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只是很安静地倾听着，间或用温和的语调安慰她。
“我在听，宝贝。你想哭就哭，我陪着你。我完全懂你的心情，因为我们都想在赛场上做到最好，我理解的。”
顾曦没有反驳对方的称呼，只是哭得更凶了。
最后她哭累了，沉默着一言不发。
“你的窗户是对着West Fifth Street吗？”拉斐尔忽然问道，“我听克里斯蒂娜说，你住在Hytta。”
“对。”顾曦回答道，“怎么了？”
“那你可以走到窗户边。”
顾曦走了过去，对外张望。
“别告诉我你现在在楼下？”
“虽然我也很希望这样，但我在夏日集训，没有办法过来。”
“……”顾曦没接话。
“失望了吗？”
“……”顾曦依旧没吭声。
“我知道了，集训一结束我就去找你，辛苦你再忍耐一下。”
顾曦无语了一阵儿，然后嘀咕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我可能摸到了一点儿对待你的门道。不过呢，请我们的茜茜公主现在闭上眼，然后我数三声，三、二、一――”
咻的一声。
在车水马龙的西五街上空，数十朵烟花在同一时间腾空，直冲天幕。街边的行人也不由地驻足停留，望向天空。
然后，烟花在最高点接连炸开，赤红、灿金、荧绿、浅紫……五光十色，盛大而又绚烂。
这样绚丽的花火足足放了有五六分钟那么长，而顾曦举着手机，一时间发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视线完完全全被眼前的一幕所占据。
直到烟雾之间，最后的花火在空中凝结成了一行字――
“Vamos Sissi”
加油，茜茜。
“Cheer up, dear. There will always be a Rafael who knows that you are the best and loves you forever.”
振作起来，亲爱的。我一直知道你是最棒的，亦永远爱你。
第19章
美国网球公开赛于八月末开赛。
同龄人们正忙着准备返校日舞会的礼服，并思索着如何开口才能邀请到心仪的对象一同跳舞；与此同时，顾曦则背着网球包和教练一起来到纽约，准备开启今年的最后一站大满贯赛事。
这一次她不再被任何人所看好，赔率也到了历史新低，甚至被国内球迷评价“这家伙是绝对打不出来了”。
顾曦甩了甩头，努力把杂念从大脑中清空出去。
顾曦偶尔会来看看其他场的比赛。
比如今天的男单，世界排名第一、连续两年温网冠军的Victor Yu在第一轮3-0横扫了对手，并于第一时间和他的新婚妻子时鸢碰了碰额头，然后亲吻她的侧脸。
温柔，含蓄而又缱绻的东方式爱情。
倒是和某个直白过头的家伙完全不同。
顾曦还记得小的时候，她和俞枫晚、诺曼同样在IMG读中学，这所世界知名的网球学校培养出了无数位世界第一，而如今俞枫晚和诺曼都已然是大满贯冠军，可她还挣扎在三十几位的排名线上。
诺曼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
对方拍了拍她的肩，道：“Sissi，你有没有看过2022年纳达尔网校的毕业典礼致辞？”
“没有。”顾曦摇摇头。
“我发给你了哦。”
顾曦打开了手机，点开了诺曼给她发来的YouTube链接。
先是费德勒的远程视频致辞。
“恭喜你们毕业了。如果你们中的有些人希望继续打网球的话，那就把这件辛苦的事坚持下去吧。”始终优雅的男人对着毕业生们说道。
然后，他拿自己和纳达尔的亲身经历鼓励所有人：“我和Rafa从未对自己喜欢的事情失去热情。尽管我们也会遇到挫折和低谷，但我们从未放弃。只要你坚持，希望总会有，太阳总会升起。”
再然后，是拉斐尔・纳达尔的致辞。
其实她从来没有叫过拉斐尔・斯宾塞“拉斐尔”这个名字，是因为和她的偶像撞名了。
她在社交媒体上发过很多句“Vamos Rafa”――这是一句西班牙语，用来支持她的偶像，红土上的战神。
拉斐尔一定是知道了，才会在烟花上写上那句“Vamos Sissi”。
纳达尔的声音从手机上传来――
“你们在旅途中一定会遭遇那些突如其来的失望，令你质疑所有的事。在那样的时刻，你必须依靠你的家人以及你信任的和所爱的人，他们会提醒你有关你的梦想和目标，好让你能够重新心怀梦想。”
失败。挫折。低谷。
胜利。目标。梦想。
以及永远都在那儿的，爱你的人。
看台上，Victor Yu已经站在球场中央开始了赛后采访，他一如既往说出了那句话：“谢谢我的妻子，无论我发挥得怎么样，我都知道她始终支持着我。”
听着他声音，顾曦略微有些出神。
“不要老是一个人逞强啊，Sissi。”诺曼把手肘撑上了顾曦的肩，抬了抬下巴指向球场上的那个人，“你看，那家伙也是因为有了灵魂上的归宿，才变得所向披靡的哦。”
第20章
Day1
“美国网球公开赛开战，中国小将顾曦位于死亡上半区。顾曦今年的整体状态都比较一般，作为去年的赛会十六强，不知道她是否能顺利晋级？”
……
“2-0直落！顾曦今天完美发挥了她在底线的优势，挺进第二轮！她在赛后感谢了诺曼・维奇亚科夫斯基为她进行的赛前特训。作为俞枫晚和诺曼的同门师妹，她能否打出和师兄们一样的高水平呢？”
Day3
“顾曦晋级了！又是2-0直落！我们的茜茜状态又回来了，她还是球场上那个最英姿飒爽的公主殿下！难以想象，辛辛那提她第二轮被直落出局，在美网她在第二轮面对了一模一样的对手，却还回了对方一个2-0？？？”
Day5
“美网第三轮，顾曦即将迎战世界第一女单柯琳娜――这是去年争夺四分之一决赛门票时送她出局的人。顾曦挺住！无论胜败，你都已经找回了最佳状态！”
……
“艹！！！赢了！！！”
“原谅我爆粗口，实在太出乎意料了，这俩人第三盘打到了抢七，顾曦居然越打越勇，打出了一个7-1！――我们的公主殿下杀疯了！她居然干掉了女单世界第一！”
Day7
“十六强，又是十六强。去年的美网，今年的法网，顾曦都止步十六强，而今年她带着史上最强的前三轮战绩杀入了第四轮，我们怎能不期待一个八强席位呢？？”
……
“恭喜顾曦突破自我！！！十九岁零十个月，两个大满贯十六强，首次挺入大满贯八强！！！顾曦，向着王座进发吧！！！”
Day9
赛前采访。
“都打到四分之一决赛了，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记者递上话筒，并在内心祈祷自己这次不要挨叼。
毕竟这个女孩儿是出了名的脾气差，比当年那位武汉的女王陛下骂起人来还要凶……
顾曦面无表情道：“下次直播的时候，大家解说能不要那么激动吗？我妈妈说看她看我比赛都要调小音量，不然耳朵疼。”
记者：“……………………”
……
…………
“艹！！！她打进半决赛了！！虽然我真的有期待她进入美网四强，但是这一刻真的到来时，我还是激动得不行啊！！！”
“哎不行，不能太激动，不然会吵到茜茜妈妈的耳朵……”
Day11
“顾曦的潜力不可预估。早在去年就有网球评论家分析过，她的技术没有薄弱之处，只是心理状态不够有优势，这个女孩子足够冷静，亦足够得有好胜心，但有的时候我们还需要一些关键时刻支撑着你走下去的东西，那些在网球场上被我们称之为‘mental’、让你身心合一的奇迹力量。俞枫晚找到了，顾曦呢？我们能同时期待一个男女单美网冠军吗？”
……
“她做到了！她让不可能的变成可能！所有观众！！决赛见！！！”
Day13
“今天正值我国的传统佳节中秋节，美网女单决赛在这一天打响，且有中国选手闯入决赛，正应了那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让我们静待结果的揭晓，无论是冠军还是亚军，这都是中国女网送来的最好的中秋礼物。”
“顾曦入场了！她今天果然换战袍了！网传她的赞助商为庆祝她首次闯入大满贯决赛，特别为她准备了这身纯白蕾丝的战袍――在她身上真是美到惊为天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参加什么舞会呢！”
“很好！顾曦今天非常、非常稳定，每一板都很实，把对方带进了她的节奏里。”
“发球上网！底线选手顾曦主动采取了她在美网从未用过的发上战术，直接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听说俞枫晚昨天特意陪她练习了一个小时的网前？我们的茜茜虽然人冷了点儿，嘴巴凶了点儿，但和师兄们的关系还真是好呢。”
“第一盘1-0拿下！好样的！”
“第二盘开局不利啊，一上来就被对手破发了……”
“情况有些不好，第二盘来到了5-1，顾曦只拿下了一个发球局。顾曦这两局打得有些着急了，看表情也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希望她能早点找回状态，在第三盘扳回来……艹！刚刚那个Ace！192km/h！！！我眼睛花了吗？女子球员发出192千米的顶级时速？？？”
“收回刚刚的话，她根本不需要等到决胜盘再进行调整，她已经找回状态了！”
“5-2！好的！追回一局！”
“5-3！”
“5-4！”
“连拿四局！顾曦5-5追平了！对手的脸色简直比刚刚5-1时的顾曦还要糟糕。追平并不意味着十拿九稳，但现在的顾曦绝对是冠军级别的状态。男子水平的发球，超强的正手上旋，极为稳定暴力的反手直线，甚至突破自己底线球员的风格、找准时机立刻上网……我们新的女王要在日落前加冕了吗？She will be the QUEEN！”
“7-5！She is the QUEEN！！新的大满贯得主诞生！！！”
第21章 Final・尾声
美网女单决赛，赛后采访环节。
面对全场两万多观众，顾曦站在阿瑟・阿什球场中央的立式话筒前。
“我这一年过得的确不容易，夜以继日的训练没有带来我想要的结果，你们都知道，我今年每个赛季都打得很糟――我是说每一个。我甚至暗暗在心里鄙视自己：你这个垃圾，这辈子最多也就打到这个位置了，因为努力成这样还是没有突破，那只能代表你的上限仅此而已。”
“温布尔登结束的时候，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学校，和自己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气。那个时候有一个很棒的男孩子跟我表白，可是我很残忍地拒绝了他。”
观众席开始哄笑。
“Well, 然后呢？”记者也笑了起来。
“他把寻找我的海报贴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我却满脑子都是我要取得胜利，这样的家伙只会让我分心，我他妈才不要为了男人不要事业。”
“那听上去是有点儿残忍，哈哈哈哈。”
“可是后来诺曼告诉我：茜茜，你的减法做得太多了。”顾曦话锋一转，“昨天Victor也跟我说：‘你的上限远不止于此。茜茜，想想看，如果明天下午你得到了冠军，你第一个想见的人是谁？’然后，我的脑海里就浮现了那个人的身影。”
场下发出阵阵“wow”的声音。
顾曦的面容变得柔和起来。
想到了那些吻。那些夜风下的对视。那些烟花。那些哭泣。那些安慰她的话语。那一声声曾经被她嫌弃的“baby”……
以及那句：“There will always be a Rafael who knows that you are the best and loves you forever.”
所以此时此刻，我得到了我想得到的一切，是因为你让我突破了极限。
而我只想飞奔去见你。
“在这里我希望跟所有FLU的学生说一句――虽然我也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我的比赛，看了的就跟没看的说一声吧――我非常努力地在两盘内拿下比赛，是因为我想要赶在日落前结束一切，这样我还有时间驱车回校，赶在返校日舞会开场前回去。”
“我知道King & Queen的投票直到开场才结束，所以我们还有时间。请大家帮我拿下Queen的位置！”
“拉斐尔是我的，他只能跟我跳舞！”
顾曦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绝对的自信与张扬。
Not Princess.
She is the Queen.
当天晚上的顾曦明白了一件事。
拉斐尔在赢了球却跟她说“你比庆功重要”的时候，是绝对的真心话。
因为此时此刻，她亦如此。
直接翘掉当晚的庆功，哪怕明天还要再奔波跑回来拍冠军写真也在所不惜――她把球包往车后备箱一丢就一脚油门飚了出去，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要接多少个罚单。
她知道她今天很漂亮。这一身行头足够她去参加Homecoming舞会。
顾曦的车以一个漂移的姿态甩在了舞会礼堂的门口。
她跳下来，换上了副驾驶上的深红色的高跟鞋，然后一路小跑进礼堂。
那一瞬间，长长的阶梯之下，所有人都为她驻足，就连音乐也戛然而止。
她几乎一眼就看见了芭芭拉，显然芭比娃娃为今天的舞会做了相当多的准备，一身天使装扮，在人群中扎眼得不行。
而更扎眼得是主舞台上的那块屏幕，上面正实时显示着King & Queen的票数――至少在今天下午6点美网女单决赛结束前，芭芭拉都是稳稳的第一名，而现在，顶部的名字已经被Sissi Gu给取代了。
“看来我赶上了？”顾曦挑眉。
拉斐尔・斯宾塞穿着一身极为优雅的黑色燕尾服。他站在了舞池正中央的位置，对顾曦伸出了手。
“Welcome back, Your Majesty.”
再温柔的开场舞曲也改变不了舞会最后变成重金属摇滚风的事实，可能这就是美国大学生的青春。
但King & Queen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在了舞台之上。
“持续领先没有任何意义，关键时刻偷塔才是真本事。”新晋的女王殿下发表了胜利宣言，并伸手握住了拉斐尔的领带。
她眉梢上挑，神情玩味而又暧昧。
然后，拉斐尔・斯宾塞又一次被他的女王殿下摁到了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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