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张公公来了,这会在府外候着呢。”
刘管家小跑进来,气喘吁吁道。
因为黑豹的缘故,几乎没人敢进御王府,就连传旨都是在府外完成。
“奉天承运,吾皇召曰,赵淑妃得天庇佑,身怀龙子,朕心甚慰,五日后在宫中举办宴会,君臣同乐,钦此。”
“臣雪千御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公公交过圣旨,从身后小黄门手里取过一方木匣。
“王爷,皇上特意让老奴送来天山雪莲,今年西边统共就进贡了三株,可都在这匣子里了,正好老奴路上遇到梁太医,让他顺路给您请个平安脉,也让太后和皇上宽宽心,您说呢。”
“公公有心了。”
“王爷这是哪的话,您为咱们北雪国出生入死,咱们可都记着您的恩呢。”
“呵。”
雪千御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将右手伸出去。
“王爷积毒太深,需要静养。”
片刻后,梁太医起身回话。
“既然这样,老奴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告辞。”
转身进府,雪千御迅速解开腿上的穴道,梁太医最善的便是筋骨之伤,皇上派他来,显然是要确认他的腿是不是真废了。
从他放出消息到现在已经过了数日,皇上能忍到今日,看来对他的戒心松了不少。
再不做点什么,怕是对方要忍不住夺权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玉佩的主人,这些日子京城都快被手下们翻遍了,依旧一无所获。
雪千御扶着轮椅的手逐渐握紧:“吩咐下去,将查找范围扩展到城外三十里。”
“是!”
音落,暗卫像一阵风似的消失不见。
日落月升,夜里的清荷院静得落针可闻。
“噗!”
周梅吐出一口鲜血,林冉吓得捂紧了嘴,生怕自己叫喊出声。
“你再说一遍,那病秧子怎么了?”
被指着鼻子问,林冉只好哆哆嗦嗦开口:“夏竹说她身子好多了,还想踢毽子呢。”
周梅深呼一口气,“叫刘妈妈给我更衣上妆,叫上阳儿,晚膳我们一起去膳厅吃。”
林冉恨不得赶紧离开这,话音刚落就不见人影,气得周梅拾起花瓶就往地上砸。
“诶呦,姨娘这又是生谁的气了。”
周梅强撑着坐到铜镜前,一边梳妆打扮一边把方才的事情同刘妈妈讲了一遍。
刘妈妈听完一愣,“姨娘是怀疑张妈妈说谎?她可是府里的老人了,按理说不会拎不清形势。”
“就是怕她太拎得清形势了,父亲说的话是对的,林非晚那个病秧子不简单,过去那些年可能我都被骗过去了。”
刘妈妈想了想,还是把下午从周光那里听来的话告诉了她。
“下葬那天的事舅老爷回去越想越不对,当天他没来是被人绑架了,后来又听说了纸钱显字的事,觉得肯定是大小姐玩了什么手段。但纸都被烧了,想查也查不到,不如咱们从她身边的丫鬟入手,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来。”
周梅一听气得脸都紫了,差一点她多年隐忍就大功告成,却被几张纸钱害得功亏一篑。
父亲的猜测错了就罢了,若这事真是林非晚耍的小聪明,她绝对要让对方死得很难看。
“阿嚏!”
去膳厅的路上,林非晚连打好几个喷嚏。
“奇怪,是天凉了吗?”
“天倒是不凉,怕是有人念叨您呢。”
冬青抬了抬下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见林冉正牵着林阳往膳厅去。
林非晚挑眉冷笑:“周姨娘动作还挺快,明天起早点,咱们有事做了。”
第11章 惧内的纨绔
膳厅里,余清韵正在给林冉和林阳布菜。
见林非晚进来,林冉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连起身的动作都没有。
“阳儿一个劲儿喊肚子饿,母亲就提前开膳了,姐姐不会生气吧?”
余清韵夹菜的手一僵,有些抱歉地看过来。
林非晚佯装叹气,“在妹妹心中我那么小气吗,还是说妹妹自己心眼小,便把我也想成那种人了?”
“你才……我……我是关心你,怕你生气才解释了一下。”
“母亲早就知道我快到了,才吩咐提前开膳的,日后这种问题妹妹还是少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挑拨我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呢。”
她这话说得漫不经心,架不住听者有意。
果然余清韵的脸色沉了几分,本想夹往林冉碗中的鸡翅硬生生拐了个弯,“晚膳忌油腻,少吃些荤腥吧。”
林冉气得攥紧筷子,猛嚼青菜。
林非晚眉眼间划过一抹讥讽,余光一扫,瞥见一道倩影在老奴搀扶下缓缓走来。
“姐姐,晚儿,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周梅穿着一身水蓝色罗裙,脸上的妆容比往日还浓上三分,将憔色掩去大半。
“看姨娘这气色,想必身体是大好了。”
周梅看了林非晚一眼,走到余清韵跟前握住她的手。
“还不是托姐姐的福,给我找了那么多大夫。咦,几日不见,晚儿这面色也比之前红润不少。”
“姨娘真是心细,我最近身体确实好多了,想必是父亲在天有灵在保佑我,今儿我竟破天荒地想踢毽子呢。”
“真的吗?”
余清韵眉眼一亮,将手从周梅手里抽出来,拽着她来来回回看了个遍。
“明天我带你去医馆,让大夫好生瞧瞧。”
“好了母亲,姨娘本就来得晚,再不让她入座,饭菜都要凉了。”
话是这么说,可余清韵哪里还有心思吃饭,一双眼睛几乎是定在她身上,不停问东问西。
林非晚也不恼,一边慢条斯理地用膳,一边耐心地回应着,不时扫一眼气鼓鼓的周梅母子,别有一番乐趣。
“夫人,小姐,请用。”
张妈妈端着汤盅和药碗进来,林非晚垂眸压下眼底的冷笑,这老奴怕是早知道周梅要过来用膳,特意来表现了。
“咦?张妈妈,今日的补汤和药送得有点早呢。”
她端起药送到嘴边,下一秒又放下。
“张妈妈有心了,知道我太晚喝药容易睡不好,今日特意早送半个时辰,母亲,我可以给张妈妈讨个赏吗?”
“好啊,我也觉着这两日的补汤比往日好喝些,想必张妈妈是下了一番功夫,妹妹,明日记得让账房给张妈妈支二十两银子的赏钱。”
周梅咬着后槽牙,“张妈妈,还不谢谢夫人和小姐。”
张妈妈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周梅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吓得一个激灵。
“老奴谢夫人小姐,老奴告退。”
回去的路上,张妈妈还沉浸在周梅的眼神中,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张妈妈,姨娘有请。”
菊香的声音冷不丁在背后响起,张妈妈又是一个哆嗦。
路上,见对方脸色不妙,她心里更没底了,试探着问了句:“不是说明天领赏钱吗?”
“事都办砸了,你还想讨赏?”
说话的是周姨娘,眼见人进了院子,周围又没别人,她也不再压着脾气。
“老奴冤枉啊,不知道姨娘说的是哪件事。”
“你还敢狡辩,我问你,你当真给那病秧子加大药量了?”
一听问的是这事,张妈妈那叫一个委屈。
“姨娘,老奴真一次不落地加了,每次也都是看着大小姐喝完才离开。”
周梅两眼一眯,“那林非晚身子骨越来越好你怎么解释?”
“这……这怎么可能,这些年只加了那点量她都病恹恹的,加大了药量怎么可能会好转呢,兴许,兴许是回光返照。对,一定是回光返照,姨娘,老奴这些年勤勤恳恳为您办事,您一定要相信我呀。”
张妈妈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作响,不一会额头就起了个包。
周梅拧紧眉头,摆摆手,“行了行了,你先下去吧。”
见张妈妈出了院子,她捏捏眉心,“刘妈妈,你怎么看?”
“老奴看她说得不像假话,夫人明日不是要带小姐去看大夫吗,您不如这样……”
一番嘀咕,周梅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
翌日。
林非晚过来找余清韵,就见周梅正坐在花厅里喝茶。
她杏眸微眨,笑着道:“姨娘是来给母亲请安的吧,父亲去世之后,府里的规矩是该立起来了。难怪母亲总是让我跟您学,姨娘以身作则,不愧是晚儿的榜样。对了,冉妹妹和阳儿呢,他们已经请完安走了吗?”
此时的周梅含着一口茶不上不下,滚了好几圈才咽下去,没想到最后还是呛了嗓子。
好不容易压下的咳嗽跟火山爆发似的,差点让她把肺都咳出来。
“咳咳……”
“怎么回事,昨晚不是说身子大好了吗,要不妹妹还是别去了,我和晚儿知道去妙手堂的路。”
余清韵从里屋出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我没事……咳咳……就是刚才喝茶呛了一下,咱们走吧。”
林非晚暗暗挑眉,没想到她会跟着一起,还好自己早有准备,来之前就特意施针改了脉象。
一路上,周梅果然没咳嗽,但看她那张憋红的脸就知道忍得有多难受。
到了地方,林非晚趁下车的功夫从李方手里接过一张字条。
许是时辰尚早,妙手堂里的病人不多。
她们被掌柜请进里面单间,很快,进来个长着八字胡的大夫,这人林非晚见过,之前周梅生病,第一位请来的大夫就是他。
“麻烦小姐把手伸出来。”
“好。”
林非晚垂眸看向腕间,余光却落在胡大夫和周梅身上,不出所料,二人之间果然有眼神交流。
“唉……”
胡大夫突然叹气摇头,林非晚勾了勾唇,等着看他耍什么花样,但被蒙在鼓里的余清韵哪受得了。
“大夫,我女儿的身子……”
“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距离太远,林非晚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知道余清韵回来时眼里还闪着泪花,就连脚步也有些虚浮,心里已经将谈话猜到七八分。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她真想把胡大夫暴揍一顿。
出门时林非晚借口想到处转转,让李方把余清韵和周梅先送回府中。
来到僻静处,她总算有机会打开纸条。
上面写着钱伯仁已经连续两日去探望曹建。
“一个惧内的纨绔,有那么大胆子算计父亲么?”
府里下人们闲聊时曾提到过钱伯仁,说他出了名的惧内,曾因为逛花楼被夫人揪出来当街暴打。
若不是周光路过拦着,估计他当场就被打成残废了。
“周光。”
林非晚脑海中灵光一闪,将纸条攥成团,“走,跟我去御王府。”
冬青见她脸色阴沉,纵有万般不愿,也只好疾步跟上。
二人走的是小路,直到御王府门前才摘下帷帽,不必担心被人认出来。
“林小姐,属下正要去给您传信呢,这是芙蓉巷里的人员名单和图纸。”
见林非晚要打开,追云连忙摆手叫过来一辆外观普通的马车。
“这里毕竟是府外,您若着急,不如上去看。”
“多谢。”
她知道没雪千御开口,追云不敢让她进去,叫来马车已经是贴心之举。
名单展开,她不由得看呆了。
之前只猜到雪千御手下人必不简单,没想到会如此厉害。
短短一夜之间,就查出如此多讯息,连别人家中有几条狗都写得明明白白,难怪北雪国皇上对他忌惮万分。
“钱府。”
葱白的手指在一处落下,杏眸刹那间变得锐利万分。
上面写着内住一女子,容貌倾城,甚少出门。
“东西我拿走了,替我谢谢王爷。”
……御王府书房。
“主子,林小姐让属下替她向您道谢。”
雪千御唇角扬起一丝弧度,“她没说别的?”
“没有,不过属下看她脸色好像不太好。”
上扬的弧度瞬间垂下来,沉默片刻,黯淡的凤眸猛地一沉。
“让人盯着周光和钱府。”
“是。”
夜凉如水,芙蓉巷中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
“就是这了。”
黑暗中,一道娇小身影翻墙而过,稳稳地落在主院窗户根。
“丹桂,来,快让爷亲一口。”
“老爷,您说过只要事成就把我接回府的,如今看来,都是骗人家的。”
女人甜腻的嗓音传来,林非晚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怎么会骗你呢,只是那曹建现在重病不见人,我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你再忍忍,等他确定死了,我就设计休了那母老虎,接你回去当正头夫人。”
“你说话算数?”
“算数,算数,快过来吧,爷可想死你了……”
烛火熄灭,交叠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林非晚捂住耳朵,飞身翻出墙外,刚出芙蓉巷,就被几道黑色身影拦下。
她柳眉微蹙,这几人武功应该不低,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真动起手来,恐怕难有胜算,唯有智取。
黑衣身影越来越近……
她右手在腰间划过,“就是现在!”
第12章 打错了算盘
银光乍现,数十枚银针准确无误地刺入来人麻穴。
擦身而过的瞬间,她从暗卫身上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冷冽气息,是雪千御的人,事情不是查完了么,怎么还没撤走。
还是说,他和自己也有相同的怀疑?
不对,他怎么会知道父亲的真正死因。
脑筋一阵混乱,林非晚甩甩头,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御王府。
沈翊蹙眉拔出最后一根银针,从桌上端过一碗汤药。
“除了玉佩,你还能不能想起点其他线索,这几日我亲自带人暗访,一丁点消息都没有,我猜人要么早已不在京城附近,要么就是她在有意躲我们。”
雪千御接过药一饮而尽,“暗访不行就明查。”
“怎么个明查法?”
“从乱葬岗找具女尸,再拿一千两银票和假玉佩,一并交给大理寺。”
“以案子的名义,再加上重金相诱,妙啊,事情办完,别忘了给人家买口好棺材。”
“咚咚!”“进。”
屋内二人敛去方才的轻松神色,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