两腿中间，像蛇似的缠着方凭序身上。
祝萝只看了一眼，秉承非礼勿视的美好品德，挪开视线。
鹤令Z丝毫没有打扰别人的觉悟，走过去，一脚蹬在他面前的桌沿。
“挪个位。”
方凭序翻了他一眼，“这么大的地方，坐不下你？”
他嘴里抱怨，身体却很诚实，真的给鹤令Z和祝萝让了位置。顺便握住女伴的下巴，奖励一个亲吻，让她去吧台那边点酒。
鹤令Z走到空座位旁，左右看看，把旁边搭着的外套拿过来，铺在位置上，又垫了一层纸巾，才让祝萝坐。
“不至于吧，那么嫌弃？”方凭序有被侮辱到。
“谁知道你在这个位置，做了什么事？”
“我做了什么事，不是很好猜吗。”方凭序目光落在祝萝身上，仔仔细细审视她，“你女朋友挺漂亮。”
祝萝脸颊刚褪去的温度，再次攀升。
鹤令Z没有否认‘女朋友’的说法，警告道，“少看两眼。”
“看看都不行，真有你的。”
“你到底要让她见什么人？”
“别急，那个人今天没来。”方凭序一脸高深莫测，“至于下次会不会出现，要看你女朋友喽。”
鹤令Z原本就不想祝萝来这种地方，听他一通谜语，嫌弃地骂了句神经。
两个人比过那么多次，方凭序当然也看不惯他，阴阳怪气嘲讽几句。
“哎，你们别吵架。”祝萝看不下去，鼓起勇气劝道，“不可以好好相处吗？”
鹤令Z看向她，用眼神询问‘你看这货能好好相处吗’。
“哦呀。”方凭序同样看向祝萝，眼底闪过几分意外。
算起来，自从鹤令Z回国，出现在国体之后，方凭序一直跟他明着不对付。
这些年，方凭序身边的人来来回回，硬是没人劝过。
倒是祝萝，看起来文文静静，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却敢插手两个混子的事。
方凭序饶有兴致地想：或许，祝萝内在比外表刚硬得多。
“好啊。”方凭序随口答应，一听就没什么诚意，“但是有个条件。”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冤枉，我能打什么主意？”方凭序佯装无辜，“我只是满足你小女朋友的愿望，对吧？”
祝萝也听出他一肚子坏水，却还是闻道，“你有什么条件？”
方凭序抬手，指向酒吧中央，“你是学跳舞的吧？去那里跳一段，我就跟他好、好、相、处。”
酒吧人很多，正中央有个舞池，上面挂着最经典的炫彩圆灯，是整个酒吧里，最惹人注目的地方。
有许多年轻女孩站在舞池，展示自己曼妙的身姿。
这种地方的舞蹈，和祝萝以前学习的舞种不同。
在灯光和氛围的衬托下，搭配周围的哄笑，怎么看都带着强烈的暗示意味。
舞池中央有几个同学院的女生，都是以生活混乱出了名。其中有两位课余时间做女主播，在学校风评很差。
祝萝当然知道，自己走到那个地方，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人们的固有思想，是很难打破的。她绝对会被物以类聚，打上‘不检点’的标签。
方凭序其实只是随口说说，没打算真的让祝萝跳舞。
从她进门到现在，祝萝身上散发出强烈格格不入，不属于这个地方的纯净气质。
连那些经常混迹夜场，不放过任何一个目标的老手，都不敢轻易找祝萝搭讪。
她怎么可能为了让两个不相干的人，握手言和，就玷污自己的名誉呢？
简直荒谬。
“我说你……”方凭序开口，试图让祝萝理解，她的想法多么天真。
话没说完，祝萝却已经站起来。
“只要跳一段舞，对吧？”
“……对。”
“祝萝？”鹤令Z诧异地看向她。
这里有那么多人。
她还没开始跳舞，周遭已经充满隐晦的目光。
倘若祝萝真的走到他们目光之下，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祝小兔不可能没问题的。
她为什么要答应？
“我可以试试。”祝萝看向他，“我必须面对更大的舞台，更多的视线。”
演出在即，现实没有给她太多逃避的机会。
祝萝必须逼迫自己一把，快点走出舒适圈，不能连累跟她同台的大家。
酒吧里有那么多观众，却不是正式舞台。
正好让她用来脱敏。
祝萝内心充满忐忑，充满犹豫，可还是勇敢的站了起来。
鹤令Z看出她的坚决，没有再阻拦。
祝萝垂眸，飞快看了他一眼，脱下自己的外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