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人,处处在为傅予沉考虑。
她在为自己考虑。
可是,饶是她自私了,不顾他人了,她又有其他退路吗?
她没有。
除了傅予沉之外,她真的称得上一句,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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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CBD・Fu酒店总经理的电话时,傅予沉正在跟老爷子傅勇山喂马。
沈止初今天去行政酒廊用餐。
本以为总经理来电话,是要汇报点细节,卖个乖,傅予沉懒懒散散接起来,“她吃得怎么样?”
那头却说,“前董事长来过了,您的二叔,跟沈小姐说了好久的话。”
“她怎么样?”
“脸色不太好。”
“知道了。”傅予沉平静地挂了电话,默了两秒,叫了声,“爷爷。”
他难得正儿八经叫一声,傅勇山立时有不好的预感。
傅予沉说,“您准备好去探监吧。”
第64章
傅予沉找到沈止初的时候,她正抱膝蹲在Fu酒店的VIP停车场里。
她现在的状况完全开不了车。
严宝华弯身不断拍抚着她的肩,余光感觉到高大的身影走近,她站直身体,低声道,“初初状态不是很好。”
傅予沉不发一语,将她整个端起来抱到怀里。
严宝华目送着他抱着她走回电梯间。
CBD・Fu酒店的顶层总统套。
他曾数次抱着她进到这间套房。
傅予沉将她放在卧室长沙发的角落里,又拧了瓶水,递到她唇边,“喝点水。”
沈止初接过来,喝了几口,终于掀起眼睫看向他。
傅予沉坐在她身侧,一条手臂搭在沙发背上,虚虚环着她。
他的眸色很沉,“不管傅之平说了什么,都不要往心里去。”
沈止初点点头,“我知道。”
嗓子干了许久,刚刚经过水液的润滑,发出的嗓音又软又飘。
“那你在想什么?”
“我想,”她扑到他怀里,将脸埋在他颈窝,闷闷地说,“我只要你。”
傅予沉收回手臂,掌心控着她的侧脸,让她与他对视,“要什么都好,只要不离开我。”
她不说话,眼眶开始湿润。
傅予沉偏过头吻上她,温柔缱绻的吻,唇与唇相触,舌轻柔地掠过。
呼吸纠缠,脊背泛起细细麻麻的战栗,她挺直了腰,本能地贴近他。
她明明就在他怀里,那么近,没有距离,他却还是觉得抓不住她,她轻得像是随时能化开,溜走。
吻越来越重,傅予沉倾身将她压在沙发垫上。
熟练地胡作非为。
抖意从骨缝中弥漫开来,她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涌出。
她攀着他的宽肩,哭着说,“喜欢你。”
话音刚落,就是不期然额了声。
嗓音软得简直不像她会发出来的。
“再说一次。”
“我喜欢你。”
“只是喜欢吗?”他低低喘着,“爱我吗?”
“爱你,”沈止初主动去寻他的唇,颤着声,“我爱你,我要你亲我。”
唇舌交缠,浓重的鼻息撞击着耳膜。
像沉入海底,耳道被汹涌的海水填满。
无法呼吸。
似是立刻就会溺毙。
她极小声说了句,“好想就这样死掉。”
冬季的夜晚,来得还是那么快。
落地窗窗帘大开着,雪花飘落,纷纷扬扬撞在窗玻璃上。
一声猛过一声。
房间内暗着。
傅予沉抱她去床上,覆在她耳边,低声耳语。
顶层的密闭空间,一切人和事都那么远,只有窗外的夜色那么近。
像浮在半空,被黑夜包围。
……
傅予沉点了支烟,倚靠在床头,将她抱在怀里。
静了许久。
她像是缓过来一点,抬头凑上来,去咬他指间的烟。
他看着她抽了一口,皱起眉头,笑说,“冲?”
“还好。”
她说,“抱我去洗澡。”
洗完。
沈止初开始穿衣服,长裙大衣还有围巾。
傅予沉坐在沙发上,神色间有几分倦懒,“穿衣服做什么?要回家?”
沈止初点点头,“你送送我吧。”
她表情有点不对劲。
那是一种奇异的平静。
傅予沉见过她这幅表情,那是之前在翠岸别墅的主卧里,那时,她说出的话是,“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傅予沉敛了眉目,凝着她。
他没吭声,穿好衣服,跟在她后面,走出房间,走入电梯轿厢。
她摁了楼层按钮,却不是往地下停车场,而是一楼。
雪越下越大,地面已经积了一层。
街道很宽,隔着密集细碎的雪幕,对面高耸的玻璃幕墙大厦都看不真切了。
只有大厦内的白炽灯,晕出一圈一圈光晕。
沈止初走出酒店大厅,绕过喷泉环岛,来到街边。
她不说话,走在前面。
傅予沉跟在后面。
中间隔了几步的距离。
路边行人很少。
沈止初走在人行道上,踩着雪。
走出不远,便是五号公馆。
她拐到旁边的窄巷里。
这里渺无人烟,城市中心区里被人遗忘的荒废角落。
当初,就是在这里,傅予沉从五号公馆露台上下来寻她,察觉到她的异常,将她带到了Fu酒店。
沈止初在路灯下站定,静静地望着落后几步走过来的傅予沉。
雪落在他肩膀。
有一小片晶莹,落在他耳钉上,顷刻融化,和耳钉一起闪着微光。
昏黄的路灯映着不断纷扬扬而下的雪花,在这城市的无边夜幕中,显得静谧。
傅予沉听到她说,“你让我静一段时间,好不好?”
傅予沉停下脚步,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静什么?”
沈止初摇了摇头,“好多事情。”
“傅之平跟你说了什么?你想跟我聊聊吗?”
他平和地问。
“他说的,其实都不重要。”
“那你要静什么?有什么‘好多事情’?”
他还是很平静。
好听的嗓音,极衬这雪夜。
她匀出口气,白雾升腾又很快散开。
“好像,我们一切都太快了。”
“跟我说真话。”
“我感觉,”她停了一下,抬手揩掉眼角的泪水,“自从你进入我的生活,我好像被你裹挟着,失去了所有的自主权。”
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刺耳的刹车声,鸣笛声,听来很遥远。
只有不断落下堆积的雪是真的。
“比如呢?”
她当然举不出例子。
无言的沉默。
“沈止初,”傅予沉叫她,“跟我说真话,你是不是在怕什么?”
“我怕失去我自己。”她轻声说。
“我本来,容纳了你,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但是我觉得,”因为泪水不断涌出,她不得不停下,“你背后的一切,太庞大了,你庞大的家族,你的家人,那些所谓的上流社会的规矩规则,还有人心……”
“会把我淹没。”
“我讨厌那些,我只想要你,可是,”她盈盈一笑,“这好像很难,别人总是不请自来。”
“傅之平,不会再来烦你,”傅予沉说,“不管结不结婚,你完全可以做自己,我喜欢的、爱的也是原本的你,没有人能强迫你改变。”
沈止初声音拔高了几度,“可是,我处在洪流之中,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有我在,”傅予沉走近了几步,想要安抚她,“我可以挡开一切你不想面对不想看到的事情。”
沈止初摇头,“太累了,你也很累,我也会很累,我不想拖垮你。”
她封闭了那么多年的内心被他打开,所以她与这世界的一切连接,全部系在他身上,他要替她背负很多。
“不试试怎么知道?”傅予沉抬手傅上她的脸,冰凉的触感,“你也可以试着改变这些,对不对?”
这确实像是他会说出的话。
也是了,他是这样的性格,看不惯便掀翻,不像她,看不惯,只会躲开。
沈止初笑了笑,“我不是你,我没有你那么大的能量。”
她的能量只够她建造一个安全屋,躲在里面,保护自己。
“有我陪着你,你可以的。”
沈止初泪眼朦胧,抬眼看着他,“傅予沉,我羡慕你,你有为你着想的家人,爸爸妈妈还有姐姐,可是我只有你。”
人活着,不能只有爱情。
如果爱情是她仅有的东西,那她的处境将变得非常可怕。
她不敢想象,为了这突然降临的爱情,一头扎入那俗世的洪流中,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傅予沉静了静,说,“我们生个孩子吧。”
“你想要这些,是不是?家庭。”
沈止初不说话。
沉默了许久,她才开口,“傅予沉,放我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也许半年也许一年,如果想你了,我会回来。”
“你想跟老子玩破镜重圆那一套?”
“我跟你,没有破镜那一说,”傅予沉平静地说,“我不会允许你离开我。”
“你讨厌周围的一切,我早就明白,”他继续道,“第一次遇见你,我就知道。”
她的冷感、厌世、疏离,并不是凭空而来的气质,其内里厚厚的土壤下有经年累月的藤蔓在扎根。
“但是,你讨厌这些,为什么连带着也要放弃我?”
“不许再推开我,知道吗。”
沈止初只摇头,“我想离开这里。”
“想去哪儿?”
“我不知道。”
静默片刻。
傅予沉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吻了吻她的鼻尖。
她整张脸都是冰凉的。
“我送你过去,”他说,“但是,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傅之平在集团担任要职多年,证据多得数不清,他早已在收集。
但董事会避免不了将有一场风波,他要回去开会,跟律师们一起梳理证据链,还要妥善安置集团内的人员任用。
很多事要马上做。
耽误不得。
迈巴赫已停在巷口多时了。
向衡和两名保镖立在车边,时不时朝这里望一眼。
傅予沉将她抱起,走过落满雪的窄巷,走到车边。
向衡打开了车门,伸手护在车门框上方。
傅予沉弯身将她放进去。
一边帮她系安全带,一边说,“向衡和保镖会带你过去,市郊有一家Fu酒店,人少一些。”
“你去那儿住几天,我忙完手上的事情,就去找你。”
沈止初不吭声,静静地看着他,任凭他动作。
傅予沉抬手,指腹摩挲着她冰凉的脸颊,突然笑了笑,低声,“小可怜儿,吓到了是不是?”
“遇到事情就想逃走。”
他本来,也是要将她送到远一点的地方。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内。
沈止初低着眼,这才注意到他指背上有几道新鲜的擦痕。
还有血迹不断渗出。
好像总是这样。
之前,他为她收拾盛安,现在他为她收拾傅之平。
他平时不会说,但事情发生,他却总是在帮她摆平。
这么想着,自从与傅之平对完话以后,沈止初那一直猛跳个不停的心脏,骤然放缓了速度,回落到正常的节奏。
内心被熨帖,平静下来。
沈止初点点头,“我去冷静一阵儿,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了。”
“我不可能不管你。”
向衡唤了声,“先生,得走了。”
他现在也改了口,不再叫他小少爷。
傅予沉吻了吻她的唇,“乖,等我。”
迈巴赫平稳启动。
沈止初扒着车窗,回头去望。
雪夜中,那身穿大衣的高大背影,越来越远。
她不期然想,那黑色高领毛衣,在这大雪中,真的好衬他。
第65章
傅家老宅。
沙发上,傅予沉闲闲地叠着腿,抬腕看了看表,“二叔,你还有半个小时。”
执法人员很快会来将他带走。
傅之平脸色灰白,一只眼睛还肿着,“你这么丧尽天良,迟早会遭报应的。”
傅予沉没什么表情,只一双黑眸盯着他。
“我不过是去跟沈小姐说了几句话,”傅之平愤怒至极,“你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傅予沉起身要走。
“你爸还叫了沈小姐去家里,让江雅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呢,”傅之平回过头来,冷哼一声,“你难道要把你爸也送进去?”
经过他身侧的男士皮鞋顿住。
停了两秒,平稳地离开。
傅予沉已经走远。
一直站在窗前,背对着房内的傅勇山转过身来,叹口气。
“之平,好好一个家,要被你拆散。”
“难道不是你那好孙儿干的好事吗?”
“沉沉从小就没幸福过几天,”傅勇山说,“最近,好不容易他整个人都晴朗了不少,你非要横插一脚,图什么?”
“爸,您一直都偏心大哥的孩子,”傅之平还是难以平息怒气,“如果我不抓点东西在手里,以后永和要怎么办?”
当初,傅之愚跟庾芳梦离婚,当天就娶了江雅。
于是,傅予沉和傅书夏都被送到老爷子身边,由他亲自抚养了好几年。
两个孩子,或多或少都有点性格缺陷,傅予沉混蛋不长心,傅书夏在情感感知方面变得迟钝。
老爷子傅勇山一直偏心他俩,也属实事出有因。
“家产是家产,该给永和的,我一分都不会少他,”傅勇山离开书房,“你太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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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郊这家Fu酒店果然清静。
沈止初一个人住在顶层套房,一整天都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
这样也好。
她本就是想要静一静。
可是,一静下来,脑海里浮现的,就是傅予沉的样子。
他那浸着坏劲儿的漆黑眼眸,高大的身材,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