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回家,菲菲状态就不对劲,她半梦半醒,总说屋子里有人盯着她。”何为序叹了口气,“我也没有多在意,认为她许是心虚。”
可是第二天晚上,何菲菲的尖叫响彻了整片别墅,她宣称房间里的梳妆镜前站着个白衣女人,黑色的发丝遮住了半张脸,露出个惨白的下巴。
何菲菲吓得去和母亲睡了,翌日,何夫人就请了大师回家做法,顺便送何菲菲去看了心理医生。
大师和医生都没发现问题,可是情况愈演愈烈。按何菲菲的说法,那白衣女人无处不在,母亲房间的梳妆镜,厕所的镜子,车窗里,只要是能映出人影的玻璃,她都能看见她,而只要白衣女人出现,何菲菲就尖叫抽搐。
好好的一个女儿疯了,何为序焦头烂额,为女儿寻遍了各大医院,却没有法子,最后在某位大医院的精神科里被医生隐晦告知也许她应该去疗养院时,何为序怒而带女儿回家。
说的好听是疗养院,其实还不是精神病院!
“菲菲从小聪明伶俐,长大后没靠我和她妈,自己考到了国外顶尖大学读书,她本来应该在国外读博士,是我们全家的骄傲,但是我和她妈不舍得她离家太久,就让她回家里公司做事。”
曾今的骄傲,漂亮聪明的女儿一瞬变成别人口中的神经病,何为序如何受得了,急病乱投医,这段时间,已经找了不下数十个神医和大师了,更是发出高额悬赏。
可惜都没看出什么结果。
何为序甚至为此求助本家的大师,然而那位是风水师,对何菲菲的病情束手无策。
“谢道长,小女交给你了。”佣人殷勤打开小姐的卧室。
何菲菲躺在席梦思大床上,双眸禁闭,巴掌大的小脸苍白脆弱,惹人怜爱。
床边坐着一位妇人,身段婀娜,容貌姣好,眼角皱纹露出年龄的痕迹,但保养得宜,一双盈盈水眸含着泪,伤心道:“老爷~”
何为序伸出怀抱:“夫人~”
那语调宛转悠扬,凄凄哀哀,谢向阳打了个寒颤,梦回民国戏台子。
“咳咳。”马老板尴尬得清了清嗓子。
还有人在呢,能不能先别撒狗粮。
“老爷,他们是?”何夫人从丈夫怀里抬出头来,脸庞羞涩,细细打量一番谢向阳和马老板。
何为序讪笑:“这位是马老板和谢道长。”
马老板她认识,但是这位年轻人就是给女儿看病的道长?
何夫人美目中闪过失望不屑。
约莫着又是哪位馋着高额悬赏来的神棍骗子。
她心里不满也没表现出来,不管他是不是骗子,他都是马老板的人,何夫人柔柔地招了招手:“既然这样,就来看看菲菲吧。”
谢向阳瞟了眼四周没动:“我能在宅子里逛逛吗?”
“可以。”何为序吩咐一个佣人跟着他。
“老爷,你看他。”何夫人在谢向阳走后嗔怒道:“他连看一眼菲菲都不肯敷衍,也太随意了,您真信他有本事?”
何为序凑到女儿身边,摸了摸爱女日渐消瘦的脸:“我不信,可是他是老马的人,就死马当活马医吧,本家为菲菲请的大师找到了吗?”
本家的风水师自己对何菲菲的病情束手无策,但是也没让他们白跑一趟,指点了一位山中老道的踪迹。
“听说那位大师又瞎跑了。”何夫人脸色阴沉,她的女儿,怎么那么苦!
“哎,菲菲和他无缘。”
……
那厢何为序和夫人一起为女儿发愁,另一边,谢向阳领着马老板和佣人在别墅里随意晃悠。
别墅很大,复古欧式,一层楼长长的走廊边分布着好几个房间,谢向阳乱七八糟似的跑上跑下好几遍,惹得佣人都走得迷迷糊糊的,不知要去哪里,最后,他在一个走廊深处停了下来。
“里面是谁的房间?”谢向阳皱眉。
这个房间位于走廊深处,约莫无人打理,门槛上落了层厚灰。
欧式风格的木门上,锁着个中式将军锁。
森森铁链缠绕,一看就有古怪。
佣人脸色立时变了,支支吾吾:“这,这是……”
“我能进去吗?”嘴上询问着,谢向阳已经拿上将军锁是非进不可了。
“不可以!让我,让我禀告老爷和夫人。”佣人急了。
“道长,这房间?”马通名悄悄远离了几步。
“我能感到里面有些异常。”谢向阳摸着冰冷彻骨的将军锁,眼神逐渐锋利。
马通名一下子站老远了,坚决不肯上前,这时,他旁边的房门忽然打开,传出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谁在外面?”
谢向阳看到一个面容清隽的青年缓缓走出来。
“少爷,和你没关系,您进去吧。”方才还紧张害怕的佣人语气不耐烦,直接上手将青年推进去。
谢向阳皱眉:“他是谁?”
马通名摸了摸他的宝贝胡须:“大概是老何前妻的儿子。”
谢向阳挑眉。
“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他妈早早去了,自己又是个残疾的,老何也不愿他见人,我也许久没见过他了,没想到他都长那么大了。”
马通名闪过一起怀念之色,说来他和何为序刚搭上头的时候,还没现任何夫人什么事儿呢。
“什么残疾?”谢向阳没看出青年有什么不妥。
“耳朵吧,原先这孩子也老聪明了,可惜四岁那年发烧愣是把耳朵烧坏了,成了残疾人,听不见声音,对了,刚才道长怎么不去看菲菲,这孩子还好吧?”马通名奇怪谢向阳的态度,难道何菲菲没事?
“不用看,没救了。”谢向阳摆摆手。
马通名大惊失色:“谢道长说真的?”
“老马,交友不慎是会祸害家人的。”谢向阳叹了口气。
马通名登时想到自家的事儿,又揣摩了一下那句:不是好人……
第49章 不要太N瑟
“道长, 要不我们回去吧。”马通名越想越不得劲,连小道长都救不了的人,对面那鬼得多厉害啊。
“我和老何还算有些交情, 现在走也没什么。”什么交情钱财都没小命要紧,马通名真是后悔趟浑水了。
“没事, 这厉鬼奈何不得了我。”谢向阳含笑道,他本来没打算掺和的, 但是逛着逛着无意中发现了一样记载在先人笔记上的好东西, 可得留下来开开眼界。
“马老板不用担心,跟在我身后就好。”谢向阳绕过马老板, 走到互相拉扯的俩人前,一脚挡住佣人道:“人家少爷不想进房你非逼着他干嘛啊。”
佣人瞪了眼青年, 扭头蹬蹬蹬下楼了,估计是去告状。
青年苦笑, 过了会儿温柔问:“您想进去那个房间?”
谢向阳点头,不过脑袋却戳进了青年的卧室:“想, 不过不介意我看看何少爷的房间吧?”他左右环顾,视线扫到阳台处摆着的一架古琴, 眉眼弯弯:“何少爷爱弹琴?”
这话说的,马通名都替他尴尬。
“道长,贤侄的耳朵――”
“嗯。”谢向阳似乎对古琴有了极大兴趣, 上去就凑凑摸摸,爱不释手。
青年脾气极好,被这样对待也不生气,他听不见但是结合动作和唇语, 勉强猜出他们对古琴有兴趣,看向古琴的眸光眉眼温柔:“古琴是我母亲的, 她生前最爱弹琴。”
马通名浮现回忆的神色:“原配夫人娘家是书香人家,夫人则是位典型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初我们都说你父亲好福气。”
青年神色黯淡:“可惜我不能继承母亲的天赋。”
“既然知道自己霸着茅坑不拉屎,就应该把古琴让出来,也不至于让你妹妹害了病。”愤怒的女声从门口传出来,青年脸色煞白:“妈……”
“哼!我可没有你这样的没良心的儿子。”何夫人呸了声,“要是你把古琴让出来,那晚菲菲就会和我去参加聚会,不至于和那帮混小子耍,菲菲早就拜了白大师作徒弟,你一个聋子还想要谈琴,做梦!”
何夫人越说越生气,随手捧着一个花瓶大跨步上前:“菲菲都这样了,这破琴也没用,不如砸了!”
变故骤生,谁也没想到何夫人情绪失控,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青年护着古琴的脑袋渗出涓涓血流,花瓶破碎的声音尤其刺耳。
“夫人!”何为序的怒吼声把众人愣住的心神一下子拉了回来,“还不快点把少爷带去包扎。”
佣人们鱼贯而进,何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惊慌,精致的妆容浮现悲伤:“老爷,我太激动了,陌儿没事吧。”
这没有半点歉意的关心令在场的众人面临下一场震惊,然而令他们目瞪口呆的却是何为序的态度!
别看何为序一嗓子吼得霸气,这会儿他对扑进怀里的女人细致安抚:“陌儿不过一点小伤,你受惊了,回房歇息吧。”
谢向阳:“!!!”
到底是谁受惊啊!
不提无辜挨了一花瓶的何家小少爷,他这个外人都比这位夫人更需要一张床压压惊。
谢向阳:“没娘的孩子是棵草。”
马通名皱眉,他和何为序关系好,但也不晓得何家的内况居然如此不耻,前妻的孩子受了委屈,父亲光安抚凶手去了,真是有了后妈就有后爸,何为序这心眼是偏到天际去了。
青年低着脑袋一声不吭,任由佣人给他包扎,似是看透了眼前的事儿。
谢向阳为这孩子委屈,垂眸看了眼保护得好好的古琴,轻轻抚摸:“也许会因祸得福。”
马通名莫名其妙:“能有什么福气,这孩子都死心了。”
谢向阳神秘一笑,将古琴递给青年:“好好护着,它会给你惊喜。”
对方的眼睛好像浩瀚星海,青年怔愣地看着他,忽然伸出手问:“你想要进刚才那个房间?”
谢向阳点头。
青年微微颔首,等医生上来为他包扎好后,拉住了谢向阳的袖子。
谢向阳:“???”
青年朝隔壁抬了抬下颔,谢向阳懂他的意思了。
一行人来到廊道深处。
奇怪的是,佣人们避讳,何为序也不同意:“这里只是放些旧东西,没什么好瞧的。”
谢向阳总觉得他是心虚,坚持让青年开了锁。
厚重的木门一打开,灰尘中夹杂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众人捂着口鼻打喷嚏。
“咳咳!”谢向阳快步推开窗户灌入新鲜的空气,深呼吸一口气,这才有时间打量这个房间。
黄花梨雕花拔步床,檀木精雕立柜,多宝阁,插屏,处处显示着厚重的古朴。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墙边的全身琉璃镜,镜深透亮,不沾一丝灰尘,金丝缠绕,顶端镶嵌着一颗红宝石,美的妖冶惑人。
谢向阳明白何为序为什么态度奇怪了,很明显,这是前夫人的闺房。
“自从这孩子她妈去世,房间就被封了起来,不可能有人搞鬼。”何为序生气道。
谢向阳侧眸看向青年,何为序冲他小声嘀咕什么,青年缓缓点头:“父亲说的没错,便是我也有十多年不曾打开。”
“照你们这么说,不觉得有一点很奇怪吗?”谢向阳轻轻抚摸上那颗艳红的宝石,瞳孔中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十几年没有人进出的房间,空气和家具中都铺满灰尘,这位小姐姐,你似乎干净得有些过分了呢。”
何为序忽略掉谢向阳奇怪的称呼,扭头气汹汹问佣人:“有谁把镜子搬出去过吗?”
佣人们眼睛乱飘,支支吾吾道:“老爷,夫……”
何为序脸色阴霾:“我说过,谁也不许动这里,把夫人叫上来!”
“老爷,人家刚要躺会儿呢。”何夫人扭着水蛇腰就要懒懒一靠,何为序阴着脸推开她,咬牙切齿问:“你动房里的东西了?”
何夫人美目眨了眨:“我见东西放在房间不好保存,偶尔让下人擦拭保养。”
“啪!”何为序直接甩她一巴掌,把何夫人打懵了:“老爷?”怎么回事儿,她砸了那小子的脑袋男人都没生气,现在居然为了一点小东西打她!何夫人羞怒又惊讶,眼眶红通通,看起来可怜极了。
“我真不是贪图姐姐的东西。”
“你心里打什么算盘你自己清楚!”何为序重重哼了声。
“老爷,你不信我!”何夫人掩面哭泣,“我也是为了菲菲,我出生不好,不像姐姐有个好娘家,每次菲菲跟我出去就被人挖苦嘲笑我是癞蛤蟆攀上天鹅了,我有自知之明,也不和她们攀扯,可是菲菲是你的女儿,和我不一样,我就借点姐姐的东西给菲菲妆点,我真没贪姐姐的,借后都还回去了。”
何夫人委委屈屈,何为序的脸色也不那么难看了:“你要什么和我说!我是养不起你们母女吗?”
“我,我怕老爷你说我爱花钱。”其实是因为外面买的,哪有先头夫人的带来的好,那些什么钻石水晶比得上绝种翡翠和宝石吗?书香世家的传承在外面不是轻易能买得到的,何夫人眼光好着呢。
何夫人小心翼翼地瞅他,看他态度松动顿时松了口气,何为序也许看不上她,但是为了女儿,也会原谅她。
何夫人先前不过是何为序养的一个情人,后来也是有了菲菲,何夫人才母凭子贵正式成为何夫人。
“你呀!”何为序叹了口气,明显不生气了。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全程没问青年的意见,毕竟那是人家亲妈留下的东西,谢向阳都替他委屈。
红宝石依旧保持着迷人光泽,高贵冷艳。
“可是老爷,这和菲菲的病,没关系吧?”何夫人危机一过立刻想起罪魁祸首,要不是这什么狗屁谢道长,她也不会被何为序翻旧账了。
“谢道长,您是马老板请来的人,我尊重您,但请您拿出本事来,否则请你回去。”
何为序想到什么,看向谢向阳,谢向阳似笑非笑,他面色大变:“难道菲菲的病和她有关?”
何夫人还一脸懵:“老爷,菲菲的病和谁有关系啊?”
何为序已经顾不得回答她了。
话音落后,空气温度骤降,云光闪瞬,乌云遮住太阳,窗户呼呼灌进冷风,厚重的窗帘发出沉闷的声响,卧室愈发黑暗。
场景似曾相识,马通名咽了咽口水,自觉跟紧谢向阳。
“怎么回事?开灯!”何为序眼睛盯着卧室深处,那里黑漆漆的,犹如沉睡着一只怪兽。
“老爷!灯打不开!”
啪!
“坏了,门也开不了!出不去了!”
耳边传来佣人的颤音,何夫人终于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儿了,身子抖得筛糠似的:“姐姐,姐姐你回来了?不要过来!大师!道长!还不快救命!”
“冤有头债有主,自己作的孽,自己承受。”谢向阳罕见地冷眼旁观。
他是土地神保佑一方平安,守卫秩序,然而遇上这种报仇的鬼,他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生不能非黑即白,何菲菲的问题和这屋里的东西有关,初始在别墅外看到别墅笼罩着阴气时,他以为只是屋内进了邪祟,然而当他看到何为序和佣人们,他颇为奇怪,按理来说生活在这种地方,应该每个人都会沾染些影响,可是何为序和佣人们身体健康,精神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