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二分之一甜/迟夏——菜紫【完结】
时间:2023-06-06 14:53:34

  女孩握在手中的笔尖猛然划破宣纸,那一刻,安安静静的自习室里,她的心跳几乎就要冲破胸腔。
  班级停电时,有人站在讲台故意讲灵异事件吓唬大家,他在课桌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指尖碰触的那一刻,她怔愣忘记躲避,他却趁机越抓越紧,霸道抵在他大腿,全班同学哀嚎遍野,唯有他却独自闷笑,黝黑的眸子颤抖着天花乱坠的嚣张。
  她离开的那天,是高考前夕,犹如六月的雨,下的悄无声息,她走的也悄无声息,没有任何人知道。
  她不知自己是否还会回来,抑或着是活着回来,她离开的那天,没有告诉任何人,只独自一人,拉着行李箱,在凌晨五点的街道,打了辆出租,拜托司机载着她绕着城市中心慢慢转了一圈,将最后一眼牢牢记在脑海。
  路过中心广场的巨型人工许愿树,那是淮海市去年赤巨资打造的崭新地标,树枝上挂满了琳琅满目的红色许愿牌,在夜晚如梦似幻的灯光下,好像一个又一个风光旖旎的梦境。
  她想起了不久前的某一天,那天的许愿树正好完工,广场四周围满了前来凑热闹的市民,许多情侣手拉手站在树下面,陶知晚和江愿刚从广场附近的文具店出来,正好看到眼前这一幕,大家纷纷在许愿牌上写下自己的愿望,用红绳虔诚悬挂在高高的树枝上。
  看着看着,她心念微动,也想要去挂一个。
  可身边少年却偏不去,说幼稚。
  那时的她很少会撒娇,连对父母都不会,她敏感胆小,却又坚强独立,大概是生平头一次,她轻轻拽了拽少年敞怀的校服下摆,几分撒娇的语气:“去吧去吧。”
  她好像,有一个愿望,想要许下。
  他微微一僵,在她看不到的角度,殊色迅速蔓延至耳廓。
  少年忽然抓住她手,大步朝前迈了过去。
  可惜那天许愿的人实在太多,他们挤不进去,她想着还要回去学习,于是便主动放弃了。
  不过,她和他约好了下个周末会一起再来。
  可哪知,信誓旦旦约定好的下次,竟然就再也没有了下次。
  陶知晚下了出租,拖着厚重的行李箱,在清晨的第一缕晨曦中,穿梭在人工装扮的塑料材质枫叶下,穿梭在琳琅满目的红色木牌中,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愿望,就像是经历了一个又一个人生。
  关于他人的冷暖悲欢,关于爱情,关于亲情,关于友情……所有的文字,让这个城市像碎片一样的汇聚在她心中。
  她回眸时,悬在头顶上方的一块牌子猝不及防掉了下来,坠落她眼前,被她鬼使神差伸手接住。
  下一秒,她的瞳孔猝然放大。
  她震惊看到两个无比熟悉的名字,就在这张木牌之上,在她滚烫炙热的掌心中。
  小小的一块长方形天地,不同于其它木牌上的马克笔痕迹,这一块,上面的每一撇每一划,都是用小刀一笔一笔雕刻出来的,坚韧有力的字体,
  像是在谁人的心尖刻骨铭心了一行誓言,是那样海枯石烂的决心――
  “朝朝辞暮,尔尔辞晚,岁岁有你――江愿&陶知晚”
  ……
  陶知晚的手指轻轻抚过湿润的眼尾,昏暗里,她颤颤睁开眼睛,怔怔望着窗外的圆月。
  片刻后,她翻了个身,目光望向床尾那抹人影。
  骨骼分明的轮廓,好看的眉眼,玉色清透的肌肤。
  他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在梦中都溺了几分笑意。
  即使模糊不清,却一直是温暖的存在。
  ……
  她想到什么,拿出手机,调暗屏幕后,百度了当年江愿的车祸事件。
  输入几个关键词后。
  往下滑了大概七八页,在中间的位置,终于看到一条六年前的新闻。
  虽然只是简短的一小条报道。
  下面陆陆续续有几个跟帖。
  有人说他太可怜了,高考当天遭遇这种事。
  有人又说他太拼了,都被撞得头破血流了嘴里还在念叨着准考证,还想着要去考试。
  但更多人把这归为应试教育的锅。
  下面链接里还有一条现场视频。
  只是看着封面,陶知晚就觉得心痛的无法呼吸。
  又如何有勇气点开。
  直到视频里的声音从耳机中模糊不清地传来。
  她涩痛的眼角瞬间被水雾淹没。
  她泪眼看到,那个满头是血的少年绝望躺在冰凉的水泥马路上无力望着天空。
  她泪眼看到,许许多多路人站在一旁指手画脚地围观他,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前。
  她泪眼看到,那个少年咬牙死撑着艰难起身,几乎就要混为一体的鲜血和暴汗,沿着青筋暴突的额头不断不断下坠。
  笔袋里的文具三三两两散落周围,他跪趴在地上,单手捂着血流蔓延的额头,另一只手则颤颤伸向那些散落的文具一一
  他将铅笔、橡皮、身份证……一一抓在手中,好心人想要上前扶他,却被他毫不领情地吐出一个滚。
  他手指抓过的地方,都是触目惊心的血痕。
  也有人骂他是个疯子神经病,学习学傻了的书呆子。
  直到救护车呼啸着停下。
  他却将抬着担架匆匆赶来的医护人员一把推开。
  他大吼着放开我。
  声嘶力竭的怒火,却不知到底是对谁说。
  他紧咬牙关从地上站起。
  好心人继续劝说:“没有什么比身体更重要,错过今年还有明年,高考不是只有一次机会。”
  他却破口大骂,老子让你们他妈的放开我。
  所有人瞬间吓得后退几步,并纷纷指责,说他是真的疯了,也不要命了。
  不要命了。
  他发出一声轻呵。
  双手死死攥紧笔袋,走了两步,颤栗的双腿突然一软,笔直跪在了地上。
  他一手撑在身下,颤抖着灰败绝望的眼眸,平生第一次被泪水淹没。
  他努力了日日夜夜,疯狂朝她奔跑,怎能就这样跪到在咫尺之遥的终点。
  这就是命运吗。
  他应该信吗。
  不,他不信,他不信!
  有人听到他的嘴里不断地重复着几个字。
  帖子里人说,他是在说准考证。
  视频里,确实在有人将他的准考证从距离较远到地方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他面前。
  可是也有人说不像。
  陶知晚发白的指尖将声音放大,放大,再放大。
  尽管,依然听不清楚他自言自语的声音,但她却逐渐辨认出了他的唇型。
  他真的是在说话。
  喃喃的,三个字。
  不是准考证。
  而是,陶枝枝。
  “陶枝枝……”
  她放下手机,捂住痛若针扎的心口,轻轻闭上了眼睛。
  睫毛剧烈颤抖。
  骨骼拉扯,血液倒流回心。
  她冷静了许久。
  直到窗外的风悄悄无了声息。
  她才重新睁开眼睛,把目光放向床尾熟睡的某人。
  这一刻,她那久久无法结痂的痛不可当,极致到再无回寰。
第35章 迟夏
  转天醒来, 江愿不在,他身上的被子又重新回到了陶知晚身上。
  陶知晚记得,昨夜她是把自己到的被子给他盖在了身上的。
  她也没打电话问他去了哪里, 或许夜里睡的难受去酒店开房了也不一定,毕竟是少爷身子。
  陶知晚起床,准备帮陶大勇打水洗漱。
  结果, 刚收好床,江愿就回来了。
  他手里拎着早点,一进门就朝她笑,“快来吃,热乎的。”
  是城南的一家网红灌汤包, 据说每天光排队就要四个小时, 很多人五点不到就去排了,陶知晚从小就喜欢吃灌汤包,昨天刷微博看到这个店, 还随手转发了一句「转发就当吃过了」
  陶大勇笑呵呵道:“哟,这不是枝枝最爱吃的灌汤包吗?”
  江愿立刻把汤包放进饭盒里,给陶大勇摆好小饭桌,“我看着附近正好有, 就去买了,叔叔您也吃啊。”
  “附近啊。”陶大勇看了眼包装袋上的地址,意味深长地说――“我看附近的灌汤包不是在淮南路商业街吗?那可不近啊。”
  “不远,就四十多公里, 开车半小时就到了。”他低着头,认认真真地摆弄着碗筷, 把一只只鲜香可口的小汤包放在陶知晚的碗里,递给她。
  “刷牙了吗?”他笑。
  陶知晚看到他眼底的黑眼圈, 许是皮肤太白的原因,那点乌青就显得格外明显,她垂眸接过,也没说什么,轻轻放在桌上。
  能赶在这个点回来,他应该很早就起来去排队了。
  那就证明,昨天一晚上,他都没怎么睡觉。
  竟然还有这么大的精神。
  “发什么呆呢?”江愿凑过来,手指勾了勾她的发尾,许是因为没睡好的原因,声音有点喑哑,听起来就好似带了点诱哄,“不喜欢吃啊,还是等着我喂你?”
  陶知晚马上夹起一只,弯腰咬了一小口。
  “小心汤汁。”江愿扭头抽出张纸巾赛进她手里,他勾勾唇角,一直盯着她,如何也看不够似的,假装抱怨说:“跟小孩一样,以后咱俩要有孩子,八成得我当妈。”
  陶知晚手中的动作一顿。
  不知想到什么,她睫毛颤了颤,好一会儿才假装若无其事地说了句,“别嘴贫。”
  要走的时候,江愿忽然拉住她手腕。
  他低头凑到她的眼睫下瞧了瞧,敛眉,“眼睛怎么肿了?”
  陶知晚偏了下头,说没睡好。
  大概是昨晚哭的,她不想承认,好在江愿也没往那方面想。
  “确实,陪护床那么硬,肯定睡不好,我看今晚我还是在附近酒店给你开间房吧。”
  江愿跟在她后面,像个小尾巴似的,嘴里唠唠叨叨,“不过呢,医院附近的酒店估计挺渗人的,你又这么胆小,这样吧,我陪你睡,这样你就不会害怕了。”
  陶知晚没理他,他就一直说,说完自己又笑,吊儿郎当地拿眼神瞥她,像个幼稚鬼。
  #
  吃了早点,陶知晚去水房洗碗筷。
  江愿也跟着。
  “我刷。”陶知晚刚挽起袖口,他就抢了过去。
  打开水龙头,江愿的手在水流下晃来晃去,陶知晚看了几秒,显然,大少爷从没干过这种事儿。
  “先拿热水烫一下,把油烫下去。”陶知晚忍不住指挥。
  “再挤一点洗洁精,用温水擦洗。”
  江愿按着她说的步骤,把碗洗得比脸还干净。
  “可以了。”陶知晚拿起下一只。
  “不行呢,还有油呢。”江愿还在洗,弄了一池子都是泡沫。
  陶知晚看出他是在故意磨蹭时间,便把水笼头给关了。
  “笑什么?”
  江愿眼睛弯着,肩膀故意往陶知晚身上贴,“没,觉得这样挺幸福的……”
  陶知晚知道,他指的,肯定不是洗碗幸福。
  “幸福你就多洗几个。”陶知晚把她手里的盘子也给了他,擦擦手走了。
  回去后,护士正好过来给陶大勇输液。
  陶知晚坐在一边帮他看点滴,无聊拿起手机刷了刷微信。
  结果就刷到江愿一分钟前发的一条朋友圈。
  只有四个字,配了一张水池,几只刷的锃亮的碗。
  「居家贤夫」
  ……
  陶知晚眼看着,这条朋友圈底下的评论点赞数蹭蹭蹭地往上涨。
  并且,全是清一水的复制粘帖――
  “愿哥被盗号了?”
  “愿哥被盗号了?”
  “愿哥被盗号了?”
  ……
  陶知晚手一抖,手机差点给砸了。
  “小江呢?”陶大勇看江愿半天还没回来,问陶知晚。
  陶知晚收起手里,语气淡淡,“刷碗呢。”
  想到他跟碗较劲儿的样子,情不自禁地无奈笑了笑。
  就这,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居家贤夫。
  她的笑,好像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可是却被陶大勇看到了。
  他沉思了一会儿,便语重心长地对陶知晚道:“我看小江那孩子不错。”
  “您不是不喜欢他么?”
  “那不是第一面么?第一面都是偏见,人跟人还是得相处。”
  陶知晚想了想说:“您就不怕他是装的啊。”
  “装的?”陶大勇哼了声,“你觉得老爸看不出来啊?关键是他肯为了你花这个心思,这是最重要的。”
  “要想看一个男人喜不喜欢一个呐,看的就是这个男人对这个女人有多上心……”
  陶知晚沉默。
  顿了顿,陶大勇继续说道――“你也大了,确实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爸爸之前不催你,是不想给你太大压力,想着你们小年轻总喜欢用自己的方式去找真爱……那叫什么,缘分,对,缘分!但爸爸这两天啊,能看的出来,你对小江其实是有好感的……小江又那么喜欢你,你跟爸爸说说,难道你们两个这还不叫做有缘分吗?”
  陶知晚垂着头,依旧不吭声。
  只是默默听着陶大勇在她耳边念叨,“既然有,就给人家个机会,也是自己一个机会。”
  陶大勇又问:“他知道你的情况吗?”
  陶知晚摇了摇头。
  陶大勇叹了口气。
  “闺女,爸爸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有顾虑,你应该尽早和人家说清楚,你这样耗着,舍不得放不下的,一直给人家希望,到头来再把人家也耽误了。”
  陶知晚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了句我错了爸爸。
  眼眶红了,不想被老陶发现,她起身去了卫生间,很久才出来。
  ……
  陶大勇出院的那天,陶知晚买了点东西去看望了许随。
  本来想去他办公室的,后来想了想,还是来到了他门诊,把东西寄放在了护士站。
  这次她还是挂了个号。
  陶知晚进来的时候,许随好像并不意外。
  他笑着问她:“伯父出院了吗?”
  陶知晚点点头,在他面前坐好,“我是来感谢你的,谢谢你在我爸住院这段时间一直照顾他。”
  “挂我的号感谢我?”
  “倒也不是……”陶知晚顿了顿,“我还有些问题想……”
  “就知道,说吧。”许随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就是……”她睫毛轻颤,像是很艰难的,说出这些话――
  “我这个病,将来一定是会遗传的,对吗?没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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