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坦威三角钢琴,大几百万。
沈止初也就小时候被迫学过一阵儿钢琴,后来没怎么碰过,也不太感兴趣。
但盛安要送,枉顾她喜不喜欢,他只是要她一直欠着他。
沈止初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剧本呢?”
娄小菲这才想起来正事儿,小跑着回到客厅拿了包包过来,从里面掏出一沓文件,有剧本,还有日程表。
“这个是接下来要拍的那部电影的剧本,”娄小菲捡了最上面薄薄的一叠文件递给她,“剩下的就是递过来的,岚姐看过之后觉得合适的,你可以挑一挑,不着急,下个月给我反馈,我再转达给岚姐那边。”
沈止初接过来。
视线还未完全收回,她注意到,娄小菲捏着包包拉链,使劲儿往沙发角落里塞了塞。
这个包,是娄小菲刚成为她的助理时,她送给她的礼物,算起来也好几年了,大概是常年奔波的缘故,边缘已经有了磨损。
沈止初不动声色敛了眸。
她看剧本,娄小菲在对面的长沙发上刷手机,许是在跟人聊天,打字飞快。
不大会儿,娄小菲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脸,“听同事说,昨天傅公子来公司啦?盛安总你们三个去吃饭了?”
沈止初翻动纸页的手指略微一顿,也没抬眼,只淡淡地问,“同事们怎么说的?”
娄小菲懵了两秒,突然间尴尬起来。
同事们老早就在背后议论,沈止初是被盛安养着的金丝雀,是早已被他标记了的菟丝花,别看每次出现在公众场合时表现得那么清高,背后在盛安面前,指不定怎么做低伏小。
这些话,沈止初和娄小菲有次回公司,当面听到过,完整版。
不堪入耳。
盛安无意阻止这些流言蜚语,沈止初更无意。
他想给所有人营造这种氛围,那就让他沉浸在这种氛围里,让他昏昏欲睡,放低警惕。
娄小菲是个爱社交的,在别人议论时,她也不怎么主动维护沈止初,所以同事们在小群里聊八卦,也不会避着她。
这一次,盛安、傅予沉和沈止初三个人一起步出公司,小群里,几个同事聊得兴致勃勃。
娄小菲略微往上一番,就能看到昨天的那些聊天记录:
【你们说,盛安那样的人,会不会把沈止初献给傅家小公子?】
【哈哈哈哈傅家小公子最瞧不起圈里的明星,沈止初那个性子,受得了被他当面骂?】
【那可不一定(狗头.jpg),私下里沈到底是个什么样,你知道?说不定她很会伺候呢。】
接下来的话,甚至让人不敢仔细去看。
太脏。
“额……也没怎么说你,主要都是在夸傅公子长得好,气质一绝,而且看起来不好惹。”娄小菲说了一通,拿眼睛去瞄她,“昨天,傅公子应该就是开那辆柯尼塞格来的咱们公司,说起来,我还没跟他打过照面呢,不知道到底有多帅。”
“初初姐,你见过他,他真的那么不好惹吗?”
沈止初沉浸在剧本中的思绪乍然被截断,她敛了心神。
羊绒毯质感确实不错,让她有种被拥抱的错觉。
朦胧的落地灯投来昏暗的影。
傅予沉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我要生日礼物。”
沈止初被他不轻不重地扔在沙发角落,她背贴着沙发扶手,与他对峙了数秒。
他的眸色很深,额角那道短短的疤痕正好被光映着,给这张完美的脸平添了一丝暴虐。
“你不是这样的人。”
沈止初一直觉得,他虽然看起来凶狠,但实际上应该很安全。
此刻,她不那么确定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傅予沉走近了几步,站定在沙发前。
腕表已经被他丢在地毯上。
沈止初直接在沙发上站起身,借着沙发本身的高度,身高差被消弭了些。
她平静地说,“我再问最后一遍,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傅予沉哂笑,“怕了?”
见他没有止步于此的意思,沈止初蓦然抬手,要再给他一记耳光,手腕却在半空中被攥住。
沙发垫本来就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发力,她脚下不稳。
身形眼看要倒,却落入傅予沉怀里。
他单手抱着她的腰背,另一手握着她的手腕,垂颈看着她的眼,笑着,低声说,“还想打我?”
嗓里压了无尽的暧.昧,低得引人遐想,“上次打了我一巴掌,就够你还上一阵子了。要是再来一回……”
他故意停顿了下,慢条斯理地说,“沈止初……你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声音又哑又低,磨在她的心尖,让她不由地闭了闭眼。
第11章
傅书夏在傅宅悠闲地用了下午茶,而后又在落地窗前晕乎乎睡了一个小时,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震醒。
为了偷得半日闲,她特意设置了勿扰,也就收藏夹里几个手机号能打进来。
能躺在她通讯录收藏夹里的号码,除了家人闺蜜的,也就只有那位便宜老公的了。
将任延明的号码加进来,当然是为了应对紧急情况。
比如小三找上门时,比如长辈突击检查时。
所以,拿起手机看到来显是任延明,傅书夏下意识就有了紧迫感,“喂?出什么事了?”
那边顿了顿,淡淡地问,“……不是该我问你吗?出什么事了?”
傅书夏刚睡醒,一时没反应过来。
任延明提醒,“你请假回傅宅了?”
“哦对,”傅书夏一拍脑门,“没事,回来看看我爸。”
她随口扯谎,不愿说自己是连轴转太累,请假回家躺尸了。
任延明默了几秒,“需要我去接你吗?”
傅书夏本想说,不用。
可转念一想,晚上傅之愚在家,看她一个人走,恐怕要不高兴。任家又算不得远,老公来接,才显得新婚夫妻有在好好培养感情。
“行,你来吧,我等你。”
本以为,最起码也要等到他下班之后的时间,结果挂了电话不到四十分钟,任延明就到了。
他果然是个合格的联姻丈夫,那么紧凑的时间,还顺手带了两瓶好酒给岳父。
那时,傅予沉已经穿好了大衣外套,正准备出门,他靠着前门廊的柱子,懒散地挥了挥两指,目送任延明揽着傅书夏穿过花园离开。
傅之愚配的司机已经到位,名叫向衡,今年四十多岁,看起来敦厚稳重。
傅予沉和司机站在车库门口,看了半天,最后选了辆迈巴赫。
向衡看起来是个话很少的人,但许是得了傅之愚的吩咐,还是主动开启了对话,“小少爷,我叫向衡,您怎么叫我都成。”
傅予沉从裤兜里摸出墨色烟盒,抖出一根递给他。
向衡双手接过,先看了眼傅予沉,发现傅予沉只是衔了根儿在唇边,他也就捧着烟,没抽。
傅予沉觉得好笑,“你抽你的,不用管我。”
向衡点头,却说,“不了,怕烟味儿沾到车里。”
傅予沉没说话。
向衡道,“小少爷,虽然我是老爷安排的人,但以后,您是我的领导,请您放心。”
傅予沉点点头。
向衡说,“那我先去检查一下车况,马上咱们就可以出发。”
这还是回国之后,傅予沉头一次去集团公司。
特意选在了快下班的时间。
傅予沉其实不喜欢这款迈巴赫。
外人都觉得迈巴赫沉稳持重,用来做公务车最好不过。
可他只觉得沉闷无聊。
他喜欢柯尼塞格发出的噪音,轰鸣而过,引擎声能撕裂耳膜。
红灯间隙。
向衡从倒车镜看了眼。
车后座的男人,与以往他当司机载过的任何上司都不同。
他退伍后专门给大人物开车,开了二十多年,后座的人基本上都是西装革履的,面色稳重,喜怒不形于色。
傅予沉却不一样。
他不穿西服,只穿着黑色长大衣和高领毛衣,极短的头发和耳钉项链,更像是个在舞台上狂放肆意的摇滚歌手。
乖张,却又懒散、厌世。
即将进入冬天,天黑得早了。
街边高楼大厦耸立,玻璃幕墙内无数灯管亮起,北城灯火通明的夜,又要来了。
傅予沉想起了昨夜。
说“想起”可能并不准确,事实上,昨夜的一切,自发生过,就一直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他的躯体回到了傅宅,吃了午餐,又去了书房。
可他的灵魂,却一直在昨夜DOWN的包厢里。
半夜一点钟,她喝了点酒,脸颊染上了绯.红,一向清明冷漠的瞳仁,也染上了几分虚幻的飘飘然,看人的时候,像带着情。
即便是此刻,那点“情”,也是淡淡的,让人怀疑其真实性。
傅予沉说,“我送你回去。”
沈止初没有拒绝。
他下意识不想让傅宅的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最后,给表哥池雨深打了电话,让他派了池家的司机和车来。
池家的司机姓邢,许是照顾池家少夫人有些经验了,听池雨深吩咐说要载傅予沉和一位女士,邢叔还特意带了两条毛毯来。
平稳地开到翠岸别墅。
傅予沉率先下车,绕过去打开另一侧的车门,沈止初迈下车,双手攥着胸前的毛毯,说,“谢谢,请回吧。”
好像经过那半个小时的车程,她已经从酒意中恢复,变得像以前一样,淡漠而疏离。
傅予沉盯着她看了几秒,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喝了酒身体有点发软,沈止初只能抱紧了他的肩颈,垂着眸一言不发。
他一路抱着她,从别墅大门,走到二楼。
那时,仲姨听到动静,披了衣服打开卧室门,只看到对面的主卧门口,高大的男人抱着沈止初,进到门内,而后一脚将门踹上。
主卧内小夜灯自动亮起,朦胧得只能隐约辨认轮廓。
傅予沉将她放到床上,让她靠坐着床头,他保持着弯身的姿势,沉声警告,“沈止初,不许躲我。”
沈止初像是觉得好笑,“为什么要躲你?”
“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她顿了顿,“还是说,这种程度对你来说就算是大事了?”
傅予沉咬着下唇,偏头笑了声。
似是在表示:你厉害。
“你想要的生日礼物,要到了吗?”沈止初轻声问。
傅予沉直起身子,双手插着裤兜,不说话。
沈止初仰脸看着他,他神色很沉,也许是光线昏暗的缘故,她竟辨不出他的情绪。
半晌,她轻轻笑了声,“……不会是那个拥抱吧?你这么纯情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傅予沉口吻极淡。
“我再混账,也干不来强迫人的事,”意味莫名的语气,“所以……沈止初,你要藏好了,不要让我发觉你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动心,否则,老子把你干得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话毕。
傅予沉摔门而去。
-
娄小菲留下了一堆剧本,离开之后约摸两个小时,夜幕降临的时候,盛安来到了翠岸别墅。
他知道沈止初家大门的密码。
仲姨在餐椅上打了个盹儿,一睁眼,就看到盛安穿过门廊进了玄关,还温笑着跟她打招呼,“仲姨,好久不见了。”
仲姨忙起身,笑着,“盛总,您来了。”
男人西装革履,身量高,是温润如玉的长相,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脸上表情淡而温和。
盛安对沈止初总是万分照顾的,可仲姨却总下意识要防着他,就像现在,她看到盛安脚步没有停下的意思,便紧走几步拦在他的面前,道,“初初在二楼卧室呢,我去喊她下来。”
盛安略顿了下,错后一步,“……不用了,您休息,我上去看她。”
绕过她,径直上楼。
听到敲门声,沈止初以为是仲姨,说了声进,推门而入的却是盛安。
沈止初坐在床上,靠着床头的软枕,看着他,一时失语。
娄小菲走了之后,她就脱了长衣长裤准备小憩片刻,此刻只穿着纯白色的丝绸质地吊带裙,虽肩上披着羊绒毯,但这幅装扮,到底不适合见外人。
盛安却丝毫不避讳,他薄唇的唇角带着一抹淡笑,径直走过来,“要睡觉?”
沈止初嗯了声,“打算早点睡。”
床边不远放着一张单人沙发,睡前,她偶尔会窝在里面看书。
盛安坐到沙发上,叠着腿,看她,“初初,昨晚有发生什么吗?”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
沙发边有一盏落地灯,映着他下半张脸,薄唇始终带着温和的让人放松警惕的笑意。他的眸色却隐在暗处隐在镜片后,看不真切。
沈止初摇头,“没有,吃了个饭,我就回家了。”
“他送你回的?”
沈止初没回答。
她知道,答案并不重要,盛安心里早已有了判断。
盛安微扬了扬下巴,示意,“那是他的项链?”
沈止初顺着他的视线,侧脸看向床头柜,首饰盘上,零散堆着一根项链的残骸。
记忆倏然涌入。
昨晚,在DOWN包厢,她从沙发垫跌落到傅予沉怀里,傅予沉垂眸看了她许久,而后收紧了臂弯。
她冷声让他放开。
他当然不会放。
傅予沉在她耳边低声说,“你控诉我,对任何人产生了兴趣,就不管不顾硬闯,也不考虑对方的想法和心情……”他压低了声音,“那么,沈止初,我问你……”
“我这样抱你,你什么心情?烦我吗?”
一字一句很慢,又带着哄,像是床笫之间的情话。
沈止初默不作声。
他的话留下的余韵在昏暗中慢慢散去,她才猛然惊觉,自己竟全无反抗的意愿。
甚至有一丝,与他一起坠入地狱的自甘堕落的心情。
也就是那时,她挣扎起来,失手拽住他的项链。
那细细小小的饰物崩碎了。
她手里就一直攥着那剩余的残骸,一直到回了家,傅予沉将她放在床上,摔门而出许久之后,她摊开掌心,才发现那被濡湿的碎片。
盛安虚眯着眼,仔细审视她的表情变化,而后柔柔笑了下,“……这样吧,这个电影项目不做了。”
沈止初抬眼看他,“……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盛安说着起身,“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