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事咽了口唾沫,“奴才这就去办。”
擦身的瞬间,她低声道:“之前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以后该怎么做,相信李管事是个聪明人。”
李管事只觉得后背发凉,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一番折腾,发完月银时天色已暗。
想着晚上还有一出好戏要看,她简单吃了些点心就要走。
因着下午的借口,余清韵说什么也不让她单独去。幸好她早有准备,让张翰借口军中有事才得以出门。
林非晚和张翰找了个房顶趴着,角度正好能概览巷内的钱府。
屋内烛火明亮,透过窗户映出一道沐浴更衣的窈窕身影,张翰脸红地转过头。
“小姐,要不我下去等您。”
“嘘……人来了。”
大门打开,钱伯仁迫不及待地推开房门,正见一室春色。
“丹桂,你是越来越勾人了,快过来让爷香一个。”
“爷,你弄疼人家了。”
“告诉你个好消息,曹建死了,明个我就让那母老虎名声扫地,你就等着当新娘子吧。”
“爷,你真好。”
眼见场面越来越香艳,张翰的脸都快红成苹果,奈何主子在旁,他只能硬挺着。
林非晚一瞬不瞬地盯着窗户缝,突然眼底一亮,反手弹出一根银针。
“成了。”“成什么?”张翰疑惑道。
林非晚弯唇神秘一笑,“你不用知道。”
话刚说完,就见不远处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妇人虎背熊腰,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砰!”“啊!”
“夫人,你,你怎么来了!”
“好你个钱伯仁,竟敢背着我在这开府养狐狸精,看我不打死你们!”
钱夫人扬起板子一顿招呼,疼得二人哇哇乱叫,偏偏彼此纠缠着挣脱不开,只能干挨着。
邻居早就听见动静,不多时,周围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还是钱公子会玩。”
“你们看那女子,像不像之前那个花魁丹桂。”
“难怪让钱公子神魂颠倒,挨打也舍不得松手,啧啧啧。”
“啊,疼死我了,丹桂你快松开。”
“啊,爷,是您的问题啊……”
“呸!真不要脸,这会了还浪叫,这种贱货就该扔进窑子。”
“住口!丹桂是我的心头肉,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立马告诉父母把你给休了!”
钱夫人咬牙切齿,举起佩刀,“你娶我时说过,若相负,拿命抵。”
“佩兰,刀下留人!”
电光火石间,一枚石子自远处飞来,「当」的一声,佩刀落地。
“小姐,这是钱伯仁的父亲。”
“嗯。”
林非晚拧眉,她没想到钱夫人脾气那么急,方才她正要动手阻止就被不知来路的石子抢了先。
“走。”
二人翻下屋顶往外追,就见隐蔽处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
是他!
“林小姐,王爷有请。”
“这就是你的打算?可想过后果?”
她刚挑开帘子,一连两个问题迎面砸下来。
当即撇撇嘴,嘟哝道:“我哪知道她脾气那么大。”
雪千御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明日我将人绑了送去军营任你处置,走吧。”
“就这?”
林非晚做了个打人的动作,转身下车,把自己叫过来就为了教训两句,真是可气,绑人谁不会,她自己也能办啊。
“等等。”“王爷还有事?”
“回去记得洗洗眼睛。”
“啊,好好的洗眼干什么,我眼上有脏东西?”
林非晚使劲揉了揉,一脸不解。
张统领挠挠头,脸色逐渐严肃,比起这个,他更关心别的。
“小姐,您和御王……”
“我打算嫁给他。”
“啊这……夫人知道吗?”
“母亲不知,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不管小姐做什么选择,林家军都是您坚实的后盾!”
“啊,死人啦!”
芙蓉巷里,女人的尖叫拉回所有人的视线。
“吁!”
追云调转马头,有他在,林非晚不好展现武艺,只能戴着帷帽挤进人群。
“伯仁,我的儿呀。”
“父亲,不是我,我只是推了他一下,根本没用力。”
“你个毒妇,要不是我拦着他刚才就没命了,没想到你的心这么狠。”
“公子,你快醒醒,没有你丹桂可怎么活呀!”
“都怪你个狐狸精,我打死你!”
“来人,把这个疯妇拿下送去刑部!”
“父亲,你不能这样对我……唔……”
“钱家父子都不是东西,这事因我而起,不能让钱夫人啊呸,是陈佩兰蒙冤。”
回到马车上,林非晚气得猛灌一口茶。
雪千御伸出的手摸了个空,神色微动,很快恢复高冷的模样。
“你想怎么做?”
她将茶杯重重往桌面一放,“验尸!”
清冷的眉梢微微一颤,“好。”
“嗯?”
林非晚没想到他回应得这么干脆,凑近了问:“你信我?”
“为什么不信?”
他下颌微微扬起,一瞬间,二人鼻尖碰了个正着。
林非晚惊了,雪千御也僵住。
隔着一层白绫,依稀可见那双漂亮到极致的凤眼。
这双眼未盲时她曾有幸见过,平静时像澄澈的湖水,荡得人心生涟漪,动杀念时,凤眸汹涌如深海,仿佛要将人灵魂吸进去绞碎。
直到彼此灼热的呼吸扑来,二人才回过神。
雪千御低头轻咳一声,“验尸的事等我消息,切莫轻举妄动。”
“呃……好,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非晚逃似的跳下车,雪千御蹭了蹭鼻尖,剑眉深蹙,不知为何,总觉得她和那晚的女人很像。
可他知道,她不是。
“主子,方才属下在人群中看见周光了,他和丹桂似乎认识。”
“林非晚知道吗?”
“不知,属下特意挡了她和张翰的视线。”
“嗯,派人监视丹桂,另传信孙继成,钱伯仁的案子本王会派人插手,让他全力配合。”
“是,主子,您要派的人不会是林小姐吧。”
“怎么,你有意见?”
追云呵呵两声,心道:有意见?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
林非晚回到侯府,缓了好一会才将脸上的红压下去。
“没出息,不就是和男人碰了个鼻子吗,第一天穿过来的时候都那个过了,怎么还这样。”
林非晚想起那晚的猎户,当时情急,留下的玉佩是原主幼时母亲送的生辰礼。
现下不好节外生枝,等解决完侯府的困境,一定要找他赎回来,但愿他能坚持到那时候吧。
她这边岁月静好,清荷院里可翻了天。
“废物,打算盘学不会,还满脑子都是攀高枝,我真是生块叉烧都比你强咳咳……”
“姨娘您喝口水顺顺,二小姐您快道个歉吧。”
刘妈妈紧劝,林冉蛄蛹着香肠嘴不情不愿道:“姨娘,我错了。”
“知道错了以后就好好动动脑子,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现在管家权丢了,以后咱们娘仨在府里的地位只会一日不如一日,原本我还想让她们走得平静点,如今都是她们自找的!”
林冉眼睛一亮,“姨娘,您有新法子了?”
“哼,我法子多得是,你但凡能遗传我半分也是好的,就你现在这脑子,日后嫁出去也只有被拿捏的份。”
“不会的,三皇子说过他喜欢我,他会对我好的。”
“傻孩子,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在他们眼中,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对你好单纯是因为你有价值,等哪天你没了用处,就会被弃如敝屣。”
“不,我不信。”“唉!”
看着林冉跑出去的背影,周梅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刘妈妈,明日派人请宋先生回府教书,阳儿已经十二岁,不能再惯着他了。就算以后真无缘世子之位,也能考个功名傍身。”
“姨娘放心,少爷天资聪颖,就是贪玩了点,您慢慢教育,总会好的,眼下大小姐才是咱们的心头之患。”
周梅脸上戾气尽显,狠狠攥紧了被角。
“妈妈说得对,她林非晚不是想用自己的儿子过继吗,我就让她生不出孩子,到时候这世子之位呵呵……”
“姨娘,经过今天的事,府里的人恐怕都有了异心,下药的人可得好好甄选。”
“张妈妈被发卖后,一直没招后厨主事,明日你叫牙婆挑几个可信的人送过来。”
刘妈妈尴尬一笑,“姨娘忘了,如今管家权在大小姐手上,咱们……”
“哗啦!”
周梅拿起花瓶摔了个稀巴烂,“林非晚,我跟你没完!”
第16章 误会,绝对是误会
心里有事,林非晚天不亮就睡意全无,干脆起床等着。
辰时刚过,便有下人前来禀报,说是她在玲珑阁订的料子到了。
她出门上车,里面坐了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姐姐,你先换上这套男装,一会我给你化个妆,保证别人认不出来。”
“谢谢,你叫什么呀。”
“我叫璎珞,是师父给我起的。”
“好名字,我换好了,开始吧。”
“嗯。”
拿上工具的那刻,璎珞稳重得像个成年人。
不等马车停下,就听她清脆的嗓音响起。
“化完了,姐姐你看。”
林非晚睁开眼睛,被铜镜中的面容惊到了。
这张脸与她判若两人,虽然五官略显普通,却多了股英气。
她身板比正常男子要小,这样一来,正好弥补些不足。
之前她不想曝光自己会武功,出来还要偷偷摸摸,若是学会化妆术……
“璎珞你真厉害,能不能教教姐姐呀。”
璎珞歪了歪头,“嗯……我要回去问问师父再告诉你。”
“好,我等你呦。”“吁!”
“车上的可是林公子?”
林非晚挑帘,就见外面站着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
“草民林晚见过大人。”
“在下大理寺少卿孙继成,林公子若不嫌弃,称我一声孙兄即可。”
“孙兄客气,是林某高攀了,陈佩兰可是在牢中?”
“林兄这边请,她毕竟是陈将军之女,孙某将她安排在厢房了。”
“开门,本官要问话。”
“是!”
“孙大人,我真没杀人,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死了。”
陈佩兰披头散发地扑过来,把孙继成吓得一个趔趄,幸好有林非晚扶了他一把。
“陈氏,你仔细回想一下,钱伯仁倒下之前发生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一定要一字不落地说出来,兴许还能证明你的清白。”
“好,好,我想想,我想想。”
陈佩兰闭目沉默片刻,“当时我公公扶起他要走,那个狐狸精突然扑上来,我一生气就推了他一下。然后他就倒了,我对天发誓,我推的那一下没用多大力气,绝对杀不了人。”
“你说丹桂扑过去,可看到她触碰钱伯仁身体何处了?”
“嗯……好像是胸口的位置。”
“胸口。”
林非晚眯了眯眸子,“孙兄,钱伯仁的尸体何在?”
“在验尸房,仵作已经正验着,林兄可以稍微等下结果。”
“不必,我想亲自去看。”
孙继成愣了愣,一般人都会嫌尸体晦气,就连判案官员都不会轻易涉足验尸房,没想到她竟然会去。
本以为御王安排的人是来走个过场,日后好升官,看来是自己肤浅了。
只是一想到要跟她一起去,不免有些头皮发麻。
林非晚余光瞥见他的动作,拱了拱手。
“孙兄不必前往,我自己过去就行。”
孙继成尴尬一笑,“好,林兄有事尽管开口,孙某就在这候着。”
林非晚进去的时候仵作已经在写验尸单。
“死于昨日亥时,皮肤表面有大量淤青,无利器伤,无中毒迹象,死因是暴力殴打,老先生稍等,我能再看看尸体吗?”
验尸房的门开着,仵作一眼就看到等在外面的孙继成,自是知道眼前人身份不简单。
“公子随意,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老夫。”
“谢老先生。”
林非晚掀开衣服,在孙继成胸口仔细摸索摁压。
“找到了,麻烦老先生将镊子借我一用。”
她接过镊子,轻轻地从摁压部位夹出一根银针。
仵作当时眼就直了,“这……这才是死因,都怪老夫眼拙,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老先生不必妄自菲薄,死者胸口有淤痕,银针又早已潜入皮下。若非我先询问过死者妻子,也不会想到这一层。”
林非晚将凶器递给仵作,净手后把情况告诉孙继成,让他尽快派人去捉拿凶手。
孙继成连连点头,“林兄可有意来大理寺谋职?”
“啊?”
林非晚眨巴眨巴眼,玩大了。
“多谢孙兄抬爱,林某暂时没有谋职的打算。”
“那就遗憾了,若日后林兄决定入仕,大理寺随时欢迎。”
“多谢,多谢。”
林非晚上了车,才发现璎珞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吁!”
她疑惑地挑开帘子,“这不是侯府。”
“林小姐,主子在品轩茶楼等您。”
“好,我正打算谢谢他。”
“这是您的衣服,上面有更衣的地方。”
“嗯。”
林非晚看了车夫一眼,御王府的下人,办事果然周到。
还是上次的包间,雪千御正垂眸饮茶。
想起上次的事,她脚步一顿。
“林小姐,主子在里面。”
门口的追云见她停住脚步,乐呵呵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打扮成这样你还能认出来?”
“您身上的衣服是属下亲自买的。”
“哦,难怪。”林非晚走进门。
雪千御转眸,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唇角却隐隐有弧度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