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轰隆隆的声音响起,花果山的猴子“噔噔”跑着归了位,谁也没敢再留在窗户边看美女,人声消散于无。
K9实验室就在实验大楼二楼,这动静不算小,秋眠吓一跳,抬头看过去,只来得及看见个后脑勺。
怎么做个实验跟打仗似的,搞研究的人都这么凶猛的么?
秋眠低头看了眼时间,还有半小时。
等得无聊,索性把早就准备好的资料又拿出来细看,以免等下正式谈又出差错。
周引弦提前遣散实验室众人,倚在窗边往楼下看时,正好见她坐在路灯下的欧风铁制长椅上低头翻页。
日暮时分,斜阳透过一旁桂花树枝桠的缝隙落在她身上,白色裙装映出星星点点的昏黄。
她没染头发,是自然的黑长直,发尾有微微卷的弧度,看上去便多几分慵懒随性。
比起那年初见,添了几分温婉。
那群刚被遣散的研究生此刻出了实验大楼,三五成群地故意靠过去,上下打量,看见美女的欢喜压都压不住。
有人厚着脸皮凑上去想搭话,她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成了这群人的焦点,抬头有些茫然。
周引弦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大胆男生正在提问:“同学,你读大几啊?”
秋眠茫茫然回应:“我已经研究生毕业了啊。”
恰在此刻,手机来电铃声响,像是得到解围,秋眠打了个手势说抱歉,东西胡乱一拿,起身边走边接电话:“我已经到了!”
几个男生这才遗憾地离开,压低的交谈声隐隐约约钻入秋眠耳中:“原来还真有男朋友了啊,可惜可惜。”
秋眠头也不回跑得飞快:“马上马上!”
周引弦唇角微勾:“哦。”
-
这还是秋眠第一次见到K9实验室内里的样子,比她想象中大很多,也很豪华,恍然一眼瞥过去,全是高科技。
比海盐之旅的实验室还要好。
周引弦带她去实验室的办公间,更像是他的私人工作间,干净整洁,茶几上放着盆绿植,添了一丝生机。
秋眠跟在他身后偷偷打量着,忽听他撂下简单一个字:“坐。”
像课堂上不听话被教导主任抓到教务处办公室,秋眠条件反射地害怕,执行命令般迅速往茶几边沙发上一坐。
“啪”一下,不小心撞到茶几一角。
周引弦回头看来:“?”
秋眠强忍膝盖疼痛:“没事。”
周引弦视线往下,目光落在她膝盖上,明明没说话,秋眠却被他这一眼看得心虚起来。
“撞到了……”
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紧张。
尤其是,跟他单独相处。
周引弦点点下巴,示意她:“茶几下有医药箱,自己找东西用。”
“不用不用,一点小事,我们还是谈合作吧。”秋眠表现出敬业精神来,掏出准备好的资料放到茶几上给他看,“这是我们对于此次合作的一些——”
“这么谈的吗?”
不等她说完,周引弦打断了她的话。
秋眠一顿:“什么?”
周引弦坐在茶几对面的单人沙发椅里,明明是休闲随和的坐姿,抬眸看过来时,却又让人感觉压迫感十足。
“我说。”他顿了下,不经意地瞥见秋眠揪着资料的手指在收紧,“你在紧张什么?”
“……”
秋眠也不知道。
她就是莫名地怕他。
“没有……”秋眠否认,努力让自己淡定一些,“您请讲。”
“不是你讲?”
“……”
又来了,那种秋霜的压迫感。
秋眠简单整理了下思路,没再继续让周引弦看资料,开口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讲出来。
她没有社恐症,大多数时候都能跟人畅谈,除了面对秋霜。
当然,现在加了一个周引弦。
不过除去对周引弦的恐惧,她虽然本质上是个咸鱼,但人很聪明,专业能力足够,开了口以后好像也就没那么难,说到后面便愈发流畅自信。
直到陈词完毕,周引弦挑眉:“合同。”
“嗯?”
“不签合同?”
“……?”
这就要签合同了吗?
秋眠疑惑:“您没有什么要说的要问的吗?”
周引弦:“你不是都讲完了?”
“那您——”事情进展过分顺利,惊喜来得突然,秋眠有些不敢置信,“全都同意?”
“不明显?”
“明显明显!”
秋眠庆幸自己带了初版合同,本来这应该是要跟合作方谈过后修改再成为最终版合同的,但此时显然派上大用场。
“合同给您。”秋眠双手递上合同,一式两份,“您要不要再看看确认一下?”
“嗯。”
周引弦倒也没敷衍,合同认真看过后签了字递还一份回去。
秋眠还觉得像做梦。
虽然才毕业不久,但好歹学生时期就开始为了各种文件去找人签字,还是头一次这么快这么容易就成功的。
秋眠偷偷掐了下大腿,会痛,确定不是做梦,嘴角弯起来,接过合同,打开查看周引弦签的名字。
硬笔行草,很漂亮。
但有一点……说不出来的眼熟。
【周引弦】
引弦百发无虚矢。
真是适合他的好名字。
像他这样的人,大概从不会失手。
也绝不会,求而不得,行差踏错。
“那今天就先到这里了?”
忽然间又有了种学生时代即将下课放学的激动,明明已经忍不住想跑,却还要装作在认真上课的样子。
秋眠克制住自己要收东西的手,露出职业微笑:“周老师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吗?”
周引弦不露声色地瞧着她的小动作。
明明心都飞了出去,却还乖乖坐着,藏在文件下的小手指偷偷勾了又勾,轻轻挠着纸面。
十分可爱。
逗她一下能怎么样。
周引弦松散地往后靠了下,歪头扶额,懒懒地看过来,若有所思地挑眉。
“补充?”
模拟两可的语气。
秋眠屏住呼吸,心提起来,洗耳恭听。
好半晌,周引弦不甚明显地笑了声:“没有。”
“……”
秋眠暗自松了口气,立即开始收东西。
根本没去想,这样的停顿,是不是他故意捉弄。
“那合作愉快。”秋眠把东西收好,起身走至他跟前伸出手,“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周引弦睨了眼她伸到跟前的纤纤玉手,起身,左手插兜,很配合地伸出右手。
却没主动握上去。
莫名地,停在距她指尖一公分处。
秋眠也没多想,主动握上他的手,礼节性地轻轻上下晃了两下,代表合作意识达成一致。
“合作愉快周老师,您可以随时联络我。”
秋眠说完,收回手,转身准备离开,却不经意碰到探出茶几边缘的文件。
周引弦弯腰伸手去收。
偏那一瞬,柔软裙摆不经意扫过。
像上好的绸缎划过手背,若即若离。
明明柔软,却又像利刃。
划过手背,却在心尖剜花。
恰在这时,秋眠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撞掉什么东西,回身后下意识蹲下去挡。
堪堪按在他手上。
时间也许有片刻静止。
秋眠抬头,怔怔地望着周引弦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同样看着她。
捉摸不透的眼神。
那种欠他两百万的感觉又来了。
秋眠心中警铃大作,一片兵荒马乱。
刚谈好的合作,他该不会,要反悔?
好像漫长,好像一瞬。
周引弦开口打破沉默。
“倒也不必握两次手。”
作者有话说:
有些人看上去很酷,可私底下却被女朋友叫“粥粥”这样的小名。
秋眠:我真的记得你的生日!
周引弦:不信。
沂沂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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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秋天
◎这样暧昧的距离◎
又是一个周五。
早晨秋眠出门上班时随手翻了下日历,发现今天是秋分。
2022年9月23日。
农历八月二十八。
秋分最初是传统的祭月节,平分一个秋天,昼夜等长,这天过后便会气温渐降,进入昼短夜长的时期。
从小到大,许多同学总喜欢问秋眠是不是秋天出生的,然而她出生在初夏。
不过秋霜倒的确是秋天出生的。
《诗经》里写:“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秋霜出生在白露这天,因此取名秋霜。
俩人的名字都是秋眠外公秋仲景取的。
秋仲景幼时家境贫穷,时常揭不开锅,某日机缘之下遇到个游方郎中。
郎中替他取名“仲景”,让他跟着自己学医,继承衣钵。
后来秋仲景果然继承他的衣钵,治病救人,广谱佳话。
功成名就之时,娶了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郎中爱女,恩爱携手至今。
俩人仅生了秋霜一个女儿,可秋霜不像他们任何人,个性极强,如同她的名字一般,清冷似霜。
秋霜聪颖好强,严格自律,从未有过婚姻,仅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也在那段不得善终的感情里有了秋眠。
秋眠从小是秋仲景跟爱妻孙婉带大的。
也许是因为秋霜案例在前,秋仲景和孙婉并不希望秋眠成为跟她一样的人,会心疼她过得太累。
民国时期,不爱读书的学子们改编教材里的《四时读书乐》,有了广为流传的四句打油诗——
“春来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
“秋有蚊虫冬有雪,收拾书本好过年。”
秋眠出生在夏天,秋仲景便替她取名秋眠,希望她可以豁达随性,无忧无虑,快意此生。
如他们所愿,秋眠从小就是个没有大志向的咸鱼,别家小孩不会说话时整日哭闹,而她除了吃东西能酣睡整天。
秋霜并不参与她的成长管教,常年在外地打拼,即便在她读初中时回到南塔市定居,也总是早出晚归,俩人很少碰面。
她一直过得很快乐,无忧无虑地长大。
自从去年冬秋眠外公病重康复后,两位老人便搬回了郊区老家。
在那里,他们最初梦开始的地方,有属于他们的后山,可种草药粮食的肥地良田。
人至暮年,总是想要落叶归根的。
每个节气,孙婉都会做很多好吃的,其中必有一道应节气的药膳。
今日秋分,外婆会做哪道药膳?
似乎已经半个月没回去看外公外婆了。
今日正好周五,秋眠坐上去公司的车,计划下班回趟外公外婆家。
-
跟南塔大学K9实验室合作的新品已经正式进入筹备阶段,早会时经理又提到这件事,言语之间颇为上心。
秋眠没敢开小差,认真听着,下午又跑了一趟南塔大学。
庆幸的是,周引弦出去参加学术研讨会,并不在学校,因此没有跟他碰面。
接待她的是之前跟她对接的人,负责K9实验室外联事宜的朱桢。
朱桢是个自来熟的外向个性,即便跟秋眠还是第一次正式碰面,也像已经熟识一般热情自然地交谈。
新品的前期市场调研工作海盐之旅已经完成,两边也已达成合作共识,只待一起研发。
周引弦周三就已经离开学校,两边的工作小组只先暂时拉了一个微信聊天群,简单讨论了一下,后续工作还未完全展开。
来南塔大学跑这一趟,秋眠一半是为了摸鱼,一半是顺便看看能不能碰上保洁阿姨,问问她们有没有看到那颗玉珠。
虽然周引弦好像并没有因为那颗玉珠而追究她的责任,但秋眠知道那手串对他很重要,还是想要能够赔偿他。
弄丢别人心爱之物,总是要负责的。
还有个小小的私心——
她总是莫名怕他,不知是不是因为拽断他手串对他有所亏欠的缘故,想试试如果原珠归周能不能让她对他的这种心虚惧怕少一些。
从K9实验室出来,朱桢送她,随口提起那天她迟到的事:“你其实可以先打电话给我的,那样我帮你跟周神解释一下,他也许会等你。”
“你的电话打不通,我打了很多次。”
“啊?”朱桢掏出手机查看通话记录,“我真没注意哎,好像没有你的未接来电,可能那会儿我在地下停车场信号不好?”
朱桢想了下那天的时间地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好像还真是,我那会儿去地下停车场找我的车了。”
“没关系。”秋眠笑了笑,“对了,你们这儿的保洁阿姨什么时候会来啊,或者在哪儿可以找到她们呢?”
“一般早上六七点就来了,这会儿不知道在打扫哪儿的卫生,不过你去女寝一号楼A栋问宿管阿姨应该可以找到她们,她们通常住那儿。”
朱桢说完挺好奇:“找她们干嘛啊?”
“我那天有个东西不知丢哪儿了,想问问她们有没有看到来着。”
“要不我陪你过去问问?”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找找,顺便逛逛。”
“行。”
-
秋眠按着朱桢给的地址找到女寝一号楼A栋,在宿管阿姨的帮助下找到了负责打扫生物制药工程学院那片卫生的保洁阿姨。
可惜阿姨努力回想也没能回想起来那天有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一颗玉珠。
“到处都是落叶桂花,我一个大扫把几下就扫过去了,也没仔细看,如果掉在那儿的话应该也进了垃圾车。”
秋眠道了谢,心里难免失落。
如果再也找不到那样的一颗玉珠,好像这一辈子都会对他有所亏欠。
连续一周都在为这事儿烦扰,秋眠打电话给外婆孙婉,试图跟慈祥爱笑的老人聊聊天缓解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