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娘子生意可好？”任芊柳一边吃馄饨, 一边问店老板。
店老板听闻脸上就挂了笑：“托您的福，这几年日子可好过多啦。”以前她一个人哪里敢出来做生意呀，出门不是被抢就是收保护费, 说不定连人都没了。
“托陛下的福才是。”任芊柳笑吟吟的道。
“对对对，娘子说的是。”老板爽快道：“多亏了陛下, 大家日子才好过起来。”
任芊柳跟着老板对冀琛好一通夸，接着话音一转：“我听闻这甄家要成亲, 可门外怎得挂的是白幡？”
听得老板一拍大腿：“娘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白幡, 就是给甄家大郎挂的！”
任芊柳一惊。
“甄家大郎前几日不知惹到什么人，被人啊，直接……”老板把右手比划成手刀，在自己几个关节包括脖子上虚砍了几刀。
任芊柳不语, 这种杀人手法, 除了她不做二想，不过她这些日子杀的人太多, 也不知道哪个才是那甄老大的儿子。
“那个甄老爷，在县里可有本事，说是连县令都要哄着甄家, 结果儿子抬回来, 连个全尸都没有，当场就气晕过去了。”老板眼中闪烁着说八卦的快感：“那甄老爷昏迷几日，寻思着不能让儿子一个人在地下孤零零，就想娶房妻室回来给他守着。”
“新娘子家也肯？”
“王家当然不肯。”老板摇摇头：“好歹也是娇养大的闺女, 哪里能肯？”
只是那甄家是个团头, 手下管着几千号小乞儿, 随便派两个乞丐去, 就能折腾的人够呛，白天泼粪，晚上打砸，偷了二门的妻女孩子去卖，等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城东钱家的大孙子就被偷了，那可是个独苗！钱老爷当场就没了。”
“那王家哪里经得住这般折腾，再有甄老爷说能给王家大郎活动个秀才，王家就忍痛，把女儿许了出去。”
“原来一个女子的未来，只值一个秀才。”任芊柳忍不住出言讥讽。
哎。老板叹了口气，不敢再说，虽然她也看不惯甄家，可她就是小本生意，哪里敢说甄家的坏话？
任芊柳吃完馄饨，拍了两枚铜板在桌子上，拍拍手便离开此处。
城东王家在吴川县内也算是小康之家，二进的院子，家中女儿平日也只需做做针线，她父亲已经给她看好了一个年轻童生，就等着今年年底过门。
却没想到，她最后竟然沦落到这甄家。
豆蔻年华就此枯守一世。
可无论是甄家的势力，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月儿连一句不都说不得，否则她的大侄子，她父母的长孙若是丢了，她就是王家的大罪人。
父母也说会好好补偿她，给她置办了十分丰厚的嫁妆，还说好了日后会劝服甄家让她回家守寡，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王月儿只能认命，呆在自己的闺房里与母亲对坐，默默垂泪。
“你不想嫁去甄家。”一个声音突然在王月儿耳边响起，本在垂泪的王月儿吓了好大一跳，差点没惊叫出声。
一转头便看到一个从来不认识的女子无声出现，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进来的。
“你是何人？”王母大着胆子问。
任芊柳没有理王母，而是再次看了王月儿一眼。
“你不愿嫁去甄家。”任芊柳再次重复了问题。
“谁想嫁那样的人家！”王月儿脱口而出。
“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任芊柳对王月儿说道。
王月儿一听可以离开，心中一阵狂喜，可不等王月儿开口，王母却慌忙惊叫道：“阿月，你可不能走，你若走了，我们家就都完了。”
王月儿看着母亲一眼，脸上的狂喜渐渐消散，她再哀怨的看了母亲一眼，苦涩一笑：“多谢娘子，但是不必了。”
“我离开了，我家人如何是好？得罪了甄家，我们家以后在这吴川县里可就没活路了。”
“你的家人为了自己的未来抛弃你，你不恨吗？”任芊柳看了王母一眼，王母听着二人对话，似乎想要反驳，被任芊柳目光一摄，嗫嚅着不敢开口。
王月儿看母亲不敢开口又黯然：“恨又如何？”终究是被父母娇宠长大，难道真能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出事不成？
任芊柳缓缓点了点头，看着王母的表情由紧张变为放松，接着又带上了浓重的歉疚。转身离开了甄家。
而王月儿一直低着头，并没有看到母亲的表情。
三日之后，一抬花轿吹吹打打，带着几台大红嫁妆，进了甄家的门。
因为是白事娶妻，轿子也被扎了白花，没有一丝喜气，显得无比凄凉。王月儿独自一人捧着甄连的牌位，进了甄家的门。
抱着牌位三叩九拜，本以为会被迎进新房，却看到几人抬着一抬棺材出来。
王月儿微微一惊，接着一个让她无法置信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生气。
她一把认下遮面扇，蹬蹬后退两步远离棺材，强自镇定的问：“我父母知道吗？”只是王月儿虽觉得自己镇定，但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声音已经颤抖，泪水不自觉的涌出来。
“你做了我王家媳妇，那自然是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丈夫没了，你当然就要陪他一起去了。”甄老大是个年过60的老人了，早年在底层的打拼生涯，他的脸色不算好，有些蜡黄，但他脸颊两侧的肉垂了下来，配着他的断眉、三角眼，看着十分凶悍。
甄连是他发迹后才娶的妻生的子，至今不过才20岁。
他没有特地摆出凶相，只面无表情，看着儿子破碎的尸体，甚至还有些悲伤，只看着那张脸，却依旧让人觉得胆寒。
他一语不发，周围的下属低头不吭声只干活，四个起棺，两个伸手去抓王月儿，王月儿立刻后退躲避，可她一身喜服，又是个闺阁娘子，哪里躲得过？
二人伸手一抓，一左一右扣住王月儿的胳膊，同时棺材被推开，二人就把王月儿往棺材里塞。
王月儿拼命挣扎，可她哪里挣扎的过这些壮年男子，连些许波折也没给二人留下，就被狠狠塞进了棺材里。
“封棺。”甄老大的声音依旧有些平静，平静的甚至有些冷酷，棺门毫不留情的盖上，几根封棺钉狠狠的砸进棺门里，将棺材狠狠封住。
王月儿双手拼命的砸门，被染成大红的丹蔻挠着门板，发出令人牙痒心酸的摩擦声。
外头的唢呐刚唱完了喜乐，又开始演奏悲曲，随着过继来的嗣孙哐当一声摔了盆之后，两副棺材一前一后的出了甄家的门。
纸钱一把一把的洒下，路过王家的大门，哭丧声划破天际，却一丝声音也传不进王家是院子，整个王家仿佛死了一般安静。
路过王家便出了城，来到了城外一个修建的十分华丽的坟墓前。
两副棺材整整齐齐的被放进墓中，一个安静无声，另一个也只能传出疲惫的一两声挣扎。
坟土一锹一锹的填满坟墓，高高的堆起坟头。
等到坟包被高高堆起，压实，出来送殡的人才渐渐散去。
王月儿剧烈的喘息着，周围黑漆漆的，一股浓郁的腐土味道，吸入肺中让人忍不住干呕，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手上的指甲已经因为挠门而掀翻，她也感觉不到疼痛。
因为害怕，王月儿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没有力气再嚎啕大哭，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抽噎着，呼吸都时断时续，似乎下一刻就要喘不过气来。
她恨。
恨对她下狠手的甄家，恨狠心舍弃她的父母，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对那个杀了甄连的人的怨恨。
可是再如何，她也只能枯死在棺材之中，只能祈盼着有能变成厉鬼的那一天，去向那些伤害她的人报仇。
王月儿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
腐朽的空气突然被清洗一空，阳光透过王月儿的眼皮落在她的眼睛上，叽叽喳喳的鸟鸣在她耳边欢呼雀跃。
带着青草气息的风轻轻的拂过王月儿的皮肤，她有些茫然的睁开了双眼。
鸟语花香，风和日丽，就与她之前日日所见的景色一模一样。
王月儿有些茫然，前一秒她还在棺材里，在深深的地下等死，可现如今，她已然回到了地面。
“王娘子，你可好？”陌生又熟悉的女声在王月儿耳边响起，王月儿下意识的扭过头去。
果然就是那突然出现在她闺房之中的女子。
只不过那女子之前穿的平常，这一回却穿着一身极为艳丽的绿色，似乎是由羽毛织就，在阳光下反射着迷人的光彩。
这样一身亮眼的衣裳，普通人根本压不住那样的亮彩，可穿在女子身上，只不过是女子绝美容貌的小小点缀，王月儿愣愣的看着女子，一点余光都不曾分给她身上绚烂的羽衣。
“你、你是……”
“你可以称呼我为青鸟。”任芊柳说道。
青鸟……王月儿心下一震，当即跪倒在地：“仙子、仙子……感谢仙子相救。”
“不必如此，甄家还未走太远，为防意外，我们先行离开。”
听得王月儿连连点头，这处坟包四周无比空旷，远远的还能看见穿着孝服的人正依次离开，这时候只要有人回头看一眼就能看见她们，实在没什么安全感。
任芊柳微微点点头，就将王月儿与自己一齐瞬移至几十米外的树林中。
有树荫遮蔽，王月儿紧张的心情终于落了下来。
她看了任芊柳一眼，再次郑重盈盈跪下表示谢意：“多谢仙子搭救。”
任芊柳看着王月儿，没有再阻止她的道谢，只微微翘起嘴角：“你倒是恢复的快。”任芊柳没有提升她的精神属性，但是在属性栏里，还是能看出她的精神属性正在稳步提升。
王月儿苦笑一声，这时候她倒是想崩溃，好狠狠大哭一场。
可她心中此刻被仇恨填满，实在没有哭泣的念头。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任芊柳问王月儿。
听见任芊柳的话，王月儿眼眶当即就红了：“我要报仇！”
“你要找谁复仇？”任芊柳有些明知故问。
王月儿张张嘴，却说不出口。
甄家当然是她首要的报复对象，可她却没有能力向甄家报复。而她的父母兄弟，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卖了她。
可……在吴川县，如果惹怒了甄家，一大家子都要倒霉，她父母也不知道甄家竟然如此恶毒，活埋了她给甄连陪葬，没办法了才卖了她。
她父母也是没办法。
任芊柳怜悯的看着王月儿，若非她赶来，王月儿就要被活活闷死，可她却连复仇都做不到。
“我们且先回城吧，这么一通折腾，你也该累了。”婚礼本来就辛苦，后面还经历了一系列大惊大悲的事情，王月儿要不是有一股想要复仇的气顶着，早就要瘫软下去了。
王月儿先是应了一声，接着脸色微微一变，她虽常年躲在深闺，可不是没人认识她，且她如今一身嫁衣，怕是一进城就被人发现了。
任芊柳微微一笑，抬手招出一叠衣裳，一些梳洗用品：“前面有条河，你且去梳洗一番。”
王月儿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接过。
身上的嫁衣和那些珠光宝翠的饰品，王月儿看到便心中发恨，扯下衣服，就发泄般的狠狠掷了出去。
任芊柳看着那件华丽的嫁衣，嫁衣上除了基本的鸳鸯戏水等吉利的花纹之外，还有一种似图案又似文字的花纹。
虽然任芊柳不认得这些，但直觉告诉她，这些图案不是好东西。
在王月儿去河边洗漱的时候，任芊柳一挥手，把这件嫁衣收了起来。
接着便听到王月儿小小一声惊呼，任芊柳转过头去，就见王月儿的青葱玉指扶着自己的脸颊，拿河面当镜子，有些不敢置信的左顾右盼。
“仙子……”王月儿亮晶晶的看着任芊柳。
任芊柳缓缓点点头：“脸可疼？”她修改变脸会引起肌肉骨骼走势变化，所以会有些疼。
王月儿摸了摸脸，好像是有些痛，但是她之前精神起伏太甚，再加上指尖指甲被崩坏的痛，让她没有注意。
等等……王月儿又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被崩坏的指甲已经全部康复了。
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任芊柳被王月儿的样子逗得一乐，她莞尔一笑：“无事变好。”
“多谢仙子。”王月儿再次道谢。
任芊柳一把托起王月儿：“在我这里，不必跪。”
“走吧。”任芊柳转身，率先离开。
王月儿正想道谢，便看任芊柳已经离开，王月儿也来不及再道谢了，匆匆跟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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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临进进城的时候, 王月儿发现任芊柳不知何时换了一身普通的衣裳，容貌也降低了不少，虽还有65, 依旧貌美，但和她之前的容貌比起来, 反而不算什么了。
两名女子独自出行虽然少见，但在越国并不算奇怪, 更何况今日还有甄家给他已经死掉的儿子娶冥婚这样更大的八卦在，二人不显山不露水的就进了城。
王家虽然小门小户, 不过家里还是有钱把自家的女儿娇养起来的，王月儿在家里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元宵等节日会随父母兄长出门逛一逛。
这般生动的市井景象，王月儿从来没见过, 不由好奇的左顾右盼, 连心中的悲伤与疲惫都被暂且抛到一边。
任芊柳只要王月儿不丢，便不管她左右乱看。
在客栈订了两间上房, 任芊柳嘱咐王月儿：“不管有何打算，今日且先歇息，歇息好了再做打算。”
“是。”王月儿感激道谢, 今日一天实在累着了, 虽然心里还压着事，进入自己的房间之后便沉沉的睡去了。
任芊柳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却睡不着，而是翻出那件嫁衣, 打开了它的属性栏。
在属性栏的最下方的说明：一件嫁衣, 上面绣着符箓文字。
“没了？”任芊柳瞪着自己属性栏的最下方：“好歹告诉我这符箓的意思吧？”
金手指不理任芊柳。
任芊柳磨牙：“不告诉我我就没办法知道了是吧。”
金手指继续不理, 也不知是不信, 还是懒得搭理任芊柳。
说着她叫来客栈内博士，给了一吊钱，请他去买来符纸、朱砂等画符专用物品。
等博士给她找东西期间，任芊柳一个一个的辨认其中的文字与写作走势。
虽然这些符箓是绣上去的，笔势有些看不清，不过仔细研究一下，还能猜出个大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