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十三点头,八皇子站起身来,开始在屋中踱步思考。
崔七七去见徐盛是为了什么?以前崔家人并没有站队的打算,崔七七如今接管崔家,也并没有透露过任何要站队的意思。
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她改变主意呢?而且看样子,她似乎也只是临时起意。很明显,应该是徐盛跟她说了些什么,才会让她有了想法投靠过来。
十三拿起一片冰镇过的西瓜,呼噜噜一阵乱啃。过了半晌才道:“八哥,你说这崔七七可是真心想要投靠我们?”
崔七七就一块玉佩送过来,连句话都没有带,会不会只是心血来潮跟他们玩玩?毕竟如果要投靠他们的话,总该大表忠心,让人相信才是。而不是弯弯绕绕转了一个大圈子,还要让人猜她的意思。
八皇子笑了笑,这个崔七七倒是个聪明人。“不管她是否真心投靠,既然她有这个意思,那我们便接着就是,毕竟国公府的势力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而崔七七已经跟父皇表明了会去边关,想来也是为收拢崔家军的余部。如此一来,国公府还是有其利用的价值的,她能主动示好,对我们是件好事。”
十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他并不太容易弄明白。反正他只信任八哥,只要八哥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就是了。
“崔七七的婚期可是定下来了?”八皇子突然问道。
这个他知道,十三最喜欢便是打听这些八卦消息了,当即说道:“快了,就定在下月初八,如今月底,已经没几天了。”
八皇子点点头,良禽择木而栖,不管崔七七是试探也好,还是真心想投靠也罢,他都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想要争那个位置,就必须抓住任何可以利用的关系人脉。
……
哪怕崔七七很想知道当年石鼓矶一战的真相,可她也知道,这很难。目前什么头绪都没有,就算有心想去调查,也没有一个方向。眼前就像是迷雾重重,让她很难下手。
徐盛也只是一面之词的猜测,说不定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可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否则朝廷也不会遮遮掩掩,不说明原因,只是简单将结果昭告天下。
此事在她心中已经产生了怀疑,却不能惊动了家人。所以她回到国公府之后态度一如往常,就仿佛根本没有去过徐府一般。
林初一察觉到崔七七心事重重,好几次想要询问都止住了。
自己一个外人,探听人家的私事实为不妥。以崔七七的性子,如果她愿意说,自然会找他诉说。如果不愿意,即便自己问了,想来也不会有结果。
这样一来,两人各忙各的,总算到了成亲之期。
六月初八,黄道吉日,宜成婚,出行,大吉。
映入眼帘的俱是一片喜气的红,四处可见的大红灯笼,大红地毯,大红绸缎绢花,将国公府里里外外装扮得喜气洋洋。就连府中的下人,一个个都套上了红色的新衣,满脸的喜气。
崔李氏带着几位妯娌还忙碌的四处查看有无差错。
“今日是小七大喜的日子,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可惜,时间紧迫,没来的及做更精细的布置,只能做到这样了。”
崔李氏还是有些不满意,人生就一回,她也不想让小七留下遗憾。国公府嫁娶的排场,理应比现在还要更铺张豪华才对。
“悖∷说不是呢?只是谁都没能想到,小七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大嫂你也别纠结这些了,小七又不看重这些排场。只要小七成亲之后,能够鹣鲽情深琴瑟和鸣,也就让人欣慰了。”
“说得也是,不过小七选的人,也是个好的,你看这些日子,两人相处下来,倒也有几分温馨之感。想来成亲之后两人感情渐深,是不用咱们操心的了。”
几位嫂子想想两个小新人相处的场景,不由捂嘴笑了起来。倒是永安郡主挥挥手,“行了,吉时也快到了,我先去看看小七准备的如何了。”
“那我去看看管家安排宾客如何了,可不能怠慢了,不然说出去,又该说我们国公府处事不周了。”
几位嫂子都商量着自己寻了事情做,都想为小七的婚事尽自己一份力。
这次时间的确仓促了些,但是能办成这样子,嫂子们可是出力不少。
朝廷中来恭贺之人也不少,毕竟国公府名望在,加上这次是皇帝指婚,说明了国公府的圣眷尚在,能巴结到也算不错了。
崔七七此时已经穿戴上了凤冠霞帔,有丫鬟用画笔细细为她描绘眉目,更在她眉间贴上艳红的花钿。等永安郡主进来时,她的唇上点上淡淡胭脂,更显得莹润姣美。此时她整个人在端庄贵气得大红嫁衣下凭添了几分妩媚。
永安郡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也觉得甚是满意,笑着道:“今日的小七,就是天下最好看的,果然是芙蓉不及美人妆……”
她夸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崔七七佯作害羞的打断,“五嫂,哪有你这样夸人的?”
今日这场景,她前世已经经历过了,只不过那时的她,带着欢喜、忐忑、希冀的心情,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而如今,再次经历,她心中毫无波澜,一片死寂。
“我说的可是实话。”永安郡主也以为崔七七是害羞了,捂着嘴笑道。
“五嫂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崔七七无奈的道。
永安郡主这才想起过来的目的,“哎呀!我是来看看这边好了没有,吉时就快到了。”
崔七七站起身来,“已经好了,就不耽误了,我们过去吧。”
吉时一到就要拜堂成亲了。本来这之前应该还有更多的繁文缛节,成亲的流程。但是崔七七是招赘,也就没那么多的讲究,只需要时辰一到拜堂就行了。
林初一见到款款而来的崔七七,不得不说心中惊艳了一瞬。她莲步轻移,红衣素手,隐隐约约美目流盼,让人想一睹红纱下那绝代风华。
“来了来了,新人来了。”围观的宾客见到两位新人,都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看这两人,除却新郎身份不提,看起来挺般配的。”
“啧啧啧,这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惜了七姑娘,明明跟谢三郎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说什么呢?谢三郎言情书网,崔七七国公府千金,谢三郎不就是看不上崔七七将门虎女,粗俗不堪,这才错失良缘。”
“听说谢三郎如今后悔了,前几日在醉仙楼两人遇到,谢三郎还揪着人七姑娘不放。”
“嘿嘿!早干嘛去了?现在才来后悔,哪里还有后悔药可吃了。”
“谁说不是呢?崔七七的婚事可是皇帝恩准的,听说前几日皇帝偶感风寒,这才不能亲来,否则皇帝陛下说不准还会亲自主婚呢。”
“啧啧啧!这可是天大的恩宠了啊!”
就在这时,有人前来通报,“太子殿下到!八皇子殿下到!”
崔家众人一惊,连忙扶着老太君前去迎接。崔七七与林初一互看一眼,也跟着前往门口相迎。
众宾客纷纷起身恭候,“看看,国公府果然圣眷正浓。皇帝没能亲自前来,竟然派了太子和八皇子过来,这世上只怕还真没有谁家有这样恩宠的。 ”
不多时,太子与八皇子联袂而至,众人行过礼之后,这才又重新落座。
太子立于上首,睥睨不可一世,“今日孤奉父皇口谕,崔家女大婚,特地前来颁布赐婚谕旨。”
崔家人感恩戴德,连忙摆香案接旨。
等太子宣读完圣旨,将圣旨放到跪下接旨的崔七七手中时,他俯下身凑到崔七七耳旁,冷森森的道:“今日大婚,孤在此贺你们白头偕老。”
崔七七心中一颤,猛一抬头,就见到太子冷冷的眼神。
怎么会这样?她自问从不曾与太子有过任何的交集,为何太子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她?之前她还只是怀疑,可是现在,她能清楚感受到太子的恨意。
不过崔七七脸上神色未变,连声音都淡定无比,“臣女,谢过太子殿下。”总有一天,她会将事情弄个明白。
太子冷冷哼了一声,他任务已经完成了,不愿在此多待,若不是父皇的意思,他今日才不会过来。转头看了一眼八皇子,“孤事务繁忙,就不多呆了,八弟可是要一起走?”
八皇子笑了笑,一脸和煦,“太子殿下先请,弟弟近日闲得发慌,好不容易求得父皇恩准,过来凑个热闹,自然要等观礼完之后再走。”
太子眼神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一甩衣袖,“随你!”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带着护卫离开了。
崔七七看着太子的背影若有所思,背后却传来八皇子的声音,“新人吉时已到,还是先拜堂成亲吧,可别误了时辰。”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新人拜堂了。众人将八皇子请入主坐,与老太君并排入座。
“八皇子这是要给新人主婚了吧?啧啧啧!崔家果然不可小觑,哪怕已经没有顶梁柱了,还能得如此圣恩。”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崔七七接掌国公府,成亲之后便会前往边关。到时候,照样带领崔家军征战沙场,那可是与杀人不眨眼的戎夷血战到底啊。除了崔家军,真没几人能有这个胆子。”
“国公府出来的,俱是铮铮铁骨。以前崔七七行事确是犯糊涂,没想到她幡然悔悟之后如此有担当,竟不输男儿,到底是崔家血脉啊。”
“崔家忠烈,朝廷自然待崔家不薄,今日太子和八皇子一起过来,不正说明了这一点吗?”
众人议论声中,已经有人高呼:“吉时到!一拜天地……”
就在这时,角落里不注意的地方,有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比划了一个手势暗号,然后就趁人不注意时,找了个借口偷偷溜了开去。
两人来到一座假山隐秘处,附耳低语了几句,便各自鬼鬼祟祟的散开来,专门挑了没人的地方行进。
而前院中,并没有人发现宾客中少了两人。
等所有流程走完,进入洞房林初一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古代的婚礼也太累人了吧?
他听府中人说,这还是简办的。要是换做几年前,国公府的一场喜事,那可是能万人空巷,就为了一睹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的盛大场面,一场婚礼前前后后得热闹好些日子。
如今国公府也没有了往日的辉煌,七姑娘成亲,又执意一切从简,崔家人不愿拂逆了崔七七的意思。加上只是招赘,实在不宜太过张扬,也只能依从于她。
林初一听得咋舌,幸好,幸好崔七七有先见之明,一切简办,否则他真的有被累死的可能。
他的手被人拉了一下,回头一看,崔七七已经扯下面纱,低声道:“你且先帮我遮掩一二,我有事离开一会儿。”
林初一点点头,他按规矩还要出去招呼宾客。毕竟崔家人俱是女眷,出面招呼外人不太合适,也就只能由他这个赘婿出面了。
他听了崔七七的话,也没有多过问,却也知道崔七七必定是有要事,“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崔七七利索的换上一身简单的短打劲装,看了一眼门外,迅速翻窗而出。
林初一啧啧赞叹,不得不说,崔七七这一身功夫着实令人艳羡。他一个后世现代人,总对古代的功夫抱着一定的猎奇心理。
所以当他见到崔七七平时在院子里练武之时,也想让崔七七教教自己。等他学成之后,说不定就能飞檐走壁打遍天下无敌手。
然而,崔七七只是看他一眼,摇摇头,“你不行,年龄已经过了,练点太极拳,八段锦强身健体还行。想学我这种杀人搏命的战场功夫,得十年如一日从小开始练才行。这其中得吃很多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别说你受不了,我那个时候刚开始练刀枪棍戟,身上就经常挂彩。”
林初一听到她这么一说,便打起了退堂鼓。算了算了,他是斯文人,到底不适合打打杀杀的做派的。
等了崔七七不见了人影,他这才过去将窗户掩上。不大一会儿,门外传来敲门声,是翠儿送吃食过来,并且请新姑爷去前面应酬招待宾客。
林初一没有让她进来,自己接过食盘放在桌上,“我马上就过去,七姑娘有些累了,想小憩一会。你且在门口候着,不要让人进去打扰了她。”
翠儿身为崔七七的贴身丫鬟,听到吩咐,自然不敢怠慢,“姑爷放心,奴婢不会让人进去的。”
林初一满意的点点头,出去将门关上,看了一眼落日余晖,这才施施然往前院而去。
崔七七避开人耳目,专捡僻静之处走,她很谨慎,偶尔小心的四下观望,发现有人,立即隐藏起来。
不多时,她便到了一处偏厅。今日国公府的人几乎都在前院忙活,这处偏厅当然不可能会有人。
然而崔七七见四下无人,上前轻轻敲了三下门,紧接着就闪身进去了。
如果有人见到崔七七小心翼翼的动作,定然会心生疑窦,这是在国公府,身为国公府的主人,有必要这般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吗?
崔七七一进门就将门关上,而此时,从偏厅的屏风后面转出一个人影来。
这人龙章凤姿,仪态高贵,崔七七一见到此人便行了一礼,“崔七七见过八皇子。”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替崔七七主婚的八皇子。
八皇子笑着抬抬手,示意她不用多礼,“本王今日不请自来,崔姑娘不会介意吧?”
“岂会?倒是劳烦八皇子亲自走这一趟,七七受宠若惊。”
其实,崔七七在八皇子与太子一同出现之时,就已经猜到了八皇子此来的目的。
当初她在醉仙楼给出玉佩之时,就已经预料到了今日。八皇子应该跟她想到了一处,才会特意出现在这里。
八皇子见到她的玉佩,应该会知道她有投靠的想法,只不过京城中各个势力耳目众多,八皇子不可能明目张胆的与她会面。否则被有心之人看在眼里,必然会有所防范。
而崔七七成亲,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借此试探对方,而又不被人怀疑。也是因此,八皇子特意入宫,寻到个机会,让父皇也派他过来观礼。
他与太子并非一路而来,只不过在半途碰上。却也不好分道而行,反正目的地是一样,也只能同行。
太子对于八皇子的举动心生疑惑,不明白为何八皇子会上赶着去?路上他不动声色的试探过几回,但是都被八皇子笑眯眯的挡了回来。不过,不管老八有何目的,他都不放在眼里,国公府已经没落了,一个崔七七能有什么作用?想到这里,太子冷笑一声,便不再理会。
崔七七知道八皇子来此的目的,而她也正好想与八皇子透底。刚刚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两人暗中短暂交流一下,约定在这偏厅见面详谈。
于是八皇子趁着酒洒了衣袍,要求人带到偏厅修整,等人送衣物过来。而崔七七则暗地里脱身过来会晤。
八皇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知道她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对她的看法又多了几分改变。
他摇了摇手中折扇,玩笑道:“没想到你夫君如此大度,新婚燕尔之际,竟然也由得你偷跑出来见其他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