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定事实——傅祁多【完结】
时间:2023-06-05 14:45:17

  只是,她即便再不清楚情况,也知道这样的地方隔音差,四邻八舍怕是禁不住蒋清风这样日夜颠倒的折腾。
  兰泽欲言又止,想发问这是去哪里,到了末了又将话吞了回去。
  别搞得她很迫不及待似的。
  安静走在身侧的程砚安这时却开了口:“蒋清风是个煞神,来不得清静的地方,这是兰爷爷养老的院子,我过来取个东西就走。”
  兰泽一惊,倏然看向程砚安。
  程砚安倒是一脸万事太平样,含着浅笑低声对她道:“有我在,怕什么?”
  兰泽没什么底气:“我不是怕……”
  大概是受了父母的影响,她对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爷爷带了天生的恐惧。小时候常听说她的这位爷爷是个颇有些强势的人,对自己儿子的掌控欲更是到了外人都道窒息的地步。
  也许是从于舒然戛然而止的那句“你爸当年重伤昏迷差点没了”起,她对这位爷爷的印象便只剩下了“恶盈满贯”四字。
  想起自己曾经在兰理书房中无意摸出的那张眉宇充斥着浊戾的老者照片,兰泽不寒而栗,登时打了退堂鼓。
  她在犯愁该如何拒绝才能全大家的面子。
  “在这儿等我,”程砚安瞥了她一眼后忽然道,“我很快就出来。”
  这样反倒省了事。
  她松了口气,乖乖道好。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小时。
  期间兰泽靠在院外的墙上,百无聊赖时,也忍不住往里打望,院内那株盘曲在架子上的紫藤萝格外显眼,看得出是被人静心照料过。
  来来往往不少人经过,周末孩子多,跑过她身侧时,带起了阵风。
  不远处的槐树下,几个学生样的孩子正蹲在地上玩纸牌游戏,花里胡哨的一堆,看一眼就明白游戏规则。
  她觉得有意思,多看了几眼。
  程砚安被宋秘书送出来时,两个人正好说起兰老爷子近日身体不佳,宋秘书委婉地向他暗示老人家想儿子孙女了。
  别家事于情于理都得少管,程砚安迟疑了片刻,没能回上话,思索如何婉言拒绝间,一转头,就看见这一幕。
  小姑娘和几个高中孩子蹲在一处,面前摊了一堆纸牌玩得正开心,约莫是赢了,正勾着唇,弯着眼睛狡黠地笑。
  二十年纪的女孩子,说成熟不成熟的年纪,动人的妩媚里还夹杂着未经世事的稚气,素面朝天地混在孩子堆里,竟然也毫无违和感。
  这样澄澈的年轻女孩子,也不怪他最初觉得心中禁忌,下不去手。
  他始终固执的以为,二人相伴,最好是同龄同频,实在不行,年龄差三岁上下也可。
  而他与她相差八岁,当成妹妹还差不多。
  “那姑娘倒是没在这儿见过。”周秘书在他身后,忽然道。
  程砚安收回思绪,想了想,觉得兹事复杂,不好掺合。
  “这些事我一个小辈说不上话,宋叔叔回吧。”
  说着,程砚安略略颔首转身离开。
  宋秘书依然站在原地,目送着程砚安走到那位小姑娘面前,小姑娘抬头,见到程砚安,眼眸子熠熠生辉,弯了个月牙出来。
  小姑娘看着粘人,在程砚安身边瘦瘦小小的一只,蹦蹦跳跳地跟在程砚安身后,慢慢地消失在了胡同口。
  一向最难见到程砚安身边出现什么女孩子,这回倒是稀奇,作为长辈的宋秘书了然一笑,不免多看两眼。
  只是……那个小姑娘,瞧着面生,却熟悉得很。
  宋秘书看着看着,想起刚刚小姑娘那双望着程砚安笑的眼睛,慢慢地,竟与当年那个女人重合在一起。
  也就是那一刻,宋秘书心陡然一沉,连带着整张脸都慢慢僵硬。
  紧接着,宋秘书快步进了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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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砚安同兰泽讲了许多。
  这条胡同他很小的时候住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程家还未搬进如今的属院,程百石也没再度搬到老宅定居养老,那时,程家与兰家就隔了一道墙。
  蒋温两家就在附近,整条胡同的大人们都知道,程家有个鬼机灵的臭小子,成天伙同着一帮熊孩子上房揭瓦,没少干坏事。
  后来也没住多少年,程家是第一户搬走的。其后的几年里,各家也都陆陆续续搬离,到了最后,就只剩了兰老一个人留在这里。
  这个地方对老人家而言,饮食起居实在是哪哪都不方便,刚开始也有不少人来劝过,可谁来都劝不了,兰老爷子死活不走,执拗得一如当年。
  最后还是程百石望着那株紫藤萝叹了一口气,替自己这位几十年的老友出面,解了众人的惑。
  “这是怕儿子回家了找不着路……可要是真想回这儿,又怎么会找不着路呢?老糊涂,随他去吧。”
  从那以后,便再没有人劝过。
  这段往事,程砚安挑挑拣拣,挑了些无足轻重的讲给了兰泽听。
  兰泽静静听着,想着。
  忽然意识到,如果不是因为那些恩怨,兴许程砚安就是她青梅竹马的哥哥。
  或许他所讲的那些童年故事里,也会有她兰泽的影子。
  这种奇怪别扭的亲疏感让兰泽有一瞬的迷惘——好像与他的距离一下就隔得很近,一下又隔得很远。
  她默默地偏头去看他,程砚安目光落在前方,没什么情绪,同她讲起这些事时,也是一脸轻风云淡。
  兰泽眨眨眼,发现自己竟然在构想与他们在一起的全然不一样的生活,愣了一瞬,而后匆匆转移了注意力。
  那天程砚安带着她去了一处私人别院。
  别院隐在人声鼎沸的街区背后,他带着她绕过一片夹竹桃林,进门前,兰泽还听见隔壁院子传过来的戏曲声。
  内置是个台球厅,这会儿人不多,零零星星的没几桌人,最角落里聚了四五个年轻人,谈笑时伴着几声清脆的女人娇笑。
  程砚安最了解自己这群发小的秉性,吃喝玩乐的时候带上女伴也正常。只是这群人,身边向来没个固定的,什么时候换全凭心情,指不定哪天就换了新人,极少有空窗的时候。
  而那些姑娘大都是风月场合混得惯了,年轻气盛心气浮躁,借了力同时与圈子里其他人勾勾搭搭也不是稀奇事,男人们也甚不在意——都一个圈子里玩的,就图个乐,没什么底线。
  程砚安不爱跟他们凑一堆,大部分也是这个原因。
  昨夜兰泽娇气巴拉地说自己害怕,他为了宽慰她,送她来时的路上他多留了一份心思,拐弯抹角地告诉她蒋清风这人男女事上虽是个混不吝,但背地里却最是讲究重情重义。
  不知道是他的宽慰起了作用,还是这姑娘本身就善交际,刚进那地方没几分钟,她就与蒋清风打得火热至极,不像头一次见面,倒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而整场的女人们都在观望,想着这位程氏太子爷廉洁守正,是从不带女人来这种场合的,今儿头一次破了规矩,俩人却看不出亲密感,反倒叫人难以揣测兰泽的身份。
  兰泽喜欢新鲜,没玩过台球,蒋清风乐呵呵地塞了一支杆给她,教了她最基础的发球姿势和规则,兰泽学了点皮毛,就开始伏低身子,撅着屁股姿势生疏地上桌试球。
  蒋清风也是好脾气,看着兰泽围着桌子绕来绕去地走了十几圈,最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妹妹行啊,”蒋清风没骨头似的倚在桌边,眼睛若有若无地瞥向吧台那位静坐的男人,“挺着杆怼了十几分钟,愣是一个球没进,哥哥是哪儿没教好啊?”
  兰泽悄悄红了脸,结结巴巴地替自己找补:“我是第一次嘛……”
  隐约感觉到身后吧台处有一道目光时不时就扫过来,兰泽压力极大,不愿再在他面前出丑,于是干脆撩了杆,满脸不开心:“不玩了,蒋清风哥哥嘲笑我。”
  还是软软糯糯,会撒娇得很。
  坐在吧台玩手机的程砚安不知为何,无声一顿,不着痕迹地收了手机。
  蒋清风立马举手投降,连着道了几声歉:“嗐,谁还没个新手期呢,您玩呗,我这张破嘴就爱瞎说,给您赔罪。”
  没心没肺地哄了半晌兰泽才慢吞吞地拿起台球杆。
  重新弯下腰,半睁着眼睛瞄向母球与不远处的九号球。
  台球的原理很简单,只是看中出杆角度,兰泽算准了球的折弯路线,每每出杆时,却总是不够完美。
  她磨磨蹭蹭了半晌,没等到她出杆,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道沉稳的男音:“再低点,角度不对。”
  兰泽微怔,下意识转头去看说话人,却在准备转头的下一秒,对方一只手臂越过她半身,轻轻一握,将她的台球杆悉数掌握于他的手心。
  接着,男人好闻而独特的清茶香铺天盖地地压过来。
  这是一个典型的手把手的教学姿势。
  程砚安半身微弓,视线专注,几乎与她持平,一手握着球杆尾部,一手轻轻覆上兰泽的后腰,微微使力,将她的身子缓缓压下去。
  兰泽手肘抵在他的臂弯,整个人被他半包围着,无法脱离。
  这个姿势略有逾矩,可又恰好卡着一个有理可辩的尺度。
  蒋清风在旁边都快看傻了。
  这些年何时见过程砚安与哪个姑娘这么亲密地接触过?
  全场讳莫如深心思如云,也就兰泽,大脑嗡地一下,瞬间空白。
  他在她耳畔低沉的教导声变得如雾朦胧,他说的那些“角度球”“公式计算变线弧度”尔尔,她也早已经听不进去。
  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于他忽远忽近的气息,以及那具靠得若即若离的火热的男人身躯。
  咚咚咚。
  心跳声一如那晚他将她从酒吧提出去时那样,快得就要蹦出胸膛去。
  啪哒。
  一声清脆的双球相撞声。
  兰泽倏然清醒,眼睁睁看见母球旋转着撞向九号球,接着又神奇地折了一道弯,撞向另一侧的三号球。
  咚、咚。
  双球入洞。
  一个漂亮的高杆加塞。
  进球的同时,程砚安微微起身放开了她:“会了?”
  可这时候哪里还在乎学没学会?
  兰泽僵硬地点了点头。
  然后听见他笑了一下。
  再开口时,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清。
  “那你说说……”
  他的声音含着某种不明意味,再度压过来:“哪个哥哥教得更好?”
  作者有话说:
  开始勾引(瞄)
  红包继续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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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要上某知名榜单,所以后面两天会暂时调整一下更新时间,还是日更,只是时间调整一下,只有这两天啦,后续会恢复正常哒。
  下一章为16号凌晨12点更新,下下章是17号晚上十一点半过后(今天是15号哦)。
第15章
  ◎喜欢◎
  兰泽无措地抓着球杆, 不敢抬头看他。
  脑袋里此刻是浆糊,回荡起来的,全是那两颗球猛烈碰撞的清脆响声。
  他的体温从未像刚刚那一刻那么炽热清晰, 就连臀部微微顶着他腰侧的那一块,都烫进了骨头缝里。
  兰泽透着皙粉的耳朵就在眼前, 程砚安缓缓后退,与她拉出距离。
  被他笼罩的阴翳慢慢恢复明亮, 像被乌云死死围住,又突然得以窥见天光。
  有人在旁边喊了一句:
  “程哥, 保守了啊,当年一杆清台的人,就一加塞算什么?不行不行,你要来就得重开。”
  程砚安脸上有笑, 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挥开那些凑上来的人:“滚蛋,有个饭局快到点儿, 走了。”
  “这么快就撤?晚上还来不来?”蒋清风问。
  “来不了,周末想休息。”
  “晚点来接你。”
  最后一句话是对她说的。
  兰泽稳住心神,应了声好, 却总觉得, 他那话里的音色比平常更柔和了些许。
  可她连直视他确定他面上情绪的勇气都没有。
  程砚安走后,兰泽明显感觉那几位女伴对她的态度殷切了许多,有人说漏了嘴,指出她姓兰, 了解内况的人听后, 脸色微微一变, 尽是讳莫如深。
  话正说着, 一个大美女就气场全开地走进来了。
  美女一身名牌,刚一进门兰泽就觉得不简单,等到美女摘下墨镜后她才想起来,这位是前年拿了奖的新锐导演娄银,风头正盛的新人,如今大街小巷都是她的消息八卦。
  有段时间飞姐还举着手机跟她说起这位女导演的事儿——名师门下,背景不凡。
  当时评论底下全在分析她那辆限量款超跑,根据她的姓氏猜着她是哪家显贵的千金。
  而这位千金见到她后,直接冲她微微扬了扬下颚,有些生人勿近的矜傲。
  可第一句话却是:“哟,这就是淮哥的小宝贝啊?藏这么久,总算愿意带出来给咱们看看了。”
  兰泽:“……”
  误会实在太深,兰泽想解释,可还没组织好语言,话题便很快被他们转移去了别处。
  她只好默默闭嘴,忍了这一刀。
  那天关于程砚安的话题一直都没停过。
  大概是因为他这人从来都是话题中心,又大概是因为她在场的缘故。
  她喜欢听那些。
  蒋清风他们口中的程砚安,与她从小在长辈口中听来的程砚安不一样。
  在蒋清风他们眼里,程砚安就是个一肚子馊主意、情书时不时被塞了满课桌的坏种,从小最爱带着一帮兄弟惹是生非,程老年轻的时候,没少挥着大棒满院子地追打他们。
  “情书?”她的重点落在了这里。
  蒋清风:“这有什么稀奇的?咱们上学那会儿,学校表白墙前赴后继地表心意,全是暗恋淮哥的姑娘们。”
  “试想你们学校要是有这么一个男生,成绩好、个子高、还会打篮球,不仗着家世好到处玩花的……”
  男生堆里的老大,老师和校领导跟前的红人,最关键的是,长得也好。
  换作是你,你不喜欢?
  好像很难不喜欢。
  兰泽心想,也不知道是多少姑娘的青春。
  蒋清风见她有兴趣,笑了笑,又主动提起一桩往事:“这一圈的哥哥姐姐都比你大七八岁,当年你出生,只有淮哥去了你的满岁宴,从黑河回来后就跟咱们说,那小姑娘,像颗小葡萄似的。”
  她狐疑:“小葡萄?”
  吧台的娄银转过头:“就是夸你又甜又可爱,wink~”
  兰泽呆了呆,是想起自己刚来京城时,程砚安那副爱答不理的冷样。
  这样的人也会说她可爱得像颗葡萄吗?
  可是为什么是葡萄?
  兰泽气闷,她最讨厌吃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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