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追妻录——粟粟很酥【完结】
时间:2023-06-05 14:46:04

  可她没答,气氛就固在那里,很是凝重。
  末了,她深吸一口。
  不再犹豫,决定将事实说出来。
  她抬起清凌凌的一双眸子,轻轻弯起嘴角,告诉众人真相。
  “我已与江桐和离。”
  卫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嗓音平淡如水,面上无波无澜,好似天生是个无情无爱之人,对和离这件大事不会生任何波动。
  殊不知,她的感情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消磨殆尽的。
  众人瞠目。
  他们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从前卫燕对江桐的执着,全家人都是看在眼中的,眼下突然全然放下,他们自然会惊愕万分。
  卫燕静静坐着,等待着全家人对她的审判。
  毕竟,这世道男尊女卑,女子和离后,难免受到世俗的非议,很难再寻到好的婚配。
  不过她既然回来,便已想到要应对那些是是非非,早说晚说,不过是时间问题。
  眼下就说出来,倒也如释重负了。
  出乎意料的是。
  最先反应过来的父亲面上丝毫没有愠怒,反而是大悦,他欣喜若狂地抚掌,朗声笑道:“好啊好啊,不愧是我卫家的好女郎!”
  若不是在场人都知晓他豪爽的性子,恐怕会以为他当场气得疯怔了。
  却听卫凌继续喜不自胜道:“女儿,你可不知道,这三年来,父亲时时刻刻都担心着你远嫁异乡,再加性子太过优柔软弱会吃大亏,眼下你能想明白,当断则断,为父实在是太开心了,做梦都要笑醒啊!”
  卫峥也露出了爽朗的笑来,他话虽难听,但理不亏,字字句句都是为卫燕着想。
  “我早就说了,远嫁要吃苦,你就是不信,不让你撞一回南墙,你是不肯回头的,眼下回来了,便好好在家中住着,慢慢挑选良婿,长兄养你。”
  卫凌心情大好,调笑儿子,“你养妹妹?你区区一个校尉,有多少俸禄?”
  何氏在一旁帮夫君说起话来,“父亲你可别小看阿峥,让他养,这样能推他多挣些军功,回头我和未出世的娃儿就有了指靠。”
  她边说边摸着肚子,众人被她逗乐,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卫燕没想到,一家人的反应,竟然都是替她高兴,给她底气。
  卫燕的眼眶红了。
  心中溢满了感动。
  长姐察觉到她情绪的起伏,握着她的手,给她力量,说着知心话。
  “不管这些年经历了什么,都过去了。回来就好,以后咱们一家人,齐齐整整在一处,便比什么都好了。”
  她摸摸她的头,动作轻柔,“咱们燕儿最好了,花颜玉色,兰心蕙质,怎会觅不到良人,好日子在后头呢,咱们慢慢来。”
  卫燕的心又软了一层,只觉得被幸福包裹着,真好。
  听着卫瑄的话,长兄却是想到了什么,沉着脸冷哼起来,“过去?哪这么容易?既然要和离,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妹妹你说出来,那畜生是怎么欺负你的,我同父亲去杭州给你讨回来。”
  卫燕现在想起那些脑子就是涨的,既然决意与过去斩断,便不想再去提了。
  她摇了摇头,只道:“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不过眼下和离书只我一人写下,算不得数。”
  “还需父亲和兄长去趟杭州,要得一封放妻书,再到官府改换户口,方能作数。”
  卫燕徐徐说道,思路很是清晰,她现在,很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卫凌颔首,“行,此事包在我和你长兄身上,这几日你就呆在京城,不必多心。”
  卫峥却还是有些不依不饶,“妹妹既不不肯说,回头我有的是办法让那厮开口说。”
  何氏怕他弄出事来,劝道:“夫君休要鲁莽。”
  卫峥对妻子还是很温和的,安抚道:“放心,只要他爽快和离,大方还来妹妹当年的嫁妆,我定不会太过为难。”
  “若是他不情不愿,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作者有话说:
  好吧,有个护妹狂魔的哥哥,男主下章大概率又要挂彩。
第23章 不愿
  ◎“江桐不愿和离。”他擦去唇边血迹,目光执着近乎偏执。◎
  卫燕回到侯府没几日。
  京城便又下了一场雪。
  这着实满足了她回程路上的心愿, 看一场酣畅淋漓的北国之雪。
  大雪纷纷扬扬下着,如白羽,如碎玉, 纷纷洒洒、落地无声,不出半日, 到处便都是银装素裹的境界。
  像是要将世间所有的污浊掩埋。
  卫燕约了从前密友未央公主长乐,于观雪台相见。
  长乐是明和帝的三女, 安佳贵妃郭氏所生,方及笄的大好年华, 居宫中明华殿,蜜糖罐里宠着养大的,性子自然娇贵些,素爱华服锦衣、脂粉首饰。
  她与卫燕相交甚好, 还得从那次卫燕对她的当众维护说起。
  那时候皇宫举办百花宴, 文武百官、大臣家眷都齐聚御花园。
  人影杂乱,她豢养的小犬雪球却在这时候丢了, 情急之下,她唤了宫人到处寻找,弄得场上人仰马翻。
  此举惹得明和帝不愉, 当众责骂了她。
  这时候, 昔日交好的姐妹尽数作壁上观。
  只有素不相识的卫燕,站出来替她说话。
  明和帝面前,卫燕丝毫不乱。
  直言自家也养犬,故明白公主因担心小犬在杂乱中被踏伤, 从而才会关心则乱。
  全了明和帝的皇家颜面后。
  她又直言公主性子纯良, 只是法子用错了。
  而后, 在众人惊愕中, 卫燕拿了一块肉骨,蹲在低矮的灌木从前作诱,雪球果然屁颠屁颠跑了出来,被她一把抱在了怀中。
  自那以后,长乐对卫燕又敬又佩,再加卫燕与她意趣相投,关照爱护。便将卫燕视作亲姐般的存在。
  当初知道卫燕要远嫁杭州,她气得几天几夜都没睡,直言要与她“恩断义绝。”可真正分别那日,还是眼巴巴地一路跟着,送了她十几里远。
  所以昨日接到卫燕送到宫中的信,天微亮就坐着车架前来赴约了,还特意换上了鲜亮明丽的新衣,想以最好的样子迎接她。
  卫燕来到观雪台的时候,楼上已然是人声鼎沸了。
  此处是京城观雪、围炉煮茶的最佳之地,所以经常是人满为患,需得前一日就将位置定下,方可有地方落座。
  观雪台并非是露天的看台,红漆木柱环伺,上头建了琉璃顶,遮蔽风雪,四面设轻纱帷幔,美轮美奂,地上铺了软毯,各张桌案下俱生了暖炉,三五好友小聚,围坐着品茗赏雪,别有一番风味。
  因为天冷,她披了狐裘出门,雪白的裘帽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一双清凌凌的水眸,长睫纤长飞卷,瞳孔黑亮透明,宛若山林间的一只灵狐,让人见之便丢了魄,恍了神去。
  玉貌仙颜,肤光赛雪、
  雪中,她沿着白石台阶徐徐往上走,执伞的手袖口微落,露出一截纤若无骨的玉腕。身姿窈窕,倩影优美,远远看来可入画卷。
  待她登上观雪台,徐徐走进堂中时。
  周遭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到她身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卫燕的美,让人呼吸都为之凝滞。
  长乐瞧见她,起身便朝她奔过来,紧紧拥住了她,眼泛泪光。
  “姐姐,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一声姐姐,让卫燕亦为之动容。
  她安抚着拍拍长乐的背,拉她回到桌前落座。
  “好了,我这次回来了,便再也不走了,长乐别难过了。”
  听卫燕如是说,长乐面露激动之色,杏瞳亦亮的出奇。
  “姐姐说话可当真?”
  “嗯,千真万确。”
  卫燕朝她淡淡一笑。
  “我已和离。”
  她说话时,没露半分悲戚,平静地好似这件事并未发生在她身上,而是毫不相关的旁人事。
  长乐愣了愣。
  但回过神来后,便是喜不自胜。
  她绕过身子做到卫燕身边,软软的身子便贴上来了,两只柔夷挽在她臂弯,脑袋靠在她肩上,如从前那般亲密无间。
  “我就说远嫁不好。那臭男人有什么值得嫁的,我从前就跟姐姐说了,往后父皇替我开了府,你就搬倒公主府来和我同住,男人有什么好的,若姐姐想要,咱们就在府里养上几个,何苦非要把一颗心交出去。”
  “大庭广众下长乐不可说这些。”卫燕听她大咧咧地说着,毫不顾忌旁人,赶紧将她的嘴捂上。
  “回头被你父皇听得,又该罚你抄书了。”
  长乐却努了努嘴道:“怕什么,如今姐姐你回来了,姐姐会帮我的,不是吗?”
  思绪回转,想起从前多少个替她熬夜抄书的深宫之夜。
  卫燕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
  她还真是拿着个古灵精怪的小妹妹没办法。
  既然没办法,那边只能——
  宠着呗。
  “我就知道姐姐最宠我。”
  长乐见她虽摇头,笑容却是宠溺的,对卫燕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把头歪在她怀里撒娇。
  “姐姐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里,二姐和她那几个拥趸,有多么讨厌。”
  她说的二姐,是惠元贵妃之女长姝,因为年岁相仿,从小就喜欢在父皇面前与她争锋相对,暗中使绊子让她出丑。
  百花宴放走小犬那次,也是她的手笔。
  “往后我在,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卫燕将她拥在怀中,捋了捋她垂在身后的青丝,完全把她当做自家小妹般来爱护。
  有小厮端来炉子茶具和点心。
  两人对坐,开始煮水烹茶。
  长乐兴致勃勃,问个不停。
  “那姐姐接下来,打算在京城做些什么?”
  卫燕想了想,莞尔地弯起了唇瓣,俏皮道:
  “我呀,打算干一番事业。”
  长乐眼中顿生了光、
  男人有什么好的,事业才香,她看着卫燕,满是崇拜,觉得想搞事业的姐姐浑身上下连带头发丝都在发光。
  “什么事业?我可以跟姐姐一起干吗?”
  “嗯。”卫燕微微笑道,“我想过了,一个人干恐有些吃力。若是有公主的助力,那便再好不过了。”
  长乐高兴坏了。
  “快说道清楚。”
  卫燕颔首微笑,“咱们合伙开间脂粉铺子。无论盈亏,收益风险共担,如何?”
  “好。”
  长乐一口便答应下来了,一个劲的点头。
  卫燕心中又是好笑又为她将来担心。
  什么都不问就应下生意,长乐是在是太过单纯天真了。好在是碰到了自己,不然,被人卖了或许还替人数钱呢。
  简单说了些要筹备的事项,卫燕看着天色不早,便与长乐暂行辞别,约了来日再叙。
  回去的路上,卫燕瞧着满天飞雪。
  想到父兄去临安已有数日。
  也不知事情办得如何了。
  *
  冬日的杭州并不暖,昨夜又下了一场雨。
  卫凌和卫峥带了一对人马将江桐的家宅团团包围的时候,天色阴沉沉的,如有雷雨将至。
  比天色更深沉的,是黑压压的北营兵,他们训练有素,披坚执锐,浑身都泛着摄人的冷光和寒意。
  所到之处,无形的威压四散蔓延。
  跟街坊邻居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
  卫凌卫峥身着凛冽铁衣,满身武将威仪,大步迈过宅门,步履铿锵往后院走。
  “江桐在何处,让他出来。”
  “侯爷……侯爷,您……您不能私闯民宅呀!”
  见卫凌卫峥闯宅子,福叔出于责出面相阻。
  却被卫凌身边的亲兵一把推开,落叶似的软倒在地上。
  他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让阿秋跑进书房告知江桐,好做应对。
  “阿秋快叫公子出来,就说安远侯来了。”
  “好。”阿秋连忙应下,朝后宅内院狂奔,推开书房的门,却不见江桐的踪迹。
  廊下,江桐不知何时,已经走出去了。
  立在院中,与卫凌卫峥迎面相对。
  卫兵将他团团围住,江桐立在那儿,身形单薄,面白如纸,唇无血色,浑身上下尽显破碎。
  江琉走后,他大病了一场,身子瘦削了不少,清癯地已承托不住身上的宽袍,素白衣袂在风中迤逦摇曳,好似风大些,就能将人吹走。
  福叔过来的时候,便不敢置信地看到。
  江桐朝卫凌走过去,在他面前停下,深躬地行了个大礼,恭敬唤道。
  “岳丈大人。”
  福叔之所以如此震惊。
  只因从前,江桐对卫凌从未有过恭敬,他高傲的脊梁骨,也从未对这位武侯弯折过,哪怕一次。
  可卫凌并未领情,他别过脸去,硬朗的侧脸在盔甲之下,刚毅如刀,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
  “住口,本侯可不是你的岳丈。”
  江桐并未知难而退,他转身朝着卫峥亦躬身行了礼。
  “兄长。”
  卫峥本就不待见他,此刻更是被他这句前所未有的兄长激怒,气血上涌便要冲出去将他掀翻在地。
  “从前做什么去了,现在假惺惺的什么意思!”
  “够了!”
  卫凌却将他拦下,让他心平气和些。
  卫凌年少时也曾血气方刚,脾气急躁,不过岁月沉淀之下,总归是会让一个变得沉稳。
  他时刻记着今日来的主要目的,是问江桐要放妻书和嫁妆,而非打打杀杀。
  至于着满院的列卫,不过是震慑,而非真的要喊打喊杀。
  故而他平复心绪,徐徐开口同江桐交涉。
  “本侯今日带着阵仗来,并非是要压你。”
  “行军打仗,亦讲先礼后兵,上善伐谋、其次伐交,伐兵是下策。”
  “所以,本侯此番来,是想同你交涉。”
  一番话,把在场之人都震慑了。
  饶是活了大半辈子,看过大风大浪的福叔,都不由在心中感佩,不愧是从前的威武大将军,恩威并施,熟通人性。
  江桐不语。
  卫凌继续循循善诱,“你做的亏心事,本侯已然知晓,此行不容于公义,我女儿可以此与你提出和离。”
  “今日来,本侯非要强逼,只要你自行写下放妻书,并归还当年燕儿出嫁时所带嫁妆。”
  “从此后,两家便再无干系,本侯亦会即刻带兵离开,还你清净之地。”
  “怎么样,可想清楚如何做了?”
  江桐孤身立在那里,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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