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彻脸上神情一僵,他没想到李襄宜会是这般无谓的态度。
李襄宜狐疑地看着他的表情,顿时明白了什么。
她露出无奈的表情,“九叔该不会以为我看了清河有意让纪大人做驸马会有什么想法吧?”
“都说了我对纪大人只是欣赏,没有男女之情,若是他做了清河的驸马我也只会祝福,九叔何必拉我来看这一场戏。”只是她觉得两人不是很合适便是了。
“那你对谁有男女之情?”
“啊?”
李彻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是非要问出个结果来。
李襄宜被问得一愣,愣了许久又反应过来明明是自己在质问他,怎么被他抢先了。
“九叔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就算是要答话也该九叔先回我。”
李彻被拆穿脸上难得露出尴尬的神色,他几乎是手足无措地将手中的糖人塞到李襄宜手中,“这个送你,本王想起来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人多不要乱跑,不要离开兆杨的视线。”
说完他便带着兆松离开了,李襄宜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气得原地跺脚,“过分!居然找这般蹩脚的借口!”
她看着手中神似李彻的糖人,气得举起来便要扔出去。
手高高举起了又轻轻放下,这么漂亮的糖人是无辜的,若是扔了也太可惜了。
她将糖人塞进喜鹊手中,“靖王的大礼,收好了。”
她担心自己再看一眼这糖人,就会将这糖人当做李彻给吃了。
喜鹊手中被塞进两个糖人赶紧攥紧底下的竹签生怕丢了,“是,小姐。”
兆松跟着李彻离开,他也是第一回 见到李彻尴尬的神情。
“王爷,这公主看来是真的对纪大人没那个意思,您会不会是搞错了。”
李彻经过方才的事情也确信了李襄宜应当是对纪何没意思,的确是自己忧虑过多了,“看来本王是真的弄错了。”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若是能让他做清河的驸马...”
兆松睁大了眼睛看着李彻,似乎是没想到他能想出这样的损招。
“你这是什么眼神?本王即便不插手,清河也会去求陛下,更何况陛下本就有此意,本王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若是殿下知道的话,定会不开心,到时岂不是更不愿意原谅您了。”
李彻脚下一顿,认真地思考了几息,“你说的有道理,本王还得好好想想。”
而那头纪何对此事却全然不知,他追着清河公主出去,曲江宴人潮拥挤,他一直跟在清河公主身后两步的距离,直到看着她回到紫云楼上才彻底放下心来。
“纪贤弟,原来你在这儿,叫为兄好找啊。”一个锦衣男子搂着纪何的肩膀,身上有着明显的酒气。
“王兄,我方才有些私事要处理,叫王兄久等了。”
两人勾肩搭背走回花园中,众人看到他们立刻迎了上来,又是一阵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曲江宴之后纪何被特准回乡接双亲进京,衣锦还乡对读书人来说是莫大的荣耀,这次他不再需要旁人给他资助,李襄宜知道之后也只是为他送了一封书信道喜。
她在宫里没什么乐趣,连长宁都被建安大长公主拘在府中,她干脆便去御花园中采了花学着书上的法子做花露。
“殿下,奴婢昨日看御花园的海棠花开了,今日日头不晒,我们去摘些?”
李襄宜看了看外面的天空,云层密集的确不晒,她点点头,“好,我们今日去摘些,海棠花露本宫还未尝试过。”
主仆二人提着竹篮走到御花园,刚走过月门洞就看到前面有一对男女,男子刚刚将一朵垂丝海棠簪进女子发髻之中,女子面色薄红,羞得都不敢看他。
男子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转头便与李襄宜四目相对。
李襄宜喃喃道:“九皇叔...”
还是李彻身边的女子先回过神来,她对着李襄宜福身,“臣女江若妍,拜见襄阳公主。”
这位江小姐是河西节度使最看重的孙女,平日里都是带在身边亲自教养,鲜少回京,李襄宜也只是点头之交,在宴会上见过几回并不相熟。
只是二人都是名满京都的才女,名字倒是经常放在一起提及,李襄宜对她并算不上陌生。
她和李彻站在一起,倒是应了那句郎才女貌...
呸呸呸,她在想什么啊!
李襄宜稳定好思绪,“江小姐免礼。”
“襄儿怎么在这里?”
李襄宜想到方才看到的画面,心中竟生出一抹酸涩来。
“襄儿来御花园是想采些海棠花回去做花露,啊,忽然想起未带剪子要回宫取,襄儿告退。”
她甚至不等李彻答话便转身跑开,“喜鹊,回宫。”
喜鹊看了看篮子中小巧的金剪子,赶紧跟了上去,“是,殿下。”
直到李襄宜的身影消失,江若妍才抬手将发髻上的花取了下来放回李彻手上,“王爷追求女子的手段未免太不高明,不高明的手段作用是好是坏可不好说。”
“哦?江小姐有何指教?”李彻手指捻了捻花茎,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显然方才郎有情妾有意的簪花图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戏码。
“王爷想刺激公主让她认清自己的心意,显然方才公主已经乱了心神,臣女倒是有一计策,不知王爷是否感兴趣?”
“洗耳恭听。”
江若妍凑到李彻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说完之后便退开两步等着李彻的反应。
“本王倒是愿意一试,若是有用江小姐的事本王必然说到做到。”
江若妍粲然一笑,“那臣女便提前恭贺王爷抱得美人归了。”
“江小姐胆识过人。”
“形势所逼罢了,谁不想像公主一样凡事有王爷做后盾呢。”
说到这里,江若妍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谁能想到人前久负盛名的才女,在后宅也有自己难言的苦衷。
“那本王也提前祝江小姐得偿所愿。”
“臣女谢过王爷。”
随后二人在园子中随意走了走便去向皇后交差,皇后看到他们相谈甚欢的模样心中暗喜,当即便谋划着要留江小姐在宫中住些日子。
“妍儿与本宫投缘,何不留在宫中住上些时日,过几日陪本宫赏晚梅,错过这回可就要等明年了。”
江若妍哪里不懂皇后的话中有话,她悄悄看了一眼询问李彻的意思,瞧见李彻微微点头这才应了下来。
“臣女一直听闻娘娘爱梅,这天底下最好的梅花都在娘娘的御花园,如今能被娘娘邀请一起赏梅,臣女简直是三生有幸。”
皇后被江若妍哄得呵呵直笑,“你这丫头就是嘴甜。”
江若妍被皇后留在宫中小住的事情立刻便传遍了宫中,宫里的人向来说一句话要拐三个弯,这一件小事加之有人瞧见靖王亲自陪江若妍逛御花园,宫中的人当即便明白这是江若妍成为未来靖王妃的信号。
这日李襄宜正在书房作画,喜鹊去小厨房取了甜汤,回来便神情怏怏的。
李襄宜抬头看她一眼,手中的画笔却没停,“怎么了?出去一趟脸色都不好看了?”
“殿下,奴婢方才去小厨房,听见他们在议论说皇后娘娘属意江家小姐做靖王妃呢,她现在都住进宫里来了,明明王爷是心悦于殿下的。”
喜鹊愤愤不平,李襄宜听到这话却是愣了,连笔尖的墨汁滴到画上都没发觉,一大团墨滴在画纸上,立刻泅湿了一大团。
喜鹊立刻抽出画纸却还是慢了一步,“殿下,画纸污了!”
李襄宜这才手忙脚乱地将画笔放下,只可惜纸上有一大团墨渍,彻底将线稿破坏了
“幸好这画才画了没多久,不然就太可惜了。”
“无碍。”
李襄宜将画纸放回桌上,换了一支笔,寥寥几笔就在那团墨渍上画了一匹骏马,马儿扬起四蹄向前奔跑。
喜鹊在一旁早已目瞪口呆,“殿下您真厉害。”
“你方才说宫人都在议论什么?”
“哦,就是江家小姐要在宫中小住。”
“本宫知道了。”
李襄宜再也没了作画的心思,她将手中的画笔方才,看着眼前未完成的画作,轻轻地叹了口气。
“本宫乏了,想先睡会儿,你下去吧。”
说完李襄宜径直走到书房摆着的贵妃榻上,合衣躺了上去缓缓闭上眼。
喜鹊纳闷,今日殿下明明已经午睡过了,怎么这会儿习画才半个时辰便累了,这在往日从未发生过。
“本宫没事,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喜鹊将桌上的碗收走,悄声地走了出去。
李襄宜躺在贵妃榻上,手中还攥着李彻给她的玉佩,她虽然不明白为何李彻转眼间便同其他女子谈婚论嫁起来,她却知道这件事绝不是空穴来风。
她闭眼思索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二日早上,李襄宜便收拾妥当带着喜鹊去了皇后的宫殿。
皇后正在听宫人汇报宫中事务,听到小太监汇报说襄阳公主来了她也很意外。
“你们下去吧,本宫有空了再听。”
“是,娘娘。”
李襄宜看到一群宫人退了出去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来得不是时候。
“母后,儿臣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皇后对着她招招手,“襄阳快来坐,这一大早的怎么想起来到本宫宫里来了?”
李襄宜乖巧地坐到皇后身边,她昨日挣扎了一夜,既然下定了决心,也不想再纠结。
“母后,儿臣听说您留江家小姐在宫中小住,儿臣与她有过几面之缘,倒是可以带江家小姐在宫中走走。”
皇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诶,你这傻孩子。本宫留江小姐在宫中小住是为了让她同你九皇叔培养培养感情的,你陪着她这叫什么事。”
应证了宫中的传言之后,李襄宜几乎有些坐不住了。
“原来是这样,母后看来很满意江家小姐。”
“那是当然,若妍这孩子生得花容月貌不说还才情兼备,既然是江大人和江夫人亲自带在身边教养,这掌家相夫应当是不在话下。上次他们二人相谈甚欢,本宫瞧着这次怕是八字终于有一撇了。”
江若妍的父亲是个混不吝的,资质平庸便罢了,还是个宠妾灭妻的,江若妍虽是嫡女却处处被姨娘家的姐姐处处针对。河西节度使江大人对这个混账儿子失望至极却不忍孙女放在父亲身边受磋磨,便将江若妍带到身边,自此江若妍便远离了京城,随着江大人夫妇常年住在河西。
皇后脸上笑意盎然,李襄宜脸上的笑却几乎挂不住,“是、是吗?那要恭喜九皇叔了。”
又陪着皇后坐了一会儿,李襄宜寻了个借口便先回去了,一路上她都心事重重,几次都走错路,还是喜鹊将她拉了回来。
李襄宜又病了,她心绪不宁夜间无法入睡,即便是点了安神香有了片刻的安眠,也会在梦中惊醒。
梦中的画面日渐清晰,她心中认为那男子是太子,每每做到梦中男子与梦中的她缠绵的画面都会心生呕意,随后便是从梦中惊醒立刻趴在床边呕吐,腹中却只有酸水。
她好几日都未能安睡,便是在白日偷得片刻睡眠都实属艰难,喜鹊急得唇上都起了燎泡。
“殿下,喝药了。”
李襄宜平静地接过药碗,那黑乎乎又苦涩的药汁她面不改色地喝了个干净。
“殿下,为何每日按时喝药,这病还不见好呢?”
李襄宜笑着安慰她,“没什么,只是没睡好罢了,过些时日就好了。”
喜鹊咬着唇,随即转过身去用袖子擦眼泪。
“好了,去拿纸笔过来,本宫要写封信。”
“是。”
喜鹊将纸笔拿来,李襄宜就叫她下去休息,若是有事再叫她。
李襄宜走到桌边坐下,提笔写下:九叔亲启....
话还未写完,纸张上便滴上了几滴水迹,她将这张纸团成一团扔在桌上。
【九叔亲启...襄儿承蒙九叔厚爱...襄儿祝九叔与江小姐百年好合...】
一番话写下来,李襄宜早已泣不成声,腮边挂着泪珠,瞧着好不可怜。
李襄宜最近一直受到自己良心的拷问,她不接受李彻的心意,却又万分不愿意李彻谈婚论嫁,连带着对江若妍都产生了一丝嫉妒,嫉妒她可以光明正大得到李彻这样的男人。
偏生她又不觉得自己对李彻是男女之情,只当是孩子被抢了长辈的宠爱时的占有欲,只不过她这占有欲实在是太病态了些。
加上今日她又开始频繁梦到那个前世,以前梦到只觉得恐惧,如今再梦到更多的是恶心,她并不想在梦中和一个她厌恶的男子共赴巫山。
写完后李襄宜郑重地将信塞进信封之中,想着找个日子将信交给李彻,好了了这一桩心事。
皇后挑了晚梅开得最盛的那日邀请了一众世家千金进宫一起赏梅,只是大家心中都心知肚明这场赏梅宴的主角是江若妍,其他人都是陪衬。
即便是这样,她们也铆足了劲盛装打扮,即便当不成靖王妃,若是能给靖王当个侧妃也是求之不得的福分。
李襄宜本不打算去的,后来她想着权当是最后一次正式告别,总归是要亲自去的。
“殿下,头梳好了,您瞧瞧。”
李襄宜看着镜中的自己,飞仙髻之上插着金钗,只是头上簪的花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唇色淡的似乎连一丝血色也无。
“上些胭脂吧,本宫今日这脸色实在不算好。”
“是。”负责梳妆的宫女拿起胭脂和口脂,在她的脸蛋上扫上一团薄红,水红色的口脂点上唇中央,脸蛋立刻便鲜活起来。
李襄宜努力地挤出一抹微笑,镜中的美人也跟着微笑,“就这样吧,有赏。”
“谢,殿下。”小宫女拿了赏赐开开心心地退了下去。
“殿下,您真美~”在喜鹊眼中,即便李襄宜今日憔悴得很也还是风姿绰约的美人,更何况略施粉黛的她,轻易地便能摄人心魄。
“就你嘴甜。”
“本来就是嘛!”
“好了,时辰不早了,走吧。”
李襄宜到御花园时恰好碰到了皇后的轿椅,江若妍得了恩宠就坐在皇后的旁边,同她一起到了梅林。
“拜见皇后娘娘~”
李襄宜见到江若妍的一瞬间便注意到了她发髻上的步摇,这步摇造型奇特,坠的坠子竟是一个小巧精致的走马灯,仔细看看还能看到灯身上雕刻的图案。
李襄宜和江若妍两个人一左一右陪在皇后身边,后面还跟着一群世家小姐,一行人走在梅林中好不惬意。
赏梅只是幌子,皇后随意逛了逛就叫大家自己去御花园中玩,就连李襄宜提出要陪着皇后也被她赶走了,
李襄宜漫无目的地逛了逛,干脆找了个爬满花藤的秋千坐着发呆,上次来这个秋千花才开了零零散散的几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