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曾被小册子熏陶过的「过来人」,她太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堂堂北雪国二殿下,竟然有如此癖好。
而且,还是在受伤如此重的情况下。
之前她给雪承傲切过脉,装昏迷是假不错,但伤口却是实实在在的。
短短几日断不会好太多。
而且,现在可是在街上。
虽然这条路晚上人不算多,但马车里闹出的动静难免不会被路人注意到。
若是被发现,别说争储,恐怕雪承傲日后连封王的资格有没有都难说。
毕竟,没有哪个国家愿意承认一个有那方面怪癖的王爷。
也不知道那个人有什么魅力,竟能让雪承傲不顾身体的伤以及对自己前程的影响。
她不禁替崔皇后感到悲哀。
作为继后,崔皇后一向心高气傲,望子成龙。
若知道自己儿子是这样一个货色,不得被气个半死。
思绪纷飞间已经来到侯府。
还未到百合院,便听里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向前的脚步硬生生止住,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
“冬青说的没错,母亲和她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她扯出一抹笑,转身潜进婉园,本想将自己藏于卧室中的药材取走,不料……
“小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咦,人呢,我明明看见刚才有人进来了?难道是我眼花了?”
一个陌生丫鬟从耳房走出来,左顾右盼疑惑道。
好险!
暗处的林非晚深吐一口气,还好她看到耳房有亮光就事先躲起来,差点被发现。
听那丫鬟的意思,林浅雪住在她的婉园?
她从窗户跃进去,借着月色一看,里面的布置果然全变了。
突然心口一滞,她后退两步,扶在桌上才稳住身形。
刚好桌上放着一支蝴蝶簪子,手指尖蹭到蝶翼上,溢出一连串血珠。
不过她的心思在别处,没注意到。
好一会,她缓过劲来,快步走到床侧找寻。幸好,之前留下的赤血参和一些药材还在。
耳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她连忙收起东西从窗户离开。
期间忍不住回头,正看到笑颜如花的林浅雪。
只是那笑容太过刺眼,只一眼,她便忍不住扭过头,自然错过了林浅雪眼底的那得逞的笑意。
关上门,林浅雪细细端详起腕上的玉镯。
翠色如滴,晶莹剔透,是难得的上品。
这是今日她从侯府私库中挑选的。
而且,还是御王当初给林非晚的聘礼。
就算余清韵为难,只要她说一句喜欢,余清韵也会答应。
就像她之前非要住进婉园一样。
毕竟她可是撒了一个任谁听了都会潸然泪下的谎呢。
“小姐,您回来了。”
听到动静的珍珠提灯从耳房出来,先一步去卧室内点灯。
烛火亮起,屋内一切尽入眼底,自然包括桌面上那串泛着红光的血珠。
仔细看,金黄色的蝉翼边缘也泛着一抹红。
“珍珠,你方才来我房里了?”
珍珠一脸懵,“没有啊。”
“那可有别人来过?”
“没有,”珍珠摇摇头,忽的又犹疑了下,“奴婢之前好像看到一个黑影,还以为是小姐您回来了,出来以后却没见到人。”
说完,珍珠像是想到什么,瞪大了眼睛。
“小姐,莫不是府里招了贼,您没丢什么东西吧?”
珍珠一脸护主心切的模样,她是小姐直接从花楼里救回来的,曾发誓要保护好自己的救命恩人。
林浅雪摆摆手,眸底出现一抹玩味。
“没事,你下去吧。”
“是。”
珍珠一脸狐疑地离开。
林浅雪将蝴蝶簪子握在手中,食指和拇指捻起未干涸的血珠放进一个小瓷瓶里。
“林非晚啊林非晚,会是你来了吗?”
……“阿嚏!”
刚潜进王府的林非晚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下可好,直接惊动了暗卫。
此刻她化作男子模样,要是被发现,那还得了。
灵机一动。
她躲进黑暗里以最快的速度扎进荷花池。
“噗通!”
巨大的水声将部分暗卫吸引过来。
“谁在里面,再不出来休怪我无情!”
冷冰冰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是追风。
林非晚相信,如果她再不快些出去,追云绝对会下杀手。
她憋住一口气,将身上男子衣衫脱下来,裹住药材胡乱塞进一块乱石下,又在脸上使劲抹几下,将妆容洗净。
“放……”
「箭」字已在喉底,水面突然冒出一个头来。
“咳咳……是……是本宫。”
她身上的外衫已经褪去,只余下白色的亵衣。
此刻亵衣飘在水上,隐隐可见衣下一片雪白。
追风转过头,万年不化的冰山脸出现一抹红,其余暗卫也纷纷低下头去。
不过出于职守,追风还是问了句:“王妃深夜不在房中,来池里做什么?”
“本宫嫌屋内太热,出来凉快凉快,正尽兴呢,差点被你射成刺猬。”
追风脸红得更不自然,“夜深水凉,王妃若尽兴了还请尽快回去,撤!”
“诶,我……”
林非晚的皓腕停在半空,看着一众跑得跟兔子似的背影扯着唇角嘀咕道:“你们倒是去给我找个丫鬟,拿身衣服过来啊。”
外衫是不能穿了,她总不能只穿亵衣一路走回去吧。
“唉,”她叹了口气,希望追风能知道给她叫个人回来。
一炷香。半个时辰。
眼瞅着一个时辰过去。
林非晚使劲晃晃脑袋,将睡意散去。
抬手一看,纤纤玉指已经发肿。
“那个……有人吗?”
她喊了一嗓子,却只是惊动了睡鸟。
“不会吧,这周围一个暗卫都没有?真是天要亡我!也罢……”
她咬牙,刚要从水里起来,头顶突然盖下一片阴影。
她下意识就要缩回水里,下巴冷不丁被撅住,被迫抬起。
对上的是一双覆着白绫的冷峻面孔。
之前积攒的情绪一瞬间爆发,她甚至忘了隐藏自己的功力,一跃而起。
“王爷!”随着一声轻唤。“哗啦啦!”
湿漉漉的娇躯撞进怀里。
雪千御毫无防备,还好双腿暗中发力才稳住轮椅,没有翻倒。
听见暗卫回禀称女人半夜在荷花池里找凉快时,他的脸黑得快滴出墨汁。
尤其暗卫说话时声若蚊蝇,闪闪躲躲,他几乎能想象到当时那香艳的场面,气得让在场的所有暗卫回去领鞭子。
为了让林非晚长长记性,他并未让暗卫通知海棠轩的下人,而是悄悄将通往海棠轩一路的所有暗卫遣退。
只是他等了一个时辰,也未见女人回来。
本以为她是乐不思蜀,才气得过来找人。
没想遇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
她一点不开心,倒像是带着万分委屈。
此刻女人身上的亵衣薄如蝉翼,湿哒哒贴在身上,恍若无物。
衣衫纠缠,他身上的薄衣被女人独有的馨香一层层浸透。
温热的呼吸吐在颈窝,时不时吹起几缕碎发,打在颈侧。
雪千御感觉一阵口干舌燥,浑身似有邪火乱窜。
他的手抬至半空,在感受到肌肤的温热时,又重重落下,最后化成一道粗重的呼吸。
“下来!”
声音低沉暗哑,不似以往冰冷。
林非晚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顿时羞得无地自容。
赶紧从人家身上跳下来,就要往回跑。
却不料被一只大手抓住。
“哧啦……”亵衣掉下一条袖子。“你……”
林非晚咬牙,转身欲走,另一只袖子突然也被抓住。
这次她学精了,站在那一动不动。
雪千御抿唇半晌,轻咳一声,“你……就打算这样回去?”
林非晚扯了扯唇角,“不然呢?王爷还打算再把另一只袖子扯断?”
雪千御咳了两声,“刚才那是意外。”
说着,他解开外衫递过去。
“披上这个,放心,路上的暗卫都撤了。”
“哦。”
林非晚不自然地点点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她确实需要这件衣服。
眼瞅着雪千御走远,她迅速返回荷花池里,将药材和衣服取出。
幸好男人的衣袍宽大,能将这些东西通通遮住。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冬青开门,看到她湿淋淋,穿着男人衣袍回来,吓得脸色煞白。
当看到衣服的主人是王爷时,眼底顿时笑开花,完全忘了白日里还和她生闷气。
“小姐,你穿着王爷的衣服,你和王爷是不是……”
冬青伸出两个拇指,比划起来。
林非晚因为下午的事情觉得内疚,便没反驳,任由那丫头先高兴一阵。
这下可把冬青乐坏了。
那一夜,她几乎连要去哪里给小世子或者小郡主买做衣服的布料都想好了。
雪千御那边同样不太好过。
躺在床上,他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女人撞进自己怀里时湿哒哒的模样。
破天荒地,有洁癖的他竟然没有重新沐浴更衣。
一个侧身,淡淡的馨香传入鼻尖。
像是一簇火苗引燃全身,让他浑身燥热难耐。
他起身灌了三壶冷茶,才将火浇息了些许。
与雪千御和冬青相反,闻着衣服上传来的冷冽气息,林非晚竟意外好眠。
翌日清晨。一声尖叫划破御王府的宁静。
第77章 鸠占鹊巢
“死人啦,御王府外又死人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很快,平日清冷的御王府门前围满了过来看热闹的百姓。
“八成又是被送进王府的女人。”
“你们说之前都没了多少个了,还有人不怕死。”
“不对呀,你们看她的服饰,不像哪家小姐,倒像是个丫鬟。”
“轰隆……”
门打开,几个护卫从里面出来。
看到围墙拐角处的女尸,皆是神色一凛。
谁如此大的胆子,敢在御王府门前放肆。
看热闹的百姓们一时间鸦雀无声,默契地四散离开。
御王府,他们可惹不起。
其中一人俯下身一番查探,看到女尸手中一物,脸色大变。
“快去通知王爷。”……
林非晚刚随徐广练习完,正准备回去沐浴更衣,便听到一声尖叫。
正纳闷呢,就瞅见一个护卫从外面匆匆过来。
“门外如此吵闹,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
护卫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东西,眼神飘忽不敢抬头。
下意识,一股不好的念头涌上脑海。
林非晚柳眉微凛,看向护卫:“你手里拿的什么?”
护卫不敢反抗只能摊开手。
掌心里,刻着「忠勇」二字的腰牌上,那一抹红色极为刺眼。
这腰牌是忠勇侯府的人才有的,难道是府里出事了。
昨晚明明还好好的。“东西哪来的?”
伸出的手顿在半空,说话都带着颤音。
护卫头垂得更低,“今早起来,门外有一具女尸……王妃你……”
一路狂奔,看到女尸的刹那,林非晚一个趔趄。
竟然是她留给母亲的贴身丫鬟夏竹。
那母亲呢……她不敢想。
“来人,你去把尸体安顿好,你去备车,本宫要回侯府!”
路上,林非晚只有一个念头――余清韵千万不要出事。
来到忠勇侯府,不等马车停稳,她便跳了下去,把驾车的护卫吓了一跳。
“王妃小心!”
走上台阶,看到紧闭的朱红大门,抬起的手却没有勇气敲。
“轰隆……”
大门突然打开,林非晚和看门的下人大眼瞪小眼,都愣了。
“小姐,您怎么……”
“夫人呢,有没有事?”
“夫人?夫人应该在院子里吧。”
看着林非晚匆匆离开的背影,下人不明所以地挠头,“夫人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小姐这是怎么了?”
……百合院里。
余清韵端坐在铜镜前,身后,一双纤纤玉手捧起青丝,熟练地梳着发髻。
“夫人,你真美。”
余清韵眉眼弯弯,眼底却划过一抹感伤,将那双玉手握在手中。
“哪有,是雪儿手巧,这些年,你受苦了,你还不乐意叫我一声……”
“母亲,你……”
林非晚跑进百合院,就看到这一幕。
余清韵拉着林浅雪的手,一副母慈女孝的画面。
剩余的话卡在嗓子里,怎么也问不出来,好像心里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抢走了。
“林大夫也在。”
林浅雪大方地微笑福身:“见过御王妃。”
余清韵有些心虚地起身走过去。
“晚儿,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让人知会一声。”
林非晚将余清韵仔仔细细打量一遍,确认无事,终于松了口气。
“母亲,你没事就好,夏竹她……”
不成想,听到夏竹的名字,余清韵脸色沉下来。
“那丫头弄坏了你父亲留给我的首饰还死不承认,我不过训斥两句她就受不住跑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原来是去找你告状了。”
林非晚眼底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
“母亲,夏竹她……”
玉手握紧又松开,“她没告状,是我怕您生气才回来问问。”
余清韵未发现她的异样,淡淡「嗯」了声。
“我没事,雪儿已经找人将首饰修好了,你回去告诉夏竹一声,下不为例,这次我就不计较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说到林浅雪时,余清韵的眼神格外温柔。
不过林浅雪并未回应,她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非晚没心思多想,强笑道:“女儿这就回去告诉她。”
觉察出她语气中的失落,余清韵连忙拉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