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你没?”
“应该没有,我隔的很远,而且,她也不知道我们认识她。”
阿泰僵直地坐在沙发上,“这也太巧了吧!在一个国家都挺巧,何况在一个城市,还离得这么近。”
“也许是系统优先提供距离比较近的呢?”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在帮这种诡异的巧合找借口。
谁知我信口胡说的话,阿泰竟然点了点头,“有可能,买号的时候也许已经分出一部分专门是同城的。”
说到这里,他似想到什么,光着两个脚丫子去拿他的手机过来,解锁之后给我看,“前两天,卖给咱俩号的人发了个朋友圈,说是有一批‘帝王’号,458 三个,我买了三个!”
说完臭显摆地给我看,当我怀疑这傻小子又上当受骗的时,正在直播的画面向我直白地诠释了什么是所谓的“帝王号”。
三个账号,两个是宾馆,另一个看装修应该是个 KTV 或者会所的包房,十分浮夸。
可能因为是白天,只有一个宾馆的摄像头里有人影晃动,恰巧外卖这个时候送来,我们俩一边拆外卖,一边把手机屏幕投在沙发对面的电视上。
因为天气热,我们定了两份冷面,还要了一份辣白菜五花肉。
每个人端着一个大大的一次性餐碗,刚刚夹起第一口冷面,画面里的内容就同时震惊到我们两个人。
刚刚打开画面的时候,摄像头里只有一个女人,要不是她黄色的长发,我甚至怀疑她是一个男人,又胖又壮,鼓溜溜的肚子将蓝色的吊带连衣裙撑得满满当当,胳膊像是短粗莲藕一样壮硕,一个五位数的大牌包包摆放在床头,她一个人在床头玩了会手机,像一只精心打扮的粉猪靠在那里。
摄像头的位置并不高,正对着床的方向,十分清晰,甚至能看到清她手上带着的手表是什么牌子。但是她一直低着头,我们看不到她的脸。
她的门铃声和外卖员的门铃声几乎是同时响起,我和阿泰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个摄像头是带麦克的,能听到声音。
我们夹起冷面的时候,另外两个男人走入了摄像头,没错,是两个男人!两个年轻的男孩子!堪称男模的标准体型,宽肩窄腰,穿着统一的衬衫西裤,一个从露出的胳膊上看出纹身,另一个则梳着个半丸子头。
两个体型标准的男人站在女人床前,客气的跟女人打招呼,称呼她为“王姐”。跟黄色头发的王姐相比,他俩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瘦弱。
我看了看阿泰,阿泰看了看我,挑起的冷面谁都没有送进嘴里。
他问我,“这是传说中的双飞吗?”
我哪知道,我又没飞过!
我应该是没有过吧……
第017章 努力生活不应该被嘲笑
在都市中,还有真正的隐私空间吗?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有官方的天眼,有商家的安全监控,有居家的安全考量,最后还有偷拍者的无孔不入,这些电子眼不眠不休,将整个城市暴露在电子元件之下。
你以为身在密闭的空间中,就可以卸下文明和修养,肆无忌惮感受生命原始的冲动,高声唱:原始社会好,原始社会好,原始社会不穿衣服光着屁股跑!实际上,你所做的一切,可能正在成为别人视奸的内容,比如眼前被电视屏幕放大到一百寸的粉色王姐。
王姐无疑是成功的,她只是想给每个男模同样的爱和关怀。我能从她的动作上感受到,她在努力做到不偏心。
过去的帝王要雨露均沾,如今的王姐也不能厚此薄彼,毕竟都是花了钱的,只是不知道纹身男和丸子头男的价格一不一样。
他们伺候着王姐去浴室洗澡,帝王号果然是精挑细选,情趣酒店的浴室都是全透明的玻璃墙,两个比王姐均高处一头的男人前后夹着王姐,可能也是怕她太胖,重心不稳,容易摔倒。
看,花钱的就是细心,一个人手里举着莲蓬头,另一个人在细致的给王姐洗头发,连脖子褶皱的缝缝都扒开了洗干净,温柔至极。
“凹”字型的构图有些奇怪,像是两片单薄的面包片夹着一个肥硕的奥尔良鸡腿。
对不起,我本来不是个外貌协会,胖瘦从来不是衡量女人美丑的标准,但是有钱一定能够升华一些什么东西。
一定是嫉妒让我面目全非,我端着冷面碗,半天都没吃一口,旁边的阿泰也是如此,不知道他看到眼前的想法,会是什么感觉呢?会不会像我一样,由衷地感叹一句:有钱真好!
钱从来都不是王八蛋,是万金油呀!
这个摄像头真的是太清晰,即使电视屏幕放大这么多,画面依然不糊,我能看到王姐通红的小胖手,在面前男模的人鱼线上不停地游走,上边将她手指箍成个小胡萝卜的大钻戒泛着耀眼的光线,而身后的那个男孩则双手托住两个硕大的东西,不停的用莲蓬头的水一边清洗,一边揉搓按摩。
我们能清晰的听到洗手间传来的嬉笑声,王姐笑起来是那么单纯,像个快乐的小女孩,伴着尽兴的吟笑,享受着帝王般的待遇。
阿泰突然叹了口气,我发现他的冷面已经都坨成一团,“这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儿子,爹妈知道出来干这行该有多伤心?”
我真是吃惊于他的脑回路,怎么会上升到这个高度?一个小时之前看另一款教材的时候,他怎么没感叹教育问题,还认真学习了好几遍,这也要区别对待吗?
很快,男模清洗到了王姐的下半身,半跪着的姿势让我想到了阿努比斯,他面对两瓣肥硕下垂的臀部,竟然还如此的敬业。
他多努力阿泰你看到了吗?
他在很努力的服务自己的客户,敬业、认真,虽然非常可能在拿钱离开之后和另外一个男伴大骂臭骂,但是工作时他真的很进入状态,远比那些拿着工资上班摸鱼的人要努力的多,而努力生活不应该被嘲笑!
他只是个需要爱和钱的年轻男孩,他做错了什么?没有!
我也吃惊于自己的脑回路,眼前上演的仿佛已经和情色无关,我和阿泰皱着眉,咧着嘴,像是看短视频里洗牙、修驴蹄子、挤黑头、修脚一样,又嫌弃,又欲罢不能 。
我们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端着冷面碗却一口不吃,目不转睛的看着画面中的一切,以至于墙角的摄像头慢慢转向我这里,我们谁都没有发现!
从浴室出来,王姐更加粉红,像是快熟的虾色。
她坐到摄像头的正对面,就像坐在了我们的正对面一样,甚至还看了一眼摄像头,只一眼,我就有了个疯狂的猜想,这摄像头不会是王姐的私人物品吧?
两个男模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合作,竟然很有默契,并没有进行语言上的分工,只是一个眼神对视,就开始了各自的工作。
一个男模从自己的外衣口袋拿出一个小盒子,取出来两个方型的东西,然后顺手抽出一根烟,在自己嘴里叼着点着,又使劲儿裹了两口,然后将过滤嘴朝外掐在拇指食指之间,递到王姐肥嘟嘟的唇边。
王姐夸他懂事,我和阿泰竟然同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只是不知道这欣慰从何而来。
两个人刚刚各自撕开,王姐吐着非常圆的烟圈,扬了扬自己浑圆的下巴,男模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互相给对方套上了工作道具,这一幕,堪称教导有方!
接下来的整个过程,都是教导有方的续集,他们不争不抢,互相友好,在同一片田地上努力耕耘,挥汗如雨,甚至相交甚欢,王姐并不是唯一的受益者,三个人都是!
看着两个健硕的背影此起彼伏,不断变换着刁钻的角度,但宗旨从未遗忘,就是少让尊贵的王姐辛苦,多感人!
一场酣畅淋漓的表演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我将它归功于人多势众!
看着王姐粉红色的身体瘫软在床上,两个男人会心一笑,想拉王姐起来去洗澡,结果两个人拉都没拉动,只好他们两个去,留王姐一个人在原地进入贤者世界。
出来之后,两个人并没有着急穿衣服,而是一左一右躺在王姐的身边,和她轻声细语的聊天,当中夹杂着许多方言,我听不懂,但是关心的表情是藏不住的,他们在关心王姐下次什么时候找他们上工。
王姐叫其中一个人拿来自己的手机,然后解锁扫码,给每个人转过去一笔钱,两个人也没多说感谢,这是血汗钱,不白拿!
最后看着他们穿上衣服,恢复光鲜亮丽的外表,留下光溜溜、粉嘟嘟的王姐,和垃圾桶里一些用过的道具。
阿泰好奇的问我:“这就走了?”
我也有些遗憾,这就结束了?可看着始终瘫在床上的王姐,再厉害的女强人也会累的,不是吗?
最后,我和阿泰决定关掉摄像头,因为看着王姐我俩吃不下去,尤其是坨掉的冷面,冷透的五花肉,还伴着我们无法言说的心情。
吃完饭,我们决定出去走走,长时间的亢奋也让我们这种场外观众疲劳,换好衣服,我们手拉手走出小区,本来想去人工湖走走,可是阿泰突然对我说:“我们去你说的那个小区附近转转?”
这个提议我喜欢,于是我们沿着大道朝着街对面的小区走去。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虽然太阳不毒,可温度尚高,我们走得很慢,像一对无欲无求的老夫妇。
“你说,我们会不会遇到他们?”阿泰问我。
“应该不会吧!”我回答。
阿泰掏出手机,点开了那个房间,空荡荡的,只有夕阳的余晖照在地上。
我们和他们既陌生又熟悉,见面并不相识,却共同经历过最私密的事。这种感觉很微妙,在我们之间有一道屏障,我们渴望触碰到屏障,却不想打破它。
走到那天我进入的侧门,站在马路对面,我指向门后一幢高高的楼,“就是那里!”
阿泰像到了某处景点一样,抻着脖子仔细打量,似乎想记住那栋楼的样子。
我们在旁边的小超市买了两根老冰棍儿,坐在温热的马路牙子上一边吃,一边看着那个侧门,那栋楼。
“阿月,我妈下个月要来!”阿泰说。
我停住了咬冰棍的动作,看向他。
“你想见她吗?”阿泰也看向我。
我一时间没回答,两个人在一起,多疯我都不怕,可见家长,是我这辈子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见我没说话,阿泰笑了,“我知道时间还短,这件事也不急,只是赶上了,我要是瞒着不告诉你,你该以为我对你不认真了……”说完脸转过去,继续目视前方吃着冰棍。
冰棍迅速的融化,若是没人去嗦它,就会快速的变成液滴,顺着白色的冰体汇聚在扁扁的雪糕棍上,缓慢向下流淌,眼看着就要淌到我的手指上,我凑上去舔到舌上尖。
只是愣了一会儿,结实的冰块变得松软,牙齿轻轻一咬就掉下来一大块。三口两口吃干净,阿泰也吃光了,伸手过来,我愣了一下,他笑着说:“雪糕棍给我,我去丢垃圾桶。”
这种细微的照顾让我恍惚了一下,我真的 配拥有吗?甚至拥有他的爸爸妈妈?
我把雪糕棍调个方向,把干净的位置转交到他手里,手指轻碰之间,我做了个巨大的决定,看着阿泰丢掉雪糕棍,小跑着回来,我刚要把决定告诉他,就听他说:“阿月,是不是他们?”
我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冷饮店门口站着一男一女,女人拥有一头白金色的短发,像是异色的火焰,点燃了这个傍晚。
第018章 我们这算跟踪吗?
我从小就不太相信别人的话,大人们太擅长说谎,每当我表现出不信他们话的时候,他们就千方百计提供新证据让我相信,可一旦我要当真的时候,他们却笑嘻嘻地告诉我,都是骗你的,然后露出诡计得逞的表情,越笑越大声。
没人在乎我的感受,我只有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以半人的身高,看着高高的大人逐渐扭曲,看着他们发癫发狂。
他们说我妈回来了,他们说我妈死了,他们说我妈在县里找了个新男人,他们说见过我妈……
我都不信!即使我也没有答案……
后来,村长说让我生活在他家,说他没有女儿,会对我像亲生女儿一样好,所以我把镇里每个月给我的补助交给了他,当作我投诚的证明。
刚开始两年还好,勉强吃饱,勉强冻不着,镇里每年会来核查我的情况,那天我一定能吃到肉。
过了两年,镇里不再来人,补助据说也停了,这句话是那个声称给我“父爱”的男人说的,我也不信,可我信不信根本没有区别。
信与不信,都无法改变他半夜越过睡熟的媳妇儿,爬到炕梢我的旁边,蹲在那里,把手偷偷伸进我的被子,即使我死死拽着,即使我尝试用被把自己裹成一个茧,即使我发出声音吵叫醒他媳妇儿……
后来我想明白了,我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渐渐的,我什么话都装作相信的样子,渐渐的,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渐渐依赖上这种“眼见为实”的踏实感,所以我喜欢视奸别人的生活,而不是在网上那些看似原生态,实际上剪辑得面目全非的真人秀。
看着对面熟悉的一男一女,当然,这种熟悉是单方向的,我们熟悉他们,甚至对他们最敏感的事情都知晓,他们却不知道我们是何许人也。
他们互相分享着奶茶,男人食指撩开女人沾在唇上的碎发,女人把手里的打包餐盒顺势递给他,一切日常而美好。
我和阿泰谁也没动,换了个尽量自然一些的姿势,这是我们第一次如此接近视奸的对象,感觉有些奇妙,就像是站在了镜花水月前,就像触碰到两个世界间透明的屏障,就像是打开了薛定谔的盒子。
他们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我相信即使他们发现了,也不会多想,一对情侣,另一对情侣,仅此而已。
阿泰果然很有表演的欲望,他开始佯装和我闲聊,试图表现出我们正在讨论着什么,而不是在偷偷观察他们。
可是他说的话四六不靠,说着他单位的什么新项目出了 bug,还跟我讨论什么语言,什么算法,我根本听不懂,又不得不一脸严肃的配合着他,然后偶尔把目光送过去,还得表现得并不经意。
他突然问我,“要不要去买杯奶茶?”
我吃惊地看着他,这个提议太过于大胆,是连我都觉得大胆的决定,他竟然面无表情,只等待我的答案。
“不去了吧,刚吃过雪糕!”我说,眼神试图传递些什么。
“你不是最爱喝那个芋泥奶茶吗?喝一杯,没关系的!”他最后四个字说得缓慢,语气微重,诉说着他的坚持,而我是一个几乎不喝奶茶的人,什么芋泥,我压根没听过!
我挠了挠头,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一步踏过去,有可能某种微妙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就像外星人可能一直视奸着地球,却很少出现在公众或者我的面前,而我还没有爱够他们两个“地球人”。
看着我迟疑,阿泰拉起我的手,给了我个渴望被支持的眼神,我无奈地笑了,好吧!就惯着他这次吧!
看着我点头,阿泰兴奋极了,上次看他这个表情还是我刚同意他的追求时,他拉起我的手,两个人用力握了握对方,互相打气,然后一起走向他们,走向那对天使和魔鬼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