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茫的夜中私奔——二川川【完结】
时间:2023-06-05 23:11:25

  一抹白玉兰色从走廊拐角出现,沈止初提着裙摆走来。
  厚重的地毯吸纳了所有声响。
  娄小菲刚刚被经纪人丁岚骂了一通,心里郁着气,可看到那清淡身影的一瞬,她的火气不自觉消了几分。
  她迎上来,“岚姐在里面等着你了,跟我发了脾气呢,你进去哄哄吧。”
  “因为我中途离开了颁奖礼吗?”
  声如冰击石,在那尾韵的轻柔中,娄小菲放轻了呼吸,“嗯,应该是。对了,简正老师也找你呢。”
  沈止初点点头,迈出一步的脚又停下,她略回身,“简老师有说什么事吗?”
  娄小菲摇头,“那倒是没有。”
  她心内腹诽,不管什么事,被简正特意找,有什么不好么?怎么沈止初还是那幅脸色?
  沈止初仔细看她的表情,“……对不起小菲,岚姐又因为我冲你撒了脾气。今晚就到这儿,你回去吧,下一个通告还要过一阵儿,你好好休息几天。”
  其实,平时有盛安护着,沈止初又向来守规矩,很少会出什么幺蛾子。
  即使是丁岚自己来说,平心而论,沈止初也是这么多年里她带过比较听话的艺人了。
  可或许是丁岚今天心情不好,娄小菲又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低级别助理,丁岚捡个由头骂她一通,这也实在怨不到沈止初头上。
  但沈止初不可能察觉不到她不满情绪的外溢,于是还是跟她道了歉。
  娄小菲比她稍矮些,此刻便敛了眼皮定定地看着她。
  她可真好看啊。
  这好看,给她带来了太多的“特权”,可偏偏,她还不知道珍惜。
  于是,这好看,也显得可恶了。
  娄小菲笑了笑,“初初姐,你对我太好了,完全不必跟我道歉的。”
  沈止初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镶着红钻的价值连城的手镯晃了晃,映出清澈的光,“回去休息吧,让保姆车送你,别打车了。”
  “那你怎么办?”
  “我跟岚姐一起打车走,你不用操心了。”
  “保姆车是舒服些,”娄小菲轻松地一耸肩,“那我就不客气啦。”
  沈止初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立在门边的侍者推开软包门,沈止初大拇指掐了掐食指的侧面,走进去。
  简正像是立在门边等她。
  门敞开,她的身影只出现一半的时候,简正本来半垂着听旁人说话的眸子就抬了起来。
  他跟身旁的人说了句失陪,走过来,绅士地张开手肘示意她挽住,“怎么不让我出去接你?”
  “没必要。”
  简正笑了,像是在笑她的任性,“这种场合,还是有个男伴比较好。”
  沈止初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跟两旁的熟人打招呼。
  她与他并肩走到大厅中央,而后收回手臂,“师哥,今晚是你的主场,别抓着我躲避应酬了,你该去忙了。”
  简正压平了唇角,认真地看着她,“初初,晚宴结束之后,让我送你回去。”
  “我有话对你说,”简正自嘲地笑,“当然,不会是你不想听的那种。”
  他是温润儒雅的类型,瘦长清隽,长了一双看狗都深情的眼。
  即便老到七八十岁,也会很有魅力的那种男人。
  沈止初点头,“不用送我回去,但我愿意听您把话说完。”
  简正松了口气,“好,那等我忙完,露台上见。”
  经纪人丁岚从路过的侍者托盘里拿了杯酒,走到沈止初跟前递到她手里,瞥了几眼简正离开的背影,言语之间藏不住鄙夷,“简正还在骚扰你?”
  平心而论,简正的追求前期是含蓄的,在整个电影拍摄期间,他对沈止初的照顾都非常有分寸,他是温柔的人,对所有的工作人员都非常和煦,以至于沈止初连拒绝的立场都没有。
  在电影上映后的宣传期内,简正才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试探,但他为人极懂进退,一旦沈止初拒绝,他便收敛。
  丁岚的“骚扰”之说,实在没道理。
  但丁岚毕竟也是盛兴的员工,算是盛安的半个眼线,她对简正带有偏见,也属实正常。
  沈止初接了酒杯,没喝,“我今晚会跟他说清楚。”
  “他的唯粉很疯,最好别跟他扯上关系。”丁岚站在经纪人的立场,点她几句,“盛总联系你了吗?”
  “没,怎么?”
  “他前几天问我来着,问你的片约排到哪一年了。”
  沈止初气质风格比较特别,圈内暂时没有代餐,于是影视片约从没断过,自出道爆火以来,日程表都至少要排到三年后。
  “他想干什么?”
  丁岚眯眼看她,笑道,“他都没跟你说,更不会跟我说了。”
  这肯定是谎话。
  沈止初也没戳破,平静地转开了目光。
  丁岚却没有从话题中抽身离开的意思,她斟酌措辞,“……你的片约排到了三年后,三年后你也二十七八了,到时候,还能赶上嫁豪门的最后一波末班车,再晚,年纪就太大了,那时,会有很多比你年轻的小姑娘冒头,你怕是不体面。”
  沈止初收回虚飘的视线,凝神看她,“岚姐,你想说什么?”
  “这么些年,盛总对你可以说是无可指摘了,有时候我都羡慕,”丁岚睨她一眼,半真半假地劝,“年轻时候在圈里风光一把,年纪大了就风风光光嫁人,多好。”
  “岚姐,”沈止初脸上凝固了一丝笑意,“你就没想过,过了三年,我可以转型?在你的眼里,我的演员寿命只有这么几年?”
  丁岚摇头,“咱们俩之间,就不要说这些了,演员这行当,是要吃苦的,我也是为你好。”她边说边仔细观察沈止初的表情,“这么多年,我以为咱们够了解彼此了。”
  沈止初今天第一次觉得可笑。
  了解彼此?这话对沈止初来讲简直是天方夜谭。
  丁岚是个实用主义者,或许,她到现在也不知道沈止初为什么要演戏。
  沈止初抿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我去露台走走。”
  丁岚看表,“半个小时后,我来找你,咱们一起回去。”
  -
  沈止初一个人来到露台。
  夜风凉,她回头遥遥地望向大厅中央,那里,简正还被许多道喜的人缠着,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完全看不出能短时间内脱身的迹象。
  但她决意继续等在这里,她要在今天把简正的事了结掉,不愿让他继续在自己身上多浪费时间。
  收回视线,转过脸,鼻间却被陌生的气息侵占。
  那是比夜风更冷的味道,也比不讲道理该落便落的黑夜更蛮横。
  距离这么近,在室内碎光和室外月色的辉映之下,她第一次看到,傅予沉额头上有一道短短的疤痕。
  像是被锋利的烟灰缸边缘砸的。
  这疤痕,出现在他那张妖冶俊美的脸上,显得不怀好意。
  有种故意要砸碎美好之物的恶劣感。
  对上那双意味深长的眼眸,止初有种要被他拉入地狱的直觉。
第4章
  傅予沉应该比她高了至少有25厘米。
  他这样略垂着颈,以一种不容回避的姿态靠近,带来了强势的压迫感。
  传闻中,傅予沉行事冷漠刻薄,虽贵为傅家的小公子,但这么多年,圈内敢主动攀援的,屈指可数。
  原因无它,只不过怕被他当众羞辱罢了。
  他一身反骨,不会顾忌任何人的体面。
  看人的时候,眼神也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和蔑视。
  就像此刻,沈止初对上的那双眼眸中,就带着赤.裸.裸的坏。
  在这之下,眸底深处,是清晰的占有欲。
  那是已将猎物标记的眼神。
  男人各色各样,有像简正那样摆出温柔模样的,也有像傅予沉这般强势的。
  但沈止初不惧怕任何一种。
  这些人投来各色各样的目光,她总是不躲不避,从容而平缓。
  沈止初直直回视他,将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傅予沉喉间震出轻笑,“沈小姐,看你在里面演戏,太有意思了。”
  “傅先生对我感兴趣了?”沈止初唇角牵出一丝冷淡的笑,“听闻傅少爷这么多年都没有人近身,乍然遇到我这种油盐不进的类型,突然起了征服欲吗?”
  这话讲得直白,一般男人听了会觉得面子挂不住。
  傅予沉却脸色不变,反而笑意更深,“……你也知道你油盐不进?”
  “对陌生的无理男人,是这样的。”
  “不见得。”傅予沉略扬了扬眉,示意室内水晶吊灯下正与人把酒言欢的简正,“那种男人,跟你熟悉,还彬彬有礼,你不也是一样,不为所动。”
  “我拒绝什么样的男人,”沈止初依旧是清清冷冷无波无澜的语调,“与你无关。”
  尾音又轻又软,如一缕雾气,伴随着她嘴巴的闭合而消散。
  傅予沉盯着她看,洁白锋利的上齿用力咬住下唇,半晌,他忽地探出舌尖舔了舔下唇,笑了下。
  这笑,带着浓浓的痞气和散漫。
  “沈止初。”
  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
  他有副好嗓音,讲话慢悠悠的,即便语调总是冷淡的,又携着一股混不吝的劲儿,也很难让人觉得不舒服。
  他叫出她的名字时,却显得认真。
  “如果你拒绝的男人包括我,那就与我有关了。”傅予沉微弯身,低头专注地看她。
  话语里藏了几分暧.昧的意思,像是要刻意把她拉入这样的氛围中,改变两人关系的走向。
  他凑得很近,沈止初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息,比夜风多了温热和潮湿,有种要困住她的感觉。
  但她没有往后挪一寸,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眼,“……原来如此。”
  “傅少爷提出帮我清理周围的男人,是为了给自己腾出位置?”
  被男人围绕献殷勤,她好像丝毫没有觉得不适。
  傅予沉脸色冷下来,讥讽道,“还是说,我这样坏了你的好事?沈小姐好像很享受其中?”
  “现在总算看出几分少爷脾性了,”沈止初上下看他,“刚刚还说我对男人的殷勤油盐不进,现在又说我享受其中,傅予沉,”她总算也讲了他的名字,却是带着嘲讽,“短短两分钟,你由着自己的心情,给我下个两个完全相反的定义。”
  “你还挺会骂人。”
  傅予沉觉得自己真是贱得慌,先是提出帮她清理门户,又那么直白地表达了自己对她有兴趣,得来的却是她寸步不让的讽刺。
  可他却丝毫生不起气来。
  只觉得她嗓音好听,那副清冷的模样,昂着脸,用明亮的眼珠盯着人骂的时候,尤其好看。
  “你说得对,我确实是短时间内给你下定义了。”傅予沉点头,忍不住笑起来,“有没有夸过你,骂人的时候,很漂亮?”
  一直仰着脸跟他说话,沈止初脖子都累了。
  她收回视线,说,“让开。”
  看她的意思,是要往露台深处走。
  不是要逃离与他独处的空间。
  思及此,傅予沉这才往旁边挪了一步,沈止初从他让出的空间走过去,径直走到大理石围栏旁,手扶着,探头往下看了看。
  楼下就是露天停车场,零零星星有提前退场的人正往里面走。
  月亮的清辉落在她白玉兰色的高定礼服上,漾出水般质感,让她显得更加轻盈而通透,比月色更难以捉摸。
  傅予沉站在原地看了片刻她的背影,指尖又开始难耐。
  他从裤兜里摸出沉甸甸的打火机,又从墨色烟盒里抖出根烟,走到下风口才拢手点燃了。
  许是顾忌到她可能讨厌烟味,他走远了些,后腰虚虚倚着围栏,偏身看向月光下她的侧脸。
  她有着玉骨般的鼻梁,鼻头微微上翘,冷淡中有一丝幼态的灵动。
  她一直望着别处。
  傅予沉突地心生焦躁。
  可两人今夜才认识,她也摆明了对他毫无兴趣,没有理由一直看着他。
  傅予沉稳住呼吸,压下把她拉到怀里来,强迫她看着他的冲动。
  沈止初却在这时看了过来,淡淡地问,“你的烟,味道冲吗?”
  这句话在脑海里转了转,傅予沉明白过她的意思,“……想抽?”
  沈止初没应,似是在等待他回答她的问题。
  傅予沉走近了几步,依旧是后腰靠着围栏的姿势,偏头垂眼看她,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颇玩味,“焦油量不到1,算是淡的。”
  他重又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抖一抖。
  沈止初取了一根。
  傅予沉要给她点烟。
  她不冷不热地看着他,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傅予沉不为所动,信口胡诌,“我这个人吧,有个原则,”他看着她,“抽我的烟,火儿得我来点。”
  沈止初没有让步的意思。
  傅予沉笑道,“你这样的人,都在我面前抽烟了,还不能让我帮忙点个火儿?”他又凑近了点,声音很低,像是带着哄,“你在抗拒什么?嗯?”
  一直冷静的沈止初似是被他这幅样子激到了,她扶住他的手,含着烟,将烟头凑过去。
  她的手又软又凉,像碎玉。
  被那触感搭在手背上,傅予沉整个人都僵住了一瞬,他揿开打火机盖子,火苗窜出,映亮了她的脸他的眼。
  他的目光无法移开。
  她挺直的鼻梁,毫无温度的眉眼,含着烟的薄唇……
  察觉到她的手要离开,傅予沉立刻反手握住。
  他笑,慢条斯理道,“……占了我的便宜,这就要撤?”
  他的手像他的人,掌心某个地方略粗糙,裹着灼人的温度,指骨有力,单手钳住她的手腕。
  沈止初平日里不抽烟,或许是今晚月色太好,又或许是面前的人一直在刺激她,所以她平白生出一丝放纵的心情,这才要了根烟。
  烟雾升腾,她另一手将烟从唇边取下。
  “不会抽?”傅予沉把她往身前带了一把,声音低下来,“要我教你吗?”
  这样的姿势,若有人从大厅里走来,定会觉得她是趴在他身上的。
  “放开我。”沈止初看着他。
  傅予沉嘴角牵出一抹笑,“我不想放。”口吻颇为无赖。
  她的手腕太细太脆,似是再稍微用力就会折断。
  彼此看着,对峙几秒,他还是轻轻松了手。
  这强制的接触甫一消失,沈止初果然立刻走远了两步。
  傅予沉从来不知道,另一人的细微动作,会如此地牵制着他的心。
  她一走远,他的心就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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