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姐送完人都准备颠了,听见这话被恶心了一下。
皱起眉,轻敲她脑袋:“飞姐长得好看飞姐知道,但你飞姐不喜欢你这款的。”
兰泽:“……”
飞姐自恋,没个正形,多说也无益。
这个问题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兰泽狐疑了许久,最后还是作罢。
比起回家,比起剧院的实习,这个问题无足轻重。
时间过得飞快。
在家待的一周,兰理照旧很忙,却尽量从公司和饭局里抽开身陪着她,于舒然放了假本意是泡在实验室,她一回家,精力便全花在她身上了。
短短一周,吃不完的炖品,和买不完的衣服香水包包,甚至拉着她去了江对面的俄罗斯看了一回歌舞演出。
一口一个“我的宝贝”,恨不得把她拴在身上24小时不离身。
她太明白了,自家母亲大人的爱热情又窒息,是连兰理看了都会酸一两句的程度。
只是她心系着剧院的事,早做好了回京城的打算。
兰理看透她归心似箭,这段时间以来的确也有许多事情想与她交代,于是特意挑了个周末,带着她上江边夜跑。
江上清风拂过,层层涟漪向远方漾去。
对面布市霓虹亮起,两国的明夜交汇,通透了半边天。
兰家的势力在国内影响力巨大,兰理这些年的生意也不太能往国内发展,众人以为他就此泯灭,却没想到他竟然另辟蹊径,转头就在俄罗斯杀出了一条血路。
而这一身的本事,还要得益于他的那位杀伐决断异于常人的老父亲,兰景明。
他很是明白,兰景明当年没断他生路,任他在黑河野蛮生长,外人以为是老爷子心软仁慈松了口,殊不知,那是他自己当初拿命搏来的脱离兰景明的一线希望。
江水泠泠,往事里的那些嘶吼与痛嚎震耳发聩。
兰理随意寻了一处椅子坐下,特助递过来一瓶水,他转手给了旁边的兰泽。
“这次剧院的事,你决定好了?”
她拧开瓶盖的手一顿,很快领会过来兰理想表达的意思,轻声问道:“查了?”
兰理点头,望着她。
她了解自己父亲,对于这一次在背后默默推她一把的人,一定是牵扯到了于舒然,他才会如此谨慎地带她单独出来谈论。
“是谁?”她问。
兰理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告之,语气平淡又自然,却激得心湖微澜。
“你的亲爷爷,我的生父。”
兰景明。
思及,兰理叹了口气:“兰氏手眼通天不减当年,我虽有意隐瞒你的行程,却还是躲不过他的眼,依照他的秉性,大概是自你入京起,便已经将你的所有消息悉数掌控。”
自己的所有事,在不知不觉之间,都已经被人查了个底朝天了吗?
兰泽脊背发寒,突然觉得后怕。
兰理看出她的犹豫,问她:“所以现在呢?你还愿意去吗?”
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却是与于舒然恩怨最深的人替自己挣来的。
她即使再心动,也要忌讳三分。
可她才不要自己纠结呢,她念头一转,把选择交给当事主角双方:“你们呢?”
兰理睨她一眼。
小丫头片子鬼机灵,清楚兰景明对她没什么恶意,她的存在本身也与当年的事毫无干系,说白了,有恃无恐,她不论如何选择,都有利无害。
只是她一定要照顾父母的心情。
所幸这事,他与于舒然早已商量过。
他开口:“你在京城,替爸多照顾照顾爷爷。”
兰泽听懂了,惊异地瞧过去。
兰理失笑:“只是理念不和,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你爸我做晚辈的,难不成还真打算抛下自己的老父亲不顾啊?”
兰泽好奇:“那你怎么不自己……”
“你懂什么?我是怕委屈你妈。”
她轻嘁,晃着脑袋地替自家亲妈辩解:“于舒然虽然脾气不好,人还是很大气的。”
“这话你妈听了又得揍你。”
兰泽咧嘴笑起来。
……
……
兴许是时间冲淡了许多恩怨,这一场谈话进行得无比轻松。
那天的最后,她答应兰理,绝不掺和上一辈人的事情。
可实际上,她对于那些往事本身也知之甚少。
时光飞逝,一周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平日里严格控制饮食的人硬是被于舒然女士养胖了几斤。
兰泽不忍心辜负于舒然的心意,好歹是连兰理都没有过的待遇,那些吃食再难吃她也得咽下去。
是以,当孙丽荣院长带着她参观剧院单位食堂的时候,她对着一堆色香俱全的餐品,险些看绿了眼。
实习生剧院并不提供住宿,她图方便,直接在剧院附近订了酒店长住。
孙丽荣很喜欢她,将她安排给了剧院里一位资历稍长性格柔和的舞蹈家肖格。
肖格老师在年轻一辈里算得是最有才的一批,手底下带领的舞蹈演员论资排辈都是佼佼者,单看这待遇,是给足了兰老的面子。
这种事不要白不要,做人不要太死板,别委屈了自己。
这是于舒然的原话。
她觉得没什么毛病。
肖格老师正在准备一场电视台那边的宣传演出,项目不大,只需排练一个月,对于她来说正正好。
此后兰泽的生活单调且充实。
一个小配角,只配被扔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跟随演员们同步练习。
与她在校时学的无二,但又不太一样。
排练的日子每天三点一线,枯燥无起伏。
但如果要说起伏,唯一的一次便是某个深夜,她看见飞姐微博发了一张山水风景的图片。
她一眼认出那是云城海边的风景。
飞姐与家里人闹得不可开交,之前是铁了心的不回家,如今却又突然回去,她担心飞姐出什么问题,私聊问候了一句,飞姐是过了很久才回她:
【我没事呀小乖乖】
廖廖一句,再多的解释也没有了。
正因如此,她才更加惴惴不安。
飞姐外表看着张扬灵活,内里却最是脆弱,什么事儿都爱憋心里,该说不说,这样迟早憋出精神病。
天际轰隆隆地压过几声闷雷,残风卷噬着黑云而来,空气里闷得有些喘不过气。
京城的夏季本就闷热,下过一场雨,轻薄的衣衫便更加粘糊地贴在人的肌肤。
兰泽穿了身简单的衬衫牛仔裤,脚踩湿地,顶着烈日,领着一帮俄罗斯的男生女生们游玩京城。
俄罗斯舞团与院里有场文化交流会,院里缺一个会俄语的舞蹈代表,考虑到她从小长在黑河,家中又是做的俄罗斯生意,便直接将她调遣过去,同孙丽荣一道接待。
兰泽乖巧俏丽,懂得审时度势,很是招人喜欢。俄罗斯舞蹈团的几位老师审美口味偏她这一款,时不时大笑着问她是否愿意跟随他们回去。
代表团里还有个女孩子叫娜塔莎,性子特别活跃,一双蓝色瞳孔漂亮得像一只波斯猫。
兰泽与她交往最频繁,娜塔莎喜欢她,没处上两个小时,便一口一个“甜心”地叫她。
站在四九城外,娜塔莎听着她的俄语讲解,感慨着中国建筑。
兰泽专注在回答各个代表成员的问题,一时没注意周围的环境。
反倒是娜塔莎,眼眸子滴溜溜地转,将周围的一切都看了个遍。
忽地,娜塔莎的目光一顿,眼睛放了光,扯住她的衣衫兴奋地指着马路对面的某一处,嘴里咕哝着一句俄语。
“甜心,你快看!”
兰泽停下动作,顺势望去。
视线停滞于马路对面,那一群穿着白色衬衫,理着干净寸发的中年男人们。
其间有一个格外年轻的男人,正在与旁边的同事说话。
嘴里衔着烟,唇边惯常噙着淡笑,接着深吸一口,又将其夹在指尖,轻吐烟雾,然后笑意加深。
白雾袅袅,自他腿边徐徐升起,他听着别人的话,微微点头却不多言,是保留意见的体面姿态。
就是这样一个人,站在一堆白衬衫里,气势却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上级,施然从容的样子,竟也别有一番味道。
背影杀人,侧影也是。
兰泽自小各种体能基训,所以她能看出来,他绝不属于那种健身房里通过增重训练出来的美感线条,而是真正具有爆发力、隐隐能感受到随时可迸发出来的劲瘦肌肉。
前者如健身房教练,后者如军警。
那一次在他家中他抱起她时,她已经感受过。
兰泽盯着他衬衫的领口,不知不觉地,又移到他的脸上。
一个月前他还对自己说,早点回来。
忙着剧院的排练,她都忘了要告诉他:程砚安,我听你的话提前回来了哦。
可也没法说。
她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思及,她觉得有些挫败,怎么会连个微信都没有呢?
不知是巧合,还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兰泽看见那道身影倏地动了动,下一秒,他竟缓缓回过头来。
不偏不倚的,正好与她对上视线。
隔着车流人群,他的目光如此自然而准确地寻到她、定位她,然后凝住她。
兰泽微怔,没想到他会如此敏锐。
而程砚安还以为是做梦,一转头,就看见了那个自己念想了许久,格外招人惦记的姑娘。
就是那一瞬间,马路的红灯变成了绿灯。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注意到。
程砚安立马回头对着身侧的领导低语,领导听后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便直直向她而来。
作者有话说:
这章埋了太多伏笔。
24小时红包,gogogo
第19章
◎不要◎
兰泽回家的这一个月, 程砚安的生活一切如常。
这么多年他其实也已经习惯这种规律且单调的生活,身边是固定的人,在固定的地方干着固定的工作。
简单来说, 与兰泽丰富多彩的生活截然不同。
他挺爱看她发朋友圈。
频率三天两头,内容猫猫狗狗。
他看见她发的黑河江边夜景, 是几分钟前聊天对话框里刚给他发来的图片。
从不给人点赞的他,那天破天荒地给她点了个赞。
几分钟后她便戳了过来:【爷爷, 都半夜十二点了,熬夜对身体不好, 快睡觉!!】
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她用那副润了蜜糖的嗲音,故作生气又毫无威慑力地凶人。
有时候不得不说,他还挺吃她这一套。
兰泽站在树底下的阴翳里,因为天热, 鼻尖有颗颗汗珠, 那双眼眸子还是像一只不经世事的梅花小鹿,光彩熠熠, 又透着淡淡的纯。
他朝着她步步靠近,她的目光一直紧随着他。
他走到她的面前停下来,眼中有很轻很浅的笑。
“不会影响你工作吗?”她指的是他就这么撇下一众领导, 跑来跟她打招呼说话。
“无妨, ”他双手揣进裤袋里,“陪你的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听着溺人得很。
小姑娘藏不住心事,闻言柔柔笑开。
娜塔莎这时在旁边用俄语叽里咕噜了一长串的话。
大意是:“甜心,这是你男朋友吗?他看着床上功夫很好的样子哎。”
兰泽大惊, 吓得赶紧捂住娜塔莎的嘴。
得亏是俄语, 程砚安听不懂, 不然她又得羞到没边。
她耳根子开始烧起来, 气急了都忘了说俄语:“这是我哥哥,你别胡说。”
娜塔莎自然听不懂,兰泽顶着被程砚安审视的压力,又翻译了一遍。
娜塔莎听明白后笑起来,直勾勾地看着程砚安:“但是我喜欢这样的中国男人,你可不可以帮我告诉他,我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外国女孩儿向来这么直白大胆,她也很难不去想,娜塔莎看上他的原因,是因为觉得程砚安那方面可能很猛。
她视线停在他衣袖半挽的手臂上,饱含着力量感的肌理,隐隐可见青筋凸起。
这双手臂拥人的时候安全感十足,力道也更是她无法挣脱的强势。
她早就知道的。
思想此刻越来越不可控制,在某些画面还没被她构想出来之前,她赶紧掐断打住。
摸摸发烫的耳根子,温吞吞地对他道:“程砚安,她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他听后却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只一寸不移地盯着她。
“给吗?”他笑问她。
啊?
兰泽呆,这种事情,问她做什么?
她没发话。
他再次问道:“你觉得,我要给吗?”
他将去留的权力交于她的手,无所谓于旁人,只在乎她的选择。
小姑娘眉心微蹙,低着头踢着脚下的尘土,显然是在纠结于这个难题。
良久,她才小嘴轻撅,闷声低道:“不要。”
不要给。
她自己都还没他联系方式呢。
程砚安弯起唇角,眼底染上笑意。
又一个绿灯即将到来。
再不正式也不能耽误太多功夫,兰泽看得出,他要走了。
果然,下一刻他便转过身,抬头看了一眼红灯倒计时。
在他将行之际,兰泽急急出口:“我——”
于是他又回过头,定眼看着她。
也许是经年的累积,他在看着人时,眼神格外认真专注。
打定主意后,她仰首,迎上他的目光:“我想来找你,可以吗?”
没问为什么,也没问她要去哪里找他。
他凝着她,点了头:“你随时可以。”
绿灯再次亮起,程砚安迈动脚步,匆匆离开。
而她预谋的那句“那你把联系方式给我”,也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娜塔莎在旁边总算看出一点门道,在程砚安走后贱兮兮地凑近她:“他就是你男朋友对不对?我都看出来了,他超喜欢你。”
她正恼着时间太短,程砚安走得太快,自己话都没能说完,轻轻推了推娜塔莎,示意她不要再胡说。
哪有连个微信都没有的男朋友?
程砚安,真讨厌。
俄罗斯代表团在京城呆了一周,她跟着陪了一周。
一周后她在剧院的首次商演也顺利结束,抛去她的亲爷爷兰景明的关系,孙丽荣院长个人非常看好她,在离开的前一天向她明确告知,毕业后若是愿意,华夏歌舞剧院愿意为她留下一个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