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也算是相交不错的朋友了，我能追求自己理想的人生，你怎的还这番姿态？”
“不是。”宋念知知道贤妃是在故意逗她开心，叹了一声道，“我当然为你高兴，只是你也走了，我实在有些不舍。”
宋念知交好的嫔妃不多，其中最聊得来的，就是先前的安嫔和贤妃了。
安嫔不必多说，宋念知也不想评价，可如今连贤妃都要离开，此后偌大后宫之中，宋念知就真的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贤妃闻言一怔，不过很快笑了起来：“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不过能得你这句话，我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啊，此事不能用这样的思维去考虑，你转念一想，就会发现一切都截然不同了。”
“等我走后，整个后宫，就只有你一个妃子了。皇上对你的心，等同于直接昭告了天下。”
“这世上男子，即便自诩深情重情者，也没有几个做得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尤其官宦子弟，能少纳两个妾室，都算得上是钟情于夫人了。”
“可在这样的现象之下，皇上那样的身份，却愿意只守着你一人，此等情深情，便是放眼前朝，也没有哪位皇帝能做得到这样的地步。”
贤妃说着顿了顿，打趣了宋念知一句：“你可谓是数百年来头一遭的待遇了，就这，还不值得雀跃欣喜？”
“作为朋友，我同样为你感到高兴，也衷心祝福你与陛下恩爱不疑，相守白头。所以你不必为了我的离开伤感，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有机会定然还能再见，聚散有时，能一直陪着你的人是陛下，你自不必过于不舍。”
第631章 一新
贤妃一番直白之言，倒是把宋念知逗笑了。
别说，现在还没离宫呢，宋念知就已经在她身上嗅到了与平日里不同的，带着自由的味道。
或许，这才是贤妃该走的路。
这么想着，宋念知也就释然了，而且贤妃说得对，又不是见不到了，她何必为此感伤？
彻底想通透了，宋念知笑着舒出口气，神色也轻松了：“那你保重，务必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叫人带信回来。”
“放心吧，我知道了。”贤妃笑着应下。
宋念知：“等过段时间能出宫了，我再去看你。”
“好啊。”贤妃欣然点头，“到时候正好让你看看我过得多自在随心。”
“嗯。”宋念知笑了笑，“我等着你的招待。”
贤妃也笑了，不过这次没再说什么，看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她上车了，便也不再耽搁，拍了拍宋念知的手：“我走了，你在宫里也一样，照顾好自己。”
“如今没了乱七八糟的后妃，不需要处理妃嫔间的明争暗斗，宫务也少了许多，你也能过得随性些，不必再处处紧绷了。”
“和皇上好好的，希望你永远幸福。”
宋念知垂下视线，声音有些哑：“嗯，我会的。”
“走了。”贤妃依旧笑着，放开宋念知的手，抬步走到了马车旁。
临上车前，她又回头看了宋念知一眼，对她道了句“保重”，这才头也不回地踏上了马凳。
出发的命令下达后，一行长长的车队很快动了起来，不多时候，马车已经越走越远，拐过宫道，直至再也看不见。
“走吧。”宋念知收回视线，对着身侧的清箬道，“回清音阁。”
转身的时候，远远的，宋念知瞥到了太后的鸾驾，只不过没有逗留，也没有要等宋念知过去行礼之意，很快就转头朝着长鸾殿的方向去了。
宋念知也就当没看见，兀自上了步辇，回了清音阁。
其实，太后昨晚已经召见过贤妃，想说的道别的话应该早就说了，之所以还要来远远的送一送，大概是真的有些不舍这个侄女吧。
宋念知闭目忍不住想，或许贤妃能顺利离开，也免不了太后的帮忙。
太后不仅没有因为此事找过楚修不说，就连韩家都莫名其妙没有反对，这一切若说不是太后从中调和，宋念知是不信的。
虽说她也意外于太后的选择，可人到底是多样的，不同的心境下，会做出不同的决定也不算太奇怪。
不管怎么说，最后的结果是好的，这就够了。
至于太后究竟是怎么想的，又是不是因为楚修大彻大悟学会了体谅，现在看来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一切都在变好，大家都走上了自己期待的路，新的生活徐徐展开，就如同焕然一新的南国一般，充满了生机和期许。
这样的结果，当真再好不过了。
宋念知笑了笑，一颗心变得平静而淡然。
她想，这也许就是她一直憧憬的日子，平静却不平凡，如潺潺溪流，浸润心间。
第632章 赠礼
其实除了贤妃之外，也不是没有和宋念知关系不错的嫔妃，只不过没近到那个程度，不至于在宋念知心中留下太大波澜。
可即便只是普通的交情，宋念知依旧去送了她们，也得到了好些临别礼物。
之前惦念着贤妃的事，宋念知也没心情去整理这些东西，这会儿回到清音阁，无事可做又略感空虚的情况下，宋念知就想起了这桩事，索性让清箬把东西都拿了过来。
——不论物品贵重与否，都是一番心意，许多人此后可能再也没机会相见了，宋念知就想把收到的礼物好好整理一番，归置好，也算是留个念想。
东西很多，当然都记录了是谁相赠。
宋念知对照着一一拆开登记，安排好合适的放置之处，花了一个多时辰，差不多弄完了大半。
就在这时，她拆开了一份属于思嫔的礼物。
东西不算贵重，一把扇子，扇骨材质不错，扇面上的书画也十分有意境，只不过并非名家所作，瞧着更像是思嫔自己画的。
宋念知惊讶地挑了挑眉，显然没想到思嫔会给自己送礼。
其实思嫔是第一批离宫的，那天走的人不少，其中就有和宋念知关系不错的，因为人数多，又是集中一块走，宋念知就没有单独挨个去送，而是统一到了集中地去和她们道别。
礼物，就是那会儿一道给她的，一次性收到了不少，所以宋念知也不清楚，思嫔竟然也有份。
可之前，宋念知和思嫔着实算不上有什么交情。
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都是因为贤妃，只不过思嫔自己不喜欢和贤妃之外的所有人接触，每次见到宋念知，都是想了借口匆匆离开，能打个招呼都不错了，私话却是一句也没说过。
虽说宋念知知道思嫔就是这么个性子，也不会和她计较什么，不过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即便你清楚她并非针对你，可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发展出来什么下文。
尤其，宋念知也不是什么过于热络的人，她尊重思嫔的习惯，不评价也不勉强，可也同样不可能主动示好，平白让人避如蛇蝎。
所以在宋念知一直以来的认知里，思嫔和她，就是纯粹的没有任何交集，唯一的一点点联系就是贤妃了，但宋念知自认，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牵扯，还不足以让思嫔离开前特意给她准备礼物。
怀着这样的想法，宋念知实属有些心情复杂，她看着扇子，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怎么了？”清箬看出她的异样，出声问了一句。
宋念知这才从发散的思绪里回神，摇摇头没说什么，低下头仔细看起了扇面上的小字。
是几句诗，辞藻不算华丽，也没有太多技巧，但这一看，宋念知差不多明白了思嫔赠礼的意思。
很隐晦，但确实是感谢之意。
要说出宫的嫔妃里，思嫔绝对算得上最迫不及待的了，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皇宫，恨不能即刻远离。
第633章 有趣
正是因为对入宫这件事的抵触，导致思嫔对皇宫里的人都避而远之，再加上有人刻意刁难欺辱，思嫔才会如此抗拒与人接近。
突然得知能出宫，对思嫔来说，或许不亚于天上掉馅饼的大喜事。
原本，放妃嫔出宫一事是楚修自己的决定，和宋念知并没有太大关系，可思嫔大概是认定了，楚修有此一举是为了宋念知，更甚至，以为是宋念知提议并且一力促成的。
这样一来，思嫔会感谢宋念知倒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了。
宋念知倒是无所谓别人对她的看法，就这件事来说，不管是不是她的意思，楚修这么做确实都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她，宋念知还不至于连这都不敢认。
享受了楚修的偏爱，宋念知自然不惧外头的议论品评。
只不过，思嫔就算是误会了什么，她会给自己送礼道谢，也是完全出乎宋念知意料的。
毕竟，思嫔这人属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在宋念知看来，她更可能的是直接离开，而不会多此一举来送什么礼物。
所以说，思嫔想离宫的心愿都这么迫切了吗？迫切到都放下了她一贯的处事作风，以致于特意送了这扇子？
“姑娘，扇子有问题？”清箬见宋念知盯着扇子迟迟没说话，还是不怎么放心，便又询问了一句，“不过，这扇子奴没记错的话，似乎是思嫔送的，可这位思嫔娘娘，和我们素无交集，难道……”
听着清箬的分析逐渐阴谋论，宋念知笑着打断她：“多虑了，就是一把扇子而已。”
说着，她把扇子递给了清箬：“收起来吧，左右都是一番心意，也愿她今后随心所欲，能过她自己想过的生活。”
“……哦。”清箬把扇子接到手里，蹙眉打量了几眼，最终还是没再研究，送去放了起来。
礼物整理妥当，宋念知刚净了手坐下，一杯茶都没喝完，楚修就过来了。
宋念知一番折腾有些累，此刻又没有外人在场，她便也没起身，只抬头对着楚修笑笑：“皇上来了？”
“嗯。”楚修应了一声，坐去了宋念知的对面，“看你似乎精神不济，伤怀了？”
“倒也没有。”宋念知给楚修倒了杯茶递过去，“都已经想明白了的事情，和至于伤怀。更何况，于贤妃而言，这是好事。”
“你能想明白便好。”楚修颔首笑笑。
“说起来。”宋念知挑了下眉，“我现在发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楚修莫名所以，追问道，“什么？”
宋念知打趣道：“就在刚才，我拆了不少礼物，都是有过交往的嫔妃们临走前送的礼物。”
“嗯。”这事楚修知道，“然后呢？”
宋念知继续卖关子：“陛下猜猜，我都收到了些什么？”
这如何猜得到？楚修失笑，只能摇摇头道：“你直接说吧。”
宋念知撇撇嘴，不过到底没再为难楚修，自己公布了答案：“各式各样的礼物，但要表达的意思十分相似。”
第634章 释然
“表达的意思？”楚修是真的被宋念知这番话给绕晕了，一时没能明白过来。
宋念知目露狡黠：“是啊，送的东西各式各样，可送礼之意，除却道别，却也有一部分，是为了表示感谢。”
感谢……
这两个字一蹦出来，楚修瞬间就懂了。
敢情宋念知说这么一大通，是在嘲笑他啊。
笑他留不住人心，嫔妃们离宫，居然十分乐意？
这丫头，胆子真是一如既往！
楚修看着宋念知自得的表情，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故意道：“所以呢，感谢什么？”
宋念知拍开楚修的手，不高兴道：“陛下都听懂了还问。”
“不懂。”楚修看着她，气定神闲，“此间之意，还得贵妃细细解释一番才成。”
宋念知：“……”很好，楚修果然不是那么好戏弄的，立刻给她反将一军。
就是吃定了，她不会把话说得那么直白，要是直言那些嫔妃嫌弃皇宫嫌弃楚修，这玩笑可就过了，宋念知不会这么没分寸。
于是，就仗着这一点，楚修反客为主，直接轻描淡写将宋念知拿捏。
宋念知无语。
就很气人。
“好了。”楚修笑着抚了下宋念知耳边的发，也没想真把人惹恼，“这样不是很好，至少证明，我同你说的那些话不掺假，我是真的没有和她们过多接触和亲近。”
一句话，温温柔柔的语调，带着点让步和轻哄，瞬间就把宋念知给哄好了。
她的思路也一下子顺着楚修的话走：“这么说，我还得暗喜一番了？”
“不用暗喜。”楚修道，“你只要不为了此事有所负担就好。她们离宫，未必是坏事，你确定了这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多思多虑了？”
宋念知闻言，略微沉默了一瞬，同时心中暗暗叹息。
不得不说，楚修真是太了解她了，她以为她藏的很好，却不想楚修其实什么都知道。
确实，她先前因着嫔妃离宫的事，有过些旁的想法，不由去猜测，是因为楚修下了命令，那些人不得不接受和离开，但心里未必真的情愿。
虽说最初进宫为妃，都是有利可图，可嫔妃们本身，也并非个个都是为了名利地位，其中也有贤妃思嫔这般被逼入宫的人在。
所以，这些人中，未必个个都不值得同情，也有一部分人真的无辜，让宋念知有些于心不忍，也下不去手为难。
她会忍不住去想，或许有些人已经习惯了在宫里的生活，把人赶出去并不合适，甚至强人所难等等。这样的念头总是时不时冒出来一下，让宋念知没来由地产生了些许烦躁，同时也多少心中不安。
可直到今日，她好像一下子就想通了。
其实，当初被逼着舍弃自己意愿，不得不入宫的人里，绝大多数应该都是想走的，剩下小部分随遇而安的，也并非留恋这座皇宫，而是一时难以割舍皇宫带给她们的这份安稳。
既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楚修安排得十分周全，相信假以时日，她们会习惯新的生活，也会发现，外头的日子，远比被关在宫里要好得多。
第635章 彼此
所以，宋念知这会儿的状态，是真的完全放松了，心理压力彻底消失，她感到了绝对的轻松。
只是没想到，楚修对此竟然也了然于心，宋念知还以为，楚修不知道她的这份“多愁善感”呢。
大概是猜到了宋念知的所想，楚修笑了笑：“你的情绪掩藏得再好，在我这里都容易露端倪，我总能发现些不对之处。”
顿了顿，他又道：“此事，原本也想慢慢来，可到头来才发现，徐徐图之并不可行，只有抓住机会快刀斩乱麻，才能最大程度降低影响。”
“正因此，我没办法放慢步子，只能一次性推行下去，原本按照我的意思，等过段时间，她们都安顿好了，我带你出去亲眼看一看，你的心结便能彻底解除。没想到，如今倒是不必如此了。”
楚修当然知道宋念知的不忍，可遣散后妃，是他一直想做的事，也必须做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