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眯眼看着她收拾,也没拦着让她歇会什么的。
一会儿蛋炒饭就送了上来。
满满一盘蛋炒饭,他用缠着纱布的右手握着勺子,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他吃饭的时候特沉默。
店员们收拾东西时也都不敢喘大气。
今天的损失……算很严重了,陶知晚不清楚,可店员们清楚,被打碎的这些酒水,少数也有五个数。
他们也摸不清老板现在什么心情。
陶知晚收拾到他脚下时,江愿突然说了一句,“一起吃点?”
陶知晚顿了下,反应过来他在和自己说话,她抬起头,却发现他依旧在默默吃饭,并没拿正眼看她。
于是她顺手把身边的椅子扶正,“我吃过了,你吃吧。”
“奥。”江愿余光扫了眼腕表,“那等我两分钟。”
收拾的差不多,陶知晚已经拿起了包包。
“不用你送我,我自己回去就行。”
“我说过要送你?”江愿放下勺子,抽出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他单手撑着下巴,终于看向她。
表情有些无语,“你看我这手,能开车么?”
说完,直接把车钥匙扔到她身上,“等着一会送我。”
“……”
像是自言自语,江愿继续拿起勺子,边吃边说――
“见过没良心的,没见过这么没良心的。”
“……”
没良心的终于良心发现,陶知晚想了想,说:“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于是她就去了附近药店,买了一个医药包。
路过一家24小时便利店,一眼看到正对着橱窗悬挂的糖果墙。
她想了想,又顺手买了一袋大白兔奶糖。
二十分钟后陶知晚回来。
江愿吃完饭,翘腿坐在高脚蹬上,似笑非笑盯着她。
“怎么,以为我跑了?”
“确实,这事儿你不是没做过。”
陶知晚不想和他贫嘴,把医药包从袋子里拿出来,问他:“你自己包扎,还是我帮你?”
江愿看着她微微气喘的神色,不动声色地关掉手机的计时器。
垂下的眸光恰好看到袋子里的糖。
“那是什么。”他睫毛颤了颤。
陶知晚赶紧拿出来,递给他,“给你的。”
她解释道:“顺手买的,你不是喜欢吃牛奶糖?”
“奥。”江愿毫不客气地拿过来,塞进自己口袋,“估计也不是你专门买的。”
随后便把手伸到她面前。
陶知晚就赶紧把绷带放到他手中。
江愿没好气道:“你一只手,能给自己包扎?”
陶知晚顿了顿,又从他手中将绷带默默拿回来。
“我不专业,可能会有点疼,疼的话你就忍着点。”
说完便低下头,先将他手上缠绕的乱七八糟的纱布解开,再用碘酒消毒。
还好,伤口不算很深。
但他皮肤白,又细嫩,一看就是双养尊处优的少爷手,就算浅浅一道,也显得无比狰狞。
陶知晚抿着唇,继续涂药膏。
自认为,动作还是很小心的。
可包扎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江愿突然五官皱起,哎呦哎呦地叫唤了起来――
“疼疼疼疼疼!”
吓得陶知晚立刻停住动作。
江愿眼角吊着一尾红痕,特委屈地瞪着她:“陶知晚,你轻点!”
陶知晚:“我说了我不专业……”
“这点小事儿做不好,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哎呦!!”这下是真的故意的,陶知晚捏着纱布使劲一收,最后一下,在江愿的虎口处系了个蝴蝶贴。
周围一群店员登时傻了眼。
酒水小威愣在那,一脸不可思议。
“老板这是……中邪了?”
打架的时候一声不吭,牛的不行,怎么这会儿突然变成林妹妹了?
孙明威说你懂个屁。
他想到高中的时候,那时愿哥打架就贼猛,可每次打完,晚姐给他包扎的时候,就哭唧唧地靠在晚姐身上一个劲喊疼。
那时候撒娇撒的,可比现在夸张多了。
嗨,他们不懂,孙明威明白,这叫什么?这叫情趣!
他喜滋滋地开了瓶威士忌,坐在角落喝了起来。
第17章 迟夏
陶知晚送江愿回家。
江愿的跑车, 说实话,她开着有点虚。
因此开的就很慢,像蜗牛一样在公路上龟行。
很多车子经过她身边时都狂按喇叭, 不是嘲讽就是嫌她没素质。
江愿胳膊搭在车窗,歪头撑着下巴,声音懒洋洋, “你还可以再慢点。”
“对不起,我开不习惯。”陶知晚听出他是在嘲讽,不过也没有加油门,毕竟安全第一。
其实这个速度,晚风徐徐拂面, 带着一点阳光炙烤后余下的暑热, 在盛夏的夜晚正好。
江愿将手放进口袋,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他扭过头, 望向窗外,在陶知晚看不到的地方,轻微扯了扯嘴角。
到了他家公寓,陶知晚直接将车开进地库。
停好车后, 终于松了一口气。
陶知晚下了车,把钥匙还给他,就准备走了。
江愿没说什么。
两个人一起走进电梯,江愿按了二十三楼, 陶知晚按了一楼。
进了电梯后,谁也没有说话。
江愿在后, 陶知晚在前,眼睛一直盯着向上闪烁的箭头。
电梯门一关闭, 气氛就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但好在一层很快就到。
“那我走了?”她迅速迈出电梯,回过头朝他摆了摆手。
江愿没什么表情,只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也没搭理她。
陶知晚感觉莫名其妙,明明刚刚在酒吧,聊的还算挺好的……
难道又是她自作多情?
好吧。
陶知晚点了下头,就当他听见了。
结果就在她转身之时,江愿从身后喊了她一声,“喂。”
陶知晚脚步一顿,回头问,“怎么?”
“帮我个忙。”
“啊?”
他一手按着开门键,“上楼,帮我烧个热水。”
陶知晚默默看了一眼他的手说:“你这个伤,应该没有这么严重吧?”
无论是吃炒饭还是按电梯,感觉都挺行的。
江愿脸一沉,松开按钮就要上楼。
“……”
这是,生气了?
想了想,到底是因为林远受伤,陶知晚还是答应了。
在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陶知晚按了暂停,随后挤了进去。
江愿看她一眼,背过身。
陶知晚:?
气性这么大?
她也没做错什么吧……
“那个,除了热水,你还需要什么?”
沉默。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二十三楼。
江愿大步一迈,走了出去,“洗澡水。”
“……”
江愿一个人住,公寓不大,标准的两室一厅,但是朝向和格局都很好。
简约风的装修,看起来干干净净。
一进门,江愿就去了卧室,陶知晚等了五分钟后,没见他出来,就喊了他一声。
“那我进你厨房了?”
还是没回复。
天色已黑,陶知晚抓紧时间,钻进厨房率先烧了一壶热水。
不过,他家的厨房真是让她大吃一惊。
倒是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了。
而且陶知晚有注意到,厨房的地板上,明明垒着两箱矿泉水。
他家的热水壶,看起来也不像常用的样子。
所以是因为受伤生病,要多喝热水?
那洗澡水……陶知晚不确定,江愿是不是在和她开玩笑。
从厨房出来,正好也看到江愿从卧室出来。
他换了家居服。
类似那种……黑色丝绸质地的睡袍。
领口有点散……一条深v。
他皮肤白,所以就显得挺欲的。
陶知晚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偏头咳嗽一声,“你打算……去泡澡?”
“不然呢。”他手里还抓着一块浴巾。
“行,那我去放水。”陶知晚自觉往厕所走,“你洗澡的时候注意点,手别沾到水。”
可推开门,下一秒,她就愣在了原地。
抬头便是一条悬挂在晾衣杆上的男士内裤。
灰色纯棉平角裤,能清晰看到某个奢侈品牌的标志。
江愿走过去淡定摘掉,像没事儿人一样,返回时经过她身边,面不改色道:“别太烫,我不喜欢热水。”
说完就去阳台挂内裤了。
陶知晚则快速从尴尬的思绪中抽离,来到浴缸边放水。
她看了看浴缸,打算先冲洗一下,于是拿起水龙头。
可刚一拧开开关,激增的水流便如柱般冲了出来,陶知晚赶紧关上,但阀门似乎坏掉一样,怎么拧都关不上。
冷银色的水管像一条蠕动的蛇,陶知晚甚至无法握住,在她身上来回乱窜。
最后摔在地上。
陶知晚像个落汤鸡,傻傻站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水龙头坏了。
她抱着肩膀,一瞬间怒火中烧。
“江愿!”
“你们家水龙头怎么是坏的?!”
江愿进来的时候,陶知晚正站在浴缸边瑟瑟发抖。
衣服湿了一大片,双脚踩在湿淋淋的瓷砖上。
幸亏她今天穿的是牛仔裤和马丁靴。
奇怪的是,江愿竟然一点也不诧异。
只淡淡瞥了地板一眼,抬头便对她说了四个字。
“你弄坏了。”
陶知晚惊呆了,它本来就是坏的好么!
江愿依旧淡定,“你弄坏了。”
他语气不紧不慢,而且特别笃定,陶知晚甚至感觉到了某种暗示,好像水龙头真是被她弄坏的。
江愿突然扯下搭在肩膀的浴巾,扣到她脑袋上。
“啊――”陶知晚想扯开,他却按着不让她扯,大手隔着浴巾还在她的头上揉了一把。
几秒后,感觉到头顶传来一声闷笑――“赔钱吧。”
……
果然,自从遇到他以后,她就一路在赔钱。
陶知晚拿开浴巾,逐渐清晰的视线下,江愿正蹲在她脚边,摆动着坏掉的水龙头。
出水口冲着浴缸,自己倒是一点没有被淋到。
没几下就被他修理好了。
他动作娴熟,根本就是经常修理的样子。
陶知晚敢肯定,水龙头一定是经常坏掉。
竟然还敢冤枉她。
她很气,于是决定报复他一下。
陶知晚快速弯腰捡起水龙头,对着他的身子冲了过去。
以为他会避开的,没想到江愿竟然用手直接挡了一下。
还是受伤的那只手。
陶知晚吓死,赶紧把水龙头收回,丢进浴缸里。
大概是因为紧张,怕自己真的弄到他伤口,动作就慌了些。
结果一不小心就滑了一跤。
在向前扑倒的瞬间,陶知晚感到腰间一紧。
江愿和她同时摔倒在地。
哐当一声――
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几秒。
陶知晚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倒在了江愿身上。
她不疼,因为身下有个柔软的肉垫。
但江愿疼。
……
实在是太尴尬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试图从他身上爬起来,但地面湿滑,她不得不把手撑在他的胸口,借力才能爬起来。
江愿“嗷”了一声,差点被她按吐血。
“对不起……”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三岁,我信你。”
陶知晚不好意思地咳了咳,看向他身侧,“我……压倒你手了么?”
“昂。”
于是陶知晚抓着一旁的浴缸边缘,赶紧爬了起来。
最后两个人的后背和屁股后面全都湿了一大片。
站起来后,陶知晚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难受,主要还是紧张他的手,“那个,还好吗?”
“奥,我看看。”江愿懒洋洋地把左手抬起,在眼前晃了晃,“啧”了一声道――
“赔钱吧。”
“?”
“动也动不了,漫漫长夜都不知道怎么过了。”
“……”
算不上秒懂,但陶知晚真的很无语。
都什么年纪了,还以为这种黄色笑话很幽默么。
“赔不起。”她懒得理他,背过身向门外走。
陶知晚将浴巾裹在身上,恍惚间,听到身后似乎又传来很轻的一句。
“把你赔给我就行。”
握在门把上的手微的一紧。
不确定是否为幻听,可随之却是冗长的沉默。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起。
陶知晚心口一惊,回头看他,“你家来人了?”
江愿似乎也有点意外,不过他脸上的表情,更多的是一种烦躁,一种不耐烦。
像是突然打断了他的什么计划。
他来到门口,看了眼监控。
眉心微蹙道:“我妈。”
“!!!”陶知晚慌慌看他一眼,“那、那我怎么办?”
“什么你怎么办?”
陶知晚不明白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躲一下,你赶快给我找个地方。”
江愿靠在门背上,表情玩味地看着她,“为什么躲,咱俩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么?”
“江愿――”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大概看出她真的生气了,江愿指了指卧室。
“床、衣柜,随便你。”
陶知晚立刻躲了进去。
保险起见,她脱掉鞋子,双手拎着跳进了衣柜。
江愿皱着眉头把门打开。
“妈。”
一身古典旗袍,臂弯挎着“鳄鱼皮”的齐雪娇走了进来。
她抱怨道:“怎么回事儿,门铃响了这么久才来开门?”
“刚在洗澡。”
乔雪娇突然注意到他手上缠着的纱布,大惊失色道:“天呐崽崽,你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