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疯魔
不过楚修也不在意，甚至不需要宋念知听到。
他又吻了下她的手背，声音里满是后怕和懊悔：“抱歉，是朕不好，朕来晚了。”
今天，他是被突发的急事拖住了步子，才没能第一时间赶来清音阁。
就在不久前，皇城外突然生了小规模暴乱，楚修还在上朝途中就接到了消息，兹事体大，又是和满朝文武一同赶去的事发之地，所以才顾不上清音阁这边。
不过他特意留了人，一旦清音阁那有动静，那个被留下的太监就会立刻去到他所在的地方汇报情况，不会耽误事。
可没想到，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冉贵妃的胆大妄为。
他没想到，她居然疯到了这种程度，不顾一切的要害宋念知，甚至不惜赔上自己在宫中经营的所有！
这么大的动静，根本无法遮掩，冉贵妃敢这么做，就意味着已经做好了被查处的准备。
要知道，堂而皇之的买通并调动宫中禁卫，困死清音阁，封闭所有消息，以图谋害妃嫔和皇子……不管是哪一项，拿出来都够冉贵妃喝一壶了。
更别提如今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楚修笃定所谓的暴乱也并非巧合，而是为了配合冉贵妃的计策特意弄出来的，那也就是说，此事连冉相都参与其中。
引发暴乱的另一方除了私人护卫，也有少部分皇城军和禁卫，楚修猜想，冉相可以动用了他手中的大半底牌。
经过一番整治，如今的禁卫军已经全权握在了楚修的手中，所以宫中之事楚修说一不二，早已经不是当年遇到宋念知时候的乌烟瘴气人员杂乱。
因此，禁卫军纪律严明，想收买极为不易，楚修猜测，冉相冉贵妃可能拢共也没拉拢多少，所以今日行事，把其中一些调去制造“暴乱”之后，剩下的就没几人了，围住了清音阁的那些应该就是全部。
正因为人数不多，直接闯进屋杀人不够稳妥，冉贵妃才选了困死宋念知，利用稳婆趁她生产之时动手的法子。
而且这样一来，事后只要解决了稳婆，死无对证，宋念知的命就不能全部算在冉贵妃身上，比之简单粗暴直接杀人，差别还是很大的。
前者只是后宫嫔妃间的阴私争斗，虽狠毒了点，但并不算罕见。可若是直接动了刀兵，往严重了说都够得上谋反了，到时候才是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冉贵妃已经疯魔了，但她还不至于那般没头脑的闯宫杀人，会连累冉家不说，稍微哪里谋算失误，就可能一无所获，还落人口舌，那才是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现在细细回想，连楚修都不得不承认，冉贵妃这次的事情，做得几乎天衣无缝，只差一点，就让她得逞了。
若非清音阁有条通往外界的不为人知的暗道，若非宋念知机警聪明，若非清箬反应迅速，可以已经着了冉贵妃的道，回天乏术了。
此时此刻，楚修背后冷汗涔涔，这般凶险的境况，让他不由阵阵心悸。
第347章 醒来
还好，他的念知是个冷静又坚强的女子，才能在那样的境况下保持清醒，选择最佳的自救之法。
楚修不由握紧了宋念知的手，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剧烈的心跳终于一点点开始平复。
他甚至不敢想象，若是宋念知有个什么好歹，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楚修闭了闭眼睛，脸颊贴上宋念知的手背，久久未发一言。
*
太累了。
孩子从身体里分离出去的那一刻，剧烈的疼痛瞬间减轻，宋念知只剩了累极的这一种感受。
她睡得很沉很沉，沉到失去了对外界的所有感知，舒服得潜意识里甚至渴望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了一声声熟悉的呼唤，那样温柔，又那样脆弱，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害怕和痛苦，让她的一颗心不由揪了起来。
听着这样的轻唤，宋念知用力挣脱了被舒服的暖意包裹坠落的蛊惑，强行撑开了沉重的眼皮。
“醒了！娘娘醒了，皇上您看！”耳边响起清箬喜极的声音，宋念知的视线逐渐清晰，她往声音来源处看去，看到的却是楚修凑近的脸。
楚修？
宋念知愣了下，就见清箬从旁边也探过了脑袋：“娘娘，能听得到奴说话吗？”
宋念知眨眨眼睛，费力地“嗯”了一声应答。
听到她的回话，眼前这两人都松了口气，清箬忍住想要和宋念知说话的念头，把空间让给了两位主子，自己主动退出去道：“奴去请太医过来，给娘娘瞧瞧。”
说罢，又看了宋念知一眼，就快步离去了。
屋内没了旁人，楚修克制的情绪再也无法收敛，他绷了绷唇角，轻轻俯下身将躺着的宋念知揽到了怀里。
感受到这人的情绪，宋念知也没有抗拒，就这么任由他抱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皇上……”
她的声音实在太沙哑，生产时的痛苦的喊叫伤了嗓子，此刻只觉得无比的疼痛干涩。
楚修似是被她这声惊醒，赶紧撑起身子，温柔不已地问：“好些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宋念知微微点了点头，就见楚修笑了笑，起身去倒了杯水端过来。
刚生完孩子，宋念知身上仍不舒服，刚起身就感觉到了疼痛。虽然比不上生的时候，可大概是疼怕了，她几乎立刻就皱起了眉。
楚修见状更加心疼，对待她也更加小心，轻轻把她扶起来，喂了一杯水后，又缓缓抱着她躺了回去。
睡了一觉，宋念知的精神好了不少，虽然依旧疲累无力，可多少恢复了些思考对话的能力。
她想起自己醒来之前听到的迷迷糊糊的呼喊，不由问了一句：“妾，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楚修看着她，想扯出个笑，可到底还是勉强又苍白，“你睡得可沉，怎么叫都叫不醒，可将朕吓得不轻。”
若非太医多次强调宋念知身体没事，楚修可能早就在一次又一次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焦虑抓狂了。
第348章 失职
宋念知眼睛眨了一下，慢半拍道：“这么久啊……”
“是啊。”楚修说着，缓缓低下头贴上宋念知的额间，和她鼻头相蹭，“你再不醒，朕都要重金求民间的圣手神医入宫看诊了。”
宋念知被他这话逗笑：“才一天。”
楚修没说话，闭上眼睛，遮住了眼底的脆弱和疯狂。
的确才一天，可天知道就这段时间，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守在宋念知的床边，死死盯着她，连一刻都不敢松懈，生怕宋念知这一睡，就再也不愿意睁眼。
宋念知睡的越久，他就越害怕，他不住的在想，宋念知会不会生他的气，会不会怪他没有保护好她，所以不愿意在留在他身边了？
这样的折磨和煎熬，楚修简直不堪回想。
宋念知不知道楚修在想什么，但她察觉到了此刻楚修情绪的不对劲。
顿了顿，她轻声问：“皇上，怎么了吗？”
楚修兀自平息了一会儿，才笑着坐起身，他轻抚着宋念知的面颊，许久，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
宋念知愣住：“？”
楚修：“稳婆是朕找的，可里头却出了两个细作，你产子的关键时刻，朕也没能及时赶到，让你陷入了险境……对不起，是朕没用，没保护好你。”
宋念知没想到他会把这些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惊讶得一时无话。
楚修是皇上没错，可他如今的处境，距离掌控大权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这样的境况下，又如何能保证所有的安排万无一失呢？
更别说，后妃争宠的手段阴狠层出不穷，哪怕换做皇权集中的朝代，类似的陷害也无法杜绝，又怎么能把错处归到楚修的身上？
就算要怪要记恨，宋念知也只会去找害她的人，哪至于要楚修来道歉。
“不怪陛下。”她叹了一声，“那稳婆藏得太好，若非当时她以为妾有了应对计策，一时心急露了端倪，妾也发现不了她有问题。”
“至于其他，妾相信陛下定然有苦衷，若非实在不能来，又怎会让妾陷入险境。”
宋念知还是这般善解人意，从来不会迁怒怪罪，只奉行冤有头债有主，没有一次因为他的失误而生气失望。
她这样的体贴，却叫楚修心中更加难受酸楚。
他知道宋念知的想法，无非就是觉得他已经尽力了，所以出现的一切变数都是不可预计的，怪不到他头上，可在他看来，他的布局没有足够周密，就已经是最大的错处。
不管事情的发展如何曲折，但最后的结果都是他没有保护好宋念知，害她涉险，这就是他这个夫君的失职！
此刻，楚修从未有过的痛恨，痛恨那些弄权夺势的手段，也十分厌弃自己的处处受制，以致于连想保护的人都护不好。
这次的事，若不是冉相猖獗，冉贵妃仗着家族权势目中无人，又岂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没能及早夺回大权，扫除奸佞，才会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349章 心结
楚修陷入自己的情绪里一时难以自拔，宋念知瞧着他神色不佳，伸出手轻轻勾住了他的指尖：“对了，孩子呢？”
她生下孩子就昏睡了过去，都没来得及看一眼，甚至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
宋念知这么一问，果然转移了楚修的注意力，提起孩子，他绷了下唇角，道：“是个皇子，嬷嬷抱下去哄睡了，你要看的话，朕叫人抱来？”
“好。”宋念知应着，视线却一直落在楚修脸上。
楚修吩咐了人去抱孩子，回头就注意到了宋念知的目光：“怎么了？”
宋念知犹豫片刻：“陛下……是不喜欢这个孩子吗？”
“没有。”楚修摇头否认，“你替朕诞下的皇儿，朕怎会不喜欢。”
“可妾瞧着，陛下似乎不太高兴？”刚才说起孩子之时，楚修的表情明显有一瞬的停滞，瞧着挺复杂，却不见几分喜悦。
宋念知不太明白，楚修之前明明挺期待孩子降生的，怎的这会儿倒变了态度呢？
“不是不高兴。”楚修迟疑着，好半晌才无奈叹了口气，“朕就是，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
宋念知昏迷的这一天，足够楚修弄清楚所有的事情经过，也真是如此，那些凶险一一呈现之时，让他越发胆战心惊。
思绪纷乱之际，偶尔也会在想，若是没有怀孕产子，宋念知也不会经历这一番危险，更不必受此苦楚疼痛。
虽说女子嫁人生子是天理伦常，没有子嗣的女子处境凄苦，严苛些的人家甚至能以此休妻，宋念知有孕之事在天下人看来，都是件天大的喜事，甚至能称得上他给她的恩宠，可险些失去宋念知的恐惧，让楚修厌隐隐恶起了这个约定俗成的“规则”。
如果现在再让他选择，他宁愿不要孩子，也要保证宋念知的平安。
这种种的情绪叠加，导致楚修现在看到孩子，就莫名生出几分抵触，他甚至不清楚，这份不愉是因为迁怒儿子，还是在怪罪他自己害得宋念知入了险境。
楚修握紧宋念知的手，垂下头一言不发。孩子无辜，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更不是有意害宋念知难产，可楚修的这个心结，却一时半刻难以解开。
宋念知起先还不太明白，后头琢磨着楚修自她醒来后的反应，以及他没头没尾的那句话，渐渐的，也咂摸出了些味道。
沉默片刻，她试探着说了一句：“皇上，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妾此番惊险，只是意外而已。”
产子危险，世人皆知，可平安与否，说到底还得看天意，只是说怀胎之时多注意着些，生产之时有个大夫救急，能多几分把握，却不代表着就能规避全部风险。
自她有孕以来，楚修对她的照料可谓已经到了精细的地步，能做的都做了，能想的都想周全了，她最终还是难产，这又怪得了谁？
真要怪，大概也只能怪她身子不争气，非要落这一回事头在身上罢了。
第350章 抱抱
这事本就无法人为控制，个人体质不同，结果就不一，可不论哪一种，都怪不在孩子的身上。
宋念知这么分析着，倒是对自己的猜测有几分动摇，楚修应该，不至于在这事上钻牛角尖吧？
她还是太急躁了，不该拿这个试探的，万一是自己猜错了，误会了楚修，岂不是弄得境况尴尬。
念头刚这么一转，就听楚修忽地轻叹一声：“朕知道，只是这一时半会儿，总有些较劲的意思。”
说着，他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朕会尽快调整的，如今你没事了，朕也能调整过来心态，那些偏颇极端的想法，慢慢散了也就好了。”
宋念知睁大了眼睛，原来她没感觉错啊，楚修还真的和儿子计较了起来！
一时间，她无奈又好笑，虽说楚修这迁怒委实比较无理，可一想到他归根结底是在心疼自己，就觉得心里蓄起了阵阵暖流。
此前发现自己对楚修的心思有异，宋念知还觉得是因为孕期的影响，坚定等生完孩子，这感觉就会随之消失，可如今看来，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如今孩子已然落地，可面对楚修的疼惜，宋念知还是忍不住动容，那股依恋不但没削减，反而更深刻了几分……
说话间，敲门声响起，大皇子被嬷嬷抱了进来。
清音阁早就备下了乳娘，这会儿大皇子已经被喂饱，舒舒服服睡得正香。
接到楚修的旨意把大皇子抱过来，嬷嬷还担心会不小心吵醒他，没想到孩子睡得可沉，直到现在都还安稳睡着。
从孩子出生到现在，由于楚修的有意回避，都没怎么瞧过，更别提抱了。
此刻看到嬷嬷矮身把孩子抱到床前，他不由也跟着宋念知仔细看了起来。
小小的一团，又软又脆弱，紧闭着眼睛，也瞧不出长得像谁，可眉眼轮廓，和宋念知颇为相似。
在楚修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宋念知也笑着评价道：“这鼻子和嘴巴，倒是和陛下极为相像。”
“像吗？”只一句话，瞬间便拉走了楚修的注意力。
“像的。”嬷嬷接口道，“尤其鼻子，和皇上几乎一模一样。”
楚修不由高兴起来，看着儿子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柔情。
直到这一刻，他才生出了些实感，对这个血脉相连的孩子，也生出了迟来的稀罕。
“皇上要抱抱吗？”宋念知打量着他此刻的表情，开口又推了一把。
楚修被问得一愣，看着孩子也不禁蠢蠢欲动起来，嬷嬷见状，便把大皇子往楚修面前递了递。
楚修笨拙地接过孩子抱进怀里，感受到那柔软的小身体就在自己臂弯，一时间四肢都僵住了，像是怕不小心没抱稳摔到儿子，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宋念知和嬷嬷见状都笑了起来，见楚修抱的辛苦，嬷嬷指导了一下姿势，又教了些抱孩子的技巧，等差不多了，便把大皇子重新接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