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奸——鱼皮花生【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06 14:49:34

  “来了。”我恍惚着回答。
  “卧槽,真快,帐号密码你发给我之后,我就转手发给了网络报案平台,他们应该是跟咱一起看的现场直播,咱就说还得是警察,定位是真快,你快把你那手机都关掉,虽然跟咱没啥直接关系,但是还是抓紧撤。”
  我颤抖着把手机关了机,整个人还处于发懵的状态,也许警察很快就会调查阿男的通讯记录,也许很快就要找我,但是这件事跟我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因果关系,我现在只想逃,甚至不想等阿男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我们在夜色中飞驰,羊毛卷看了看我,随手打开音箱,声音逐渐放大,播放起他的越南舞曲,昂贵的音响此刻发挥了最完美的效果,他一边开车一边舞动着肥胖的身体,为我们在午夜的公路上飞驰、狂欢……
  而未来,未来就在这条马路的尽头,随便吧,随便他给我拉到任何地方去,只要离开这里就好,只要真的能离开这里……
第058章 阿香
  这是一个东北的小县城,四面环山,远离大海,像是生活在一个巨大的碗底。来这里之前,我从来没听说过它的名字。
  选择它之前,我专门找了个不用身份证的黑网吧,用各种电子地图、卫星地图搜索了这个地名,最后确定它在任何地图里都只是一个最简单的黑点,像是被现代科技遗忘的角落。
  如此,甚好。
  出发的时候,我连行李箱都没有带,几乎所有东西都被我留在了那个发霉的半地下室,只背了个双肩包,里面是几件简单的衣服和证件,离开的前两天,我注销了自己所有的银行卡,只留了现金,在包的最深处,还躺着一个一直关着的智能手机。
  我现在用的是只有基本功能的老款手机,小小的蓝色屏幕,只能接打电话和发短信,连摄像头都没有,这让我异常安心。这个手机并不好找,是我在火车站前的地下商场花八十买的。
  手机卡当然也不是实名的,是卖手机的人带我买的卡。他的脑袋锃亮,眼睛比脑袋更亮,眼睛冒着贼光看着我说:“老妹儿,犯事儿了啊?用钱不?哥有路子。”
  我不缺钱,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富有,分开之前羊毛卷给我的一张卡,里面有一笔钱,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羊毛卷只是告诉我,不赌的话,低调活五年没问题,看来他最后没少赚。但是我不想用它,跟过去那段回忆扯上任何关系的事儿我都不想干。
  我已经习惯了戴口罩,想象自己是个长了胡子的女人,摘掉口罩就会吓到周围人,还给自己配了个黑色粗框眼镜,我不近视,所以配了个没有度数的平镜。头发剪成了肩膀以上的短发,短短的头帘遮住了额头,脸上的所有我都尽量遮挡起来,真像犯了事一样。
  这样的打扮让我觉得很安全,像是躲在一层保护壳里。
  如此,甚好。
  羊毛卷给我送到一个附近城市的客运站,他说慢走,我没说再见,因为我再也不想见到他。
  又坐三个半小时的客车才到达这个小县城 ,这里的秋天比我之前待过的所有地方都冷,我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套了两层外套才勉强不抖。在十五块钱的旅店住了五天之后 ,终于选好了一个小门市 ,之前是个理发店,老头年纪大搬去外地和儿女生活,这个干了二十年的理发店才决定出租。
  选择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老旧的小区没有摄像头,我专门在周围转了转,最近的摄像头都是在两公里以外的十字路口,悬挂在红绿灯旁边。
  这个城市的年轻人都去大城市谋生了,所以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过着走路、说话都很慢的生活,他们彼此熟悉,买个早餐都能遇到五六波熟人,几乎不需要借助摄像头来保证生活的基本安全。
  如此,甚好。
  门市最里面有个三四平的小卧室,前面都是以前营业的区域,之前摆放着镜子和理发的椅子,我找了个收破烂的全部都卖给了他。
  房子里所有用不上的都扔掉,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把几十年老烟熏黑的墙刷了一下,铺了一层浅色的地革,买了几个货架子,我就开始准备在这里安营扎寨。
  我要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开一个水果店,之前我在周围看了一下,这附近并没有专门卖水果的,都是菜店儿顺带买一些简单的苹果、梨。找了个喷绘,做了个最简单也是最便宜的招牌,就叫“阿香水果店”。
  是的,从来到这个城市之后,我的名字就改做阿香。
  刚开始生意并不好,进货的地方远,我又没有门路,花了不少冤枉钱,而且附近的人大多数都只是路过,抬头看看招牌,然后探着脖子看了看屋里的水果和戴口罩的我,很少走进来消费。
  在一个周围都是老熟人的环境里,陌生面孔是很难被接纳的。
  我又不是一个太热情的小老板,无法做到站门口吆喝,经历了一个月的惨淡经营后,所以我开始想别的办法。
  我先买了个二手电动三轮车进货,又在门口立了个大大的太阳伞,下边摆了个桌子,旧货市场淘了一副木头象棋,都不知道被大爷们盘玩了多少年,棋身已经变成了一种脏脏的黑色。
  营业时门口放了个小小的蓝牙音箱,很小声放着各种戏曲,只有坐在附近才能听到,生怕扰民邻居来投诉我。
  这招见效很快,天刚亮,我还没起床的时候就有人坐在外边下棋,我几乎每天都是在木头象棋相互碰撞的声音中醒来,大爷们认真争吵的声音竟然让我很心安。
  象棋我从来不收,却也从来不丢。
  慢慢的,生意开始好起来,赚钱不太敢奢望,但是至少够我支付房租和生活,我依旧不爱招呼客人,价格都写得清楚,只有他们找我帮忙挑选的时候我才会凑上去,零头不管多少都不要,还总送一把红彤彤的小柿子,这让给周围的大妈们越来越喜欢我。
  左边邻居是修鞋的,右边是个小饭店,我在中间看起来很不起眼,不起眼是最好的状态。
  眼看要过年,我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很多人去别人家拜年都会在我这拎箱水果,不忙的时候我还能送货,出去的时候店也不用关门,每个门口看热闹的大爷都能给我看着,根本不用担心丢东西。
  他们总是喊我阿香,“阿香,烧点开水……阿香,拿个打火机……阿香,垃圾桶满啦……阿香……阿香……”
  我已经习惯我叫阿香这件事,每次叫我都会应声,但是很少攀谈,我怕他们缠着我拉家常,我的家常很空白,都是不能对他们提及的过去。
  水果店里当然也没有摄像头,老年人也很少用手机支付,买进卖出都是现金,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没有各种电子商品的年代。
  只是晚上的梦依然不太平,总会梦到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真假参半,有几次甚至梦到一个硕大空洞的摄像头正对着床上睡觉的我,从梦中瞬间惊醒,浑身是汗,醒来久久不能入睡,直到天亮,那些下棋声再次传来,我才能睡个踏实的回笼觉。
  这种日子过了将近一年,这个城市来到盛夏,我已经变成这个水果店的一部分,每天开店、关店,每天进货、卖货,每天迎来送往的都是大爷大妈,他们也习惯了少言寡语的我,刚开始还好奇我长什么样,问我为什么总戴着口罩,我说我对很多东西都过敏,会呼吸困难。
  后来他们也习惯了我的样子,偶有热心的大妈来打听我的个人情况,无非是想介绍对象,这是大妈们的爱好,最喜欢撮合小年轻,但是我每每都表现的不是很热情,她们也就不再惦记我这个大龄女青年。
  生活达到一种动态平衡,每个月还有些小结余,我从来不网购,都是在家附近的小店买日用品,几乎不买衣服,大部分衣物都因为多次清洗有了破洞,但我仍然喜欢它们,旧的东西都能让我安心。
  曾经让我最厌烦的就是摆弄水果,现在却是我最喜欢干的事,因为兜兜转转下来,我发现只有这些不会说话的东西最可靠,摸着那些水果的表皮,感受着不一样的纹路,完全不同的触感能获知它们的新鲜程度,水果圈儿丝毫没有秘密可言。
  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却并没有完全治愈我,我依然害怕摄像头,如果一家商店安装了摄像头,我便不会再去第二次,任何需要身份实名的事我都不会去做,虽然我没做错任何事,甚至只是那件事的受害者,我却生活得更像个逃犯。
  最近在做人口普查,社区的网格员小刘带着表格来店里找我,坐在门口的挨板凳上,吹着吱嘎的旧风扇,等我填个人信息。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我刚开店的时候他也刚来的这个社区,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带着一股年轻男孩子的冲劲儿,干什么工作都一腔热血,看到小区里的任何人都热情的打招呼,谁家有事儿他都去主动帮忙。
  入夏之后,小刘每天下班都会来我的店门口看老头下棋,在我店里买个大西瓜,请所有大爷大妈吃。
  多阳光的男孩子,连笑容都那么干净,是这里少有的年轻色彩。
  表格上需要填名字和身份证号码,小刘接过去看了看,“原来你名字里没有‘香’字,赵文月……”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将我的名字读出来,初夏的傍晚,我因为这久违的三个字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名字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从出生它就属于你,自己却很少有机会念出来,都是别人再说,我逃避这个名字一年,此刻又有人提醒我,我是赵文月,根本不是阿香。
  “吃雪糕吗?”我转移话题,从冰柜里拿出一根老冰棍递给他,他也没客气,握住雪糕袋子,将里面的雪糕向上一捅,圆滚滚的冰块从封口处钻了出来,被他塞进嘴里。
  一定是我寡欲太久,看什么都色色的,我收回自己老不正经的目光,继续挑拣着坏了的桃子。
  “你为什么不弄个微信收款?”小刘问,“现在年轻人出门都很少拿现金了。”
  “这很少有年轻人,我也没有微信。”我解释道。
  他曾经要过我几次微信,说社区要建群,我说没有,估计他一直以为我是在骗他,怕他骚扰我。
  “为什么不弄一个?多方便。”
  “我的老手机没有那么多功能。”
  小刘探头看了看我放在冰柜上的手机,“这么老的手机,我还以为现在都不生产了呢!”
  是阿,现在连老年机都带微信,我却用着比老年机还老旧的蓝屏手机。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说:“你这手机要是坏了,都没地方修去,零件都没有。”
  “那就不修,再买一个嘛。”我笑着回答。
  “香姐,你要是不嫌弃,我有个手机,是我之前办宽带送的,新的,拿给你用吧,我有手机,那个用不上的。”
  “不用,我这个就挺好。”我将磕碰的桃子单独摆出来,十块钱一堆儿,便宜处理,是街坊邻居大妈们的最爱。
  小刘凑过来,一脸欲言又止地说:“姐,你家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你要是有困难就跟我说,我向上边申请,现在国家政策特别好,什么大病、残疾、丧失劳动力的家庭都有补助的。”
  看着这孩子认真的样子,我真是无奈,肯定脑补了一部农村苦情大戏安在我身上。
  “我什么事儿都没有,没爹没妈没孩子,有钱有店有手机。”我尽量说得诚恳,消除他的多疑。
  “可我总觉得,你……”
  “我真有智能手机,是真的不爱用。”
  “真有?我不信,哪有人不喜欢玩手机的,没事看个小视频或者打个游戏多有意思。”
  “真有,你等我找给你看,你给我招呼客人。”我觉得我今天不让他看到,他明天就会送个手机来。
  说完我就走回后边住的小房间,拉出我许久没动过的双肩包,在侧面口袋里找到了曾经的手机,手机还是在阿伟那买的,为了看上帝之眼,之前的手机屏摔碎了,才花重金买了个这个。
  拿在手里颠了颠,很轻,却装了我过重的曾经。
  我走回前面,小刘刚把桃子装在塑料袋里,卖给了路过的邻居。
  他笑呵呵地递给我十块钱,我接过钱,把手机递给他。
  小刘将雪糕棍叼在嘴里,将手机接在手里,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好几圈,然后吃惊地看着我,口齿不清地说:“这么好的手机你为啥不用?坏了吗?”
  “没坏,就是不喜欢用。”
  小刘这回看向我的目光不再有怜悯,而是完全的不解,他当然无法理解,现在竟然还会有人不喜欢用智能机,他恨不得 24 小时玩手机。
  他又摆弄了几下,“我以前还想买这个了,后来钱不够,只能买了个便宜的,你多久没开机了?时间长不用电池就废了。”
  说着把手机递还给我,“大约一年没开机了吧。”
  我下意识地按了一下电源键,屏幕很快亮起,小刘比我还兴奋,“能开机能开机。”
  反应了一会儿,出现了一个我熟悉的画面,我在主页面左右滑动了一下,小刘指着上帝之眼的图标问我,“姐,这是干啥的?”
  “不记得了,没用的。”说完我就长按图标,选择了卸载。
  操作几乎是肌肉记忆,就算这么久没操作过智能手机,我依然记得使用方法。
  “你这么删除不行,不彻底,如果你确定不用了,就必须要恢复原厂设置,要不今后你把手机一卖,别人开机就能看到你的资料照片什么的,不安全。”
  “哦?”他的话让我想到了羊毛卷格式化阿泰电脑的事,虽然我没想过卖手机,可是我也确实没打算再用。
  小刘接过手机,帮我找到了回复原厂设置的选项,点开之后,有个是否确认的选项,小刘侧头看我:“姐,这里面没你要留存的照片什么的吗?还有联系人资料,恢复出厂之后就彻底没有了。”
  “嗯,就让它彻底没有吧。”我的语气很坚定,无论里面是什么,我都不想再见到它。
  小刘帮我按了确定选项,一个不断旋转的小圆圈出现,手机进入黑屏,像是一个人停止了最后的呼吸,闭上了眼睛。
  我却像再一次跟那段经历来了一次告别。
  聊了一会儿,小刘终于拿着表格离开了,我看着那个手机发呆,具体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那段经历像一场噩梦,可它却没有梦的优点,梦醒来之后也不会遗忘,每件事都记得十分清楚,尤其那种被随时随地视奸的不安感,只要想起就会让我陷入恐慌,浑身的不自在。
  我抓起手机快速走回卧室,将它关机后重重地丢回手提包里,将包和它一同踢到床底的最深处,希望它和那段记忆永不见天日。
  小刘最近来的越来越勤,西瓜买得也越来越多,还好夏天的西瓜便宜,这帮老头老太太眼睛特别尖,看到小刘往这边走,他们就不约而同往我这来,速度之快,丝毫没有在公交车上需要让别人让座的孱弱。
  网格员的工资没多少,所以每次我都偷偷给他算便宜一些,毕竟热闹一点对我的生意也有好处。我现在切西瓜不再用半米长的西瓜刀,因为我总害怕谁要是在附近吵架的话,进来抢走我的西瓜刀不就变成凶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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