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典额头都磕出血了,还想求情:“太子妃娘娘,小的也不想的,实在是去年收成太差了,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得活命啊!”
宋瑶不想听这些,若当真有难处,可以提前说出来,贺宴不是什么暴君,不会真的不管不顾,可他们弄虚作假,企图蒙蔽主家,这无异于背叛,有了二心的人绝对不能要。
她当即让人把刘典押了出去,之后等她把其他人也抓出来了一并惩罚。
等刘典被押下去后,宋瑶才看向待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秦武,经历这么大变故,他仍旧不卑不亢。
宋瑶在心中暗自点头,是个可塑之才。
“刘典做假账,你之前可知情?”
秦武愣了一下,点头。
“既然知情,为何不揭发?又或者为何不和他们一起做?”她有些好奇。
“小人不屑于不守信之人为伍,既是一早就定下的规矩,也是双方都认可了的,那就该按照规矩做,为何要弄虚作假?至于揭发……娘娘恕小人直言,小人也不过是个佃户,这处庄子于主家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小人揭发了他们,最多他们受点处罚,甚至有可能主家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可若是让刘典他们知道了,小人便在此处待不下去了。小人没有胆量用一家老小的命去争求一点道德高尚的名头。”
宋瑶在一旁听的不由得笑出声,这人当真像他自己说的一般直接,完全不会委婉些,他这些话虽未言明,但字里行间分明是责怪上面的人审查不力,不重视才会让刘典这些人钻了空子。
宋瑶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人,身材高大,虽然身上穿着粗布麻衫,但腰背挺的笔直,脸上也是一脸的刚正不阿,她暗暗点头,心里下了个决定。
“你先回去吧,今日之事不要告诉其他人。”
秦武应答后离开了。
而宋瑶捡起地上的账目继续看了起来。
当天晚上,宋瑶睡得正沉。
外面不多时突然哄闹了起来,冬雨开门来唤她,宋瑶睁眼,眼中一片清明。
“当真有人敢来?”她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冬雨似乎也没想到竟有人如此大胆:“被崔侍卫抓了个现行,如今正在外面跪着呢!”
“几个人?”
“四个,带头的是那个管事的杜虎,另外几个都是今夜被娘娘叫过来的,估计是刘典昨夜没回去,所以狗急跳墙了。”
宋瑶笑,狗急跳墙好啊,她就怕他们不急。
到了院子里,崔宁和两个侍卫已经押着四个人跪在地上。
宋瑶还是坐在廊下,只是这次不再是风轻云淡,看着几人的眼神透着锋利。
“几位半夜闯本宫的住处,是想刺杀本宫吗?”
那杜虎自从被抓了,人都快傻了,大冷的天竟然急出了一身的汗,听到宋瑶说刺杀吓得赶忙磕头求饶:“没有没有,太子妃娘娘误会了,小的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户,哪里敢刺杀娘娘,就算给小的一百个狗胆,小的也不敢啊!娘娘你明鉴!”
他后面的几人更是吓得语无伦次,这刺杀太子妃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甚至可能诛九族,他们哪里敢。
“那本宫倒是想知道诸位有何事如此着急,不能明日来找本宫非得半夜前来?”
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宋瑶见此也懒得和他们周旋,直接让冬雪把账本拿出来:“你们是为了这个来的吧!”
见被戳破目的,几人更加惶恐。
宋瑶冷笑一声,身后的冬雪便那起账本一个个念出了底下几人的名字,以及――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几个就是和刘典一起在账本上动手脚,弄虚作假从中吃银子,昨夜刘典被留下后就没有回去,这些心中有鬼的人自然就着急了。
几人没想到宋瑶竟然这么快就查出来了,个个噤若寒蝉。
冬雪问几人还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几人和刘典一样,一个劲的求饶喊冤,把锅都推到刘典身上,说是刘典逼他们做的。
宋瑶觉得好笑,他们可能以为是刘典出卖了他们,实则这些天下来,这些人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漏了多少马脚。
眼见着天边泛光,宋瑶干脆让人把庄子里的人都叫起来,到了庄子里平日聚会的广场上。
那些刚起来的人看见被押在地上的杜虎等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也知道了今日不是和他们探讨吃喝玩乐,不敢再放肆。
宋瑶让人把杜虎押到前面,当着众人的面说到:“前些日子,杜当家的带着本宫去庄子上各处查看,本宫看到的田地,无人栽种,或者就算栽种了也是苗枯地竭,看着十分的荒凉,只是本宫很好奇,地里的庄稼不易存活,为何田间路边的野草野花却长得极为旺盛,他们还无人打理,是命贱易活吗?”
杜虎想辩解,可惜被崔宁捂了嘴,呜咽着喊着什么。
宋瑶没理继续说到:“还有此物”她从夏竹手中接过一颗已经枯萎了的小苗:“有人能告诉本宫这是什么的种子吗?”
没有人敢回答,宋瑶轻笑,落在这空旷的广场上却掷地有声:“本宫倒是不知道,庄子上竟然种的都是没了根的野草,本宫倒真是有些好奇,这东西结出来的果子该是什么模样。”
说完她扔了草,接过冬雨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又那起冬雪递过来的茶,却没有饮,只是打开盖子闻了一下。
“嗯,好香的茶,这是杜当家的媳妇前两日特地送来给本宫品尝的,说是自家炒的,本宫用着极好,和本宫从宫里带出来的一模一样,只是本宫有一点疑惑,本宫从宫里带出来的是今年的新茶,杜当家的交上来的账簿上不是写着因天大旱,自家茶园已经两年未出过新茶了吗?那这――又是从何处而来的呢?”
宋瑶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只是没人敢真的以为她在玩笑,听完她话后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杜虎的媳妇晕倒了。
没有她的命令也没有人敢去扶,冬雪让人把人架走,宋瑶还要把这些天的所见所闻一桩桩说出来,每提到哪个人,哪里便会传来骚动,这些人不是吓得跪地求饶,就是瘫坐在地上晕死过去。
宋瑶十分仁慈,晕倒了便抬下去,以至于后面有想要装晕的,宋瑶也由着他们,都抬下去,只是等他们醒了看到自己待的地方,一群人立马哭着喊着求宋瑶放他们出去。
第48章 赶来
宋瑶竟然将他们关到猪圈里, 猪圈里面臭味熏天,不管是装晕的还是真晕的,不过一息便都醒了过来, 哭着喊着要宋瑶放他们出去。
宋瑶望着眼前这些人,一个个看着老实无害,若不是有确凿的证据谁敢相信他们竟然敢阳奉阴违在主家眼皮子底下弄虚作假。
宋瑶此生最厌恶的就是没有契约精神的人, 食君之禄就要忠君之事,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这种行为,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太子妃娘娘,草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也只是想日子过得好些, 所以才一时错了心思, 太子妃娘娘锦衣玉食你不知道我们的日子有多难过啊!我们只是些贱民罢了,贪的那点东西对太子妃娘娘来说根本连九牛一毛都算的,太子妃娘娘就大发慈悲放过我们这些可怜人吧!”
宋瑶没想到到这里了, 他们竟然还在为他们犯的错找借口,不管贪的多少,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做错了还敢这么多理由, 摆明了还没悔过。
多说无益,宋瑶直接让冬雪拿了契据出来:“本宫容不得弄虚作假之人,太子府也用不起你们,从今日起, 你们便收拾东西离开庄子吧,以后不要让本宫再在此处看到你们。”
这处庄子是京郊外最大最好的一处, 每年的盈利是其他庄子的许多倍,更何况靠近京都, 时常有达官贵人出门游玩,说不定就遇上了,有时候只需要说几句吉祥话便能得到不菲的赏钱,这样好的地方怎么舍得离开!
众人这才知道自己的一念之差到底造成了多严重的后果,悔不当初,只能哭着向宋瑶求情,希望能原谅他们这一次犯的错。
这么多人在她面前哭喊,而宋瑶仍旧端坐广场上,面上没有一丝波澜:“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是你们自己贪得无厌,种什么因结什么果,怨不得旁人。”
崔宁在一旁看着,总觉得此刻的宋瑶的样子让他觉得有些熟悉,抬头看见和他一样在暗暗惊讶的冬雨,他终于想起来,此刻的宋瑶,和训人时候的贺宴,简直一模一样。
这当真是两个人在一起待的久了,就会越来越像吗?
宋瑶没注意到这些,被押跪在下面的杜虎,他是这次这些人中的主犯,若不是他带头,这些人根本没那么大胆子,所以这个人要重罚。
宋瑶要将他送官,盗窃主家财物在大盛可是死罪,杜虎急了,眼见求饶没有用,竟拼命的反抗起来,还胆大包天骂起了宋瑶。
“娘娘身为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理当贤良淑德才能为天下妇女的表率,岂可像娘娘这样喊打喊杀,得理不饶人,半点女人的温柔端庄都没有!今日若是太子殿下在此,必不可能抓着小人的这点错便要把我们逼进死路,娘娘就不怕太子殿下听到了,厌弃娘娘吗?小人一条贱命不足挂齿,娘娘可别为了小人赔了前程!可不值当啊!”
宋瑶听着都笑了,不止是她,她身后的崔宁冬雪等都有些错愕,随即哑然失笑,看着还在大声指责的杜虎像看傻子。
他竟然会觉得太子殿下比太子妃仁慈,今日得亏是太子妃在此处,若是太子殿下――
就在崔宁和冬雪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冷厉的男人声音在所有人身后响起:“既然不想报官,那便直接杖毙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一阵阴风刮在众人心中,所有人的背后汗毛直立,不由的望向了话语的来源处。
宋瑶听到声音便站起来了,她没想到贺宴竟然在这个时辰来了此处。
穿过人群,见他端坐在马上,手中握着缰绳,身后只带了两个近侍,却好像雷霆万钧,压的广场上的人都喘不过气,纷纷跪下。
抬头间她轻易捕捉到了他的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她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似在查看她有没有事。
见她无事他才下马,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走进了才发现他的鞋袜都湿了,应当是赶来的路上被露水浸湿的。
怎么突然这么着急的赶过来,是京都出了什么事情吗?还是……她瞥见一旁的崔宁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便知这些天他肯定一直在和贺宴互通消息,将她的近况一一禀报,所以……他特地这么着急的赶过来,是因为她吗?怕她受欺负?他是来给她撑腰的吗?
宋瑶有些不敢相信。
骂的起劲的杜虎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真的来了,刚刚还满嘴贤良淑德,大仁大义,此刻再不敢说一个字,毕竟刚刚太子殿下进来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所有人都听清了。
“何必报官这么麻烦,直接杖毙吧,记得拖远些,省的脏了本宫的地界!”
检查过宋瑶没事的贺宴,站在她身边将刚刚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语气闲适,像是在述说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可身上的杀意毫不收敛,让人知道他不是玩笑。
一旁的崔宁已经走下去提人了,杜虎大喊着饶命,被一旁押着他的侍卫赶紧捂住了嘴。
宋瑶虽然不耻杜虎做的事,但更不喜私刑,所以制止了崔宁:“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按规矩把他送官,该坐牢还是处死让衙门去决定,殿下,他还不值当你动用私刑。”
一个佃户而已,杀了便也杀了,贺宴不在意不过既然宋瑶发话了,那这个面子自然要给的,对崔宁吩咐到:“按太子妃的话办。”
崔宁领命很快便带着杜虎下去了,按着宋瑶的吩咐将人扭送到官府。
下面求饶的人见识过了太子殿下的“仁义”,再无人敢求饶了。
有钱也得有命花才行,他们犯了错,太子殿下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还不如早些回去收拾东西为以后早做打算。
到了这个时候了,这些人才终于真的后悔了,自己的一时之错,让后半身都不能安稳度日了,因小失大,因小失大啊!
然而已经悔之晚矣――
贺宴下完令后,便揽着宋瑶进了屋,春寒料峭,宋瑶身上穿的再多也抵不住广场上一阵一阵的冷风,鼻子都冻的通红,回到房间里才缓过来。
他来的突然,冬雪和冬雨没有准备,赶忙生火和奉茶,宋瑶坐在他身边,视线总是不自觉的看向他湿漉漉的裤脚。
好几次后她见贺宴仍旧坐着毫无察觉的样子,终是抿了抿唇角提醒他:“殿下,你的鞋袜湿了,换一下吧!”
贺宴低头看了一眼,不甚在意:“来的匆忙,没有带换洗衣服,没事一会就干了。”
那怎么能行,穿着得多难受啊,她沉默了一瞬,起身去了柜子那边,在衣柜里翻找一番后终于在柜子最底下找到一套男装,这是她之前来的时候特意让冬雨给她准备的,本来想着男装会方便一些,不过来了后一直没用上。
她拿着衣服回到一直盯着她的贺宴跟前:“可能有点小,殿下将就一下吧。”
贺宴看着呈到眼前的男装,扬了扬眉,伸手接了过来。
崔宁连忙跟过去伺候他换衣,冬雨和冬雪将他换下来的衣服撑开烤干,没办法这里没有换洗的衣服,只能让太子殿下将就一下了。
虽是男装,但是给宋瑶准备的,贺宴穿自然不可能合身,短了一大截不说,还整个紧绷在了身上,腰间的带子根本没法系,只能敞开,宋瑶看到他这个不伦不类的模样,忍不住别过头去偷笑。
贺宴倒是半点不觉得别扭,大刀阔斧的坐在椅子上,衣襟大敞着,看宋瑶憋笑双颊通红,也忍不住笑着调侃:“这以前只觉得太子妃个子有些矮,还未发现还如此瘦小,看样子是太子府的伙食不够好,等回去了本宫便安排厨房每日大鱼大肉给你喂着,一定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
宋瑶无语,谁要白白胖胖的了,而且谁辞了!
她身高至少168,而且前凸后翘有颜有料,这若是在现代都不用意辆湍苤苯映龅懒耍哪里是她矮了,分明是贺宴太高了好吗?谁家正常人身高一米九几的!她这辈子也没见着几个!
“殿下是男子,又练武自然身材高大,我只是个小女子,我这样的在女子中已经算不得单薄了好吗?难道要我长得像殿下一样吗?那到时候估计殿下恐怕连多看我一眼也不愿意了!”
她气鼓鼓的样子像极了小仓鼠,可爱的紧。
贺宴揉了揉她的头:“放心好了,你就算长到和天地肩并肩,本宫仰着头也得天天看着你,就是到时候能劳烦你多低低头看看本宫可以吗?”
“……”他的话听着深情几许,但是话的内容,实在是有些令人无语,宋瑶哪里听不出他的调侃,干脆拧过头去不理他。
贺宴见真把人惹急了,赶忙告罪,找了个话头岔开了这个让宋瑶无语的话题。
他提起了今日宋瑶在广场上处置那些刁民的时候,说起那个时刻,他的眼中仍有迷恋。
宋瑶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她在台子上语气坚定的定人生死的画面,在他心中掀起多大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