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些人并没有过来,反而顾诗意带着哭腔的声音:“奴家是顾家二娘子……”
容梦瑶气急败坏的声音格外尖利:“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很快就是王家夫人打圆场的声音:“诸位先随我去前头享用茶点。”
诸女眷的声音渐渐散去,随后那两人也被奴仆带着离开了假山。
自始至终都再没有响动,周围又恢复了宁静。
晏时雍将筠冉放了下来,弯腰帮她整理了衣饰,又亲手给她拢好头发簪好钗环。
见她还是惴惴不安,便又亲了过去。
这个亲吻绵密悠长,直亲得筠冉几乎要晕了过去双眼迷茫,他才远离,随后伸出拇指捻过她唇面上的水光:“别怕。”
筠冉看着他将花椒珍而重之从荷包里拿出在她面前晃了晃,又塞回了荷包放到了怀里:“别急,成婚以后再让你给孤生孩子。”
筠冉没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只不过在他的牵引下从假山中出来。
又与他道别回到了人群中。
前院正热闹呢:女眷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王家当家夫人气得脸色铁青还要压制住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因此筠冉坐下后谁也没注意,只有武盼儿过来问她:“你刚才错过了好大一件事呢!”
说罢便小声给筠冉讲起了刚才的情景:“适才我们在外面玩,郑家娘子衣服湿了,便请几个姐妹陪着去换衣服,谁知路过假山听见动静,她胆小怕是鬼,王十二娘不信叫丫鬟婆子们去看,惊动了王夫人,一群人去看居然看见了……”
筠冉心不在焉听她说话,脑子里却在想晏时雍最后说的那句话:“别急,成婚以后再让你给孤生孩子。”
谁急啊?明明是他急。
筠冉撇撇嘴。
“你猜怎么着?”武盼儿绘声绘色,“居然是你那个堂姐与容家大少爷!在……”
她毕竟是没有嫁人的小娘子,再怎么直白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挤着牙齿吸冷气,像是牙疼一样:“唉!”
啊,筠冉也忽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晏时雍刚才忽然狠厉起来,原来他误解了!
她不想被顾诗意看见自己所以才扯住了晏时雍,但显然他理解成了邀请……
啊!
筠冉呜咽一声,牙齿咬到了指甲:救命!这是什么惊天误会!
我不想与你在假山里生孩子啊!
我才没有那么饥不择食慌不择地呢!
救命!!!!
“是吧?你也明白了?”武盼儿看到筠冉牙齿咬指尖,脸涨得通红,显然误会了好姐妹明白了自己的暗示,“啧啧啧!!!!”
第38章
侍卫火山不明白殿下为何从假山里出来后脸色阴沉得就像要杀人一样。
吓得他大气不敢喘一声, 疯狂给风林使眼色,却被殿下捕捉到。
火山提心吊胆等着挨罚。
最后殿下沉沉留下一句:“自己下去领罚。”
火山应了一声,心里放松下来, 能罚就说明殿下还要用他。不过他有些纳闷,私下里问兄弟:“莫非顾三娘惹殿下生气了?”
“你小子懂个逑。”同伴笑呵呵推了他一把,“等你长大就懂了。”
*
王家夫人急得热锅蚂蚁一样:怎么就在自己家筵席上出了这等大事呢!
好容易太子殿下赏脸来赴宴, 扰了他雅兴该如何是好?
还好没过一会仆从就回禀说太子殿下已经告辞离府了。
王大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否则这一下更不好收场。
最尊贵的客人走了,接下来便是应付正主了。
偏偏顾诗意掩面大哭,又闹腾着要去悬梁自尽。
王夫人派出十几个丫鬟婆子团团把她看住,就怕她在自己筵席上出事。随后就好生好意与顾诗意商量:“顾二娘子, 天凉, 万一你着凉了,不如我派人送你回家可好?”
外面正是夏天,哪里怕凉, 为了将烫手山芋转出去王夫人只好睁眼说瞎话。
顾诗意一下就止了哭声,摇摇头,坚决不走。
顾诗意不走,王夫人也无法强迫。
王夫人认命叹了口气, 转过身去忽然觉得不对:这两人如果是郎情妾意,那在被人逮住时应当会羞于露面才是,怎么顾诗意会大声自报家门呢?
果然就听门外仆从回禀:“回夫人,外头有个自称顾家二夫人的正在寻死觅活……”
王夫人唬了一跳, 忙出去瞧,果然宴席上有个中年妇人正在撒泼, 将碗碟杯盏砸了一地:“听说就是你家害了我女儿?”
还好王家仆从们手疾眼快,拉扯住了她。
王夫人嘀咕:她没有请顾二夫人啊……再一思索, 做女儿的扮做小厮混进来,做娘的应当也有同样的手段。
好嘛,这明摆着是一场算计已久的鸿门宴。
王夫人不干了:你们算计金龟婿没关系,但踩着我王家的名声是怎么回事?
她语气也不客气起来:“我家没有请顾家二房吧?怎的这顾家夫人和小娘子都来了我家赴宴?”
顾二夫人气势也不弱:“我女儿在你府上出的事,老身才拼了老脸闯进园里,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勾连了糟践我女儿?”
在场的夫人们也都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各个都瞧起了热闹。刚才被王夫人请到了前堂,正怀揣着满肚子的好奇呢,这不正好看戏?
容家夫人这回可真是吃了个哑巴亏。高高兴兴来赴宴,怎么就被人发现自家大儿子与人私会呢?
更头疼的这不是容大公子不是她亲生的,是国公爷的庶长子,已经在外面领着差事,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得。
但众目睽睽又不能给王家和顾家一个交代,容夫人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此事,或许当中有误会,还要待我回家请老爷问问大少爷。”
“呸!”顾二夫人褪下往日里的讲究,露出本性,袖子一挽,“大家都瞧得一清二楚,是你家老大羞辱我女儿,小心我去开封府击鼓鸣冤!”
容夫人巴不得她去击鼓鸣冤呢。
国公府大少爷是朱姨娘生得,能被国公爷纵容着在正妻前头生子,可见朱姨娘得宠程度。母子俩一内一外,挤兑得容夫人喘不过气来。
不过对外还是要维护自家颜面,容夫人咳嗽一声:“顾二夫人,大老爷在世时与我家老爷也是世交……”
“你还想拿大伯做人情?”顾二夫人拿起手帕虚虚遮在脸上,哀哀哭泣,“原先顾家与国公府婚事在先,没想到人走茶凉,你们就不认了!”
她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用作信物的鸳鸯佩:“这玉佩我只有一半,还有一半在你们国公府,是也不是?”
容二夫人吃了一惊,顾家的确与容家有门婚事,不过口头约定却是她亲儿子与顾筠冉。
在座的夫人们都盯着那鸳鸯佩看,就见红色玉质,温润可人,上面还刻着大大的“容”字。
又有些年纪大的夫人也想了起来:“的确是听侯夫人当时念叨过……”
一时之间原本鄙夷顾家的妇人们都调转了风向,暗暗鄙夷起容家:都说容家是嫌贫爱富的势利眼,果然如此。
容夫人慌了,她的确拖着不成婚是瞧不起顾家为了让顾家先知难而退,不过后来容家运气好:顾筠冉被指婚给了太子。
如此一来既不用让儿子娶个没落户又能赚取顾筠冉的愧疚。
可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被顾家二房大做文章。
容夫人当即面色煞白。
顾二夫人心里得意,将玉佩往前一甩:“你们不认婚事也没什么,我顾家自认倒霉,可你家儿子放不下我女儿,偷偷教唆勾引她,她年纪小,如此犯下大错,以后可怎么活啊……”
说着就凄凄惨惨哭了起来。
这样说完在场夫人们都有些同情起顾家来:说到底这种事还不是女儿家吃亏?何况容家欺负人在前头。
容夫人这几个当口已经气得要吐血了。两家婚事没说清楚是谁,这可如何是好?
她唇形颤抖,也没了刚才的气焰:“那你要如何?”
顾二夫人抬起头:“当然是要将我女儿抬进你家门里!”
容夫人眉心一跳。
如果是她自己的亲儿子,这一场婚事她是万万不可的,可对方是庶长子……
庶长子已经成亲,妻子是朱姨娘吹了国公爷枕头风寻来的:家世、样貌、个性样样都出挑。
如今儿女双全,让国公爷早早就抱上了金孙,连带着庶长子的地位都提了不少。
若是塞这个顾家二娘子进去,只怕庶长子后宅会乱作一团吧?
国公爷再偏疼这个大儿子,也不会容忍他后宅天天乌烟瘴气吧?再加上顾二娘的存在处处提醒诸人这庶长子是个色令智昏禽兽一般的家伙,岂不是让他在外面都遭人嗤笑?
而且也能将顾家这门婚事给圆了,就说是大儿子与顾二娘的,这样将自己儿子和顾筠冉都能摘出来。
要不原先婚事传得影影绰绰,万一被皇室恼了就不好了,或者被太子记恨自己儿子也不好。
将顾诗意抬进了国公府做侧室,可谓是大被一盖,将这档子糊涂娃娃亲给遮盖了过去。
想定之后容夫人脸色松快了许多,她就近寻了张椅子落座:“只不过我家大儿子如今已有妻室……”
顾二夫人听话听音,立刻就明白了这件事有得转圜,她高兴起来:“那,不如我们退一步说话?”
容夫人点头,与她在后头商议起来。
等国公爷回家,容夫人先面容憔悴迎上来:“老爷,今儿个出个件极险恶一遭事!”
说罢就一五一十将此事说出来。
容老爷一听大怒,喝令身边的小厮:“去叫大少爷过来!”
“老爷,莫要冲动啊!”容夫人忙抱住他胳膊,“年轻人一时冲动,血气方刚,也是有的。”
她好言相劝才将容老爷劝住,又垂类道:“当时情势紧急,顾二娘哭着要上吊,顾夫人闹着要说法,满堂的京中贵夫人们都看着,又有信物作证,妾身不得已只能应下了这门婚事……”
容老爷先是生气,冷静下来也无可奈何,他也想通了那些关节:“也罢,不过是个平妻罢了。”
顾家有信物作证,又是众目睽睽下被人发现私通,自然也只能这样。
否则岂不是要被京中人说说容家势利眼?何况顾家老大死了,老二又成了一介平民。
容夫人见他点头了,心里暗暗高兴,却见丈夫拔脚:“我要去刘家一趟,亲自赔罪。”
刘家是大少夫人的娘家,容夫人心里哼了一声:一个庶子岳家也值得安抚?嘴上却颇为贤惠:“我为老爷准备东西。”
*
很快容家就与顾家定了下来,将顾诗意聘给国公府庶长子做平妻,对外就说是两人婚约在先,不管外头怎么议论,顾诗意也算是得了一场荣华富贵。
只不过容家势利惯了,瞧不起顾诗意,又有容夫人在中主持,下聘的流程草草完成,几乎没有掀起什么水花。
*
筠冉从王家筵席上出来,人还晕乎乎的,就见马车停了下来。
她好奇掀开车帘,却见外头站着个人。
筠冉喊出声:“太子殿下。”
晏时雍带着笑意看她:“明日孤又要离京,今日索性再陪你一会。”
其实真不用陪,筠冉将话吞下去,她想起姐姐说过要与殿下多培养感情的教诲:“那多谢殿下。”
晏时雍上了马车,随口问她:“想要姐姐过来看你么?”
筠冉先点点头,再很快摇摇头:“姐姐怀孕了,山高路远不便跋涉。”姐姐虽然没写在信里,但听送信的仆从说姐姐已经有孕在身,那当然还是在原地生产的好。
“哦。孤会叫人送两位擅长接生的接生婆婆去成都府的。”晏时雍点点头。
筠冉嘴角上翘起来:她本来救担心姐姐,这下就不用担心了。
晏时雍看着车帘后的小娘子笑得海棠花一样,又问:“有什么想给姐姐买的?孤带你去买,到时候和接生婆婆一起送过去。”
筠冉喜出望外:“好!”
马车到了象棚,这里聚集着大小店铺,
筠冉便进了附近店铺给姐姐买了好些东西,有舒适绵软的布料,有小孩的虎头鞋、虎头枕、还有凉席,磨喝乐和竹哨子这些孩童的玩具。
晏时雍耐心陪伴左右,并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在她买兔耳朵泥玩偶时问她:“我瞧着你与武盼儿凑头一起说话,要不要给她也买一份小玩意儿?”
“好。”
不过筠冉抓着兔耳朵泥玩偶的手又松开:“殿下,武盼儿是兵部尚书之女,是不是不方便与她交好?”
她差点忘了自己身为太子妃不好与朝堂上一些地位敏感的官员家眷走得太近。
晏时雍转头,看见她惴惴不安站在那里,语气柔和安抚她:“无妨。”
“真的吗?”筠冉还是有点不放心,又问。
不许与外人交好。这是前世王皇后叫她去叮嘱过的。
前世她不懂,宫宴上看到李夫人中暑晕倒,便叫人搀扶她到后面去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