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生产,这里面的看头那可就太多了,孩子的性别,时辰,那可都是大有说法。
一夜过后,宫里传出来了消息,两人竟都生的是儿子,可惜还是那位侧妃更争气些,比许嫣早半刻生产,最终为三皇子生下了长子,许嫣的孩子虽是嫡子,却是次子,而且因为是早产加之怀孕期间未能好好将养,许嫣的孩子生下来后气息微弱,连哭声都弱的听不见,虽然被太医抢救了回来性命无碍,但是这样的身体,估计以后也免不了多病,能不能养大都难说。
宋瑶觉得许嫣活该,但也可怜那个孩子,原本是父母的孽债却落到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孩子身上,人都说想投胎富贵家,有个富贵命,但对皇家这种泼天富贵来说,有命生也得有命享,她几乎可以想见这个孩子的未来,很难平安顺遂了。
她原本也不是同情心泛滥之人,只是现在为着自己肚子里这个,也不得不多为他着想,就当是为他集福行善了。
贺宴常年在战场上,双手早就沾满了血腥。而她也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同样算计过不少人,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她只希望这一切恶报不要落到她孩子的身上。
毕竟这个孩子,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真正血脉相连的亲人,也是她曾经存活过的证明。
三皇子长子和嫡子的出生,让武帝又短暂的对三皇子母子两态度有了些好转,嫡子体弱,武帝也不好再让母子分离,之前说过的不许许嫣自己教养的话也就作罢了,让他们自己养着,贵妃知道武帝的软肋后,每日专程抱着本就体弱的嫡子在武帝面前转悠,双眼垂泪一副伤心不已的模样,武帝看在孙子的面上也不好再说什么,偶尔也会去贵妃宫里坐坐,但总的来说宠爱已是大不如前了,贵妃诚惶诚恐,生怕哪天再失了这好不容易得到的恩宠。
九月陆文淼出嫁,宋瑶已经行走都不太方便了,她最终还是没有去成现场,她用贺宴的名义送了一份大礼,算是对陆文淼表示歉意。
宋妙的婚事在青州办的,也是从青州舅老爷家出的嫁,而京都无一人去了现场,包括靖国公和国公夫人。
因为朝中出事了。
进了十月份之后,好像是好的事过完了,坏的事情便紧接着袭来。
先是相府那位长媳,陆文淼的姐姐陆文玉,最终还是没能熬过这个秋天,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看到妹妹有了归宿,回去后便昏迷不醒,唐景钰衣不解带的陪着她半个月,宫里的太医请了个遍,终究还是没把人从阎王殿拉回来,望着满园花开死在了最爱的人的怀里。
听说那夜相府后花园的花竟一夜之间全部开了,但第二日,唐景钰便一把火,将那些亲手种下的花烧了个干干净净,相府曾经的满园花海变成了一片光秃秃的焦土,没有了赏花的人,那些精心养护的花也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相府刚办完丧事,还没平复两天宫中又报丧讯,那个生下来就体弱的孩子终究还是没能顺利长大,还不足百天便夭折了。
孩子是在贵妃宫中睡觉的时候没的,许嫣去抱的时候还以为孩子是在睡觉,结果孩子一动不动身体都已经僵硬了。
许嫣当场便昏死了过去,贵妃也受了惊吓,偏偏孩子是在她宫里没得,她这些日子又一味的抱着这孩子献媚争宠,许嫣本就有怨言,如今终于爆发了,醒来后顾不得贵妃长辈的身份,竟扑倒贵妃,把她按在地上掐着贵妃的脖子让贵妃给她的孩子赔命,若不是屋里的人拦着,贵妃说不定真的就这么被掐死了。
贵妃也觉得是有人害了她的孙子,去求着武帝彻查,目标直指贤妃,可孩子是在她宫里没得,贤妃当时正陪着武帝,根本不可能对孩子动手,武帝不可能因为她的揣测便在宫中大肆查找,那会闹得宫中不宁,而且太医也查过那孩子的尸体,根本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就是身体太弱了才没得。
武帝没有理睬贵妃的无理取闹,反而驳斥了她,若不是她之前总是抱着那孩子四处走动,让那孩子好好养着,说不定也不会出事,说到底还是贵妃自作自受。
毕竟是没了嫡子,三皇子也伤心了一阵子,但他不是许嫣,许嫣没了孩子便什么都没了,他还有和许侧妃的孩子,侧妃生的本就是长子,如今还成了唯一的儿子,他自然更加爱护,而这种爱护日日落在许嫣的眼里,她的心态都慢慢扭曲,以至于后面发生了让三皇子追悔莫及的事。
宋瑶抄了经书为那个可怜的孩子祈福。
贵妃因为无理取闹再度失宠,短短半年,失宠复宠再失宠再复宠如今又失宠,是谁都觉得累了,贵妃像是突然失了斗志,再没了去争的心思,每日就躲在自己的宫中,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而宋瑶没空去关注她,因为边关出事了。
贺宴在战场上失踪了。
一直顺风顺水的大盛大军,在连下六座城池即将进入大夏国都之际,可能是终于意识到了危险和灭过前的回光返照,一盘散沙的夏朝竟然团结了起来,愣是将大盛的大军拦在了城门之下。
贺宴久战不下,大军人数众多,待的越久对粮草的需求自然也就更大,按理说这都已经打到别人家门口了,到处都是畅通不存在粮草供应不足的情况,可偏偏这种情况还真就出现了。
两军僵持半月后,贺宴就连发数道折子催粮草,可都杳无音讯,他不相信武帝会在这时候掉链子,怀疑是有人从中作梗。
几日后宋瑶已经睡下了接到了从边关传回来的密信,当天晚上她顾不得八个多月的身孕,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连夜进了宫。
武帝都已经在贤妃宫中睡下了,听到太子妃求见还皱着眉头让她明日再来,可侍卫传话说太子妃说一定要见到陛下。
宋瑶很少做这样越矩的事情,贤妃劝陛下还是见一见可能有急事,武帝这才不情愿的传召了宋瑶。
谁知宋瑶拿着一封密信,直接点燃了京都的和平假象,让整个朝堂都翻滚起来。
第67章 朝堂
太和殿, 一个皇权威严的象征,这里是最庄严肃穆的朝堂,从未有人敢在此处放肆, 今日更甚。
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朝中重臣,此刻都跪在大殿上,大气都不敢出。
而他们的眼神还时不时的偷偷望向大殿中间, 那里站着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人――太子妃宋瑶。
宋瑶挺着大肚子,身上还穿着常服,在这一群衣冠楚楚的男人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能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有探究,有疑惑, 也有不友好, 但她通通视而不见,只等着武帝发话。
武帝的脸色十分难看,眼神犀利充满了肃杀之气, 他手握着龙椅上的龙头,沉声说到:“诸卿想必此刻心里都有许多疑惑,就无人敢问一下吗?”
殿中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最后是唐相站了出来:“陛下,臣确实想问,太子妃为何会在此处?”
唐相是百官之首, 他一说话,后面的人自然就有了胆子附和:“是啊, 这可是朝堂,太子妃乃后宫妇人, 如何能来前朝呢?”
“这太子妃也太不懂规矩了,后宫不得干政,她还挺着大肚子来太和殿,简直不成体统!”
“……”
诸如此类言语,不胜枚举,宋瑶由着他们说,反正她问心无愧。
武帝揉了揉一直紧锁着的眉头,将手边一卷奏折随手执到了大殿上结束了这场□□。
“说完了?朕也好奇,朕养了你们这一大堆贤臣能臣,怎么你们竟还没有后宫妇人耳聪目明,许青何在?”
人群中一个人站了出来:“臣在!”
许青是贵妃的亲弟弟,在兵部做事,在这种时候被点名,许青忐忑不已。
“朕让你负责前线粮草供给,朕问你,你的粮草可有按时运到?”
许青还以为何事,原来是这事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当即回复到:“陛下放心,所有粮草臣早就安排好了,保证按时按量送到前线,绝无闪失!”
“绝无闪失?”武帝冷笑,“那边关如今战况如何你可知道?”
许青摇头晃脑张口就来:“我军势如破竹,已经逼近夏朝国都,不日就将踏破夏朝,臣提前恭喜陛下,千秋霸业,一统天下!”
“一统天下?朕倒是也想,但是有你们这群饭桶,朕看还是做梦比较快!”武帝怒火徒生,转而命令宋瑶:“太子妃,把你知道的东西一字不落的说给这些废物听听!让他们清醒清醒!”
“是”宋瑶微微垂眉,抬头是却目光坚定,弱柳扶风的身姿却如同傲骨天成的青竹坚定的立于这本该属于男人的朝堂上。
“儿臣昨夜收到边关密信,殿下带大军与夏朝对峙,强攻不下便计划围困夏朝国都,待他们缺粮少食之后自会投降,如今已有月余,可夏朝还未投降,我军竟先粮草不足,大军已近半月未收到粮草,仅靠着剩余的粮草硬撑,军中几十万人,那些粮草根本不足支撑多长时间,如今边关危险,夏朝若趁势反扑,他们根本无力应战,如今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胜利,极有可能功亏一篑!”
“你胡说!”
宋瑶的话还未说完,许青便迫不及待的打断,顾不得尊卑有别,他指着宋瑶恼羞成怒:“这里是朝堂,太子妃竟信口胡言,军中之事我兵部最清楚,边关安然无恙,粮草也按时送到军中,你一个深宫妇人知道什么!”
宋瑶回头望着他,面对他凶恶的嘴脸毫不示弱:“本宫是深宫妇人,可也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本宫也想问许大人,既然兵部对边关情势一清二楚,那为何边关的求救信都送到本宫手里了,你竟还说边关安然无恙?”
“谁知道你的密信是真是假,边关若有异,那军中也该送信到兵部,或者直接呈禀陛下,怎么可能送到你一个女人手里!这不是胡闹吗?就算是真的,是谁给你送的信?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送信给兵部也不送呈陛下,为何拐这么大弯送到什么都不懂的太子妃手里,又是何居心?”
此话落,宋瑶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可怕,贺宴生死未卜,这人却只想着甩责任,竟还想给贺宴破脏水,当真是可恶至极!
“若不是无计可施,边关又怎会舍近求远,朝中有多少日未收到边关战报了,许大人有计算过吗?就不觉得有问题?哦,我忘了,许大人的妾室刚刚给你添了个儿子,许大人正忙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哪里顾得上边关将士的死活!”
“你!”许青怒火中烧,竟无礼的用手指着宋瑶。
宋瑶轻蔑的攘怂一眼转身对武帝回禀到:“陛下,太子殿下自出征之后一直和儿臣有书信往来,是因为儿臣身怀有孕,太子殿下放心不下所以时长来信询问,因为是私事,所以信都是殿下的暗卫送的,也幸亏是私下送的没让有心之人发现,不然边关的情况不知何时才能送回京!陛下,边关将士为了大盛冲锋陷阵,出生入死,可有人不能祝他们一臂之力也就算了,竟还让他们腹背受敌,让他们的牺牲没了意义,陛下!莫要让边关将士寒心!”
宋瑶的话铿锵有力落在大殿上掷地有声,殿中一时无人敢言语,竟都被这个小小的女子镇住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雷鸣,暴风雨――来了。
许青不知是不是被宋瑶吓住了,还是本就心虚,所以指着宋瑶“你”了半天,竟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许庆见儿子如此,自然要出来为儿子说话:“陛下,太子妃娘娘的话还有待佐证,边关到底如何还未可知,太子妃娘娘说信是边关送来的,可除了太子妃自己,旁人都不清楚信的来历,信中的内容更要求证,说不定是太子为了让太子妃紧张,两人的闺房情趣呢?”
说完他竟还笑了笑,宋瑶真是听不下去了,指着这个老匹夫骂到:“本宫怀着身孕,太子不想着安抚本宫,还拿这种事给本宫开玩笑?你回家问问你刚出生的孙子这是能开玩笑的事吗?这里是朝堂,许将军还曾经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如今当真是老糊涂了,为了开脱竟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我看许将军是老了,脑子也不清醒了,若是连是非都分辨不清,不如回家含饴弄孙,莫在此处丢人现眼,贻笑大方!”
朝中人看着宋瑶极限输出都是一阵瞳孔地震,从未见过如此彪悍的女子,许青许庆两父子被气的嘴都歪了。
许庆一党的看到他受辱自然不能忍,急着给他讨说法,斥责宋瑶后宫干涉朝政。
看着宋瑶被骂,靖国公和唐相自然也要帮她说话,两堆人平日里装的和睦相处,如今彻底不装了,在朝堂上你一句我一句的相互吵起来。
宋瑶今日本就不是来吵架的,她心急如焚,回头逼着武帝早做决断。
武帝从一开始就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等他们吵够了,安静下来以后他才敲着指节,扯了下嘴角竟是笑了。
“吵完了?朕倒是不知道朕的太和殿在诸卿眼中竟和菜市场无异。”
“陛下恕罪!”刚刚参与了吵架的大臣被吓得跪伏在地,一个个噤若寒蝉。
“朕当政这些年一心都放在治国之策上,颁布了多条政令,虽不敢说功在社稷,但也没有辱没先祖的德行,因此对军事并未完全放在心上,兵部有许卿父子在,朕一直很放心,甚至连太子都未让他多插手兵部之事,朕以为朕如此信任许卿,许卿就算不感恩戴德,至少也该心存敬畏,但是”
武帝每说一句话,许家父子两的头便低一些,最后听到这个转折的但是更是直接一头抢在了地上。
武帝的手握紧了龙椅上的龙头,看着下面跪着的许家父子两,毫不掩饰眼中的冷厉:“朕想问如今的兵部,还是朕的兵部吗?”
这话里面的意思可就太多了,许家父子大惊失色,慌乱的喊着冤枉。
“冤枉?”武帝冷笑,他站起了身,他本就是十分不好相与的人,当初刚当政时因为不少人反对被他砍了杀鸡儆猴的人的血都能染红整个太和殿了,只因为这里面武帝更多时候待在后宫,便让人忘了他曾经的雷霆手段。
“朕,太久不曾发怒,便让你们都以为可以踩在朕的头上了是吗?”
“臣等不敢!”
“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朕告诉你们,朕还没死呢,你们那些心思最好都给朕收敛一点,太子是国之储君,不管朕喜不喜欢,他都是朕的嫡子,唯一的嫡子,江山是朕的江山,朕说交给谁他才是谁的,除非尔等想做乱臣贼子,不过若是真的如此急着找死,那朕也一定满足你们的愿望,毕竟――这太和殿也多年不曾见过鲜血了!”
花落殿中跪着的众人都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尤其是经历过武帝登基那段黑暗岁月的人。
武帝对太子的态度,从储君刚立起各种揣测便没有断绝过,武帝一直当做没听见,也让许多有心之人更加肯定太子不受宠,迟早会被废,这是第一次,武帝如此光明正大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对这件事发表了意见。
而结果,非但没让人安心,反而更加忐忑。
第68章 谎言
武帝下令彻查军中粮草一事, 到底谁在说谎,又是谁在蒙蔽圣听,这不是普通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待查出来之后必定又是一场惨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