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几人互看一眼，如实点头，“宣纸确实是放在外头的，就在放置摆件的柜子隔壁，十分显眼。”
第79章 求见
宫女这下是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若她不是局中人，可能都要信了宋念知编造出来的这一切。
她闭了闭眼睛，自知回天乏术，最终只能苦涩道：“此事皆是奴一人所为，奴不喜欢娘娘，见不得娘娘风头出尽，又对您一直以来的不重用怀恨在心，这才生了歪心。”
“娘娘明查，是奴鬼迷了心窍，犯下大错，死不足惜。但奴的家人是无辜的，也幸得奴没有真的损毁圣旨酿成大祸，还请娘娘高抬贵手，放过奴的家人！”
“冥顽不灵。”宋念知似乎不耐烦了，“一个小小宫婢，任你胆大包天，也未必敢打圣旨的主意。你说你背后无人指使，是把本宫当傻子耍弄么？”
宫女抿紧唇，死咬着道：“确是奴一人所为！”
“很好，有骨气。”宋念知站起身，“来人，把她拉下去关起来，好好审！待本宫禀明皇上，再做定夺！”
很快，两人便被拉走了，其余宫人散去，清箬陪着宋念知慢慢回屋。
“姑娘，万一他们自戕，岂不是……”
“放心吧，不会的。”宋念知并不担心，“她还不敢死呢。”
“嗯？”清箬不解。
宋念知笑道：“一个寻常眼线罢了，并非是经历过严苛培养的细作，还达不到任务失败就自尽的程度。”
“更何况，只要是人，谁不怕死？不到最后一刻，总会抱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期待着效忠的人能想法子救她出去。就算自己当真活不了，也总得确认家人的平安吧？”
“今日事发突然，那宫女显然是有软肋的，她无法确定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她那主子是否还能兑现承诺保她家人平安，又怎敢轻易寻死？”
清箬这下懂了：“所以姑娘刚才故意说要禀明皇上，就是在提醒她，莫要急着寻短见？”
“正解。”宋念知点头，而后又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对了，把他们两人分开关，那太监沉默寡言，看上去有些城府，可别让他有机会教唆胁迫，硬逼得那宫女自尽了。”
“姑娘放心，奴这就吩咐下去。”清箬当即应道。
过了午，宋念知估算着时间，坐上步辇去了清正殿。
这个时辰，如果没有召大臣议事，楚修通常已经小憩结束，正在殿中处理奏折。
清正殿的内侍多少已经和宋念知混了个脸熟，加之她刚留宿过清正殿，风头正盛，是以殿外值守的太监对她都很客气。
见她下辇，便有人主动迎了上来：“容嫔娘娘。”
宋念知客气地点点头：“不知皇上现在可有空，本宫有事需得求见皇上？”
那太监笑道：“今日无甚要事，容嫔娘娘稍等，奴进去帮您通传。”
宋念知笑了笑：“有劳。”
说话间，清箬已经掏出一个小荷包，借着遮挡塞进了太监手里：“劳烦公公了。”
那太监顿时喜笑颜开，把荷包收到袖中：“都是奴分内之事，娘娘不必客气。”
说罢，就转身小跑着入殿通传了。
第80章 斗胆
没过多时，高冼亲自走了出来，视线一转，直接迈步走向了宋念知。
“容嫔娘娘。”他行了个礼，“皇上请您进去。”
“有劳高公公。”宋念知微微颔首，在高冼的引路下进了殿门。
楚修正在御案前批阅奏折，听到动静抬头，正好对上宋念知带笑的眸子。
她上前两步，福身见礼：“陛下。”
“过来。”楚修抬了抬手，当即有人搬了张椅子摆在楚修身侧不远处的位置，宋念知依言走过去，道谢后坐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楚修动作不停，直到批完了手中的折子才放下御笔看向她。
宋念知：“妾有事要和陛下禀报。”
嗯？
这么一本正经的，难道是要事？
楚修这么想着，就听宋念知说道：“不过，此事可能涉及一些阴私，还是等陛下空了，再行详谈。”
“阴私？”楚修一顿，随即明白了什么，顿时一脸无言。
他看着宋念知无辜的表情，叹了一声，挥挥手屏退了左右，等人都离开了，才开口道：“说吧，何事？”
宋念知：“也没什么，妾抓到两个眼线，牵扯出一些有意思的事情，需得由陛下裁决。”
楚修没出言，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宋念知便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损毁圣旨？”楚修挑眉，“可是爱妃，那宫女都不质疑一下，为何藏在暗格里的盒子没上锁吗？”
宋念知闻言一下笑了出来，当然是被紧张的气氛蒙蔽了心神，才没意识到这一点。而且，这种一看就十分重要的东西，如果上了锁的话，钥匙必定是她亲自保管，万一那宫女没有撬锁的本事，可不就变成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为保万全，倒不如不上锁，反正没了这个提醒，在当时的境况下，那宫女多半也注意不到这个细节。
只不过……
楚修一言点明，便是已经看出了始末，宋念知本也没有隐瞒之意，此刻见状，便很快敛了笑，起身跪下，认错请罪一气呵成：“陛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楚修故作不解。
宋念知无奈，只得老实道：“妾斗胆，原本也不该牵扯陛下，只是妾的清音阁眼线实在太多了，再不清理，指不定日后得闹出多少麻烦。”
说着，她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陛下，妾从未想过欺瞒您，也没有要劳动您出手的意思，只是这两个眼线背后的人确实麻烦，妾需要您一个态度，才好把握分寸。”
楚修不置可否：“依你之言，已经确定是谁的人了？”
“差不离。”宋念知点头。
楚修垂下眸子，指尖一下下点着桌面，声音也听不出喜怒：“那依你的意思，是想怎么做？”
宋念知十分清楚，现如今不可能动冉贵妃，更何况，即便那两人招了，证明了确实是冉贵妃的人，他们也不过就是两个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的眼线而已。
所谓损毁圣旨栽赃嫁祸，本就是宋念知自导自演的，楚修不怪她欺君已是难得了，又怎么可能会帮着她把这罪名安在冉贵妃的头上。
第81章 目的
是以，两个没有造成实际危害的眼线，充其量也就是斥责冉贵妃一通，没什么实际意义不说，还会让楚修陷入为难。
宋念知故意提起背后之人，也不是真想让楚修替她出头，只不过谈判么，总要先提一个不可能达成的要求，接下来再说出真正目的，才好实现。
她眼眸微动，声音低了下去：“陛下生气了？”
楚修看她一眼，没说话。
宋念知便微微垂下了头：“妾原本想着，陛下若能严惩一番以示告诫，再允妾趁势换一批宫人便好了……如今看来，到底还是妾思虑不周。也罢，凡事该以陛下为重，陛下若觉得不妥，妾把那二人打一顿逐出宫，换成偷盗之罪，不予闹大，可好？”
此言一出，楚修直接愣住了，他抬眼看着宋念知，诧异无比：“你……特意来此一趟，只是想换一批宫人？就没想过深究下去，直至牵扯出贵妃？”
“皇上说笑了。”宋念知轻声道，“如今的南国，后宫和前朝紧密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别说只是这样没头没尾的小事，即便事情再严重几倍，也不能轻易打破这个平衡。”
“妾虽只是个女子，眼界低微，却也并非什么都不懂。原本此事都不该闹到陛下跟前，只是妾那寝殿实在太过乌烟瘴气，说句话喝口茶都有人盯着，叫人不胜其扰。”
宋念知说着苦笑道：“虽说换个平和些的法子也能解决，可那么多的一线，若一个一个来，不知要处理到什么时候，且他们背后的主子都不好惹，妾要真这么干了，保不齐会被误解为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到时候不知又要惹来多少记恨。”
“妾这才斗胆，想向陛下求个恩典，由陛下出面，杀鸡儆猴，一劳永逸，能省去不少麻烦。”
此事宋念知早有成算，若是不坐实那宫女损毁圣旨之罪，就只能将她当成普通细作处理，压根不用经过楚修，是以，她如果想一劳永逸，把这批细作一次性全换了，就只能把事情闹大，借着此事的名头，获得楚修允准。
从一开始，宋念知的目的就只是为了剔除这些耳目，至于打压其他嫔妃，还需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楚修对此太意外了，呆愣半晌，才想起上前把跪着的宋念知扶起来。
“皇上，”宋念知乖顺地顺着他的力道起身，小心翼翼抬眼看他，“您别生气，若您觉得此事不妥，妾回去就……”
“没生气。”楚修叹了一声，牵住她的手去了里间，和她并肩坐到了软榻上，“回头，将那二人送去内廷司罢，等审出结果，朕会下旨处置的。”
把人送去内廷司，能动手脚的地方就多了，最后的结果多半是“畏罪自尽”，线索尽断，死无对证。
虽牵扯不出冉贵妃，楚修的一番“暴怒”，却能起到震慑作用，而在这个时候，给宋念知个恩典，由着她更换宫人，也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第82章 成算
这个结果宋念知很满意，脸上瞬间满是欣喜：“多谢陛下！”
楚修：“……”
他沉默片刻：“这次，理由确实太牵强，也的确不是什么好时机。不过，如果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朕……”
“陛下其实不用说这些。”宋念知微笑着打断了楚修的话，“妾知道，您已经很维护妾了，至于以后，妾会自己当心的。”
“不过妾也不是软弱可欺的性子，不可能一味忍让着不还手，如果她们做得过分了，妾是要以己之道还施彼身的。”
她顿了顿：“到了那个时候，陛下不故意偏心就好。”
看着宋念知傲然的模样，楚修不免失笑：“在你心里，朕就如此不辨黑白？”
宋念知摇头，说得很认真：“与辨不辨黑白无关，只是许多时候，需要权衡取舍罢了。”
“您放心，不到迫不得已，妾尽量不给您惹麻烦，只不过还是那句话，凡事要适度，如果到了某种程度还不反抗，只怕会沦为板上鱼肉，妾想安稳过活，也总得先保证性命无忧。”
楚修垂首，眼中似有暗流涌动，却看不分明：“若真是如此，朕不会怪罪于你。更何况，过错者，自当为其所做之事负责，即便靠山再如何强硬，也总不能只手遮天。”
宋念知闻言便安心道：“是，妾明白了。”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也有了底。错者当罚，此乃理所应当，只不过，若是势弱于人太多，这也不过就是句空话。
这也是为什么楚修从前丝毫不显，反而流出懦弱无能传闻的原因所在。
此前数年，温迢势大，冉相专权，身为皇帝的楚修却像个透明人……想必诸多事情，都由不得他自己掌控。
可如今，他既然说出这番话，还用的如此笃定的语气，想必是已经有了成算。
想到这里，宋念知微微敛了神思，当今的局势扑朔迷离，前朝，后宫，几方势力虎视眈眈，互为牵扯。
正如她想在后宫稳固地位需要家族扶持一般，其他嫔妃后面站着的也都不是寻常人物，想把她们斗倒，便不能只局限于后宫，更要着眼全局。
宋念知早已经看出来了，楚修并非池中之物，他这么多年的伪装，或许把所有人都骗了过去。此前的蛰伏隐忍，其实不过是为了等待羽翼丰满，伺机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罢了。
也正是因此，宋念知才坚定了要争上一争的决心，毕竟，如果楚修立不起来，她再如何努力，也斗不败冉贵妃等人，只有楚修成了真正的帝王，不再受任何人摆布，后宫才能变回纯粹的后宫，而不再需要处处思量，百般受制。
宋念知此前便已经隐有猜测，现在借着此事从楚修这里得到确认，她心里无疑更踏实了几分。
未来如何，尚且无法定论，不过宋念知充满了期待和斗志，等着一切尘埃落定的那一天。
这一次，她相信她会赢的。
她一定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她会护住宋家，掌握住自己的命运，不再被任何人摆布和利用。
第83章 补偿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宋念知回去之后，就把那两个人送去了内廷司。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那宫女就畏罪自尽了，楚修发了很大的火，当场判处了她的家人三族流放，无召永不得返回。
剩下那个太监则一口咬死了“不知内情”，只说是在宫女的央求下才帮的忙，并不知道她的真实目的，各种酷刑轮番审了一遍，都没能撬动他的嘴。
宋念知不知道是怎么拉扯的，但最后，太监还是被杖毙了，当着许多宫人的面行刑，打得血肉模糊，直至咽气。
被迫围观的宫人一个个白了脸色，甚至有人当场吐了出来，其中就包括了清音阁的几个宫女。
经此一事，心怀叵测的人像是突然被敲响了警钟，一个个都老实下来，恨不得把那点吃里扒外的心思极力掩藏住，乖的不像话。
事情到此，基本已经查不到什么了，但所有人都清楚，一夜之间线索断绝，势必有人在背后操控。
而楚修的暴怒严惩，说明楚修对此亦是心知肚明，祸及连坐，便是楚修给予的警告。
许多嫔妃都有意收敛了，是以在宋念知请求楚修更换清音阁宫人，楚修同意后，新的人选，她们犹豫着都没再插手。
当然，像冉贵妃这样仗着家族显赫肆无忌惮惯了的妃子，约束力就要小上许多，眼线还是会继续安排的，差别不过是人数的多少罢了。
清音阁。
宋念知把刚煮好的茶汤舀进杯中，双手递给楚修。
楚修接过来喝了一口，问道：“赏赐都收到了？”
“嗯。”宋念知笑着点头，“陛下有心了。”
说是赏赐，其实不过是觉得宋念知在这件事情中吃了亏，特意补偿她罢了。
左右宋念知的目的已经达成，倒没觉得吃亏，只不过赏赐这种东西么，自然是多多益善，虽然那些贵重物件多得都摆不下了，只能收在库房里，但帝王御赐的东西，更多的是一种地位的象征，是她得宠的信号，自然不会嫌多。
楚修“嗯”了一声，低头喝茶不再说话。
宋念知忍不住笑了，起身坐到他身边：“陛下这是怎么了，瞧着这般不自在？”
楚修一顿，抬眼瞪她：“适可而止！”
“好好好，妾错了。”宋念知从善如流，而后认真道，“陛下不必如此，妾觉得如今的结果再好不过了。”
楚修叹了一声，放下茶盏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可还有什么想要的？”
“想要的……”宋念知沉吟片刻，“还真有一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