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再怎么说，还是得先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才行，只有知了全貌，宋念知才能做出足够正确且客观的判断。
这么想着，宋念知便定下了主意，准备回头就找机会向楚修探探口风。
可没料到，还不等开口问楚修，宋念知就意外提前得知了大概。
事情是这样的，太后因为楚修的一席话，受了很大的打击，但也不敢再给楚修徒添困扰，只能自己一个人咬牙粉饰太平。
不仅收敛了不再主动示好，还不能对外表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否则被外人知道了，难免会以此作为攻讦的借口，以孝道来压楚修。
太后已经很对不起楚修这个儿子了，即便楚修那番话丝毫不留余地，几乎斩尽了母子亲情，太后也不能真就不管不顾，再给楚修惹出什么乱子来。
是以，强装轻松的太后不止心理压力大，更是一肚子心酸无处诉，这憋着憋着，憋得久了，不就得生病么。
更何况太后还是个上了年纪的人，身体更禁不起折腾，没几日，长鸾殿就召了太医。
楚修听闻消息自然也是担心的，不过他不想再和太后牵扯什么所谓的情分，也不想自己再受动摇，是以只例行公事的去看了一趟，得知太后只是郁结于心，便没了下文。
但不论怎么说，太后病了，总要有人侍疾。
楚修是皇帝，忙于政事还不及，自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所以，这侍疾的事，就落到了后宫妃嫔们的身上。
原本按照惯例，但凡品级高一点的，都要去长鸾殿轮流照顾太后，只是这次太后发了话，不想有人打扰她养病，是以只在妃嫔们前去探望的时候见了一面，就把她们全都打发走了。
唯一被留下的，便是贤妃。
贤妃和太后亲近，平日里就算没事，贤妃也总在太后跟前尽孝，这会儿太后独留下贤妃，倒也没人觉得不妥。
因着贤妃是太后侄女的身份，韩家过往的事情，贤妃自然是知道的，乃至于太后以前经历的种种，她也都听说一些。
太后本就心情不佳，又碍于各种考虑无从与人谈起，这会儿贤妃在跟前，那些不能说出口的话，就同贤妃讲诉了出来。
当然，太后也没有别的意思，纯粹就是自己一个人在心头琢磨，越想心越堵，再不倾诉发泄一番，怕是人都要憋坏了。
自家侄女，又和自己一样，与韩家荣辱尽系一身，太后对贤妃是十分信任的，因此也没太多隐瞒，把自己这些天的煎熬与她倾吐了大半。
第538章 思虑
而就在太后告知贤妃后的第二天，贤妃找上了宋念知。
“什么？”绛云殿里，宋念知手里捧着茶杯，刚举到一半，就被贤妃一句话惊得杯子差点没端稳，茶水都溅了一些出来。
“没事吧？”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贤妃也被吓了一跳，看着茶水都洒了些在宋念知手上，当即一惊。
“无妨。”宋念知赶紧说道，同时把茶杯搁下，由着清箬拿了帕子替她擦拭干净手上的水痕，“茶水已经不烫了，娘娘无需担心。”
贤妃闻言稍稍松了口气，这才重新坐了回去。
等手上处理干净，宋念知便立即重拾起了刚才的话题：“娘娘说，想让我劝劝皇上，此事……当真？”
“自是当真。”贤妃说着叹了一声，“虽说，从前那些事情确实是太后做的过分了，可……过去的已经过去，若一直拘泥于往事，不止太后，恐怕陛下心中亦会存有心结。”
其实，这个口，贤妃开得也异常艰难。
她知道一些过去的事，昨天太后又说了不少，足以让她串起整个始末。
作为一个知情者，就贤妃看来，若是易地而处，她也不会选择原谅。
所以这会儿请宋念知帮忙劝解，贤妃自己都觉得没理，心中更是惭愧。
可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总不能，就任由着太后一直这样下去吧！
太后有再多不是，好歹也是她的亲姑母，从一开始就待她极好，要她袖手旁观，看着太后被心中的愧疚一直折磨，她也于心不忍。
更何况，此事放任不管，对楚修也未必就是好事。
楚修嘴上说着不在乎，看上去也好像早就释怀了，可若是真的释怀，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表现。
不管楚修愿不愿意承认，贤妃都看得出来，他心里应该也是没有完全放下的。
既然如此，何不想办法，把这个心结给解了呢？
哪怕楚修最后还是不肯原谅太后，可只要他真的放下了，对太后来说应该也是另一种程度上的安慰。
贤妃今日找上宋念知，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她早就知道，宋念知对楚修而言有多重要和特别，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劝动楚修的话，那根本不用作他想，只会是宋念知。
更重要的是，宋念知必定也是极在意楚修的，如果能想法子让楚修对过往彻底释然，想必宋念知也会乐意。
果不其然，宋念知听到这事的反应，明显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哪怕她并不知全貌，恐怕也早对此事上了心。
这样的话，事情谈起来就容易多了，贤妃也不由轻轻松了口气。
宋念知仔细琢磨着贤妃刚才的话，沉默片刻，还是选择开诚布公，不愿再弯弯绕绕了：“娘娘的意思是，您知晓内情？”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不是有意窥探什么秘辛，只是这事……若不知始末因由，怕是无从劝起。”
宋念知本就已经存了疑，正想着如何委婉地问问楚修，贤妃若是愿意直接告知，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539章 一致
毕竟，找楚修问，不可能直接切入，甚至都未必能如愿问到点上，宋念知又不想揭楚修伤疤，要是楚修过于抵触，她也是舍不得逼他的。
如若贤妃主动相告，那事情就简单多了，等得知了过去发生的一切，宋念知心头也就有了底，要不要劝，要从什么方向劝，也才更加清晰。
贤妃显然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也没有犹豫纠结：“既找了你，自是要如实告知的，我知道的虽也并非全部，但助你有所判断，应该是足够了。”
听她这么说，宋念知松了口气，当即正色道：“既如此，那我也与娘娘交个底，此事劝与不劝，取决于我知道一切之后的考量，当然，其中也会考虑到楚修对待此事的态度抵触与否。”
“我只能向娘娘保证，若能劝，我必定全力去做，而且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将今日谈话泄露一个字，更不会再对第三人提及。”
早在两人进入正题之时，殿内的宫人便都出去了，这会儿就宋念知和贤妃各自坐在一边，连清箬都已经退了下去。
所以宋念知说的“保证”，是真心实意的，只要贤妃愿意相告，她必定守口如瓶。
不过，即便再想知道，宋念知还是补了一句：“娘娘，我能做到的都已经说了，娘娘也可仔细考虑一番，若是对此不能接受，那我也不强求，只当今日未曾提过此事便罢。”
如果贤妃非要宋念知答应开口劝楚修和太后和解才能告知过去之事的话，那宋念知还是不听了。
她想了解此事的初衷，本就是为着楚修着想，要是真的没得劝，她肯定不会去扎楚修的心，所以任何影响她主观抉择的条件，她都不会答应。
贤妃看着宋念知严阵以待的表情，不禁笑了一声，随后便是轻叹。
难怪楚修愿意这般待她，本就是宋念知自己值得。
这人与人之间，从来都不是一厢情愿一方付出的，只有两人都真心实意为着对方考虑，才能长长久久。
在心中感叹完，贤妃便也收了闲杂心思，点头道：“你放心，这个道理我懂，不会拿这个要挟你的，更何况……”
就算她今日不说，贤妃也有预感，宋念知早晚还是会知道。
旁的不论，就楚修对宋念知近乎纵容的态度就能猜到，若宋念知真的有心去问，楚修早晚知无不言。
既如此，她又何必纠结。
总归，问题摆在那儿不去解决，就永远是个隐患，只有尝试着去做了，才有可能慢慢化解消弭。而且不管宋念知能不能在其中起到调和的作用，宋念知盼着楚修好的心也不会比她少。
两人虽说一个更多的是为了太后，一个是为了楚修，可说到头来期望的目标是一致的，并不存在什么分歧，既然这样，贤妃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不过这些话贤妃没说出来，宋念知就听了个开头，等了等不见下文，不禁疑惑地催促了一句：“何况什么？”
第540章 过往
“没什么。”贤妃笑了笑，不打算细说，只道，“总之，我信你，也没有逼迫之意，今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要不要帮忙，全权由你自己决定。”
听她这么说，宋念知便彻底放心了，感激道：“如此，便多谢娘娘了。”
贤妃笑着摇了摇头，而后神色微顿，一阵斟酌措辞之后，便开始缓缓说了起来。
太后出自韩家，在未出阁前，是上一任韩家家主的嫡女，和贤妃一样，自小便花了心血培养，只为有朝一日能送她入宫，光耀韩家门楣。
而太后比贤妃稍好一点，没那么抗拒家族安排好的路，也没中途大逆不道的喜欢上旁人，以致于给家族蒙羞，甚至招致灾祸。
不过，太后性子娴静，却是个有些胆小的姑娘，可偏偏胆小归胆小，又并不是那种毫无主见的怯懦之人。
相反，她骨子里很高傲，在某些事上也极有自己的看法。
更要命的是，她性子倔极了，一旦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从小被培养，太后什么都出类拔萃，凡是一个大家闺秀能学的东西，她都学到了极致，毫不夸张的说，太后不论嫁进哪个高门大户，必然都能成为一位游刃有余的当家主母。
虽然韩家上下没明说，但那时候的韩家主，也是动了这样的心思，想要搏一搏，送自家女儿入宫，有朝一日能母仪天下。
是的，那时的太后被当成了皇后的备选来教养，言谈举止，没有一样落下，韩家主在她身上倾注了巨大的希望，想让韩家更上一层楼。
太后虽然不敢肯定父亲的心思，可这么多年下来，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而正因为感觉到了，她才更加严格的要求自己，也想着多加努力，为韩家挣回这个荣光。
可没想到，事与愿违，太后尚未参加大选，楚修的父皇就已经定下了正妻的人选。
那时他尚且还是太子，太子妃是他年少时见过一面便念念不忘的心上人，加之太子妃家世也不错，在太子的请求下，婚事便十分顺利，圣上很快就下了旨。
太子大婚，热闹又隆重，整个南国都在欢庆祝福，唯有韩家上下傻了眼。
这……
他们并不知道，太子已经心有所属，并且对太子妃情有独钟。
他们更没想到，原本需要精挑细选的太子妃人选，这次竟然定的如此草率！
可这样一来，韩家女儿怎么办？
他们精心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又该何去何从？
不止韩家其他人茫然，那时的太后也是茫然的，除了茫然，还有伤心。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的目标，一夕之间成了空谈，她都不知道自己从前那般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不过在遭受打击之后，太后闭门不出了一段时间，渐渐也想通了，并且转换了目标。
她的心是高傲的，既然当不了太子妃，那她就嫁个高门男子，做个诰命夫人。
总之，在那时的太后看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做一个以色侍人的妾。
第541章 按头
即便，那个“妾”，是太子的侧妃，是未来皇上的皇妃，并不同于寻常人家的妾。
这就是太轴的坏处了，一直坚信并且不断为之努力的目标崩塌，让已经认定了未来的路，并且早已养出了高傲心思的太后，一下子钻进了死胡同。
不肯妥协，更不肯退而求其次。
在那时的太后看来，是太子不想要她，是太子看不上她的努力和优秀，是太子觉得她不堪匹配，既如此，她若还上赶着去当侧妃，不就等同于把自己的脸面置于人脚下踩么！
而且，她又该如何面对太子妃呢？
要让太子妃知道她一直都是奔着太子妃的位置去的，到头来却只能卑微祈求的当个侧妃，不知会如何笑话她。
笑她不自量力，笑她痴心妄想，笑她毫无尊严，觍着脸也要贴上去，不惜抛下名门贵女的骄傲，当个卑贱的妾？
这无论如何，都不是太后能容忍的。
她宁可就此错失入皇家的机会，也不想一辈子抬不起头，沦为一个可笑的笑话。
更不想整日在太子妃手下讨生活，看着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位子被别人占据，而自己却只能永远屈居人下，受尽痛苦折磨。
更别提，那位太子妃的家世，还不如她呢！
一想到一个样样不如她的人压她一头，太后就如鲠在喉，根本无法想象未来几十年的日子要怎么过。
所以太后从未做过他想，既然太子妃已经板上钉钉，那就是她与太子无缘，最多就是过往十几年的拼命努力成了空，但她还年轻，也不惧重新选择一条路。
太后打算得好好的，却根本没想到，包括韩家主在内的一众韩家人，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好不容易挖空心思培养出来的人，若是不入皇家，岂不是就白费了？
虽说局面与他们期望的发生了很大变动，可要让他们熄了一直以来的打算，那还不如退一步呢。
好歹，侧妃也是太子身边人，等以后太子登基为帝，至少一个妃位跑不了。
而只要能争气诞下皇子，以韩家的势力，远远压了太子妃母族一头，又何至于没有一争之力？
只要能扶持韩家女生下的皇子当上太子，那太后能不能当太子妃，能不能当皇后，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这样，整个韩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站在太后的立场去考虑。
他们都忽略了她感受，甚至觉得她的想法不可理喻。反正，只要以后她的儿子当了皇上，她就是太后了，不过就是一时低人一头而已，又有什么好较劲的？
就这样，太后的反抗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甚至没能溅起一滴水花，她终究还是被按头送入了东宫，成为了太子的侧妃。
也正是这个侧妃的身份，让太后在一众小姐圈子里被笑话了好久——被一个人样样不如她的人压制，可不就是个笑话么。
这样的结果，无异于加重了太后心中的不满，偏偏又无从抗争，一来二去，她对太子、对东宫，都充满了厌恶之态。
第542章 抱养
太子钟情太子妃，自是对太子妃宝贝稀罕得紧，若非碍于皇帝施压，都不会答应纳侧妃。
所以太后进东宫之后，太子对她着实不算热络，除了每月例行的到她那里过夜之外，对她并无什么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