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非晚心疼地转过头,眼角早已红了。
好不容易将小家伙哄睡,她打算和秦逸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她到书房的时候,秦逸正在倒茶。
见她进门,一点惊讶都没有,反而笑着请她坐落,仿佛早就知道她要来一般。
“逸哥哥,我……”
顿了顿,她还是鼓起勇气,“我觉得我们应该谈一谈。”
秦逸垂眸抿了口茶,“如果是为了王玉莹,就不必说了,我只会娶我喜欢的女人。”
林非晚心头一紧,咬着唇道:“可是我……”
“晚晚,我不强求你喜欢我,只是在你没找到别的选择之前,能给我一个机会。”
秦逸深情地看过来,她咬了咬牙,继续道:“逸哥哥,别忘了我们的仇,娶了王玉莹,对我们来说事半功倍。”
“事……半功倍,呵。”
秦逸低头自嘲似的笑了笑,“如果这是晚晚想要的,我……答应。”
“逸哥哥……”
“晚晚,”他苦涩地弯了弯唇角,“我累了。”
林非晚也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砰!”房门被紧紧关上。
林非晚浑身一震,回头看那道门,就像一条天堑,横亘在二人之间。
这种感觉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哪怕当初她任性退婚,也未从秦逸眼中看到过方才那种悲戚之色。
秦逸一定对她很失望吧。
觉得她为了报仇,不惜让他违背心意去娶别人。
认为在她心里,他还不如报仇重要。
想到这,林非晚的心疼极了。
两行清泪不自觉滑落。
她抬手拭去,回头望了那扇门一眼,终是坚定地转过身。
在心里默念道:“逸哥哥,我都是为了你好,即便你会怪我,我也毫无怨言。”
殊不知,在门的另一侧,那双眸子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秦逸双手握紧,他好恨自己当初太安逸,以为世间之事都会如预期般发展。
他早该明白,身在皇家,有些事,不是他视而不见就能不存在的。
林非晚和众人的苦心他明白,他之所以甘愿让她误会,只是不希望她为难。
那日在宫中,她走之后,太后屏退左右同他说了很多。
如果他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又谈何给林非晚未来。
只是这样对王玉莹来说太不公平。
他不想牺牲别人的一生去成全自己。
没想到离开时王玉莹却追了出来。
她说自己明白他的心思,可以配合他演一出戏。
等到尘埃落定,给她一封和离书即可。
当时他并未答应。如今……
他给不了王玉莹感情,只能尽力在其他地方弥补了。
……
没过几日,封妃的旨意便下来了。
现在的逸王府是以前的将军府改的,格局比较老旧。
之前没有正妃时还好。
如今正妃即将进门,是要好好整饬一下。
林非晚看着熟悉的一切渐渐变了模样,喉头一阵苦涩。
这段时间她与秦逸似乎有默契地避开彼此,连身边丫鬟都看出端倪。
“新盖的锦玉阁比咱们栖霞苑又大又漂亮,侧妃,您不能这样下去了,王妃还没进门,您就失了宠,这以后可怎么办呀。”
丁香那叫一个着急,就好像失宠的是她自己一样。
“我呀,巴不得他们两个琴瑟和鸣。”
丁香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这天底下的女人,哪有把自家夫君往外推的。”
林非晚勉强地笑了笑,没有解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这时,宫中传来消息,德妃的侄女,太子侧妃董氏流产了。
原因是秦枫夜里动作太不小心。
而且由于身子受损,日后怀孕的几率也降低。
德妃就指望着自家侄女能诞下子嗣,这下可好。
气得她顾不上体面,拿起椅子就往秦枫身上扔。
南风帝得知情况后也将他大骂一顿,罚他去皇陵面壁思过。
至于归期,可没说。
相当于变相的将他禁足。
朝堂上风向一下子变了。
如今秦逸已经平反,太子之位本就是他的。
在很多人眼中,秦枫已经成了鸠占鹊巢的人。
只是南风帝迟迟不表态,他们也不敢明面上站队。
秦枫觉得冤得很,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每天晚上都控制不住自己。
得知董佳有孕小产的那一刻,他都快后悔死了。
那晚东宫鸡飞狗跳。
慕容薰冷静旁观,眼底满是阴谋得逞的笑意。
除了方圆给的药方,她还在其中加了一味让人失去生育能力的药。
她很好奇,如果秦枫知道,董氏肚子里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会是什么表情。
想想就很痛快。
秦枫离宫那日,慕容薰借口为董侧妃祈福,去了黄觉寺。
秦枫给不了她的,她就自己去争取好了。
第158章 父子初遇
四年后。
“少爷,你跑慢些,小心路滑。”
四岁的小豆丁跑得飞快,在雪地上踩出一串串小脚印。
“香姨你快跟上,父王好不容易才答应带我出去,千万不能让他久等。”
小豆丁奶声奶气地说着,脚底下一个不小心。
“诶呦!”摔了个大马趴。
“摔疼了没有,快让香姨看看。”
小豆丁起身拍拍身上的雪,将擦红的双手背在身后,昂起胸膛。
“香姨,晟儿已经是男子汉了。”
丁香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颊,“好,那小男子汉以后走路要小心呦。”
“香姨你看,父王就在那,我们快过去。”
秦晟高兴地快要蹦起来。
丁香默默叹了口气。
这些年侧妃一直想方设法给他调理身体。
虽说比普通孩子还是要虚弱一些,但也总算是让他健健康康长大。
只是侧妃的身子却……
“香姨,快来呀。”
晟儿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这两年朝堂形势愈发严峻,秦逸经常是忙到深夜。
再加上自从王妃进门后,林非晚与秦逸之间就好像生疏很多。
所以,他很少有时间陪伴孩子。
但晟儿却很黏他。
只要有时间,就往主院中跑。
只是大多数功夫,都是找不到人,败兴而回。
好不容易秦逸答应带他出去玩,他自然是高兴地不得了。
天还没亮就起床,一直瞪着眼睛等到现在。
不过他的精神头在马车上还是用完了。
本来颠簸就容易让人犯困,这下,晟儿直接打起了呼噜。
秦逸「噗嗤」笑出声,将人搂在怀里盖上狐裘,生怕他着凉。
丁香有些尴尬,“殿下,咱们现在去哪?”
晟儿这一觉还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逛街指定是不行。
“去暖阁吧,晟儿醒来肯定饿了。”
暖阁是新开的酒楼,里面的菜肴乃京中一绝,每日座无虚席,是京中贵族们的新宠。
去那的人都要提前预定席位,不然根本进不去。
不少人为了争抢位置惹出风波。
马车直接从后门进去,从独立的楼梯上了三楼的包间。
包间分为里外两间,外面是花厅,里面则是卧房。
将晟儿放到床上,留下丁香守着,他便带人暂时离开。
无人知道,这家酒楼其实是他名下的产业。
为的就是收集消息。
屋内炭火很足,丁香被晟儿折腾得不轻,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小人慢慢睁开眼睛。
他蹑手蹑脚地出来,却没看到秦逸。
想打开门去寻人,可酒楼实在太大了,最后他连回去的路都忘了。
“砰!”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鼻子被撞得生疼,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抬头,那人剑眉凤眸,浑身散发的冷意让他打了个激灵,眼泪都憋了回去,道歉的话也卡在口中。
支支吾吾半天,“叔……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雪千御对孩子没什么感觉,刚要转身离开,看到小家伙一脸委屈的模样,心里某处地方一下子就软了。
他太小了,客人和传菜的伙计来来往往,很难注意到他。
他在这里很危险。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快回去找你父母。”
晟儿瑟缩了下,肉嘟嘟的小手捂着鼻子,“找不到,晟儿迷路了。”
晟儿。
原来他叫这个名字,竟莫名有些熟悉。
“叔叔,你能帮帮我吗?”
正当雪千御走神的时候,衣袖突然被拽住。
他本能地想抬手,却在对上那双泪汪汪的眸子时忍住了。
“好。”
诡使神差地,他把人带到了包间中。
“你还知道回……”
沈翊话说到一半,突然看到他身后的小豆丁。
“这……这……你不是才出去了一会,怎么就弄出个孩子来。”
沈翊太吃惊了,以至于有些口不择言。
雪千御蹙眉,“在外面捡的,他迷路了,一会叫掌柜的去各处问问,看谁家丢了孩子。”
沈翊在他旁边坐下,仔细看了看身后的小豆丁。
又狐疑地看了看雪千御。
“这孩子应该有四岁了,老实说你之前在这里有没有……”
他做了个手势。
雪千御的脸比墨还黑,“当着孩子的面胡说什么!”
“你看看他这脸型,这眼睛,和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再好好想想,真没在这撒过种子?”
雪千御的脸彻底黑了,转头一看,不由得拧紧眉头。
方才没注意,被沈翊一说,这孩子和他还真是像。
难怪沈翊会那样想。
他们站在一起,估计是个人都会误会。
而且,这孩子虽然一开始怕他,现在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松手。
而他,也好像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难道这就是缘分?
“晟儿,晟儿你在哪?”
外面传来秦逸慌乱的喊声。
小豆丁连忙松开手向外跑去。
“我在这。”
见到人,秦逸这才松了口气,将他抱起来,搂在怀中。
再抬头,不由得一愣。
雪千御怎么来了。
难道他还没放弃找人?
秦枫不由得心中一紧。
两年前雪千御那边的人就不再来问询找人之事了。
他本以为雪千御放弃了。
没想到他又出现在这。
这次,他到底是为何而来。
“逸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秦逸也回过神。“这是你儿子?”“是。”
“叫晟儿对吧,难怪本王觉得这名字耳熟。”
“父王,原来你们认识呀,方才就是这位叔叔帮了我。”
晟儿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秦逸看着眼前的晟儿,又看到几米开外的雪千御,突然意识到什么。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
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林非晚曾说过,晟儿是她与一个猎户意外所有,又怎么会与雪千御扯上关系。
二人如此相似,应该只是巧合罢了。
看着父子俩离开的背影,雪千御突然觉得自己身边空落落的。
尤其是那双小手抱上秦逸的时候,他竟然觉得有些碍眼。
“我这是怎么了。”
他甩了甩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放空。
“奇怪。”
沈翊托着下巴,透过窗户向街道外面看去,视线正好落在秦逸父子身上。
“奇怪什么?”
“你见过孩子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的吗?”
这样一说,雪千御也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孩子长得一点也不似秦逸与那位晚侧妃。
相比之下,说是他的儿子倒更有说服力。
不过世事无绝对,或许是他们想多了。
毕竟,谁会认错自己的孩子呢。
一别多年,沈翊打算去看看自己的小师妹。
当初他还以为秦逸与小师妹是真爱。
没想到没过多久,就听闻秦逸娶了王妃进府。
也不知道小师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不过在去之前,还是要备些见面礼才好。
若是小师妹过得不如意,他不介意亮明身份将人带走。
神医沈翊的名号还是挺好用的。
……此时的一处院落里。
一女子蹙着蛾眉,依坐在窗边。
身侧暖炉烧得正旺,偶尔有飘落进来的雪花,在半空中就化作点点水汽。
林非晚伸出手去,想要触摸那一抹冰凉。
“咳咳……”
一呼吸到冷风,又猛咳起来。
屋外的丫鬟听到动静,如临大敌,跑过来把窗户关上
“侧妃,您怎么又开窗了,万一着了凉可怎么办。”
“咳咳……本宫就是想看看雪景,晟儿和殿下还没回来吗?”
一想到晟儿那手舞足蹈的模样,她的心里愧疚更深。
四年前晟儿满月宴上,她潜入南风帝寝宫的密室去偷圣血莲,不小心中了化功散。
当时别无他法,只能泡冷水,也因此身子落了病根。
尽管子母引之毒是解了,但这畏寒的体质却难以根除。
每到冬季,都不能出门,只能眼巴巴待在屋里。
记得晟儿刚会走路时,想要和她玩打雪仗。
乌溜溜的眼睛就那样看着她,她实在不忍,便玩了一会。
可也只是那一会,险些要了她的命。
自此以后,便更怕冷得厉害,有时候连一口冷风都吃不得。
“侧妃,参汤来了,您快趁热喝下,暖暖身子,回头奴婢一定让人把窗户钉上,省得您再趁奴婢们不注意偷偷开窗。”
她也不恼,笑着接过参汤,侍奉她的都是秦逸的心腹,相处数年,早已胜过主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