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这样的氛围下，宋昭的答案一出，可谓是满堂皆惊。
不止那些看笑话的书生一个个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就连楚修都十分意外地愣怔了一下。
第217章 宠溺
倒不是说宋昭的答案有多完美，毕竟年龄摆在那里，缺乏阅历，论深刻入微，是比不上之前那位书生的。
只不过，他给出了另一方向的解答，虽显得稚嫩些，却也提供了一种未被旁人提及的思路。
宋昭的答案，只需顺着往下深思，不难给人一种全新的感悟，颇为特别。
一个小少年，能说出这样言之有物的见解，足以见得他的灵气与天赋，更别说，他措辞得当，言谈之间风范尽显，其才华气度，已然超过了在场的许多学子。
先前表露出不屑的人，此刻已经面色涨红，部分人对宋昭的态度也由狂妄自大，化为了羞愧自惭。
众人态度的转变实在明显，宋念知站在楼上都看得一清二楚，为阿弟自豪的同时，也与有荣焉。
她勾了勾唇，不自主转头朝楚修看去，正好捕捉到了他眼底的那抹惊讶：“夫君？”
楚修闻声回神，偏过头看向宋念知，询问她何事。
宋念知笑了笑，故作矜持道：“您觉得，他答的如何？”
话说的谦逊，甚至故意拿出了虚心求教的姿态，可她眼里那抹小小的得意还是被楚修发现了。
楚修这一瞬间有些好笑，他算是知道了，但凡是个宋家人，都能轻而易举调动起宋念知的情绪，让她在不经意间展现出一些平日里甚少能见到的模样。
楚修很喜欢这样的宋念知，故而从不故意拆穿挑明，下意识地想护住这难得的“特性”。
他笑了笑，不吝夸赞道：“文采斐然，聪颖透彻，假以时日定能成才。”
宋念知没想到能听到这么高的评价，一时都有些愣了：“您该不会是刻意这么说，哄妾开心的吧？”
这回轮到楚修震惊了，他一时无言又好笑：“你这是何意？我夸赞于他，你还不高兴了？”
“若他真能当此赞誉，自然是高兴的。”宋念知小声叹道，“可妾觉得，您这评语，多少有些夸张的成分。”
楚修拉下脸，假装不悦道：“既不信，又何必叫我点评？”
“不是不是。”宋念知见事情不对，赶紧放缓了语气哄，“妾不是不信，是觉得夫君把他点评得太好了，有些不可思议而已。”
楚修瞥她一眼，没说话。
宋念知只好继续替自己辩解：“妾是真的没料到，您能如此高看他。若阿弟知晓他能得您这般认可，肯定会十分欣喜的。”
和楚修相处久了，宋念知哄人的话越发炉火纯青，示弱讨好信手拈来，几乎无往不胜。
这次当然也是一样的结果，楚修本就没有真的和她生气，被她用这样的语气一哄，很快就绷不住笑了起来。
他摇摇头，敲了下宋念知的额头：“行了，别贫嘴了，你阿弟确实是个好苗子，悉心栽培，将来必定不凡，我并未夸大。”
“嗯。”宋念知得他如此郑重的答复，当即开心起来，嘴角抿起了一个浅笑。
楚修笑叹一声，伸手抚了抚她的脸，眼中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
第218章 盛名
有了宋昭的答案，方才几乎已经可分胜负的局面倏然被打破了。
虽然宋昭给出的见地不如先前那书生尽善尽美，却也不可否认颇具意义，发人深省。
而且考虑到宋昭的年纪，他的天赋明显更胜一筹，可塑性是非常强的，他的未来无异于拥有更多可能。
站在青山居士这样一代大儒的角度，肯定是更喜欢宋昭，这样的孩子只要好好教导，未来一定大有建树。
可若真的因此就定了宋昭为头筹，先前那书生又该如何呢？
毕竟，抛开其他不论，单看给出的答案，那位书生明显比宋昭更为老练和完满。
公正起见，这魁首不该如此草率地换成宋昭，可论私心和远见，放弃收宋昭为徒显然又是一种损失。
这一刻，不止是青山居士本人犹豫难以抉择，就连在场的其他文人也都猜测纷纷，揣度着青山居士的心思，不知这二人谁能有此荣幸，得以拜入青山居士的门下。
在宋昭来之前，宋念知看得十分紧张，不由自主的跟着猜测谁能得青山先生青眼，可这会儿，反倒是丝毫不显担心了，仿佛已经知道了最终答案。
楚修看得新奇，忍不住问：“你不着急？”
宋念知偏头看着他笑：“着急什么？”
楚修顿了顿：“你就如此自信，觉得宋昭会当选魁首？”
“不。”宋念知摇摇头，“今日他表现上佳，不过也只能屈居第二。”
“何以见得？”楚修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十分笃定的答案，可谓是相当纳闷。
宋念知笑了笑，她知道楚修的意思，在她心里，阿弟确实十分优秀，可人外有人，且阿弟年岁还小，又何必非要这么早去争个长短高低？
这次的辩论，广邀有识之士，众目睽睽之下，讲究公正是必然的，尤其出题者还是青山居士这样的名士。
即便再难选择，最后的结果估计也不会太离经叛道。
宋念知知道宋昭表现不错，但还是那句话，只论辩题，宋昭到底稚嫩了几分，当不得这个魁首，哪怕侥幸得了个头筹，也必定难以服众，对他自身并无好处。
若青山居士当真惜才，就更不可能不为他的将来打算，若是因为一场辩论给他招致不必要的风波，只怕会对他的心理造成些不好的影响。
与其如此，倒不如抛开其他观念，给予一场公平的评判，哪怕宋昭遗憾错失第一，可他的才华却是有目共睹，不怕等不到更好的机会。
宋念知简单几句话，跟楚修说了她的看法，除非青山居士盛名有负，否则都不可能会让宋昭出这个风头。
楚修看着她叹道：“我还以为，涉及到你阿弟，你会盲目几分，不成想竟是一如往常的冷静。”
“那当然。”宋念知轻声说道，“越是在意，才越要冷静，若是因此盲目，最终的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楚修若有所思，轻轻敛了敛眸，不过不等他多想，很快，青山居士的雅间那边便传来了动静。
第219章 见面
果不其然，最后宣布的魁首，是宋昭赶到酒楼之前的那位书生。
按照规定，魁首者，将会被青山居士收为徒弟亲自教导，顺理成章的，那书生被小厮邀请进入了青山居士的雅间。
事情到此，便有了定论，其他参与的书生可留下观礼，也可自行离去。
宋昭会来这里，说起来也是巧合，他还尚未正式拜师，读书有府上请的先生专门教导，平日里也甚少参加文人聚会。宋昭性子沉闷，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年那般爱闹爱玩，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那类人。
也因此，外头发生的事他并不清楚，包括此次青山居士收徒，他事先也并未听闻，还是今日一早，他的书童出门置办笔墨，无意中听到几句议论，才紧赶慢赶地回府告知了他。
此等盛会，对读书人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
宋昭倒也没想着要拜青山居士为师，不过却有几分期待能和知识广博之士同台辩论。
因此，一番犹豫过后，宋昭出了门，直奔酒楼而来，只是可惜了，到底来晚了一步，最精彩的时候已经过去，他似乎只剩了一个答题之权。
来都来了，虽然没能如愿听到学子们辩题，但也不好就这么空手回去，宋昭索性也答了一答，想知道自己的见地到达了一个怎样的水平。
他给出答案后，众人的评价和反应他都看到听到了，也差不多心中有数，至于有没有拔得头筹，他其实并不太在意。
接下来的收徒环节，和宋昭就没什么关系了，他想着今日府中先生留待解决的题目尚未写完，便也不再多留，和旁边搭过话的几个书生告辞后，便准备带着书童小厮回府。
楚修见状便问宋念知：“你不去见见他？”
宋念知抿抿唇：“还是不见了吧。”
楚修挑眉：“当真不见？机会难得，下次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宋念知眉头皱了皱，犹豫片刻，即将开口时，忽见宋昭被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的打扮，和青山居士带来的小厮一致，他所言所行也都光明正大，并未刻意遮掩。
宋念知的注意力被吸引，暂时抛开了要不要见宋昭的犹疑，竖起耳朵试图听清那小厮对宋昭说了些什么。
距离太远，当然是不可能听清的，宋念知就见小厮笑着跟宋昭说了些什么，宋昭颔首回话，几句来往交流过后，小厮便返回了雅间。
到此，宋念知是真的按耐不住了，见宋昭已经再次转身准备出去，她看向楚修开了口：“皇……”
“知道了。”楚修阻止了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称呼，“我让人去请。”
宋念知便点了点头，目带感谢：“多谢。”
“进去吧。”楚修没多言，“一会儿直接让他进雅间，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
“是。”宋念知自然同意，乖乖跟着楚修返身进了雅间。
没过多久，雅间外响起脚步声，下一刻，护卫便轻轻叩响了门。
第220章 相见
楚修扬声应允，门被打开，宋念知抬眸看去，就见到了宋昭熟悉的、冷冰冰的小脸。
不过，那冷漠的表情在看到宋念知的那一刻便土崩瓦解，化成了一个软乎的笑。
宋昭下意识就要抬脚上前，步子都迈出去了，才恍然想起如今的境况，连忙收住动作，不舍的从宋念知身上挪开视线，一板一眼地对着楚修跪拜行礼：“小子参见皇上、容嫔娘娘。”
“免礼。”楚修声音温和，“既是在外，便无需过度拘谨，进来罢。”
“谢皇上。”宋昭起身，看了眼宋念知，见她笑着微微点头，这才小步走到她面前。
楚修知道这姐弟二人有话要说，他留在这里只会让他们不自在，索性借口走远了些，给他们留了个说话的小空间。
宋念知对着楚修感激地笑笑，这才看向宋昭：“刚才的辩论很精彩，阿弟越来越优秀了。”
“阿姐都听见了？”宋昭有些兴奋，轻轻地抿了抿唇，似有些不好意思，可眼里却是惊喜的。
“嗯。”宋念知点头，“我们来的时候辩论尚未开始，听了全程，没想到最后居然还能见到阿弟。”
宋昭的眼睛缓缓瞪大：“阿姐很早便来了吗？”
顿了顿，他不由压低声音：“我听父亲说，阿姐平日里很难出宫一趟，怎的今天……”
“今日情况特殊。”宋念知想了想，道，“皇上有事出宫，给了恩典，阿姐这才能跟来。”
“原来如此。”宋昭点点头，随即有些庆幸，“还好我过来了，不然岂不是要和阿姐错过！”
听着他这仿若自言自语的感慨，宋念知却有些出神。
一开始，她是不打算见宋昭的，若没有青山居士的小厮拦路，她放心不下，估计就让宋昭一无所觉的回去了。
倒不是她不想念弟弟，而是她知道今日的见面十分短暂，楚修不可能真让她长时间待在这里叙旧，就算见了，最多也就几句话的功夫，就得分道离开。
之前回门，临行前宋昭依依不舍的样子尤在眼前，宋念知实在不忍心制造一场简短的见面，让宋昭再受一次分离的影响。
可计划得再好，终究比不过她对宋昭的关心，虽然知道青山居士叫住宋昭多半也不会是什么坏事，可宋念知不了解这位先生，在得到确切答案之前，到底还是不放心。
所以，她也就顾不得一会儿的分别了，亲自问明缘由，她回宫之后才能安心。
“阿姐？”察觉到宋念知的走神，宋昭歪头小声关怀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宋念知重新看向他，笑道，“阿姐很好，没有不适。”
“那就好。”宋昭舒了口气，再度笑了起来。
宋念知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脸，宋昭有些懵，却也乖乖任她捏。
宋念知捏了两下就松手了，弟弟大了，可不能再如小时候一般玩闹。
她整理了一下心情，正色问道：“方才，那小厮找你所为何事？”
第221章 看重
话题转的太快，宋昭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宋念知的意思：“阿姐是说，最后阻我离去的那个小厮吗？”
“嗯。”宋念知点头，“看他穿着，应是青山居士带来的人？”
“不错。”宋昭道，“确是青山先生的小厮，不过阿姐放心，他找我，是为传达青山先生好意，并无恶念。”
“好意？”宋念知微微皱眉。
宋昭笑了笑：“那小厮说，青山先生对我今日的表现颇为赏识，邀我参加半年后的文会。”
所谓文会，说穿了其实就是讲学。
大儒开坛讲学，乃文人间最受欢迎的盛会，这些名士公开讲学的机会可不多，几乎每一次开坛，都能引起文人圈子不小的震动。
青山居士已经两年没有公开讲学了，此次举办文会的消息一出，当即受到了广泛关注，部分学子甚至主动递上拜帖，希望能得到一个参加文会的名额。
倒不是说文会限制学子参与交流，实在是青山居士的名头太盛，想参加的学子太多，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一同交流。
因此，为保证秩序，从一开始的来者不拒，到后来的先到先得，不得已发展成了如今需要持邀请帖才能入内。
为了那份请帖，无数学子可谓是牟足了劲，奈何能容纳的人就那么多，许多人慢了一步，只能遗憾错失良机。
由此可见，青山居士亲自邀请宋昭，是对他有多么看好，宋念知眼睛一转，似乎有几分明白了青山居士的用意。
大概，是实在欣赏宋昭，却碍于自己制定的规矩不得不错失今日收徒之机，但又不愿真的放弃，所以婉转想了这么个法子，借着邀请宋昭参与文会为由，进一步接触。
而且文会半年后才开始，一个天赋异禀的才子，半年的时间能学到的东西可谓远远超于旁人，进步必定明显。
这也是青山居士对宋昭的一个小考验，如若到了那时宋昭依旧表现突出，甚至比今日更加出彩，青山居士大概率会借着些别的名头，想办法正式将宋昭收作徒弟。
如此苦心安排，足以见得青山居士是真的对宋昭很喜欢了，宋念知有些揶揄地看着弟弟，本想逗他两句，却见小孩的一张脸无比平静，除了见到她的兴奋，竟再无旁的情绪掺杂其中。
宋念知不由纳闷地问：“阿弟，青山居士对你如此看重，你不高兴么？”
宋昭眨了眨眼：“高兴的吧。”
“这样就叫高兴了？”宋念知哭笑不得，“阿姐真是一点儿没看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