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快要从眼眶中瞪出来。
只见她双眸流出两行血泪,樱唇一张一翕,看那口型,分明是在说:“报应,秦枫,我在地狱等你。”
“枫儿,你们给本宫住手!”
德妃姗姗来迟,看到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儿子,一下扑了过去。
秦枫身子一颤,再恢复视线时,哪里还有林非晚的身影。
一定是幻觉,他太恐惧了,所以才产生了幻觉。
对,一定是这样。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德妃见儿子不声不吭,眼神直勾勾盯着前方,吓得人都要傻了。
“枫儿,你没事吧,你说句话,别吓母妃。”
可秦枫却像入了魔一样,眼神呆滞,连头都没回。
“皇上,皇上,求您饶了枫儿吧,皇上,臣妾求您了,当初秦逸谋反您都能网开一面,我的枫儿只是打了败仗,为什么就要被活活打死,枫儿也是您的亲生儿子呀……”
德妃跪在书房外,哭着磕头。
头砸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梆梆」声,很快,德妃额前就血红一片。
她就像不知道疼似的,继续磕着。
“一下,两下,三下……”
在德妃晕倒之际,终于看到一角明黄。
“传太医,将太子和德妃各自送回宫。”
“结……结束了吗?”
话刚出口,秦枫就发现,自己竟然能开口了。
“哼,你倒是有志气,要不是看在你母妃的份上,朕今日定不会轻饶你!”
威严的声音在头顶炸开。
不等秦枫解释,那抹明黄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远。
“呵,”秦枫笑得嘲讽又苍白,“这便是帝王家,亲情淡得不如一张纸。”
“还有力气笑,一会有你好受的。”
屋顶上,林非晚勾唇一笑。
一只冰凉的手抚过眼角,将未擦净的红墨水拭去。
“晚那日,一定比这畜生更疼吧。”
秦逸袖中的手狠狠握紧,眸底杀意涌动。
“逸哥哥,都过去了,现在受苦的是他秦枫。”
她故作轻松的笑,“走吧,也不知道子书那边布置好没有,那些小宝贝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弄来的,可别还没吃上饭就饿死了。”
她笑得明媚张扬,渐渐与记忆中的身形重叠。
秦逸也被逗笑了,跟上她的脚步。
还好这话没让子书听见。
当时林非晚拎着一牛皮袋蚂蟥找到他的时候,他差点晕过去。
别看子书杀人不眨眼,对上这种密密麻麻的虫子登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还是林非晚半威胁着不去就捉几只放到床上,他这才硬着头皮前往。
二人赶到东宫时,就对上子书一脸哀怨的眼神。
活像是被抛弃的怨妇。
“怨……啊不子书,事情办妥了?”
林非晚忍着笑。
子书没好气地点点头。
说话间秦枫已经被抬到床上。
透过瓦缝,刚好能看到下面的景象。
秦枫浑身是血,尤其腰以下,凸起的部分血肉模糊。
破碎的绫罗早已被染成暗红色,与碎肉搅在一起,连分辨都是难事。
几个太医只能对着秦枫那处平时不好见人的地方细细观察,不时发生讨论。
其中有人还大赞秦枫有大将刮骨疗毒之风,都伤成这样,依旧面不改色。
秦枫暗暗磨牙,特么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失去痛觉了。
蓦地,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会不会是慕容刚在他身上动了手脚。
“背面打成这样,不知道正面受影响没。”
林非晚「啧」了声,忽然眼前一黑。
“看够了?看够了就回去。”
她扒开捂着眼睛的手,“那哪能呢,总得等到小宝贝们都吃上饭,我才能放心。”
那些小宝贝被她提前喂了辣椒水和藏红花,光是想想就很酸爽,她都迫不及待要见到成果了。
她看得出神,并没有发现秦逸的脸比墨还黑。
一旁的子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耳朵没毛病吧,侧妃竟然和那些蚂蟥叫小宝贝。
想到那些东西在被子里蠕动的样子,他人都要麻了。
殿下这是娶了个什么怪物啊。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几位太医齐心协力下,秦枫终于可以盖被养伤了。
众人散去,秦枫突然感觉身体不太对劲。
以臀部为中心,一股火辣辣的感觉迅速弥漫四肢百骸。
然后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就好像有人活生生撕开他的皮肉。
“啊来……”声音戛然而止。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失声了。
任由他如何用力,脸都憋红了,也只能发出「啊啊」的气泡音。
还不如外面风吹树叶的声大。
他喘着粗气,想从床上爬下去,却发现除了上半身,腰以下略微一动,撕心裂肺的痛感就加重十倍。
更恐怖的是,他的腿脚竟有些不听使唤。
林非晚和秦逸交换了个眼神,从屋顶跃下。
捏着嗓子道:“我刚才听太医说,太子殿下好像废了,就算伤好了,恐怕下半辈子也只能靠轮椅走路,估计这东宫,他也住不长久了,历朝历代,你们见哪个国家的皇帝是个不能行走的废人呢。”
“混账!”“可恶!”
秦枫心里怒骂着,抬手狠狠砸在地面。
回头看向自己的双腿,对皇帝和慕容刚的恨意到了极点。
林非晚心里冷笑,继续道:“太子妃去黄觉寺祈福,知道太子殿下回来,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回来迎接,也是稀奇,我听说那里的和尚出了名的俊俏,你们说太子妃会不会是乐不思蜀了。”
“以太子现在的情况,日后在那方面肯定力不从心,太子妃还年轻,以她的地位和条件,就算偷偷养几个面首,相信太子也不敢说什么。”
一字一句,就像刀戳在秦枫心头。
“好你个慕容薰!”
他简直要气疯了,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把那几个多嘴多舌的丫鬟给嘎了。
可别说动弹,就算呼吸幅度稍微大一些,那皮肉生生撕碎的痛苦就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
不知道忍了多久,他感觉浑身像被火烧一样,喉咙里也干得冒烟。
迷糊间,摸到了一抹冰凉。
是在做梦吗。
他艰难地睁开眼:“水,快给我水。”
“想喝?”
那人轻笑了声,他眯着眼睛看,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女人轮廓。
只见那个轮廓俯下身,将碗递过来。
他迫不及待地凑过去,连身上的疼痛都忘了。
可碗越来越低,他根本喝不到嘴边,只能本能地伸舌头去舔。
“现在的你,好像一条狗呀。”
女人的话如一记闷锤砸在他心上。
就算是做梦,他也不能忍受如此侮辱。
“大胆,信不信本殿杀了你!”
“杀了我?”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前仰后合了好一阵,突然凑近,一字一顿:“秦枫,你不是已经把我给杀了吗?”
秦枫猛地瞪大眼睛,“你……你……”
「你」了半天,都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只因为眨眼的功夫,林非晚就消失了。
一瞬间,他浑身冷汗涔涔,不是被疼的,而是被吓的。
“来人,快来人!”
值守的禁卫听到动静跑进来,刚靠近他,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脚底一滑,差点摔倒。
那禁卫蹙眉,“殿下,地上怎么有只碗?”
“什么?”
秦枫死死盯着滚到一旁的碗,地上还残留着水渍。
说明刚才并非是他的幻觉,而是真的有人在侮辱他。
人死如灯灭,他不信这世上真的有诡计。
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把今日值守的丫鬟通通给本殿叫进来!”
禁卫眉头皱得更紧:“殿下,丫鬟们都随太子妃去黄觉寺了,守夜的是属下几个。”
“不可能,我明明听到外面有女人说话的声音,肯定还有留在这的丫鬟。就算把东宫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给本殿找出来!”
“还有慕容薰,告诉她,再不回来就一辈子待在黄觉寺!”
秦枫像野兽般嘶吼着,哪还有一点平时谦恭有礼的模样。
禁卫显然是被他吓到了,连忙吩咐人出去找。
房顶上的林非晚打了个哈欠,好戏看得差不多,是时候回去补觉了,毕竟……她还是个孕妇呢。
……
这一夜,同样不平静的还有北雪国皇宫。
雪千夜不由分说,将雪承傲和雪承澈分别打了四十板子,扔回各自宫中闭门思过。
本以为终于等到拿下血衣卫的机会,谁知道竟然是雪千御故意设下的圈套。
不仅套了秦枫,还将他与两个儿子也算计进去。
如今两个儿子怠慢军机、夜宿花楼的浪荡名声举国皆知,不少百姓更是偷偷骂他是昏君。
雪千御反倒成了坐收渔利之人。
更让他害怕的是,自己的心思俨然已经暴露,万一雪千御生了反心,这帝位……
不行,绝对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
“传朕口谕,御王攻打南风有功,明日一早,宣雪侧妃进宫受赏。”
第144章 你凉薄无情,就别怪我不义
此时的万寿宫中。
太后将最心爱的花瓶摔了个粉碎。
“慕容刚这个蠢货,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的打算是先除了雪千御这个眼中钉,再挑拨雪承澈与雪承傲斗个你死我活。
到时,她就有一万种方式让二人合理地死在对方手中。
到时这江山,她唾手可得。
只是没想到雪千御不仅没死,还大败南风军,让慕容刚吃了个大瘪,也打乱了她的安排。
她知道雪千御不在意皇位,可他也不会容忍外人把持朝政。
一句话,只要他不死,她的计划就永远不可能彻底成功。
“立刻斩断与慕容刚一切联系。”
“太后放心,奴婢已经把所有痕迹都抹除了,御王怀疑不到咱们身上。”
“嗯,你办事哀家放心,现在对哀家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看着寒香平平安安生下皇子,密室里那些女人一定不能出差错,寒香生下龙子最好,如果是别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桂妈妈垂眸:“太后放心,奴婢都安排妥了,只要淑妃娘娘一发动,那边就下催生药,确保万无一失。”
……
林浅雪本来已经住进王府。
但她发现王府中人对她爱答不理视若无睹,就连个粗使丫鬟都没有,什么事情都要她亲力亲为。
一气之下又回到忠勇侯府,打算等雪千御回来再徐徐图之。
只是没想到她没有等来雪千御,反而等到了皇帝的圣旨。
“臣妾林浅雪见过皇上。”
雪千夜睨了她一眼,屏退左右。
林浅雪心中不解,不是说给封赏吗,为什么好像很神秘的样子。
“朕听闻皇帝是孤身一人去的信州,但离京时明明还是两个人,侧妃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林浅雪悄悄抬了下眼皮,心里打起小九九。
莫非皇上也知道那个林非晚是假的了?
不过她仍是不动声色,歪头好奇道:“还请皇上解惑。”
雪千夜也不计较她是真的还是演的,淡淡道:“天花乃是不治之症,王妃应该在路上就已经殁了,皇帝迟迟未报,想必是还在悲痛当中,朕打算安排侧妃去信州,不知侧妃意下如何?”
太好了!
林浅雪心里乐得不行,她本来就发愁没机会与雪千御相处。
她知道,如果自己单独前往,肯定会被扔出来。
但如果有皇帝的人陪着就不一样了,雪千御就算在不乐意,也要给些面子,只是面子多少的问题。
不过至少,她能留在那。
其余的,就看她的本事了。
“臣妾谢皇上恩典。”
“如此甚好,今日你便宿在宫中,明日一早有人护送你起程,朕一直觉得你才该是御王正妃,希望雪侧妃能把握好机会。”
林浅雪意会,跟着丫鬟退了出去。
皇帝哪里是为她着想,分明是借着由头往雪千御身边塞耳目。
但她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
顺着皇上,日后王妃之位就是她的。若是逆反,恐怕今晚她就会「意外」而死。
好一个老谋深算的帝王。
还有林非晚,她当真死了吗?
……“阿嚏!”
林非晚蹭蹭鼻子,“是不是天气凉了,怎么好端端的,一个劲地打喷嚏。”
“殿下,侧妃,秦枫昏迷不醒,太医说就这一两天的事了。”
林非晚抬眼看子画,“这么悲痛的时刻,你这不是幸灾乐祸吗?”
子画扯了扯嘴角:“侧妃,在说属下之前,能不能先把你嘴角的笑收一收。”
林非晚一点被抓包的窘迫都没有,反而有些失落的拄着下巴。
“可惜了,我另一个大招还没生效呢,本来想来个双管齐下的。”
转眸看向秦逸,“我的药肯定没问题,一定是你们老秦家人不中用。”
“咳咳……”
也不知是不是被茶水呛得,秦逸脸顿时红了。
“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
她化妆成另一副模样,混入临华殿。
不料刚到门口,迎面飞来一只瓷碗。
她闪身躲开,「哗啦」一声,瓷碗摔成碎片,里面的芙蓉羹散落一地。
“哼,这也叫芙蓉羹?去告诉御膳房,让他们重新做,一直到本宫满意为止。”
林非晚用食指沾起一点芙蓉羹嗅了嗅,味道没错,那便是吃这道菜的人出了问题。
她眼眸一亮,在门外微微福身:“华嫔娘娘,奴婢给您请安。”
听到她的声音,华嫔迫不及待地冲出来,随后屏退左右,将人带去屋中。
门一关,华嫔扬手就要打下来。
“你……”手在半空中被握住。
林非晚顺势把了把脉,随后稍一用力,就将她推得一个趔趄。
“放肆,你个贱婢竟然敢……”
“恭喜娘娘,您有喜了。”
“什么?”