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妃嫔院时却吓了一跳,诸多妃嫔就那么待在外面空地上,不管是高傲的皇贵妃,还是温婉的淑妃,此时都瑟瑟如丧家之犬。
见到筠冉后她们都如见到亲人:“太子妃!”
筠冉用同样的说辞对付她们的将领。
可这位将领显然难缠:“上面有令,这些妃嫔都要看守,一个都不能漏。”
筠冉也不与他抬杠:“你们眼皮子底下我也带不走人,我只要将她们都送进内殿。”
她见将领意动便趁热打铁:“关在内殿你们更好看守不是么?”
将领同意了。
筠冉便请各位娘娘进了就近的晨露殿。
娘娘们进了内殿,身上一凉,刚才在外面晒的暑热才消去。
她们倒也听话,乖乖待在屋内,可脸上各个惶恐,筠冉再三安抚都无用。
原来一出事皇后娘娘就紧闭宫门不再见人,由着她们被人糟蹋,一时娘娘们慌了神,不是一时半会能安抚得了的。
筠冉灵机一动想出一个法子。
第100章
筠冉灵机一动想出一个法子。
她命白芷去寻一副叶子牌来。
宫殿侧殿都会备着这些给主子们解闷的玩意儿, 很快白芷拿来了叶子牌。
筠冉又叫风林搬了一张大方桌并四把椅子到门外兀廊下,自己则坐在桌前,招呼白芷也坐下。
那些还在悬心的妃嫔们越发狐疑, 就连看守她们的护卫都摸不着头脑。
随后见太子妃捋捋手上镯子,挽起衣袖,熟门熟路将叶子牌洒了一桌, 两手掌利落摊开——开始行云流水般洗牌。
妃嫔们各个目瞪口呆。
护卫们更是瞠目结舌。
筠冉却顾不上那些,她一边利落洗牌,一边招呼:“有会的吗?”
倒是淑妃娘娘颇有胆识,先笑道:“那本宫也来。”
她摘下了发间一枚金簪:“这个权做彩头。”
嚯,有筹码的叶子牌。更刺激了。
筠冉本是想安抚诸人, 却因着彩头的加入忽然认真打起了叶子牌, 又是蹙眉沉思,又是扯住淑妃的衣袖看她有没有藏牌。
她们三人热火朝天打起了叶子牌,其余那些慌乱的嫔妃们却猛地平静下来。
是啊, 如果真有什么变天的大事太子妃何必在这里玩乐?
肯定不是什么大事才有闲心打叶子牌的。不然这会太子妃就应当是顾着逃命了。
有人原本惴惴不安攥紧的拳头不自觉松开,有人战战兢兢的手也不再颤抖,还有人被汗打湿了的衣裳渐渐风干。
她们今天见宫里忽然多了许多面生的侍卫,问话也不答, 只驱逐她们。
诸嫔妃们都前来皇后处讨主意,谁知皇后娘娘早就将大门一闭,谁也不理,这些妃子们都慌了神。
一国之后都要躲避的, 那该是什么大事?
是叛军造反?还是皇子逼宫?还是……山陵崩?
一时妃子们都慌了神,那些有儿子的妃嫔们更是惴惴不安, 造反的是儿子那就要担心儿子会不会中途失败,造反的不是儿子那更要担心胜利者会不会对兄弟们赶尽杀绝。
至于王皇后倒没事, 反正不管谁上位为了龙椅稳固都要尊称她为圣母皇太后。
诸人正慌乱着没想到来了个太子妃,年纪虽小却将她们统筹得得当,还温言劝慰她们,如今更是在门口玩乐。
渐渐大多数人都凑在后头看牌,毕竟待着无聊,倒不如去凑凑热闹。
筠冉也大方,这把了了就示意其他人加入,毕竟叶子牌最少三人,最多却是无上限。
风林还寻出了其他投壶、射覆、七巧板、鲁班锁这样的小玩意儿,其余诸人也顺理成章招呼同伴去玩乐。
至此那些慌乱的妃嫔们都彻底平静了下来。
于是小小的内殿,一会是这边传来“等我洗牌”,一会是筠冉急得满头大汗:“淑妃娘娘,您是不是在算牌?”随着晃荡手腕间镯子叮当,热闹得不似关禁闭。
过一会王大海急匆匆奔来,道:“东宫有急事,须得太子妃前去处置。”
这时宫里那些娘娘们已经镇定了许多,都道:“那太子妃便去。”
筠冉恋恋不舍起身,看了看自己输给淑妃娘娘的一堆耳环、戒指,面露不舍:“那我便去了,可要是有空我还会赢回来的。”
惹得诸多妃嫔们哄堂大笑。
她们原本与东宫井水不犯河水,可这回共患难就有了几份情谊,再看太子妃人菜瘾大,不由得觉得她可爱至极,纷纷劝慰她:
“没事,回头我们帮你赢回来。”
“就是,不能让淑妃这老货得意。”
一点都没有适才的紧张,反而像宫廷里平日筵席玩乐。
就连看守她们的将领都心里暗暗称奇:太子妃临危不乱,胸有成竹,这样的人不愧是顾家将门之后。
他虽然奉命行事不能再多礼遇,可待太子妃多了几份敬重。
筠冉也跟着笑,与诸人告辞,等出了宫门她脸上笑意便收了起来,问王大海:“太子可无恙?”
王大海点点头:“殿下无事,现在带您去见他。”
筠冉这才放下心来,她还当有皇子谋反,悬心了许久。
两人出了嫔妃院,见往常热闹的宫闱内没有任何宫娥太监,深红宫墙延伸远处,只有身着甲胄的战士在站岗。
王大海拿着腰牌才能使他们畅通无阻,两人进了皇仪门外一处偏殿。
筠冉才见到了熟悉的身影:“殿下!”
不过一天未见,晏时雍下巴泛青,风尘仆仆,先上下打量她一圈,确认她无事才冷冷道:“风林。”
风林就要请罪。
筠冉忙解释:“是我勒令他跟我乱跑的。”
晏时雍便没再说什么,只一个眼神,周围仆从毕恭毕敬退下。
他这才小心将筠冉拢在怀里:“可受惊了?”
“不怕。”筠冉嗅了嗅他衣裳,似乎闻到血腥气息,她不安,“殿下是不是受伤了 ?”
晏时雍摇摇头:“没有,只是抓捕旁人落下的味道。”
时间紧张,来不及更衣,他松开了筠冉,免得血气污浊了她。
筠冉才问他:“今日发生了什么?”
今天官家在郊野狩猎时不慎从马上跌落,可是能惹得他从骏马跌落的原因却是中了箭。
有人行刺。
这件消息被封锁得严严实实,羽林卫护送着官家匆匆回京。
“那宫里这些人都是羽林卫?”筠冉好奇,“难道是殿下的命令?”
“不是。”晏时雍眼神变得意味深长,“是父亲下令,宣召环京大营里的人马赶来勤王。”
“怪不得那些人面生,看着不像平日的侍卫。处事也鲁莽,还打伤了人,我才不得已出来主持。”筠冉道,她说着说着忽然想明白了,张大了嘴看着殿下。
晏时雍冲她点点头,肯定她的猜想:“父皇遇刺后就谁也不信,连着待我都猜疑万分。”
怪不得那些侍卫进宫后就封锁各处宫室,囚禁各位娘娘,要不是官家授意他们谁敢这么干?
官家甚至在还未抓获凶手时就已选择了默认自己的后宫嫔妃们无一清白。
固然是谨慎,固然是成大事者该有的魄力,可还是让筠冉不寒而栗:
原来皇帝一点人间私情都没有么?
那些妃嫔中抛除后来的莺莺燕燕,淑妃在战火中如红拂女一般追随,皇贵妃多年在他纵容爱重下嚣张不已,德妃是他第一个女人。
可是当官家嗅到危险时第一反应就是将这些人都关起来,视作嫌犯。
筠冉不由得抬手,贴到晏时雍胸口,却不知说什么,只像他平日里安慰自己一样在他后背也拍了拍。
晏时雍一愣。
却很快明白过来,他压住心里涌起的热流,小声安抚她:“孤已经习惯了。”
“再者,父皇中箭时我伸手去挡了一下,虽然没拦住,但也被箭擦伤了胳膊,因此等父皇清醒过来后就命我去熬药。”
筠冉这才放下心来,官家多疑,能让殿下侍奉汤药本身就是一种认可。
不过她立刻去查看殿下手臂:“可上药了吗?”
揭开层层衣服,露出一段雪白纱巾,上面并无血迹,一股浓烈药味,晏时雍安慰她:“已经叫太医诊治过了。”
“好在射箭之人并没有在箭头上抹毒药,因此只是皮外擦伤,不算大问题。”
两人又说了两句话,晏时雍便起身要走:“叫王大海将你送到东宫,之后你就不要出来,我要侍奉汤药,要追查刺客,还要盘查后面的人,应当无瑕再出紫宸殿。”
筠冉嗯了一声:“殿下放心,我会守好东宫的。”
晏时雍又抱住她嗅了嗅她发丝的味道,才依依不舍松手。
*
因着皇太子阻拦的缘故,官家中箭的地方并不在要害处,因此很快官家就恢复了正常。
晏时雍很快就查出了幕后真凶:是一位南越国贵族,因此国家被官家挥师而心生怨恨。
可官家受了伤之后原本僵持不住的主和主战之争终于落下帷幕:官家主和。
二皇子一下成为炙手可热的香饽饽。朝堂许多官员都捧着他围着他,拿出好几个主和的方案:
开放了几个互市的口岸,还给胡人送去许多粮草,甚至要将九公主送去和亲。
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筠冉都吃了一惊,当即跑去安慰晏江雪:“父皇最宠爱你,一定不会将你送去和亲的。”
晏江雪倒看得开:“身为公主享受一国供奉,必要时有所牺牲也算履职尽责。”
筠冉难过得摸她的手,晏江雪笑:“五嫂嫁得好,可世家女子嫁人后能有几个顺心的?就算在京城建府招婿的公主们,或要忍受丈夫找小妾生庶子,或是公婆作妖,或是要为无能丈夫谋职,哪个不是与和亲一样悲惨?”
筠冉哑然,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女儿家的路太窄了。”
“男子能做官,能经商,再不济也能种田杀猪,就算乡间最穷乡僻壤那份破宅荒田也可继承,可身为女子,除非娘家有良心能赠与嫁妆,否则只能靠男子才能生存。”
筠冉越想越生气:“古来有娘子军,田中有耕地力气大的农妇,更不用提还有女子读书成为才女的,哪里比男子弱?”
以后自己要是能有法子给万千女子改命就好了。
不过这回宫变中的反应让宫里内外都对太子妃赞赏不已。
官家也称赞:“到底是顾家后人。”
那些娘娘们受了惊吓,当然要在枕边吹吹风,斥责侍卫们的穷凶极恶,捎带说说太子妃的好话。
毕竟是她救了自己,要不任由她们乱跑或与侍卫发生冲突,到时候受伤或失了清白名声的还是她们。
官家的伤好了大半,也找到了真凶不再怀疑自己的嫔妃们,因此有心思询问宫里那日发生的事。
再一问当时皇后龟缩自己宫殿,非但不来探望官家,也对后宫诸人生死置之不理,因此官家大怒:“岂有此理!”
他吩咐下去,叫皇后禁足一月,不许她再外出。再赏赐太子妃一些珍宝器物。
妃嫔们又不傻,官家这一招是转移视野呢,大家都议论皇后的失职和太子妃的勇敢,就没有人会注意官家当初毫不留情将她们都视作嫌疑犯的冷血无情。
因此她们也顺着官家的意思这么在宫里宫外宣扬。
至于心寒么……反正在深宫混到这么高品级,没人会傻到去质问官家为何这么待她们。
筠冉一时名声大噪,就连宫外都知道太子妃是如何临危不乱,照顾好宫里内外嫔妃的。
不过筠冉生怕出半点事,自己索性深居简出,外面的帖子一概不接,外人一概不见。
就连自己的生辰也只收了姐姐的礼物,叫东宫的小厨房送了一碗面,并不曾大肆操持筵席。
女眷们见太子妃这里油盐不进,便也罢休,转而去给二王妃投帖子。
二王妃这回是春风得意,她在贤惠的大皇子妃和周到的三皇子妃阴影下生活了许多年,如今才有机会露头。
一时之间二王爷府上炙手可热。
晏时雍见筠冉不去宴饮怕她憋着无聊,索性带筠冉出去玩:“正好在外面给你补过生辰。”
他带着筠冉神神秘秘上了马车,一路颠簸,等筠冉掀开马车帘后惊讶瞪大眼睛:“这不是长公主别院么?”
当初四时筵还是在这里办的。
“当时孤像长公主讨要园子里一间房,长公主觉得太过麻烦,索性将这座庄园送给了孤。”晏时雍笑着扶她下马车,“孤叫人整修了好久,正好现在修好,算作你的生辰礼,带你逛逛看是不是合你心意。”
第101章
筠冉觉得这回园子要更好玩, 或许是殿下屏退左右的缘故,或许是这回心情不像上次那般慌乱,或许是重新整修的缘故。
殿下带着她爬假山, 在水榭垂钓,在湖中采莲,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夕阳西下筠冉还在小船上钓虾。
钓了大半天回头一数盆里却只有五六只。
“啊?怎么才有这些?”明明钓了一下午, 这时候筠冉就怀念起哥哥,“若是哥哥在肯定能钓好几桶。”
晏时雍打岔:“那让厨房今日做虾来吃。”
他哄筠冉:“明日叫人去买些虾放在池里,让你钓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