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这也不是这句话的重点,温知意这么说,意即是在警告他,不要动芙蓉。
温知意的意思清清楚楚:当初你打算怎么对付薛温酒我不计较。但现在,你不能用这些手段去对付芙蓉。
穆扬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芙蓉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小玩意儿。但有了穆离坚定的态度和温知意这般维护,他投鼠忌器,对她出手,后果太严重。
得不偿失,穆扬想。
温知意笑了笑:“和聪明人聊天果然令人愉快。”
——
温知意回到将军府时,穆云起正在院子里阅读一份文书。
他手中执笔,坐在书卷堆里,少了几分肃杀之气,看起来颇有几分文雅书生的模样。她倚在门边看着他,突然好奇他有没有打算去参加会试,继续考下去,把举人功名换成进士头衔。
不过他已经是人生赢家了,如果再让他考到进士功名,那也未免显得老天太不公平了些。
“奸细查得怎么样了?”
“有些眉目了,在顺藤摸瓜,”穆云起看到她,就放下文书,顺势揽过她的腰把她搂进怀里,“去哪儿了?”
“去打了三皇子殿下一拳。”
穆云起怔了怔,表扬道:“打得好。”
“就是他太脆了,”温知意不甚满意地道,“远不如你抗揍。”
他当然不如我……等等,抗揍?穆云起瞪大了眼睛,他的思绪飘得有点远,想起了当初和离书上那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攒着」。
那一刻,穆将军在战场上历练出的敏锐直觉发挥了作用,他当机立断把温知意拉进一个深吻中,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效果不错,温知意的注意力有没有被转移他不清楚。但他自己的注意力是成功被转移了。至少,他被这个吻弄得有些思绪混沌,感受着她柔软的唇时,已经有些回忆不起来自己刚刚在想些什么了。
温知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穆将军,别想用美色来诱惑我。”
穆云起干脆地把她横抱起来:“让你见识一下美色真正的力量。”
他把她一路抱进了卧室,假作粗暴地把她扔在了床上。
当然,他知道这张床非常柔软,根本不会伤到她分毫。
温知意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笑意,烛光下,她美得不可方物。
穆云起爱极了她此时的这副模样,这一刻她的眼里,专注的仿佛只容得下他一个人。
温知意今日穿了一身墨色绣金线的锦绣衣袍,她的皮肤在深色衣裳的映衬下仿佛白得发光,绸缎般的发丝披散在枕上,她伸出那双白皙如玉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眼前的画面太过美妙,让穆云起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俯身吻了上去。一夜缠绵。
第二天,穆云起醒来时,胸膛里充斥着满溢的幸福感,连窗外有些偏阴的天气,看在他眼里都是分外完美的。
他傻兮兮地对着床顶微笑,伸手向身边探了探,却摸了个空。
显然,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温知意并没有满脸娇羞地躺在他怀里。
他怔了怔,这是他们的圆房夜,他们颠鸾倒凤了一夜,穆云起怜惜温知意,没折腾得太狠。但他听说女子初次情/事后,会身体酸痛,需要休息。
穆云起甚至特意学了些能减轻酸痛的按摩手法,准备为夫人服务。
但温知意却没有在此处休息,为什么?
难道是她对此感到羞涩,跑去另一个房间休息了?
把羞涩和温知意这两个词放在同一个句子里,让穆云起感到不适应,他抖了抖,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他唤了丫鬟进来,问了温知意的去向。
还没等小丫鬟答话,他就听到了她的声音——“我在这儿。”
温知意从房门里走进来,神采奕奕,活蹦乱跳。
“刚刚在院子里练了会儿剑,早膳我已经做好了,你要起来用膳吗?”
看她这生龙活虎的样子,穆云起险些以为昨夜是自己做的一场春梦。
他叹了口气,早该想到的,他的夫人是能在战场上连续战斗一日一夜仍然能端起弓来不失半点准头的猛士,而不是身娇体软的闺阁女子。
身体酸痛?需要休息?
不存在的。
他起身准备穿衣,却意识到过来服侍他的不是侍女,而是温知意。
他有些惊讶:“你不需要做这些的。”
温知意正蹲下身为他整理袍角,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这个姿势,这个角度,这个眼神,看得穆云起心神一荡。
她很少用这般示弱的姿态望着他,雪白的脖颈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让他一伸手便能握住。
他不自觉地伸手抚上她的脸,温知意乖顺地在他手心蹭了蹭。
他用手指轻抚过她的唇,她轻轻在他的手指上咬了一口。
这一口不重,仿佛被一只可爱的小动物亲昵地咬了一下,弄得穆云起心里痒痒的。
穆将军心里又开始胡思乱想,怪不得京城里很多权贵喜欢养些通房、妾氏什么的,还常常在聊天时说起女子曲意逢迎的好处来。
那时,穆云起想,不过是他们为花心找的借口罢了,曲意逢迎有什么意思?柔顺有什么意思?
现在他懂了。
温知意仿佛有千面,她足够强势,却也不介意偶尔示弱。
强势的人,示弱起来,反而似乎更让人心动。
她的每一面,都让穆云起足够欢喜。
服侍他穿好衣袍后,温知意又主动为他束发。
他坐在铜镜前,看着她将一只男式白玉发冠戴在他的发间:“怎么样,喜不喜欢?”
“你亲自挑选的?”他问。
“是啊,在青玉阁第一眼看到这顶发冠,就觉得很适合你,”她端详了一下,称赞道,“很好,温文尔雅又不失英武之气。”
“怎么突然送我礼物?”这个早晨,实在太令人愉悦,穆云起笑得甜蜜,一时间连多日以来的忙碌都抛在脑后。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温知意想了想,“你就当是渡夜资好了。”
“……”鲜少混迹青楼的穆将军,不太熟悉这个词,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渡夜资就是嫖资,甜蜜的笑容险些僵在脸上。
第75章 第 75 章
穆云起和温知意接到了延平长公主的帖子,邀他们去公主府参与饮宴。
穆离也接到了帖子,四人便一同赴约。
外界对于穆云起和穆离的关系猜测众多,最主流的方向就是两人不和,穆云起此次邀他一同赴约,也是有打算破了这个谣言的意思。
自从知道温知意就是薛温酒后,穆离对她简直有无尽的好奇。一路上打量了她不计其数次。直到后者看他一眼:“别再盯着我看了,不然待会儿你们要兄弟阋墙了。”
穆离被她的口无遮拦噎了一下,讶然地看向穆云起。
穆云起无奈回视,脸上写满了四个大字——“习惯就好。”
穆离眼神转为同情。
穆云起耸了耸肩,用肢体语言充分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不然呢,还能离咋地?
温知意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挑了挑眉:“你们两个倒是有默契。”
说来神奇,穆云起和穆离一见如故,在很多方面都颇为合拍。但若说是因为血脉亲情,别说穆云起和他那些庶弟,就算和他亲爹都没有这种默契。
马车很快行至公主府。
说起这位延平长公主,也是一位奇人。
她一生未嫁,无儿无女,只在院子里养了几位面首,日日寻欢作乐。
天下人对她这种行为没少诟病,但延平长公主是今上同母的亲妹妹,只要不突发奇想去掺和政事,就地位稳固。天下人指摘她,也从不影响她继续我行我素。
四人一下马车,温知意凭着武人的好视力,一眼就瞄到了远处的几位面首。
“真的很漂亮啊,”她感叹着,转身邀请芙蓉,“和我一起到那边散散步?”
穆云起提着她的后颈皮把她拎了回来:“想去看公主府里的几位公子?”
温知意勇敢地承认:“没错,出于礼貌,总该去打声招呼。”
这借口找的,放眼满院子的贵人,也没看到谁自降身份地去和那几位面首打招呼。
穆云起笑着摇摇头,放开了手,任她溜走。
穆离一时未及阻拦,眼睁睁地看着温知意把自己的夫人拐去一起欣赏美男子,嘴角抽了抽。
“习惯就好。”穆云起拍了拍他的肩。
“……”穆离陷入沉默,你都经历了什么啊穆将军?
温知意和芙蓉走到几位面首面前,几个年轻的公子都茫然地看着她,似乎不知这位贵人主动到他们这个角落里来做什么。
毕竟满院子的贵人们,都在尽力无视他们。
只有一位年纪稍长的温雅男子看到温知意就笑了起来:“荣华郡主,好久不见。”
温知意也会以笑容:“好久不见,许公子。”
“你们认识?”芙蓉觉得自己不该惊讶的。
“老交情了。”温知意给她介绍了一下,许公子也把她介绍给几位眼生的公子,几人见了礼。
许公子亲手给她斟酒,几个年轻的面首都怔了怔,这平日可是延平长公主才有的待遇,他背着公主,和眼前这位姑娘举止亲近,没问题吗?
这姑娘还这般漂亮,难保长公主不会多想……
但许公子下一句就让他们知道,他们想错了:“郡主,殿下一直念着你呢。”
“多谢殿下惦念,是我总不在京里,不能时常来探望她。”
“是啊,殿下常常说,满京贵女就你最投她胃口,”许公子笑道,“偏你又常年不在京城。”
此时,有人扬声叫她。
“荣华。”延平长公主正向这边走来,她看起来大概四十上下,是一位中年美妇,通身的贵气。
“殿下。”温知意也不施礼,只是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
延平长公主最讨厌拘礼的人,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前段时间你在京里搞出的大事,我都听说了,亏我还为你担心,原来你早有成算。”
“谢殿下惦念。”
“对了,你怎么成亲了?”长公主颇遗憾地问道,“我还以为你将来会像我一样呢,那多自由自在。”
温知意立刻正色道:“我不是这般贪图美色的人。”
延平长公主被她这副模样弄得怔了一怔,转头才发现穆云起正在近旁和其他人交谈,顿时失笑:“好好好,你不是贪图美色的人。”
穆云起带着穆离,亲自把他介绍给场上的一些人。这般态度,总算让大家意识到,那些因为穆云起被穆离抢了位子,就猜测两人不和的人,实在是太小看穆将军的心胸了。
宴席正式开始后,穆云起在温知意身边落座:“我的美色,和那几位公子比起来如何?”
温知意居然犹豫了一下。
“……”温知意连忙补救:“当然是穆将军更为美貌,你玉树临风,仪表堂堂,风姿卓绝,面如冠玉,简直是翩翩潇洒美少年。”
穆云起矜持地点点头,勉强认可了她这番话。
但一转头,他就听到温知意对芙蓉叹息道:“我为了一颗大树,放弃了整片森林。”
这是什么人渣发言?
穆云起却并未生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温知意都是说着玩儿的。
别说她于男女一道根本不怎么开窍,就算开窍了,她也绝不是那种会轻易变心之人。
对于美色,她真的就只是纯粹地欣赏欣赏。
她也不是那种会被美貌的皮囊迷了眼,就罔顾道德的人。
虽然平时看不太出来,但温知意其实是道德底线很高的那种类型。
芙蓉被她逗得笑容满面,穆离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弟弟和弟媳的相处方式,半晌也笑着摇摇头。
被穆扬养得有些严肃的穆云起,能遇到温知意这样的人,实在算是幸事一桩。
延平长公主的饮宴一向极为随意,众人可以随意串桌,也可以就站在一边和人随便闲聊,没有任何需要拘泥的规矩。
所以虽然很多人对她养面首一事颇为不齿,但也十分愿意参加她的饮宴。
但若说让京里其他人也模仿这个形式来举办宴会,他们又拉不下这个面子。
公主府提供的食物和美酒都很棒,棒到温知意这个十分挑剔的人都觉得享受的程度。
她当年还试着问过长公主能不能将公主府的厨子借她一段时间,延平殿下无奈地看着她,告诉她公主府负责掌勺的人,其实就是许公子。
这就没办法了,温知意再不拘礼,也不可能开口要把公主府的面首借走一段时间。
她只能多跑了几趟公主府,向许公子讨教厨艺。
好在长公主对她挺纵容,也看出她没什么多余的小心思,还真让她偷师成功。
吃饱喝足后,温知意环顾四周,却无意间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
“马公子?”此人正是很久未见的马雨峰。
马雨峰一直躲着她走,此时见被她发现了,也没法逃遁,只能硬着头皮行礼:“郡主。”
想到自己在温知意面前做过的那些蠢事,放过的那些厥词,他捂住脸,颇有几分战战兢兢。
但温知意却没跟他计较,只是问道:“你和夏婉芸姑娘,如何了?”
“她要嫁三殿下了,”马雨峰怔了怔,如实回道,“她说嫁人只是父母之命,她说她会惦记着我的。”
“你知道她说的是假话吧?”温知意毫不留情地戳穿。
“知道,”马雨峰苦笑,“事到如今,我哪里还想不明白?她这般说,只是安抚着我,怕我乱说话,把我们的过往说出去,传到三殿下耳中不好听。我也没那么傻。”
“最后一句我持保留意见。”
“……”他沉默了片刻,支支吾吾道:“薛,不,郡主,在下一直以来多有冒犯……”
“你是挺冒犯的。”“……”
“说起来,你当初为何欺君?为何对陛下说穆云起没有红颜知己?”温知意话锋一转,“李公公的理由我知道,但我还不知道你的。”
“为了婉芸……”
“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以为荣华郡主欺负了她,我想为她报复,让郡主嫁一个已有心上人的夫君。”
饶是温知意,都为这个理由一时失语:“你们两个,真是,让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整件事其中的逻辑,简直令人拍案叫绝。”
“是我错了,请郡主恕罪。”马雨峰垂首。
“现在你该知道我没有欺负过夏婉芸了吧?”温知意问,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不算浮云庵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