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了!大理寺失火了!”
大理寺中天成帝要求重新彻查的案宗全都化作了灰烬,无人伤亡,证据全都烧毁了。
向沂捏起一把灰烬,张开手,风带着灰烬飞向远方。
“没有无缘无故的火,有的只是想要掩盖的人……”向沂两只手拍了拍,剩余的灰烬也都脱离手掌,不知落在何处。
这场火来的蹊跷,大理寺只来得及撤出官员,再回头烈焰便吞噬了一切。
牢狱中的天成帝听闻此事,拼命摇晃着栏杆笑出声:“这只是报复的第一步,你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吗?!”
周边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说着老天爷降下神罚,是在怨向沂大逆不道,竟然公开联合太子行逆反之事。
“我就看着几个火球从天上掉到大理寺中,很快就烧起来了!”
“那可不,我当时就在这附近,都感觉身上一直在出汗。”
大理寺有条不紊的安排人搜集现场遗留的证据,向沂则游走在人群中,与一个人对上眼。
那人逆着人群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向沂被看热闹的百姓困在中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离开。
“你们近日有没有在京都遇到生面孔?”弱水殿的铺子算得上是遍布京都各处,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借着他们传到向沂的耳朵里。
大理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事先没有过踩点。只要他们曾经出现过,就势必要留下蛛丝马迹。
“京都灯会吸引了不少人,京都的确多了不少生面孔,大都是慕名而来的姑娘小姐,不曾见到主子口中的男子。”
莲姬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匆匆见过向沂一面就又被人叫走,根本顾不上和向沂说话。
容牧一脸幽怨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向沂一眼就瞅见了跟着莲姬忙活的杜虹,了然般坐在他对面。
“若是你能帮我找到一个人,我就放杜虹三天假。”向沂悠悠然抛出诱饵,等待着容牧自己上钩。
容牧自然无法拒绝这般优厚的条件,简单问了几句后便要起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告诉杜虹一声,生怕她会因此生气。
向沂活动着僵硬的肩颈回到向府时,青梧两只手提溜着满满的京都小吃,望眼欲穿地看向紧闭的大门,似乎这样就能熔穿大门让自己进去。
向沂走到跟前时,青梧的身子猛的一颤,不好意思地回避着向沂的目光,作势就要离开。
向沂一把扯着他的领子朝着府里大喊:“竹叶,我快拿不住手里的东西了,你快来接我!”
这下,青梧的挣扎幅度更大了,两三盒点心不慎落在地上撒了一地。
竹叶闻声还以为是向沂力竭,当即加快了脚步,拉开大门就看到了憋红了一张脸的青梧以及扯着青梧衣领子的向沂。
向沂瞧着竹叶出来才放开手,一脸狭促地看向这两个闹别扭的小情侣。
别看竹叶面上不显山不露水,颜千清好几次飞鸽传书说起竹叶最近做事有些毛手毛脚的,不是弄到茶杯就是放多茶叶。
青梧也是个锯了嘴的闷声葫芦,趁着季青屿买下了对面的宅子,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不是去街上给竹叶买东西就是守在向府门口等着有人愿意帮忙将这些东西转交给竹叶。
两人现在都是红着脸说不出话来,竹叶还想拉着向沂的手赶紧回去,看都不看青梧一眼。
气得向沂笑着拉过竹叶,用青梧也能听到的声音说着竹叶这些日子来茶不思饭不想做出的粗心大意,丢三落四的光荣事迹。
末了向沂悄悄瞅了青梧一眼,知道他正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又加了一句:“这难道还不算是思念成疾吗?”
竹叶一把捂住向沂的嘴巴,生怕她再吐出什么话来。
眼瞧着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向沂一脚踢在了青梧的屁股上,眼神示意他不要光顾着听,赶紧采取实际行动。
竹叶是谁家的媳妇还不确定,但是青梧再不勇敢点,竹叶一定不会是他青梧的媳妇了。
青梧赶鸭子上架般递给竹叶一盒糕点,紧张到结结巴巴:“咳……我听说你最…最喜欢这家铺子的点…心,你快趁热吃。”
向沂闻言不由得扶额,这和来葵水的时候告诉姑娘家多喝点烫水有什么区别,纯纯的钢铁直男思维。
向沂不抱希望的时候,竹叶扭捏地捏起一个放进嘴中。
得,还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一盒糕点就能骗走的傻姑娘。
向沂一瞬间开始审视青梧值不值得竹叶这个纯情姑娘的喜欢,生怕一不留神就把竹叶送进火坑。
青梧见状胆子大了些,伸出手擦掉竹叶嘴角的糕点屑。
向沂还想继续看两个纯情小可爱谈恋爱,就被人自身后捂住了眼睛。
“想不到夫人还有做红娘的天赋,只不过这些事情还是亲身体验才好。”季青屿最是看不惯当众撒狗粮的小情侣们了,可若是向沂愿意,他也可以晒众人一脸。
“哟,舍得回来了?”向沂扒下季青屿的手,发觉季青屿已经将她带进了宅子。
“等这段风波过去,我们就成亲吧。”
第58章 旧案(一)
“……”
向沂自诩脸皮厚得赛城墙,冷不丁却被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始作俑者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喋喋不休讲着他对成亲的设想,仿若眼前就是成亲的现场。
“上一辈子太仓促了。”季青屿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闷闷地说,“他们都不知道我们是心甘情愿在一起的……”
是了,上一世本想徐徐图之的向沂最终被命运狠狠踹进了季青屿的房间,若不是天成帝那一杯掺了药的茶,还不知道要磨蹭到猴年马月。
也正是因此,世间百姓大都说这一对璧人对外郎情妾意和和睦睦,实则是向沂拿权势强行束缚了季青屿。
坊间流传不少季向二人爱情故事改编而成的话本子,天桥下的说书人也是明里暗里嘲讽着被迫凑成一对的苦命鸳鸯。
“这次一定用八抬大轿抬你进门。”向沂学着街边小混混的样子用食指抬起季青屿的下巴,流里流气不着调地说。
谁料季青屿顺从地仰起头,垂下眼帘轻声道了声“好”,红霞瞬间飞了满脸。
向沂登时愣在原地,心脏被逐渐膨胀的喜悦塞得严严实实,整个人轻飘飘的,来阵风就能飞到天涯海角。
季青屿憋着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见她还没有回神,一把揽住她的膝盖将她抱了起来。
向沂瞬间回过神来,轻轻挽住季青屿的脖颈,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和季青屿的笑,真希望时间能够定格在这一刻。
“你不抓紧些?小心摔下去。”季青屿使坏地加快旋转的速度,想体验一把向沂紧紧环抱着他的感觉。
向沂索性放开了双手,顺着季青屿的力道偏向一旁:“你才不会让我受伤的,你不忍心。”
季青屿闻言笑得开怀,腾出一只手揽住向沂的腰肢慢慢停了下来,生怕她因眩晕摔倒。
“不愧是主子,我也要进修一下……”
听墙角的青梧防备不及,蛤蟆似的扑倒在了向沂的脚边;在他旁边的竹叶也没好到哪里去,勉强稳住身形却不敢抬头。
“你可真是好样的,工作工作不做,恋爱恋爱不谈,非要跑到这里围观我们秀恩爱?”
季青屿说到最后语气上扬,明明笑得灿烂的脸,青梧却无端觉得被一头猛兽盯上般脊背发凉。
“让你查的东西都拿到了?”
青梧摇了摇头,季青屿飞起一脚,却在靠近时放缓力道,笑骂一声:“吃我的喝我的,拿我发的工资谈恋爱,还不干我吩咐的活儿?”
青梧识趣跑开,还不忘拉着竹叶的手。
“你们主仆二人还真是将我们拿捏得死死的。”季青屿不知何时又蹭到向沂身边,黏黏糊糊地像颗牛皮糖。
“还不是你们心甘情愿,不然谁能偷走你的心?”向沂翻了个白眼,食指戳着季青屿光洁的额头上,不解上辈子雨后霁月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大理寺陈硕求见!”
陈硕带来了大理寺官员发现的大半证据,零零碎碎的东西被细致放在一个个托盘中,烟熏火燎地乌漆嘛黑。
向沂隐隐觉得眼前的东西有些眼熟,随手拿起一个正准备细看。
陈硕便挤开站在向沂身侧的季青屿,张口就来此物在何处由何人发现,说着说着与向沂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向相终究是一介女子,喜好看人面皮的女子又怎能觅得真相呢?”
“你是大理寺中长得不错的后生,只要你能得向相青眼,我们大理寺行事也就不必忌讳什么了!”
……
陈硕来之前特意沐浴更衣,衣服特意命人熏了香料,颜色也是极衬他的,就不信谁能拒绝投怀送抱的美色。
“陈大人说就是了,这边空子大的很。”向沂完全没有察觉到陈硕那些暗戳戳的小心思,只是觉得季青屿的脸色不太对劲。
季青屿恨不得抛弃劳什子医者仁心,几根银针扎得那人口斜眼歪瘫倒在床,省得穿着花蝴蝶的衣服到处勾搭别人的老婆!
陈硕只当向沂脸皮薄,不愿再外人面前有什么亲密互动,实则早就春心荡漾。
接连后退几步,陈硕不知撞到了什么,扭头一看,季青屿正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脚踝,几滴泪挂在眼角将落未落。
口中嚷嚷着:“陈大人也不是故意的,都是我不好,找了个碍事的地方站着。”季青屿还时不时轻皱眉头,慢慢挪动着自己的脚踝。
向沂哪敢再让着祖宗单腿蹦回屋中,一把捞起他,歉意地朝陈硕笑笑,头也不回地公主抱着季青屿毁了屋内。
“脚踝还痛不痛啊?”向沂轻手轻脚地褪去季青屿的鞋袜,将他的裤腿往上捋了捋,温柔地捧起他的脚观察着。
季青屿的耳尖出现了可疑的红晕,不自然地说着好多了,随即将向沂拽进怀里,恶狠狠地小力咬着她的耳廓。
“是不是女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如今把我追到手就不珍惜了?”
向沂被他咬得痒极了,伸手推搡着他的胸膛,头下意识往后仰着对上季青屿的眼睛。
那双黑亮亮的承载着星河的眼睛最得她心,每次都要沉沦良久才能清醒过来。
“上一秒还说着成亲,下一秒就说相安无事,也不知道是谁不珍惜。”向沂不甘示弱地怼回去。
季青屿不知怎么回了,毕竟上一世不开情窍的自己留下的坑还真不是一点半点儿,只能揽着向沂左右摇晃着。
“你吃醋了?”向沂后知后觉地问出这一句,季青屿恼羞成怒地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无论向沂怎么劝都不肯撒口。
最后还是在外面的陈硕等得急了,敲门问着向沂忙完没有。
“好了好了,我就只有一颗心,给了谁谁心里跟明镜似的。”
季青屿轻哼一声很是不屑,若是没将脑袋凑近向沂享受她的摸摸,甚至惬意地眯缝着眼睛就更可信了。
“今日晚膳你要是回不来,我就进宫寻个宫殿睡,你就失去晚间暖暖的抱抱了。”
向沂了然地拍了拍季青屿,转身离开的时候没有看到季青屿一副诡计得逞的得意模样。
第59章 旧案(二)
陈硕见向沂出来赶忙堆起了讨好的笑,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笑容僵硬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走在前面引路。
向沂一路上遇到不少眼神,吃惊的鄙夷的惊喜的……什么样的都有。
大理寺如今的正卿是个三四十岁的白净中年人,听到声音赶忙迎了出来,看到向沂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愣。
“找到的证物在哪?”
向沂现在只想速战速决,醋坛子季青屿可不是说说而已的,想当年威风凛凛的向相也有着蹲墙角的光荣历史。
腿麻的酸爽劲儿不想在尝试第二次。
“这是京都新时兴的妆容吗,向大人还真是独具慧眼呐。”王大人冷不丁来了一句,说得向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直到陈硕自屋中拿了面铜镜出来,向沂才知道为什么一路上的人都在盯着她瞧个没完。
那么大一颗草莓印,大大咧咧露在外面,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因为是她向沂沉迷温柔乡,热衷撒狗粮……
很好!季青屿今晚上还能爬起来就算这小子这辈子锻炼的不错。
向沂瞧着一脸单纯的王大人,一时分不清是人未经世事单纯的很,还是久经人事圆滑过了头,连
这样子离谱的说辞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
“大人这边请,证物都被放到了偏房,交由专人把守绝对不会出错。”王大人扯过碍事的陈硕,让向沂走在最前面。
趁着向沂不注意,王大人打听着陈硕的任务进度,得知完全没有进展的时候顿时冷了脸:“你别告诉我向大人脖子上的草莓印是别人抢先一步……”
“实在不是我不用心,而是向相身边那人太过阴狠……爹”
“闭嘴!在外面你该叫我什么?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
王大人一脚踹倒陈硕,瞧着向沂站在拐角处愣着不动弹,顾不得小声抽气的陈硕赶忙过去带路。
“都是我不周全,忘了我向大人头一回来到这里。”
路的尽头是挤在一起的低矮平房,门口坐着几个民兵打扮的人,要么在喝酒划拳大声嚷嚷,要么头倚着墙,帽子盖在脸上沉沉睡去。
王大人看到这一幕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不用向沂说些什么,当即上前一人赏了一脚,嘴里喊着不成器的东西,净给我丢脸!
经过王大人一顿暴风雨的输出,向沂面前站了稀稀拉拉一列人。
证物倒是不多,几根破破烂烂的麻绳,一个看不清本来面貌的圆环,一个残缺不全的簪子……
若不是知道这位王大人仵作出身,向沂还真以为是他们从哪个犄角旮里中翻腾出来的几件东西来滥竽充数。
“现场的脚印因为救火的缘故大都模糊不清,我们只能判断是个男子曾出入大理寺……”王大人将今日的发现一一道来,排查剩下的嫌疑人选的画像也交由向沂一一过目。
“看那鞋子的样式,不像是中原常穿的样式,极有可能是外乡人。”
向沂闻言眉毛皱成一团,想不出外乡人为何要大费周折地毁掉这些陈年的案宗,除非重启这些东西能够暴露些什么,威胁到他们。
天成帝在天牢中呆了不过三天就瘦了一大圈,一开始见到人就要吵着嚷着说自己是皇上,还不快放他出去,如今就低下头求着多给他些吃的。
向沂站在天牢前看着天成帝扯着狱卒的衣角苦苦哀求着多给他口米饭时,突然意识到他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前世他为了逼向沂就范,不惜在民间选了个男花魁封作郡主,扬言许配给向沂为夫以示皇恩浩荡,而后计谋不成联合众臣毒杀季青屿,连同外族射杀向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