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一张数学试卷后，已经接近十点半点了。
章雨眠进厨房开始准备午饭，爸爸喜欢吃面条，她准备做一个油泼面。中午挺热的，她早上就已经熬了绿豆汤，这会儿在冰箱里放着，到时候可以给爸爸解暑。
面在吃完早饭后就已经活好醒着了，把配菜洗好后，就开始烧水煮面了。
她先煮了两碗面出来，加上洗好的上海青和豆芽，再放一点辣椒面和调料。还有蒜，毕竟吃面不吃蒜，香味少一半。在把起锅烧好的热油往上面一淋，这个香味立马就出来了。
章清风对此是赞不绝口，“姐，你什么时候学得做饭，这太好吃了。"
章雨眠N瑟地说："就你姐这智商，那是无师自通，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天赋。"
工地上都是12点下工，一点开始上工。中午也就一个小时，时间确实很赶，从家里过去骑自行车要接近二十分钟。
等把面捞出来后，已经快十一点半了，担心面坨了，多放了点油进去。装好面后，从冰箱里拿出绿豆汤。她回房间戴上帽子，穿了个衬衣，就赶紧出门。
一路上都是在拼命的瞪着脚踏板，就担心去的晚了面不好吃了，绿豆汤也不冰了。
不知怎么的，今年的天气格外的热，整个六月也没有见下一场雨。今天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天气，迎面扑来的热量，已经让汗珠从章雨眠的额头一路流向脖子，此刻已经明显感觉到后背的汗珠在滚动着。
因为今天说过要送饭的，所以当章雨眠到的时候，章国华已经在大门口张望了。
看见章雨眠过来，赶紧提过她手里的饭盒，看到女儿红扑扑的脸蛋全是汗水。章国华的脸上满是心疼，赶紧拉着女儿进去，在她们平时吃饭的地方歇着。
因为知道女儿要来，刚刚他特意去买了一瓶饮料，平时他都是喝白开水的，一瓶要三块钱，舍不得买。
是女儿喜欢的茉莉花茶，他拧开之后，递过去。
章雨眠接过水，看着爸爸布满沧桑的脸，还有在皱纹的沟壑中夹杂的泥土和汗水，衣服上也是满是灰尘。看的出来手是洗过的，但是还是有泥土在上面，不由的鼻子一酸。
爸爸的手很大，很黑，很硬，也有很多伤疤。
章雨眠看着眼前明明才三十多岁的父亲，却沧桑的像是五十多岁的人。
她的眼泪瞬间就出来了，她好想跟爸爸说不要干，可是不能，没有理由。
她能做的就是好好学习，不要让爸爸跟上一世一样，五十岁了还要去工地干活。
章国华看到女儿哭了，他有些慌了，想要上前摸摸她的头，想要给她擦眼泪。可是他的手虽然洗过了，还是有些脏。
所以他迟疑了，只是说道：“让爸爸看看，你今天做了什么还吃的。”
章雨眠转身低头擦干眼泪，拿出饭盒。
像献宝一样的说：“有你最喜欢的油泼面，还有绿豆汤，可以解暑。我早上熬的，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你快喝。”
章国华坐在地上就大快朵颐的吃起，章雨眠看着爸爸吃的这么满足，也开心的笑了。然后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替爸爸擦点了脸上的汗。
在擦额头上的时候，她的手顿住了，她发现爸爸开始有白头发了。
这根白头发像是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密密麻麻的疼。
她没有勇气在看父亲的脸，只是将目光转向其他的地方。看起来周围的人和爸爸年级差不多。但是他们好像很开心，互相聊着天。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吃着盒饭，其他的人要么吃着馒头，要么啃着泡面。
原来我们以为的衣食无忧，是因为有个人在背后为我们披荆斩棘。
原来父爱是这么的深沉，句句不提爱，但是处处都是爱。
在目光扫过一个角落的时候，章雨眠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她开始向前走去。
可是每一步的前进，都是在笃定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直到走近，才发现真的是他。
此时的他如同一个被人遗弃的小猫一样，蜷缩在角落里。
他穿着黑色的短袖，黑色的长裤，黑色的帆布鞋，上面聚集了不少灰。他靠着后面的水泥墙上，手里拿着馒头在啃，旁边放着一个水瓶。
只是一口馒头一口水的吃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才十三岁，怎么会来工地干活。
难道他的养父母现在连饭都不给吃了吗？
北水县太落后了，根本找不到日结工，什么咖啡店、奶茶店、快餐店，十年后才会有。
超市、餐馆这些地方早就已经被中年妇女承包了。
没有办法，在这个小县城找份工作太难了。
良久，程曜注意到了地上的影子。
他缓缓的抬头看到了章雨眠，她扎着高马尾，戴着一顶白色的鸭舌帽，白色的t恤上面套了一件蓝色的衬衣，穿着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帆布鞋。
应该是太阳晒的原因，脸红扑扑的。但是她的眼睛是明亮，就好像太阳照进湖面的，有菏泽一闪一闪的亮光。
只此一眼，他便下意识的低头，不想让她看到他现在狼狈的样子。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最近仅有的几次不堪，都会被她看见。
章雨眠走近了几步蹲下身来「你明天还来吗？」章雨眠也没有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的会是这句话，明明心里打了很多的草稿。
有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不是缺钱。想告诉他不用担心，下学期你的亲生父亲就回来了，他很有钱的，或者你现在就可以联系他。
但是脱口而出确是另一句话，如果她真的说了。既没有办法解释，还会给他带来困惑，还是一切顺其自然吧。
程曜有些诧异的看向她，似是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刚刚有想过她或许会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的家人呢，你是很缺钱吗？等等问题，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个。
迟疑了一会儿，他抿着唇回道“来。”
不来能怎么办呢，开学后要交学杂费，还有平时的生活费。所谓的爸妈是不会给他一分钱的，他也不能老是花爷爷的钱。
他生物学上的父母，早就已经不要他了，他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这是他找了四五天，唯一能找的活。
怎么可能不来呢。
章雨眠直接回道：“那你明天不要吃馒头了，我给我爸送饭，到时候也带一份给你。”
想了一下接着说道：“也不是白带的，一顿饭一次值日，开学了记得还。”
怕他拒绝，章雨眠说完转身就走了。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他竟然过的这么不好，算着时间还有两三月他的爸爸就回来。记得他爸爸当时还来学校，在学校设置了奖学金和助学金。
还好苦日子要结束了。
其实刚刚看到他这样，章雨眠心里还是有点难过的。
但是她只是在心里告诉自己，帮他只是出于同学情，无关其他，只是同学。
第15章 好吃
章雨眠走过去后，拿起爸爸的买的茉莉花茶，喝了一口，很甜。
章国华吃口面，在喝一口绿豆汤，简直爽的不行。
看着女儿好像情绪不是很好，在看向刚刚她走过来的那个方向，开口问道：“那个小伙，你认识。”
章雨眠找了个地方坐下，回道：“嗯，我们一个班的。”
章国华吃最后一口面后，叹息道：“哎，不知道家长怎么想的，这么小的孩子就让出来干活。大的啥也不干，让小的出来自己挣钱。”
章雨眠抬头问道：“爸，你知道他家。”
章国华把饭盒装好随即说道：“认识，早年和他爸一起干过活。说起来我们还是一个地方的，不过他们比我们还早下来几年。”
章雨眠思索在三觉得还是应该跟爸爸说一下：“爸爸，我明天给你送饭的时候，给他也送一份，可以吗？”
章国华笑着说：“当然可以，现在谁家还缺一口饭吃，就是好与不好的问题。”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这孩子干活挺卖力的，起初老板不要，有几个人知道他的情况。给老板求情，他说一天三十五就可以，老板就让他干一些打杂的活。”
一天三十五听着很少，但是在08年对于北水县这个小县城来说也不少了。章国华在工地上干一天也就只有一百块钱，林彩娥在饭店做一天也就是七十到八十块钱。
很多初中辍学的人在饭店里端盘子，一个月也就是一千二到一千五，一月最多也就休息三天。
程曜现在的年纪也干不了太重的活，打杂的活应该还好，听着大家都还挺照顾他的。
回家后，章雨眠发现弟弟在打游戏。
起初她有些生气，现在想想自己当年不也是这样吗？
她决定明天带他去工地看一下，体会一下父母的不易，也让他知道读书与不读书的区别。
一整个下午，她都没有敢让自己停歇下来，一直都是在做题。
每一次的停歇、偷懒，都会让她充满罪恶感。
晚上的时候，她把今天的感想写了一篇文章，名字是爸爸的手。
他的手很不好看，甚至很丑，但是却撑起了整个家。为他们一路披荆斩棘，保驾护航，负重前行。
第二天她做了米饭，有番茄炒蛋和青椒炒肉，在加一个白萝卜豆腐汤。
章雨眠会做的菜不是很多，平时都是边百度边做的。现在没有手机只能不停的读取前世的记忆，有时间去网吧在学几道菜谱。
今天装了三个饭盒，叫章清风一起去。
章清风换好衣服看到餐桌的饭盒，不解的问道：“你怎么带这么多，咱爸吃不完的。”
章雨眠边换鞋边说道：“还有一个人。”
章清风：“谁呀。”
章雨眠：“话怎么那么多，赶紧走已经快四十了。”
章清风提着饭盒坐在后排，一路上都在嘀嘀咕咕的说，太重了，热死了。
章雨眠一句都没有搭理。
和昨天一样章国华在门口等着，手里拿着一瓶茉莉花茶。唯一不同的是程曜也在旁边站着，看到这个画面，章雨眠有一些恍惚。
章国华看到章清风后，好奇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章清风气呼呼的回道：“我姐让我来的。”
章雨眠：“让他体验一下，什么是生活，写两道题就跟要他命一样。”
章雨眠接过章国华手中的水，递给身后的章清风，并嘱咐爸爸下次不要在买了，浪费钱。
他们进去后，还是在昨天吃饭的那个地方。章雨眠担心程曜不太好意思夹菜，所以她直接装好的。一人一个饭盒直接吃就可以了。
章雨眠递给程曜饭盒和筷子后，说道：“我不知道够不够，不够的话你就多喝点汤。”
章国华瞥了一眼，心想这还不够，那怕不是饭桶。这份量和他的都差不多一样多了，又抬眸看了一眼女儿。
程曜接过饭盒后说：“够了，很多了。”
章清风压低了声音在章雨眠耳边问――“姐，这谁呀。”
章雨眠：「同学」，转头说道：“你去这周围逛逛，一会儿我叫你。顺便给你一个任务，看完后，回去写一篇作文。”
接着说道――“不用太多，三百字左右就可以。”
章清风大叫道：“你是魔鬼吗？出来了还不放过我。”
章雨眠蹲坐在地上悠悠的说道：“这样啊，本来打算后天下午去网吧查点资料，顺便带着你呢？既然这样那算了。”
章清风赶忙改口道：“我现在就去，晚上就写好给你。”
说完一溜烟的就跑了。
章国华：“棉棉，你去网吧，看着不要让你弟玩太久。”
章雨眠笑着说道：“爸爸，你不怕我是带着清风去网吧玩游戏啊。”
章国华喝了一口汤说道：“爸爸相信你，你去网吧肯定有你的理由。”
好像无论前世，还是现在。无论她做什么，爸爸都是一如既往的支持她，相信她。这次她不会在让父亲失望，也不会在让他难过了。
章国华突然对着程曜说道：“小程啊，怎么样，我女儿做的饭好吃吧。”
程曜朝章雨眠看来，她也刚好也看过去，其实她有点好奇，程曜会说什么。
就这样猝不及防的两道目光相撞，章雨眠缓缓的转移，面上看着平静，其实她的心里就像是漏跳了一拍一样。这还是第一次与他对视，好像他的目光可以穿过她胸膛，直接进入她的心脏一样。
程曜的耳朵也红起来了，他也没有想到章雨眠会看过来。
咽下口中的饭菜后，回答：“好吃。”
是真的很好吃，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饭菜。其实昨天她说送饭的时候，他原本以为是她妈妈做的，直到今天她爸爸才说，是她做的。
他就一直期待着中午的到来，当打开饭盒的那一瞬间，真的是色香味俱全。
小时候他大多吃剩菜剩饭，但是哥哥就不会吃。他一直以为是他不够好，他努力学习。
结果成绩越好，他们越是生气，所以从此之后，他就故意考差。他发现只要他比哥哥考的差，他们就会很开心。
所以每次考试，大题他基本都不做。
直到最近，他无意之中，才知道原来他不是亲生的。
从那之后，他们更加不会在意他的感受了。只有爷爷会关心他，他问过爷爷他的爸爸妈妈呢？
爷爷每次都是让他好好学习。
其实他怨过也恨过，但是他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章雨眠已经习惯了他的惜字如金，但是在听到好吃后，还是嘴角微微上扬。
等到章清风回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吃完了。看着空空如也的三个饭盒，她都想为自己的厨艺点赞了。
第16章 姐，你是不是喜欢他
隔开天章雨眠送完饭回来，就带着章清风去了网吧。
一来是写了几篇稿子准备投来试试，如果可以过稿的话。也多了一笔可以支配的零用钱，可以添置一些东西。
二来这些天实在是把她仅会的厨艺已经施展完了，急需补给几道菜谱。
三来章清风的作文写的还算可以，今天带他去网吧玩一下。
通这篇作文，她也是深深体会到教育不能仅靠书本，还是要落到实践。昨天下午回去的路上，章清风一路上都没有在喊热了。
晚上回家，还主动给爸爸妈妈打了洗脚水，可给他们感动坏了。
昨天晚上还主动来问题，这两天早上也不需要去叫了，自己早早地起床叠被子，还会主动扫地了。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因为北水县这边管的不严，未成年暂时是可以进网吧的。但是在过两年就不行了，去网吧需要身份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