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予沉抽了口烟,徐徐吐出烟雾,又问,“谁有聊?”
她却像是仰着脖子仰累了,垂下眼睫,直直看着某处。
傅予沉顺着她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
鼓鼓囊囊。
存在感极强。
他夹着烟的那只手搁在沙发扶手上,闲闲地牵唇笑了笑,“……想吃?”
沈止初没说话,直接上了手。
傅予沉仰头蹙眉闷哼了声。
喉结难.耐地滚动。
他另一手抚上她后脑勺的黑发,扣着摁了摁。
指尖的烟还在燃。
烟灰支撑不住重量,扑簌扑簌掉落,落在他指背,烫了手,他都未曾发觉。
一根烟静静燃尽。
他掌心抚上她侧脸,抬起她下颌,哑声命令,“吞掉。”
话音还未落,沈止初就有一个明显的吞咽动作。
傅予沉静了静几近爆炸的心,“这么乖。”
沈止初直起身体环抱着他的脖子,小声说,“我喜欢。”
她补了句,“就你最坏,但是我只喜欢你。”
心再也静不下来,傅予沉骂了句脏话。
“你要把老子搞疯。”
第70章
酒精是人类情绪的催化剂。
胃里有了酒液,平日里难以启齿的话语,也变得容易讲出来。平日里难以做出的行为,好像也变得没那么困难。
人人都深知这个道理。
傅予沉手肘撑着沙发扶手,支着脑袋低眼看地毯上的女人。
沈止初还坐在那里,仰着脸呆呆地看着他。
昏暗的主卧套间,一个清醒的人,一个喝醉的人,静静地看着彼此。
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傅予沉低声说,“不是想睡觉吗?去洗澡。”
她摇头,“我不想动。”
“我抱你去。”
话这么说,他却也是没动,只静静看着她,像是一分一秒也不肯放过她此刻的神态。
沈止初还是摇头,“我不要,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那模样,有点像喝多了赖在街头路肩上不肯走的醉鬼。
傅予沉哼笑一声。
凝了她半晌,他问,“我是谁?”
“傅予沉。”
她答。
“再叫一声。”
她乖乖地又叫一声。
清清凉凉的嗓,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直让他浑身上下都被熨帖了。
“喝点儿酒,”傅予沉曲指敲了下她脑门儿,“乖成这样。”
搁平时,第一遍她可能会瞪他一眼, 第二遍,她大概率就会骂:你有病?
“以前,在别人面前,喝这么醉过吗?”
他突然翻旧账。
沈止初缓慢地用力眨了下眼睛,像是在努力消化理解他的话,“……没有。”
“以后也不允许,知道吗。”
“好。”
她其实没太明白,不允许什么,下意识就先答应了。
看来确实醉得不轻,不能洗澡。
傅予沉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去洗了澡。
洗完靠着床头,将她抱到腿上,喂了点水。
唇色潋滟。
放下杯子,他掌心托住她下颌,轻轻吮上去。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明明是很轻的接吻,沈止初给的反应却比平时更强烈更直接。
她轻哼着,小小声嘟囔,“傅予沉,帮帮我。”
傅予沉没回答,只无声地扯唇笑,把手递给她,“自己玩儿。”
她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乱放。
傅予沉细碎地吻着她,压低声音,带着哄,“……宝贝,商量个事儿。”
“嗯?”
“搬过来住。”
“嗯?”
“搬过来住,每天都能帮你。”
耳语一般,带着诱哄。
他的手,给的是最低限度的配合,沈止初有点没章法,不满地抱怨,“你怎么不主动一下。”
“答应我,”傅予沉干脆把手收回来,“然后给你你要的。”
“答应什么?”
她完全没听。
傅予沉打开手机录音,放在床头柜。
他翻身压下来。
耐着性子,跟醉鬼沟通,“想不想让我每天抱你睡觉?”
沈止初仔细想了想,然后点头。
“嘉木路,漂亮吗?”
她又点头。
“那,”他吻她,“搬过来住,好不好?”
傅予沉像个手握零食供应大权的家长,小孩表现乖一点,他就给一点零食奖励。
她想了想,点头。
“说出来,说‘好’。”
此刻小孩的试卷已接近满分,他将零食柜打开,展示。
“好。”
“真乖。”
有酒精加成,小孩试卷最终获得了满分,他如约将她的零食全数供应。
-
第二天一早,沈止初在宿醉的头痛中醒来。
床另一边空无一人。
她伸长手臂在床头柜摸索,摸到手机,拿到眼前。
录音的进度条还在走。
她想了好一会儿,没想通到底是为什么在录音。
摁了停止键,发现这是傅予沉的手机。
头实在痛得要命,身上也有点黏腻,她先下床去洗澡。
热水一淋,头痛减轻不少。
洗完澡吹了头发,她换上居家穿的长裙。
走回床头,看到手机,还是决定打开来听听看。
解锁。
拖动滑到最开始,将音量开到最大。
一阵OO@@的声响,像是人在床上翻动。
然后是傅予沉低声说话的嗓音。
那声音太过暧.昧性.感,她几乎是一个激灵,陡然清醒了。
对话简短:他趁着她酒醉,哄她搬过来住,并且她答应了。
最后,他笑了声,说,“真乖。”
狗东西。
沈止初在心里骂,正准备下楼找他算账,手机里却传来了撞击声和她的声音。
她不敢置信,心脏猛地一跳,赶紧关掉。
傅予沉正好推门进来,掌心托着小瓷碗,“……醒这么早?”
沈止初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
“怎么了?一起来就瞪我?”傅予沉散漫地笑。
将瓷碗递到她嘴边,“醒酒汤,喝完。”
她解锁手机,递到他面前,“你有什么想说的?”
傅予沉垂眸看了眼,笑说,“听了录音?”
“你!”她气恼,“你是不是人啊?我喝醉了哄我搬过来住?”
“我不是人,”傅予沉坦然极了,一字一句,“但沈止初是,所以她说话算数,不会反悔。”
沈止初闭眼深吸一口气。
傅予沉摸她脑袋,“乖,别气了,先喝了。”
跟他算账归算账,醒酒汤还是要喝的。
她接过来,一口一口喝完。
喝干净了,她拿着瓷碗就往卧室外走,头也不回。
傅予沉喊她她也完全不听,径直下楼,将瓷碗放到岛台上,顺便洗了手,准备给自己冲杯热咖啡。
傅予沉跟着下了楼,走到她身边,“我来,你坐着。”
沈止初没好气地转身拉开餐椅,坐下。
咖啡豆的香气氤氲开来。
餐厅区域左右分别开着两面挑高很高的格子竖窗,朝向前院后院。
冬季清晨的阳光铺天盖地映进来,整个室内通透明亮,一尘不染。
望出去,视野被茂密的绿意遮掩,视线再移回室内,餐桌、岛台、转角柜也处处是园艺师精心打造的绿植景观。
于是,即便屋内满是阳光,也不给人燥的感觉。
家具只奶油色和黑色两种色彩,配上柚木地板和点缀着的绿意,整体装修是宽大舒适的法式情调。
这里确实很不错。
比翠岸别墅大很多,许是挑空高,给人感觉也更豁达开朗。
让人眉头都舒展不少。
傅予沉将热拿铁放到她面前,自己握着一杯冰美式,靠着岛台,低头回消息。
今天是周六。
他不用上班,但总有些工作进展要盯。
沈止初侧过头看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伸出手,“手机用完就给我。”
傅予沉回完了消息,锁屏,将机身握在掌心,笑着,“干什么?想删掉录音?”
沈止初不打算与他理论,站起身,伸手去抢。
傅予沉懒懒地将手臂一举,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身高差这时显得尤其可恶。
“这是证据,不能删。”
他相当有理。
“你可以留证据,反正我不会听你的,但是,”她冷静下来,跟他商量,“后半段可以剪掉。”
傅予沉眼眸虚眯起来,眸底化开一抹深意,“……后半段,你听了?”
“没有。”
“没有,”他重复,笑说,“那为什么要剪掉?”
沈止初极力稳住面色,“你太可恶了,为什么录了一夜?”
“忘了关。”
他极无辜,“忙着办正事。”
“必须要剪掉,没有商量的余地。”
“行,”他点点头,“但是,我还没听过。”
“你是变态吗?自己的声音也要听?”
“我没说要自己听。”
沈止初还没消化完这句话,整个人腾空,被他抱起放到岛台上。
他站在她腿间,解锁手机调出录音界面,拖动一下。
听筒里很快传来不能听的声音。
她伸手去抢,“你疯了吗?听这些干什么?”
“嘘,”他反手捂她的嘴,压低声音,“安静一点。”
沈止初噤了声。
脸颊耳根都红透了,紧咬着唇,视线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世界上应该没有比这录音更糟的背景音了。
“得让你自己听听,”傅予沉低着嗓,“你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大。”
沈止初意图为自己辩解,“我喝多了……”
“平时,”他唇角压着一抹笑痕,“也不见得比这小。”
“有些声音,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发出来的……”她瞪着他。
默了片刻。
气氛有些灼热。
傅予沉盯着她的眼,抬手抚上她下颌,慢声哄,“宝贝,翠岸隔音很一般,你真的想让仲姨每天听这些?”
沈止初别开脸,不理他。
他垂颈压下来吻她耳侧,“搬过来住,嗯?”
她嗫嚅着,“……你先关掉……我不想听了。”
录音里节奏慢下来,声音小了很多。
他在哄她说话。
这种时候,她一向乖得要命,问什么答什么,给的全是他想听的答案。
傅予沉闭了闭眼。
确实是不能再听了。
“答应我,我现在就关掉删除。”
沈止初极力稳着心绪,点点头。
她看着他关掉界面,删除,又从废纸箱里彻底删掉。
傅予沉将手机扔到一边,手撑在她身侧,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默默与他对视几秒,抬手扇了他一巴掌,“流氓。”
这一声骂跟这耳光一样,没什么底气,颤颤巍巍的,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羞恼。
心尖涌上一阵细密的酥麻,傅予沉压过去欲吻她。
她捂住他的脸,“去做饭,我饿了。”
傅予沉攥住她的手腕,还是压下来将这个吻完成。
唇贴着她的唇,低笑着,慢声,“真是祖宗,一刻不停,要老子伺候。”
“谁让你不请曾姨来。”
家里一个家政工人的影子都看不见。
不大会儿,简单的三明治早餐做好了。
也是这时,沈止初才明白,他为什么将这嘉木路36号的佣人都清理走了――
他是真的喜欢在她吃饭的时候,做些别的事。
-
那一年二月上旬,傅予沉主导,开启了一个傅氏向港岛演艺界注入投资的项目。
一场盛大的项目启动仪式在CBD・Fu酒店行政酒廊举办。
启动仪式后是私宴。
包括周灵雁的元德在内,港岛许多演艺公司、经纪公司都或受邀或慕名而来。
港岛演艺圈式微的势头已经持续多年,傅家家主此举,无异于为久旱之地带来甘霖。
圈内龙头要出手挽救,每个赴宴的人,都带着巨大的希冀。
启动仪式上,傅予沉简单宣读了企划书。
从投资数额到投资项目范围,再到宣发支持、人力支持等等,涵盖了演艺公司运作的方方面面。
台下站着的人,个个都引颈认真聆听,时不时发出喝彩。
角落里,沈止初默默地望着他。
他穿着合衬这个场合的三件套西装,身高腿长比例优越,举手投足间都是世家公子的矜贵之气。
单边小圈耳环随着他或抬目或转头的动作,间或细微一闪,垂眸牵唇微微笑起来时,是一种松弛散漫的痞劲儿。
他真的让人移不开眼。
严宝华撞撞她胳膊,压低声音,“我合理怀疑,傅先生搞这个项目,完全是因为你。”
沈止初收回视线,抿了口酒。
他与她之间,自那次在翠岸别墅的主卧大吵一架之后,再也没有提过她要去元德一事。
他不提,她更不会提。
偶尔想起来这件事,沈止初漫不经心地想,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去到元德之后,他们势必会分隔两地。
可这世上异地的情侣很多,也不差他们这一对。
到时候,他飞去看她,或者她飞回来看他,都可以。
退一万步讲,即便不存在异地,情侣们感情变淡的原因也有很多,也没必要因噎废食。
当然,也并不是每一对异地的情侣都会分手。
她努力乐观以待。
冷静下来,沈止初也想过:是否一定要去元德?
当初,那么快答应周灵雁,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要逃离盛兴逃离盛安。
现在,这个前提已不复存在。
那么,一定要去元德吗?
她没有过多思考,很快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想让自己的人生轨道变得全都围绕着傅予沉,围绕着和傅予沉的感情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