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那个怂货,一听到要去他皇阿玛面前,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抱住他额娘的腿,哭闹着,“额娘,我们回延禧宫,我不要和她们去见皇阿玛。”
那拉氏也不想将事情闹到皇上面前,到时候要是论出是胤A的错,还得被皇上治一个教子无方的罪名。
那拉氏的迟疑没有逃过佟茉雪的眼睛,这俩母子一样,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
从福雅公主口里所说,她应该只是康熙的养女,怕是钟粹宫那位也不是她生母,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也没找过来。
想来康熙也疏忽了这位养女,养父不疼,养母不爱的情况下,所以才被大阿哥欺凌。
佟茉雪沉着脸,声音冰冷地道:“那拉庶妃作为大阿哥的额娘,凡事都得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才应该是考虑要不要替大阿哥出头吧?”
那拉氏默不作声,脸上的表情变幻莫定。
宋姑姑适时开口,她先行了礼,然后道:“奴婢询问了围观的宫人,结合福雅公主与大阿哥的对话,斗胆还原一下事情的真相。”
她微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大阿哥本来和福雅公主在一处玩耍,但大阿哥看中了公主手里的蝈蝈葫芦,企图据为己有。”
“公主拒绝了,大阿哥便以公主为皇上养女为由,威胁公主若不将东西给他,就将公主赶出宫,并顺势推倒了公主,公主不忿,这才出手教训了大阿哥。”
她这一长串话,说得麻溜利索,说完还转头看向胤A,然后微微笑道:“大阿哥,奴婢说的没错吧?”
大阿哥脸一红,不吭声,将头埋进他额娘的怀里。
还在哽咽着的福雅,抽抽嗒嗒道:“明明是他先欺负我,我好心好意同他和好,还借蝈蝈葫芦给他玩,他居然摔坏了我的葫芦……我再也不和他玩了!”
那拉氏脸色更难看了。
佟茉雪揉揉额头,漫不经心道:“所以,那拉庶妃若是还有什么不清楚,不如我们到皇上面前,让他来给两个孩子打打官司,你看如何?”
那拉氏现在是被架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咬咬牙,一狠心,将大阿哥身子一折,直接上手打他屁股。
她边打,还边念叨:“叫你争强好胜!叫你争强好胜!平时额娘怎么教你的,你是大皇子,将来是要替你汗阿玛分忧的,旁的什么人你理他们做甚,你要是受了伤,旁人三两重的骨头,可赔不起……”
大阿哥被打得哇哇大叫。
佟茉雪见那拉氏嘴里的话,越来越不着调,径直上前,一把攥住那拉氏那只正在打人的手,厉声呵斥道:“那拉庶妃可别下手太重,伤了大阿哥的身子。小心你那三两重的骨头,可受不起折损皇嗣的重罪!”
那拉氏咬着牙,右手被佟茉雪攥得生疼,她双目圆睁地怒视着佟茉雪,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被她这样欺辱,却也不敢还嘴。
两人正是僵持着,却听到一阵低低的咳嗽声。
原来是从大成左门出来,姗姗来迟的马佳庶妃。
福雅转头见是额娘,忙奔过去,呜咽着扑进马佳庶妃怀里,“额娘……”
马佳氏拍拍福雅的肩膀,拉着她朝这边走了过来。
佟茉雪见此情景,忍不住心想:难道误会马佳庶妃了?见她与马佳庶妃相处,也还是蛮亲密的嘛。
也对,看福雅的性格,也不像从小没人疼,没人爱的。
马佳庶妃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虽生得花容月貌,但整个人看起来,既美丽又脆弱,脸色苍白又无力,尤其是眼底的乌青分外明显。
她走到众人跟前,向佟茉雪和那拉氏微微颔首,然后劝解道:“小孩子打架不记仇的,也没有吃亏不吃亏一说。他们前不久,不也打闹过?眼泪一干,不又在一起玩耍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明显的中气不足,像是平时忧思过度才有的样子。
佟茉雪将攥住那拉氏的那只手松了开,甚至无所顾忌地拿手帕擦了擦。
马佳庶妃叹了口气,“小孩子间发生的争执,让孩子去处理吧,我们大人就不要插手了。”
那拉氏不再言语了,也渐渐收起了通身的戾气,只是对佟茉雪还满是怒意。
一个刚进宫还没承宠的女人,居然敢对育有皇子的妃嫔出言不逊!
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停止挨打的大阿哥,也停止了哭闹。当他听完马佳庶妃的话后,忍不住回头看她。
马佳庶妃冲他微微笑了笑,眸光潋滟,还冲他眨了下眼,美好得不真实。
大阿哥那颗混世魔王的心,忽然又良心发现了。
他红着脸,有些羞赧地看向福雅。
福雅不想看他,将头扭到马佳庶妃怀里。
大阿哥那颗混世魔王的心,良心又泯灭了。
他气嘟嘟道:“哼,摔坏了你的蝈蝈葫芦,大不了我赔你一个!”
福雅回怼他:“谁稀罕你的破烂玩意儿,我的葫芦是我阿玛送我的,那是我阿玛亲手做的,你赔得起吗?”
大阿哥嗫嚅道:“不然,不然我改日派人出宫,让额其克再给你做一个好了。”
福雅眼睛一亮,大阿哥一眼就看出她表情缓和,又趁热打铁道:“皇姐,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最终皇长子与皇长女的solo,以皇长子主动认错,皇长女勉为其难接受道歉而告终。
那拉氏拎着大阿哥的耳朵往延禧宫去,临走时还不忘回头怒视佟茉雪一眼。
佟茉雪在心中为这熊妈妈竖起了中指,还好大阿哥胤A孺子可教。
福雅热情地拉着佟茉雪,给马佳庶妃介绍:“额娘,这位是承乾宫的佟娘娘,刚刚是佟娘娘帮了福雅说话。”
佟茉雪进宫小半月,也没去太后宫里请过几次安,但也就是这么几次,她也从未碰见过这位钟粹宫的马佳庶妃。
马佳庶妃身子纤弱,微微向佟茉雪福了福身,然后感激道:“多谢佟格格出言相护,咳咳,实在是我精力不济,才对福雅照顾不周。”
佟茉雪刚想说小事情,福雅就抱着马佳庶妃的胳膊,软软道:“不是的,额娘对福雅很好很好的……”
马佳庶妃欣慰地摸摸福雅的头,然后又感谢了佟茉雪一番,这才带着福雅公主离开了。
回承乾宫的路上,佟茉雪疑惑地问宋姑姑:“姑姑,这马佳庶妃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看她面色好像很差。”
宋姑姑垂着眼,低声道:“格格没看走眼,这位马佳庶妃很早就入宫了,一共生育了四位皇子,一位公主。”
佟茉雪一听,面上难掩惊讶之色。这康熙才二十出头,单是和马佳庶妃,居然就生了五个孩儿,也太可怕了吧。
宋姑姑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她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但是这四位皇子,前面三位都夭折了,现在的长生阿哥其实说起来算是皇上的第八子。”
佟茉雪问道:“大阿哥说福雅公主不是皇上的女儿,是怎么回事?”
宋姑姑解释道:“皇上早些年,子嗣艰难,生下的皇子大多夭折。福雅公主原是恭亲王的长女,皇上喜爱她,就将她接到宫中,由马佳庶妃代为抚养。”
佟茉雪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马佳庶妃宫里现在就有两位公主,一位小阿哥了?”
宋姑姑轻声说道:“是这样的,但小阿哥体弱多病,马佳庶妃要照顾小阿哥,还要分心照顾两位小公主,许是耗费了太多精力,气色才这么差的。”
佟茉雪不以为然,这马佳庶妃怕不是年纪尚小就开始生育,又因为丧子之痛太过悲伤,才将身体掏空的吧。
看来不孕不育保平安。
对了,那自己是怎么死的?不会和赫舍里皇后一样难产而死的吧?
也许是因为生存的本能,一种死亡的恐惧渐渐爬上心头。
佟茉雪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下酒意彻底消散了。
今日她去咸福宫认了个老乡,但由于不便,两人没有机会就穿越之事详谈,看来得找机会找李庶妃好好聊聊天了。
佟茉雪这么想着,就快到承乾宫了。
长康左门,康熙站在门廊处许久,身后则跪了一大片宫人。
待佟茉雪等人都离开了,他犹豫良久,还是道:“去钟粹宫吧。”
第15章 劝诫
永和宫偏殿,宫女坠儿边替乌雅氏绞干头发,边讲着傍晚大阿哥和长公主发生争执的事情。
乌雅氏欣赏着十指刚染的红蔻丹,掩唇轻笑道:“这么说,那拉庶妃压根儿没给佟格格一点好脸色咯?”
坠儿边替乌雅氏梳理着长发,边应声道:“听当差的太监说,那拉庶妃临走时还眼神不善地回望了一眼佟格格。”
乌雅氏取了一小勺香膏,在细嫩光滑的手背上轻轻抹匀,然后叹道:“佟格格在那拉庶妃面前竟也是个软性子,也是,毕竟那拉庶妃养育了大皇子,到底与我们这样的庶妃不同。”
坠儿婉转奉承道:“娘娘入宫不久,又生得国色天香,皇上对娘娘自是与旁人不同的。”
坠儿的话,乌雅氏很受用,但嘴上却呵斥道:“国色天香这是形容皇后的,别为了哄我开心,啥词都往我身上放。”
坠儿垂着头,忙应是,乌雅氏见她一紧张就唯唯诺诺,抿唇道:“继续梳头发吧。”
她嘴上虽这样说,但心里却美得很。皇上待她自然是不同与旁人的,不然也不会让她入住永和宫,只是,她如今只能住在偏殿。
不过永和宫目前只住了她一位宫妃,她要是能为皇上诞下皇嗣,那入主永和宫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乌雅氏望着镜中那张娇艳秀美、顾盼生姿的脸,瞬间信心满满,“敬事房那边还没消息吗?”
坠儿回道:“皇上今夜了钟粹宫。”
乌雅氏将手中的梳篦拍在梳妆台上,忿忿不平道:“马佳氏都生了五个孩子了,皇上怎么还总去她那里,生了那么多有什么用!还不是……”
坠儿有些惊慌失色,忙劝道:“娘娘……”
乌雅氏这才噤声,她这是怎么了,这般口无遮拦。
她就是想不通,皇上以政事繁忙为借口,已经半月没来后宫了,难得来后宫一次,又是去马佳庶妃那儿。
乌雅氏心中烦闷,难道皇上的孩子全让她马佳氏一人生了不成!
心中的怨愤一生,她又忽然对自己没了信心。
皇上宠幸她的次数本就不多,她要是不在皇上跟前多露露脸,估计时间一长,皇上都要忘记后宫有她这号人了。
乌雅氏揽过菱花镜,看着镜中那张娇艳的脸,又对比了印象中,总是弱柳扶风的马佳庶妃,叹道:“生得再美貌又如何,没人看,随着时间流逝,再美的花也会慢慢枯萎……”
坠儿见她心情不佳,也不敢多说话,便道:“娘娘,过些日子院儿里的紫藤花就要盛开了,这合宫上下,就数我们院儿里的紫藤花开得最美。”
乌雅氏转头看向坠儿,眉开眼笑,“就你最机灵!”
*
这段时间,太皇太后抱恙,太后免了各宫妃嫔每日的晨请,自己则在慈宁宫侍疾。
这一月,皇上来后宫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拢共就去了承乾宫、钟粹宫、永寿宫各一次。
承乾宫和钟粹宫这两次,都没留宿,用完膳就回了乾清宫。
“奴才探听到,这月皇上除了在永寿宫昭妃娘娘那儿留宿,敬事房的记档,皇上就再也没去过别处了。”
太监孙有德说完话略有停顿,他正主动找佟茉雪禀告皇上这月在后宫的考勤打卡次数。
佟茉雪用小勺挖了一块玉露霜放进嘴里,心中甚是无语。
这太监怎么回事,是看不惯她入宫一月,整日玩乐,无所事事,所以劝她上进些?
“孙公公有心了。”佟茉雪咀嚼着口中的糕点,淡淡说道。
玉露霜入口即化,又极为清爽,佟茉雪眼睛一亮,指着盘里色白如霜的糕点对如岚、如月说道:“这个味道不错,御膳房拿的?”
如岚笑道:“格格不是想在后院耳房开辟间小厨房嘛,这两天已经收拾好了,这个玉露霜就是宋姑姑带着小宫女们亲手做的。”
佟茉雪很开心,指着盘子里的糕点就要叫如岚和如月尝尝。但见孙有德并没有要退下的意思,依然毕恭毕敬地站在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又给了如月一个眼色。
如月看向孙有德道:“孙公公可还有别的事情要和格格禀告?”
孙有德低着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他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带着劝诫的口吻道:“格格,不是奴才多嘴。皇上来后宫的次数本就不多,前些日子,皇上还要赏赐些东西到承乾宫,最近这些日子,既不来承乾宫,也没了赏赐。”
佟茉雪没理他,又拿了一块玉露霜放进嘴里,果真如玉露般清凉,沁人心脾。
如月继续问道:“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孙有德偷觑了佟茉雪一眼,见她没说话,只顾埋头吃东西,便面露难色地说道:“宫里的奴才,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这主子要是不得宠,我们做奴才的办起事儿来,也难做呀。”
“这承乾宫什么时候轮到奴才教主子做事了?”
男人冰冷的声音,又带着上位者压迫感十足的威严,从屋外传来,吓得原本躬着身子的孙有德扑通跪在地上。
“奴才该死!奴才不该妄言!”孙有德边磕头,边嘴里念念有词。
见此情景,佟茉雪心中一喜,本来还想着怎么处置这孙有德,谁料他居然狂妄到要来督促她争宠。
也合该他倒大霉,直接就撞在了皇帝的枪口上。
康熙刚迈步走进殿里,就一个窝心脚,踢在孙有德身上。
佟茉雪忙站起身来,佯装惊慌地迎上前:“皇上怎么来了,外面人怎么当差的,怎么也没人通传一声!”
康熙阴沉着张脸,周身冰冷寒冽,他闻言道:“朕要是让人通传,不就听不到这狗奴才在你面前大放厥词了!”
地上的孙有德还在不间断地磕着头,听皇上冰冷的语气说出这样一句话,吓得身上不禁发起了抖。
佟茉雪眼波流转,顺势茶言茶语地说道:“皇上,孙公公无心的,他没有恶意,皇上可能误会了……”
跪在地上的孙有德,听佟格格为他说情,忙磕头道:“是奴才失言,求皇上饶命。”
康熙面色并未缓和,他平生最恨这种登鼻子上脸的奴才,前朝宫中,太监专权的例子还少吗!
康熙表情阴沉得可怕,他瞥了一眼为孙有德求情的佟茉雪,然后道:“你是一宫之主,断不可姑息养奸,这奴才逾矩,定要严惩!”
佟茉雪忙娇娇柔柔地道:“孙公公也是宫中多年老人了,许是平时经常指教宫人,所以才看不惯嫔妾行事,皇上绕过他吧。”
康熙越听越火大,他这表妹平时不上进也就算了,自己宫里人都欺上脸来了,她还替别人求情!
他瞬间觉得她非但不上进,而且还缺心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